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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净。”花拓礼貌地轻敲两下半开的门。经过另一次相对无语、大眼瞪小眼的早餐,他决定今日要带她出门走走。
就算只是闲晃、压马路也行。
等了半天,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他走进了客房。
“隐形得真彻底”他扫了眼空无一人的房间,正打算到别处寻人时,目光却被梳妆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小小的桌面上没有任何女孩子用的瓶瓶罐罐,只有成堆的书本。
难怪她的行李箱重得跟什么似的。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
只是好奇,绝对、绝对不是想探人隐私。
“维若妮卡决定要死”他逐字翻译出这本英文小说的书名。虽然没看过这位巴西作家的作品,但听过他的大名。
“鲜血中的永恒、死亡的诱惑、甜美的自我了结”这几个作家他则连听都没听过,不过书名可真令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几本是法文小说,他看不懂书名,但从阴森森的封面看来,八成也不是什么颂扬世界光明灿烂的作品。
突然,一股不安从脚底升起。她读的都是这种书吗?
放下书本,他急急再度寻人。
她在阳台上。
“原来你在这里”花拓面露微笑,心底偷偷松了口气。
黎宇净没回头,只是在艳阳下眺望着远方。简单的白色无袖上衣和卡其短裤使她的背影看来格外荏弱,也格外惹人怜惜,不过那双腿倒挺白嫩、漂亮的
花拓惊恐地甩甩头,用力甩去心中突然萌生的淫邪念头。
想到哪里去了?!无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她都像个小妹妹,他可没有恋童癖!
他清了清嗓子。“在看什么?”
“那些大楼。”她据实回答,晶莹的目光仍停留在远处的高楼大厦。
花拓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忽然灵机一动。
对啊!猪脑袋!他怎么没想到101大楼?
她这么久没回台湾,一定没逛过这栋号称世界最高的大楼。
“一个人要是从十三楼的高度掉下来,坠地前会是什么感觉?”透着些微稚气的嗓音又响起。
黎宇净随即一怔,对自己的话感到讶异。她并不习惯说出脑中的想法,但此时表达心思却显得再自然也不过。
她似乎被身后的男人传染到多话的毛病了。
“啊?”花拓一时又跟丢了她的思路,只傻傻地说:“那个人八成也没机会说出他的感”他赫然住嘴,眼睛瞪得老大,颈背上的寒毛登时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会有的谈话内容!
看着那颗小小的黑色头颅像是正认真思考般地歪向一边,先前瞧见的那些书名在剎那间重回他的脑海。
她、她、她该不会有“那种”倾向吧?
彷佛察觉出异样,黎宇净转过身子面对他,如画的柳眉困惑地拧了拧。
“你的脸好白。”
“是是吗?”他胡乱地抹去额上的冷汗。“大概是天气太热了。”
好吧!101大楼就此出局。
他发誓他不是个神经质的人,可是这个女孩的逻辑非常人能理解,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幸好、幸好他家只有两层楼高。
“天气这么好,我们出门走走吧!”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就算使强,他也得把她拖离那些书本!
“你刚刚才说太热了。”
“现在不会了。”不给她反对的机会,他接着信口开河。“而且我请了人今天来家里大扫除,你也无法在房子里看书。”
“我可以在院子里看。”
“还有工人要来整理院子前院后院都有。”
“船长也得出门吗?”
花拓愣了几秒。她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多话?
“那个牠留在家里监督工人对!监督工人。”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花拓很聪明地转身回到屋里。
那种孩子似的坦然目光,很容易让人心虚。
就这样,黎宇净懵懵懂懂地跟着花拓来到市里的一处闹区。大街上的人群熙来攘往,这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则缓缓地走着。
“宇净,日内瓦有像台北市这样的人潮吗?”
