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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二十六分,孟瑷晞准备好文件,走出办公室。
江特助已经先领着毅光集团的几位重要干部到会达议室。孟瑷晞踏进会议室,将数据放在桌上,眼角扫了已在会议室入座的四位贵客,全是西装笔挺的男人,她没仔细看他们的五官。
她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之前,正式巡看位子上的人,当她视线落到最后一位男人身上时,脑袋顿时当机好几秒。
“总经理。”站在她旁边的江特助喊她。
“麻烦你送热茶进来。”她从恍神中惊醒,缓缓坐下,不再看那双既热且亮的眸子。“感谢各位拨冗参与会议,我想,各位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们直接进入议题。贵公司的企画案,我们仔细评估过,有几点建议,请各位花几分钟看一下这份文件。”
瑷晞拿出她花了一小时写出来的计划书,离开位置,一个一个地发送,最后一份送到了严泽岳手上。
前三位先拿到的人,已经低头开始阅读,没人注意到,严泽岳在接过那份影本时,握住了她的手,对她笑得热切。
她抽回手,脸上无半丝笑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回位置,再看他时,他已经认真地开始看她拟的计划书了。
江特助送了热茶进来,偌大的会议室,除了玻璃杯与桌面轻擦撞声,只剩下纸张翻阅声,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位最后看计划书,却最先看完的人开了口:
“我同意这份计划书。”
另外三个还在阅读的人,惊讶地放下手中文件,孟瑷晞也惊讶地放下喝了一口的茶。
这么爽快?!她还以为她得花一番精神沟通呢!
“不过,我有一样附带条件。”
果然没这么容易!
预估上百亿的开发计划,毅光集团怎么可能同意她只出一片土地、十六亿资金,就能够分得一半经营权、再分百分之三十五利润?
那片山坡地市值三十亿,加上十六亿,她的公司这边只出了四十六亿,比起毅光的八十多亿资金,他们付出的成本少了一大截,怎么算,好像都是毅光集团比较吃亏!
孟瑷晞等着严泽岳继续述说附带条件。
“贵公司分得的一半经营权,必须由你全权负责,其它人,我不相信。”这是她的梦想,该由她亲手来实现。
“我这我必须与董事长商量后,才能答复你。”
好像还是太容易了!他真的这样就同意了吗?孟瑷晞眼里有着迷惘。
“好,我等你的答复。会议可以结束了。”严泽岳说完,转向他的部属:“你们先回公司,回去后将这份计划书影印傍经理级以上主管,四点半准备开会。”
三个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晓得他们的老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更没看过他们老板这么好说话的样子。
这种谈生意手法,简直像店快倒了的跳楼大拍卖!
“可是总裁”有个尽职的部属看不过去,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们先回去,我跟孟总经理还有事要说。”严泽岳打断他,下了命令。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犹疑没几秒,鱼贯离开了。容得下二十人的会议室,只剩下他跟孟瑷晞。
会议室一阵安静,孟瑷晞等着严泽岳说话,他却只是静默望着她。
她被他那带了几分审度意味的目光望得不自在极了,只好找话题打破了沉默。
“既然严总裁同意分出一半经营权,我们可否讨论一下在度假村里设立天主堂这件事?”
“你认为不妥?”严泽岳问。
“也不是但度假村毕竟是营利事业,在度假村内建天主堂,还打算设青少年中途之家,你不认为这种作法会稀释利润吗?我们必须顾虑到股东的权益,这项计划可能很难说服其它股东。”
瑷晞翻着手上的企画书,事实上,中午看毅光的企画书,她是兴奋的。毅光的企画,等于实现了她梦想。然而,在商言商,她必须顾及实际面。
如果不是牵涉到其它人的利益,毅光的企画,她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在度假村内建天主堂,可以推行结婚项目,包装得当的话,天主堂反而会变成度假村的竞争优势。
至于青少年中途之家,我们可以提供青少年工读机会,也有助于提升企业形象。
花钱广告形象是方式,以慈善行为提升形象也是方式,两种方式都花钱,你觉得哪种方式花的钱更有价值?
鄙东那边,就看我们怎么说服了。这世上只要是人力所能及,只有不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他的语气坚定,他的微笑充满鼓励。
瑷晞愣了愣,严泽岳的最后一句话听起来好熟悉!
