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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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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经很深了。

    小女孩独自一人缩在公寓的一角。

    她很困了,眼皮沈重地一直往下掉。可是她不敢睡,夜里的公寓空旷漆黑的吓人。

    她不敢四处张望,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她专心、努力地将视线定在白墙上。

    渐渐地,墙上的黑影开始扭曲、狰狞起来。那块模糊的影子,像极了一个飘著

    长发的厉鬼,她看到那厉鬼张著森森的白爪向她袭来

    “啊!”她将头埋入双膝之间,全身颤抖起来。她好怕、好怕啊!

    妈妈,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为什么丢下小瑜一个人?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屋内依然是骇人的宁静,只有墙上滴答滴答的钟还稳定地走着。

    屋外传来从远方急驶而来的汽车声,小女孩一局兴地跳起来。她连忙跑到窗边向下看。

    窗户太高,她奋力爬上去,小小的身子危险地挂在窗台上。

    不是妈咪!

    那车子在她失望的目送下离去。

    她委靡不振地走回屋里,开始竖起耳朵倾听。

    几个小时过去了,她算了下总共有二十辆车驶过,有四辆停下来:可是没有一辆载回她的妈咪。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渐渐地,一点一滴地沾溼了她抱在胸前的洋娃娃妈妈快回来,快回来吧!她心中呐喊著,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失望淹没。

    她开始害怕那些停下来的车声,它们给了她希望,却又狠狠地敲碎它。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再次传来停车声,小女孩全身紧绷地仔细倾听著。

    她听到车子开走,楼梯傅来一串高跟鞋的叩叩声。

    是妈咪回来了!?

    她高兴地走向房门,正要打开时却犹豫了

    妈咪曾高兴一她这么晚还不睡的,她记得上次妈咪还很生气地打了她一巴掌。

    可她忍不住想见妈咪一面,只要一眼就好,她就能睡得著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隔著门缝往外看那是妈咪吗?她大大的眼睛眨啊眨。

    妈咪的脸上好像涂满五颜六色的颜料,看起来好怪啊!可令小女孩讶异的是妈咪还带了个叔叔回来。

    那个叔叔好奇怪啊,怎么脱妈咪的衣服?

    她看到那叔叔将赤裸的妈咪压在沙发上,妈眯好像很痛苦,不停的发出呻吟。

    小女孩二只小手紧紧握拳,她要救妈咪,不能让人欺负她,阿姨说过她没有爸爸可以保护妈咪,小瑜长大要照顾妈咪。她确信这正是她表现的好时机。

    她正要把门打开冲出去时,却见妈咪已经从那叔叔身下起来。

    然后她瞪大眼睛

    妈咪竟然也脱了那叔叔的衣服,然后坐在那叔叔的腰上,开始来回摆动起来她不敢置信。

    妈咪脸上的表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揉和了极致的痛苦和欢愉而扭曲的美丽脸孔,在她面前幻化成罪恶的象徵。

    她看不下去了。

    小女孩全身冰冷地坐在地上,她的意志要她关上门,赶坑阢进被窝,可是她的身体却僵硬地无法移动。

    她只能坐在那儿,目瞪口呆地看着

    傍晚时分,夕阳馀晖照耀得天地恍若铺上一层柔和的金沙。

    五阳国中的校门涌出成群青春洋溢的国中生。他们有的忙著约三五好友去吃冰,有的商量著待会儿要一起去逛街。由于是周末下午,空气似乎也弥漫著一股欢愉的气氛。若仔细一瞧,杂闹欢乐的少男少女之间,有一涸身影却是与众不同的。

    一个女孩顶著齐耳的西瓜皮发型,戴著沈重的黑框眼镜,她的制服是完全没有经过修改的国中生制服,裙长过膝。

    这样的女孩若是在二十年一即也许可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出现在现代,在一群打扮入时的中学生理部是突几而怪累的。

    “喂,那个女的是谁啊?看起来好土哦,她看她那颗西瓜皮,真好笑,我不知道现在竟然还有人留这种头发。”一个女孩捂著嘴笑起来。

    旁边的女孩也个个笑了开来,狂肆的嘲笑声好像根本不在意对方是否听到。

    而那女孩确实也不曾表示出一丝的在意。陈亮瑜低著头专心走路,丝毫不在意四周傅来对她指指点点的批评声。“你们不知道吗?那是三年十五班的陈亮瑜,你她们别笑人家土,她可是全校第一名耶,这次的模拟考啊,她除了作文以外,全都考满分耶!”