她自习惯性的冥思中回过神来,侧着头想了片刻。
“不清楚。”
“呃?你不是住在日内瓦吗?”桃花脸上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跟爷爷住郊区。”
“原来如此。”理工科出身的花拓自行演绎了被省略的那句“很少去市中心”
交谈到此中止。
除了街头的喧嚣和往来的汽车之外,一片冷场。
过了一会儿,某人又开始没话找话说。
“幸亏现在多了捷运系统,对这里的交通多少有点改善,不过空气污染还是满严重的,尤其台北又是个盆地”
一个行色匆匆、走路不看路的西装男人迎面而来,花拓敏捷地闪了闪身子,又继续说道:“我没去过瑞士,可是看过不少照片,去过的朋友也都说那里环境很优美”
天地良心,他平时真的不是个聒噪的男人,可是身旁的女孩实在太过被动,他要是不主动说点什么,迟早会被闷死。
否则十万八千里以外的瑞士到底是山明水秀还是鸟语花香又关他什么事!
“我觉得台湾最主要的问题是人口太密集了,人一多,不但车子多,连垃圾也多了起来,原本再怎么漂亮的小岛也禁不起这种摧残”喋喋不休持续着。
“宇净,你有没有想过回台湾定居?”他最后问道。
咦,人呢?
他连忙转身,焦急的双眼在人群中搜索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黎宇净早已落后一大截。娇小的人影正旁若无人、心不在焉地漫步,浑身彷佛笼罩在一层静谧无声的云雾之中。
不必想就知道她又神游去了。
他几个大步往回走,想也没想地拉起她的手。“还以为把你弄丢了”
黎宇净如梦初醒地抬头。
“你不必牵着我,我自己会走。”
“像你这种走法,迟早会被人撞到,要不然就是被车子辗过。”管家公再度发挥唠叨本事。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却没将手缩回。
“你的手怎么冷冷的?”不给她机会回到那个冥想世界,他接着问。
“天生这样。”
“可能是血液循环不好。”他放慢脚步配合她,努力不去注意掌中带着凉意的柔软触感。“不过比较浪漫的说法是,手冷的人,心是热的。”
她微微一怔,认真地问道:“那么手热的人呢?”
“这个”自作孽,谁叫他没事要冒出这种鬼话。“呃那只是浪漫的说法,没有什么科学根据,你听听就好,不用当真。”
“喔。”清湛的眸子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隐约记得多年前,爷爷也曾这么拉过她的手。同样温暖的掌心,从爷爷那儿,她感受到长者的关爱,而这个相识不过两天的男人,却意外地使她安心,使她觉得备受呵护。
现在,心口彷佛真的开始微微发热
“花拓”她轻喊。
他倏地停住脚步,惊讶得忘了走路,害得她也只能跟着杵在路中央。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的名字。他还以为她根本忘了他姓啥名啥咧!
“我想去个地方。”她说。
花拓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听起来居然无比顺耳,喜的是她竟然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是相反过来?
“什么地方?”现在就算她想下地狱,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奉陪。
她定定地望着他。“酒吧。”
“酒吧?”他不自觉地张着嘴。“怎么会想去那种地方?”
好吧,他承认他是个老古板,但他就是无法把看似与世隔绝的她和出入份子复杂的夜店两者联想在一起。
“好奇。”
然后没有下文。花拓发觉自己已经愈来愈习惯了。
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他有点惭愧地想。
虽然他长了一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的浪荡样,可是,他还真不知道哪里有适合带清纯女孩去的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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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总经理好。”服务台后的总机看着突然出现的老板,目瞪口呆。
老板今天只穿着轻便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平日梳理整齐的头发凌乱地散落,显得有点狂野,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比平时更具杀伤力。
不过,令她目瞪口呆的不是老板的打扮,也不是他的突然现身,而是他正牵着的一名少女。
“嗯。”花拓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便穿过大厅。
在走廊上,他拦下另一名员工。“叶副总人呢?”
黎宇净好奇地看了花拓一眼,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自己的下属如此冷淡,甚至有些难以亲近。
“他刚开完会,现在应该在办公室里。”男子说道。
花拓越过他,偕着黎宇净走向目的地,直接推门而入,丝毫没留意到追随着他们的多道视线。
接着,所有的眼睛互相看了看,得到同样的结论
老板真够狠的居然连这么清纯的民族幼苗也不放过啊!