“你”似乎要想出答案的什么,却在一个“你”之后,停顿。
严泽岳不可能是“他”!
“我什么?怎么不继续说?”
“没没什么,我只是一时恍惚,觉得你像某个我认识的人。”
她翻了翻毅光的企画书,并不是真的想看什么,只是下意识的、打发时间空隙的动作。
“是吗?”严泽岳看着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面貌,笑得淡。
严泽岳说得没错,多年来她一直深深相信那句话--只有不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
她亲爱的大哥,也曾在写来的信里,写下相同的话语,她相信他,所以她学习相信自己。
“在想怎么说服股东吗?”严泽岳见她久久不开口,又问。
“不是。”她抬起头,停止无意义的翻页动作,看着他。“我不知道你是毅光集团负责人,我以为你的公司在日本。”
“日本是前年成立的分公司。”他简短回答。“如果你对企画书没什么意见,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
“好。”
“瑷晞,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只是单纯朋友跟朋友一起吃饭吗?”她问,不想再忍受两人之间暧昧不明的气氛。
“你跟泽曜”他还没说完,被她打断。
“我懂了。”孟瑷晞说,她不想探讨他究竟是真的顾忌弟弟,或只是拒绝她的一种借口?不管是哪一样,她都不想知道。
如果他不能像个真正的男人,越过他们之间的界线,坚定不移地定向她,她就不要。
严泽岳看着她,欲言又止。
“晚上你有空吗?”他再问。
孟瑷晞不晓得究竟是在气他真的就这样放弃解释,或是气自己为何要受他吸引。
“对不起,今天晚上没空。”
“明天?”他知道明晚她肯定也不行。
“也不行。”
“后天?”他不放弃,一天一天问下去,像是要问到她回答可以,才肯停止似的。
“应该可以。”终于,她屈服。
“后天晚上,七点。我该到你住处接你,或是到公司?”
“公司。”
“好。”
他离开位置,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打算离开,但看了眼还坐在位置上的孟瑷晞,他又开口说:
“瑷晞,你刚才应该让我把话说完的。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泽曜的戏,决定什么时候演完?”
孟瑷晞瞬间僵硬,眼睛眨也不眨地仰头望他。
“小璎告诉我,她要去住你那儿。我不确定,你跟泽曜的戏还要不要演下去,如果你能给我答案,我会比较清楚,接下来在人前该怎么对你比较恰当。”
“你你怎么”
“怎么知道你们在演戏?”他微笑接话。
她点头。
“你以为呢?”他没正面回答,导引她往错误的方向想去。他还没打算跟她承认,他是她的“亲爱大哥”
“泽曜告诉你的?”瑷晞问。
他沉默,她当成是默认,想了想,又说:
“其实我也不晓得要不要再演下去?松元璎要来的事,我没告诉泽曜。”
“我知道了。对了,我公司还有事,得回去了。我会再找时间打电话给你。”
他走出会议室,走出瑷晞的视线范围。
他要坚定地走向她了吗?
瑷晞仍坐在位置上,紊乱的思绪,绕得她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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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宅大门前,瑷晞停下她的敞篷跑车,从小型置物架拿出遥控器,按了开门钮。
“孟姐姐跟你公司的董事长很熟啊?”
驾驶座旁的松元璎头向前倾,好奇地观望眼前的宅院。
“嗯。”瑷晞应声。
王宅的大门敞开,她将车缓缓驶入,在宅子旁的车库停妥车后,住宅大门也应声开启,一位年约四,五十的高贵妇人就站在大门前。
瑷晞飞快下车,疾步往妇人走去,一到她面前,两人旋即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工作这么忙啊?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家里吃饭了!”妇人说,这才注意到在瑷晞后头,跟了位看来教养良好的小姐。
“对不起啦!妈咪,我会尽量常回来吃饭的。”瑷晞歉声道,回头帮着介绍:“妈咪,这是我最近收的干妹妹,叫松元璎,来自日本;璎,这是我干妈,也是董事长的夫人,许蕙幼女士。”
“夫人,你好。”松元璎弯腰行礼。
许蕙幼也回了相同的礼,笑说:“你也好,我们进屋子聊,外头凉。”
三人鱼贯步入大厅,看见一个围着厨房围裙的男人从另一端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子。
他一见到瑷晞,声音宏亮地说:
“我听见幼幼跟人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你来了。”王原张开双臂。
瑷晞脸上笑容灿烂,趋上前拥抱了他。
“干爹,我好想你呢!”