突然闯入的访客令计算机屏幕后的男人抬起头,即使惊讶,也未展现在那张透着浓浓书卷气的脸上。
“你就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吗?才休假没几天就跑回来了。还是你担心公司被我玩垮了?”叶抒笙嘴角扬起,无论是嗓音或笑容皆温润如水。
“有事找你。”花拓对着同窗兼死党兼下属兼公司的代理负责人蹙了下眉头,觉得那张书生脸怎么看怎么碍眼。
据说,这个姓叶的以压倒性的高票当选鲍司女职员心目中的“钻石单身汉”硬是把他这个明明比较帅却不幸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踢到角落纳凉。
没人比他更清楚,叶抒笙其实是人面兽心,标准的衣冠禽兽,除了精得像鬼似的之外,作假和保密的功夫更是超凡人圣。
“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叶抒笙优雅地起身,这时才注意到房里沉默的第三者。“好漂亮的妹妹不介绍一下吗?”
花拓立刻心生警戒地瞇起眼睛。
“用你那张书生脸去骗其它人。”他本能地把黎宇净拉到身后。“别想打她的主意。”
不等叶抒笙接话,他又觉得不安,于是拉着自己的“被监护人”走到门口。
“宇净,你先到外面等我,我不会花太久时间。”
叶“书生”脸上的笑意加深。这可新鲜了
他不是不知道花拓的好人个性,不过这么明显又强烈的保护欲倒是头一遭。
手掌忽然失去温暖,黎宇净稍微闪了神,然后她点个头,顺从地离开。
花拓把门带上。
“啊美少女调教计划,我还真看错你了。”尽管满脑子淫秽,白面书生还是一派斯文。
“她是我家一个世交的孙女。”花拓懒得多作解释。“我来是想问你,有哪家夜店比较干净,格调也比较高的?”一记凌厉的眼神同时射出。
意思是:你只要乖乖回答我的问题,其它一概不关你的事。
收到警告,叶抒笙也知道适可而止,不敢多问。他从抽屉里拿出一迭花花绿绿的卡片,全来自台北市各大夜店,数目多到令人叹为观止。
“sexbomb不适合,可是小姐身材不是盖的”光听名字就知道,不符要求。“extreme的饮料很真材实料,只是出入的同性恋居多treasureisland的气氛很赞,不过你最好挑角落一点的位置,以免帮派火并的时候不小心被刀捅到”他如数家珍地边念边淘汰卡片,花拓也听得面色愈来愈黑。
原来这个负责跟客户交际应酬的副总经理都拿着公司经费上这种地方。
“mermaids还不错。”叶抒笙笑咪咪地夹住一张粉红色的商家名片。
花拓正要伸手,突然觉得这家店有点耳熟。记忆重现,他露出一个没啥笑意的微笑,原就俊得邪气的脸庞多了几分森寒。
“我知道这家店。”浪子脸逼近白面书生。“上回来公司嚷着要割腕的女人就在那里工作。你不错嘛哄得人家小姐甘愿为你殉情不说,留的居然还是我的名片!甜头你来尝,黑锅我来背,真方便不是吗?你不提我都忘了。”
“呵呵忘了好、忘了好!”叶抒笙偷偷地往后挪,急中生智地喊道:“有了!有家blue很不错,是pianobar,服务和格调都一流!”
像寻找救生圈似的,白面书生赶紧挖出一张印有地址的靛色卡片递给花拓。
“你确定这家够高尚?”
“绝对高尚!”高尚得让他只去一次就再也不想光顾了。
花拓把卡片塞进口袋,俊脸上的戾气却未消。“很好,现在我们再来谈谈那尾要割腕的美人鱼放心,只要两分钟就够了。”
喀啦、喀啦扳指节的声音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冷汗直冒,他赶紧打出另一张在紧要关头使用的保命牌。
“对了,我还替你打听到有关你心上人的资料。”
“心上人?我哪有什么心上”声音连拳头一块儿顿住。花拓想起了同大厦里那位他颇有好感,却因为自己的恶名而迟迟不敢追求的女郎。
“没错,七楼那家广告公司的气质美女。”叶抒笙不动声色地再退了两步,声音也恢复了原先的温柔。“别说你没有每次遇上就多看人家好几眼。”
“好吧,给你个机会将功折罪。”
“她叫赵欣怡,二十六岁,s大毕业,单身,没有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她没男朋友?”花拓放下拳头。
“从她要好的同事那里探来的。”叶抒笙调整了领带,又好奇地问:“不过我们这大楼里的漂亮女人也不算少,你怎么偏偏就注意到她?”
“我又不像某只猪哥,只要是母的、活的就行!”花拓鄙夷地瞪他一眼。“我有我理想的类型,对择偶这件事可是很认真的。”
“敢问大哥的理想对象是啥样?下次小弟好替您多加留意。”
花拓没理会死党语气中的戏谑,一本正经地说:“除了相貌和气质不俗之外,还要成熟、端庄、温柔,在家时能相夫教子,出了门又大方得体。”
“换句话说就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大家闺秀型。”叶抒笙理解地点头,似真似假地又说:“不过生命从来就不按理想运作,我看刚刚那位妹妹就挺可爱的,尤其你们两个小手拉小手的模样,看起来还真甜蜜得羡慕死人,你确定不要再考虑考虑?”
胸口没来由地打了个突,花拓莫名地感到暴躁。“她只是暂时在我家作客的客人,我有责任照顾她,你别想歪了!”
“啊!同处一个屋檐下”叶抒笙双手环胸,露出一个在花拓看来很刺眼的笑容。“我亲爱的朋友,你可别不小心擦枪走火。”
“不想明天回家吃自己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回去工作!少开这种下流的玩笑!”花拓阴沈地瞪他一眼,大步走向门口。
门再度关上后,叶抒笙的嘴巴咧得更大。
“我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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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好了。”
闻言,花拓从杂志中抬起头来,这一瞧,却让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
“你你要穿这样出门?!”
黎宇净低头检查身上的天空蓝小洋装,雪纺纱的布料上什么特别的花样也没有,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大惊小敝的模样。
原本她只带了几套轻便的上衣、裤子和一双球鞋,其它的都是最近迷上的悬疑侦探小说,打开行李箱后才发现家里的佣人还是偷偷塞了件“比较象样”的衣服,以及相搭配的高跟凉鞋。整套行头是两年前爷爷送的礼物,她只在他的生日时穿过一次。
今晚要上夜店,她只是猜想裙子会比短裤、球鞋更合适些。
“这样穿不好吗?”她是真的感到不解。
“不是不好,只是”只是太好了!他皱起了眉头。
那件线条简单、剪裁合身的小洋装把她细致的曲线都突显了出来。她看起来既像个高贵的小鲍主,又像个不染尘俗的小精灵,好纯洁、好稚嫩好引人犯罪,连他都
stop!stop!他赶紧甩开脑中的邪念。
她是姑婆的朋友的孙女,是个短期间受他照顾的小妹妹!
对,就是小妹妹!
黎宇净望着他,眼中盛着淡淡的困惑。
“我只是担心你会冷。”桃花眼落在那裸露的藕白肩头。那两条肩带实在是细得不象话!“你没有别的洋装吗?”
她摇头。“我不冷,外面至少有三十度。”
“有些店里的冷气特别强,你还是穿件外套好了。”他怀着希望建让。
“我没带外套来台湾。”
“”想到外头不晓得有多少淫棍会对她虎视眈眈,他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姑婆的外套你应该能穿,不过她的衣服太花俏、太招摇了”他喃喃说着,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你等我一下。”
咚、咚、咚。他跑上二楼。
咚、咚、咚。他带着一件长袖衬衫再出现。
一只手两只手,没等她来得及反应,他便不由分说地把她用白色亚麻衬衫包了起来,完全不理会衬衫下襬几乎到达她的膝盖,两只袖子不仅盖住她的指尖,还长长地垂下。
现在的小鲍主,看起来像个唱歌仔戏的。
“我不想穿。”黎宇净秀眉微蹙。一辈子没跟人争论过,连一句简单的不愿都显得生硬。
“这是台湾最新流行的穿法,也比较好看。”抗议驳回。花拓细心地将过长的袖子反折了好几次,她只能呆呆地站着任人摆布。
他边搓着下巴边端详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似的,接着拉起衬衫的下襬,在她的腰间打了个结,然后才满意地点个头。
“你穿这件衬衫比我自己穿好看多了。”服装大师一脸沾沾自喜。
黎宇净樱唇微启,到口的二度抗议竟因这句话而消失无踪。
是他的衣服
那是种既奇怪又带点陌生的感觉,像是心底某种沈睡已久的东西,正缓缓地苏醒
少有情绪起伏的白皙小脸,竟出现短暂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