“你确定你想吗?幼幼老是叨念我让你忙得没空回家。我的礼物咧?”
“想!很想!礼物放在车上,我去拿!”
“傻丫头!忙什么?等会儿客人来了,你去开门再顺便拿就好。对了,你不帮忙介绍你带来的客人吗?”
“哦!差点忘了。她是我在日本认识的干妹妹,松元璎。”瑷晞又一次介绍。
“我猜你就是孟姐姐的董事长了吧?你好,我是松元璎。”
“你中文说得真好。”
“我曾经在台湾住饼三年。”
“难怪。别客气,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厨房还有几道菜,你们在客厅聊聊,再二十分钟就可以吃饭了。”王原说完,拿着铲子回厨房了。
“我准备了果汁,放在客厅桌上,你们自己来,我进去帮忙了。”许蕙幼说完,跟在王原后头入了厨房。
“原来孟姐姐是他们的干女儿,难怪你有大门的钥匙。”松元璎说。
“干爹是我的恩人。”瑷晞坐下,为松元璎倒了杯柳橙汁,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恩人?”松元璎满是好奇。
“故事太长了,改天有时间再告诉你。”
“喔。”她语气带了点失望。
“你曾经在台湾住饼三年,是住在泽曜家吧?”瑷晞喝了口果汁。
“是啊!”“这次来,怎么不再住泽曜家?”
“我我想知道姐姐是怎么样过生活、想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今天的你,而最快的方式,就是跟姐姐一起住一段日子。”
松元璎的话,触碰到瑷晞的内心深层。
她之所以变成今天的她,真要追根究底,全是因为一个人
几回,居中牵线成了她干爹的王原告诉她,亲爱大哥的世界跟她大大的不同,想高攀上,她必须让自己变得“不平凡”
说穿了,这些年她的努力,是为了让自己不平凡、是为了她的亲爱大哥。
她怎么变成今天的她?故事再长,也能浓缩成一句--为了那个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逐渐走出对亲爱大哥的迷恋,甚至喜欢上另一个男人,然而某些时候她不免要想,她喜欢上严泽岳,会不会只是因为他偶尔说出像是她亲爱大哥写过的话?
松元璎的话,让瑷晞陷入一阵迷惘,直到门铃忽然响起。
“我去开门,一会儿回来。”瑷晞说道。
松元璎看了瑷晞一眼,也跟着起身“那我去厨房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我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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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对讲机的屏幕,可以看见门外停了一辆黑色积架。
瑷晞按下开门键,走出屋子,来到车库,打开自己的车门,上半身钻入车内拿她准备要送王原夫妇的礼物。
黑色积架驶入庭院车库,停在她的车边。她挪出上半身,听见关车门的声音,转头想招呼客人,没想到会看到她熟悉的人。
“你是”他就是干爹的客人?
“我是严泽岳,你该不会忘了我吧?”他半开玩笑地说。
“我不知道你就是干爹的客人。”
“但我知道你是王董的干女儿。”
“所以你也知道我今天会来?”
“知道。”他回答得干脆。
“那你昨天还问我今天能不能一起吃饭!”她反应极快。
“两者意义不同。”
“哪里不同?一样是一起吃饭。”
“昨天,你若同意我的邀约,表示你会推掉今天王董安排的饭局,我也会为了你的同意,推掉王董的饭局;你若不同意,我们虽然还是一起吃饭,但这不能算是约会。所以,意义不同。”他主动拿过她手里的提袋。
“明天我们约好的晚餐,你当成是约会?”
“不然呢?我以为我昨天就表明得很清楚了,你应该明白。”他们并肩往屋子的方向迈去。
“我应该明白什么?”她微纠眉峰,思索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明白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女朋友。”
“你想要我成为你的女朋友?”她神情微愕。
他这么毫不修饰地明白问她,给她的感觉是措手不及大于喜悦。
“好吗?”他转头凝视她,等待她的回答。
“你是认真的?”
“你怀疑我的真诚度?我的询问很认真;我吻你,也很认真。不管在日本,或是此刻在台湾,我对你,百分之百认真。”
他缓缓停下步子,拉她看向自己,就怕她见不着他眼底、心里的认真。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以为你”她不晓得该怎么把她的以为说完。
“以为我在摩天轮上,是一时情不自禁?”
“”一秒之问,她张口、合嘴,然后才说:“大概吧!”
“你误会了。我给女人的吻,从不随便。”
“”她不晓得该怎么响应他的话。
“你不喜欢我?”他们离屋子大门只剩几步。
“无关喜欢、不喜欢。我只是一时间没有心理准备。”
“好,我等你,把心准备好。”
她忽然很想知道一件事,却犹豫半晌,才问:“如果泽曜没告诉你我们只是在演戏,你还会还会”
“会。我还是会问你,要不要考虑当我女朋友。”在她的问句还没完成前,他给了答案。
“你完全不顾虑泽曜的感觉?”
“我会顾虑,但不会退让。即使是亲兄弟,碰到爱情,也该公平竞争,毕竟,我不是孔融,你不是梨子。”
听他的比喻,她发笑。
他不是孔融、她不是梨子,他们只是碰上爱情的两个人。是这样吗?
瑷晞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他的讲话时,逐渐鲜活起来她心脏的跃动,缓慢缓慢地升速。
“瑷晞,虽然我允诺等你,把心准备好。可是现在,我能不能跟你要”
究竟想要什么,他还没完全出口,但一迎上他热烈望她的眼神,瑷晞便立即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
她没等他说完话,踮起脚跟,嘴唇印上他
“嗯”严泽岳满足轻声喟叹,回吻她。
他的手紧箍住她的腰,温热的吻在几秒里烧成熊熊大火,他不自觉松了手中的提袋、不自觉摸索她身体柔软的曲线。
感觉她偎紧自己,他的情绪被拨撩得又激昂了几分。
难分难舍的两个人,被大门打开的声音、少女说话的声音,唤回现实--
“孟姐姐,干妈要我”
松元璎快乐地打开门,想告诉迟迟未进门的孟瑷晞好消息,短短的几分钟里,她也成了许蕙幼的干女儿。
她的兴奋,却在瞬间被门外火热的景象,冻僵。
松元璎震惊万分,咽下没出口的话。
严泽岳很不甘愿地放开了瑷晞,但视线还留在她身上,没移动的意思,更没一丝尴尬。
“你的袋子里,有没有放易碎物品?”他问道。
“呃”她仍半恍惚。
“袋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摔了就坏?我刚刚没拿紧,掉在地上了。”他有些歉然,手还圈着她。
“喔里面只是衣服。”
“那就好。”
他终于放开她,拾起地上的提袋,在瞬间恢复平常,转头看还呆站在门里的松元璎,微笑招呼:“小璎。”
“严大哥。”松元璎像是受了惊吓,不过在严泽岳恢复正常后,她也跟着平抚了受惊情绪。
松元璎的声音,终于缓慢飘进孟瑷晞的脑袋。
“璎我们我”她想解释什么。
“孟姐姐,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松元璎的口吻,很有义气。
瑷晞尴尬笑了笑,严泽岳一手搭上她的肩,带着她,走进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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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封信--亲爱的大哥:
“人生难免遇见红灯,碰到了红灯,不要气馁,那是上帝提醒我们该把脚步缓缓的时候。”
以上,是你写在第一百零三封信上给我的话。
我还记得,那年我进干爹的汉宇企业才满三年,原本有机会升上副总经理的位置,却遭人陷害,升不成副总,还被公司记了一过。
那几年,过得真是辛苦。
我曾经自问,如果不是干爹的关系,我会不会走得比较轻松?
在我最沮丧的时候,你告诉我,那些阻碍只是我人生中的红灯。
亲爱的大哥,假使我没遇见严泽岳,我跟你之间,有没有一丝可能性呢?泽岳告诉我他爱我。他说,我跟他之间,有红灯。
对于他放出口的爱,我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内响应他,因为我不确定
他说话的方式、使用的字汇,常让我觉得他彷佛是你。
虽然我不算见过你,除了那场车祸匆匆见你背影跑离车祸现场外,我没真正好好地见过你,我不晓得你究竟长得如何?
但,很奇怪的,我怎么想,都觉得你跟泽岳应该是很相像的。(或者该说,你们是同一类型的人。)
我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为了他而心动?或者是,我把对你的那份特殊情感,投射到他身上。
为什么?他说话的样子,如此像你呢?
迷惘的瑷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