    四周一片哗然。

    谁没听过陈亮瑜的名字呢!她可是所有老师心目中的模范生,从她进五阳国中以来,无论大考、小考,一直保持满分状态,她的名字简直就是一百分的代名词。

    “原来喔!难怪”女孩们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不难理解她们的想法

    长得那么平庸的女孩,功课当然很好,因为没有“外务”干扰嘛!年轻人直率的残酷有时候是很伤人的。

    陈亮瑜站在红绿灯前,耳中听著那群女孩对她的开论,厚重眼镜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然而那抹黯然很快地逝去。绿灯亮起,她踏出稳定的步伐往一刚走去。

    她早已习惯那些冷言冷语,也明白人们所说出口的话往往不曾考虑是否公平。

    从小到大,因为母亲的关系,她不知已经受过多少的嘲弄和指指默默。

    自己的妈妈是亲酒家女。

    这是她国小三年级才了解的事。

    她还记得那天深夜,她照例熬夜等妈妈回来,对于客厅里上演的男欢女爱她已经麻木了。她习惯地掩住双耳,蹲在房间角落等待那些恶心的声音停止。然而大的却在此时随著一声巨响被踹开。

    吵杂的人声淹没了那对男女的喘息声,她听到一个陌生的女人在尖叫,骂她妈妈是涸狐狸精。

    然后是尖锐的争吵、打闹声。椅子被踢翻,家俱被砸毁的可怕声响

    陈亮瑜缩在房子的一角,害怕得不敢移动。她细瘦的身子不断地打颤,心里祈祷著这场恶梦尽快过去。

    然而这场闹剧并没有因此结束,最后是响亮的警笛声打断了屋内可怕的争执。

    倏地,公寓变得一片死寂。

    陈亮瑜小小的身子爬上窗台怯怯地往外看。

    她永远忘不了眼前的景象

    母亲披头散发地被拖上警车,整条街的邻居全围在她家楼下指指点点,交换著嫌恶的神情。妈妈被警察伯伯提走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亮瑜正惊慌失措时,忽然见到楼下一个小男孩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扯著他妈妈的衣角窃窃私语。

    她知道那男孩是她的同班同学,她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因为那男孩的母亲抬起头给她一个嫌恶的表情,随即拉著他离去。

    街上很快地恢复平静,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亮瑜仍然呆呆地注视妈妈离去的方向。

    直到凌晨她才听到母亲回家的声音,她高兴地跑出去迎接她,渴望母亲的安慰和拥抱。

    但没有,妈妈只是烦躁地推开她,倒头沈沈睡去一直到她去上学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早已传遍整个学校。

    同学们嘲笑她、戏弄她,还恶意地拿报纸上登的新闻贴在布告栏。

    陈亮瑜偷偷撕下那张剪报,一个人躲在厕所,困难地阅读著那则有许多艰涩词汇的新闻

    某酒店公关陈x萍正与男子王x明在陈x萍住处进行xìng交易时,友人陪同王妻闯入,双方并产生严重的肢体冲突,警方目前已将三人带回侦讯

    这是陈亮瑜第一次了解何谓酒家女。

    她快步地走着,似乎要摆脱那恶梦一般的回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那一段记忆,她早告诉自己要忘记了不是吗?

    她沈重的脚步走上公寓阴暗肮脏的楼梯,打开铁门,她皱著眉,看着一室的凌乱。

    她丢下书包,面无表情地开始收拾著散落四处的衣物、零食、碗盘和啤酒罐。

    好不容易整理出一方空间,她走进窄小的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一颗蛋和冷冻拉面纯熟地煮起晚餐。

    她早就习惯照顾自己。妈妈通常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她更不会记得为女儿准备晚餐。

    无所谓,亮瑜告诉自己,她早就习惯了

    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煮晚餐,一个人吃,一个人睡。

    这些难不倒她。

    她刚刚把煮好的面端到客厅,就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响从妈妈的卧室传来。她停下来感觉全身鸡皮疙瘩直冒。

    会是小偷吗?她僵著身子仔细聆听著。

    那个声音又再次传来,很微弱,听起来像是哭声。

    她走进房间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跌落谷底。

    妈妈坐在一堆酒瓶中间,埋著头哭泣,她脸上的彩粧像是打翻了调色盘般,把原本美丽的面容毁得一丝不剩。凌乱的头发,刺眼的鲜粉红色睡袍几乎掩盖不住内衣。

    亮瑜心中涌起惯有的痛苦与难为情,为什么她母亲会是这样的人?

    她走进房间,机械性地收拾起来,故意不看向她的母亲,她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尖叫。

    但她母亲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她忽然攫住她的身子,疯狂地把亮瑜抱在身上,然后痛哭失声。

    亮瑜闻到那股熟悉的酒臭味,愤怒迅速淹没了她。她用力的将母亲推开。

    陈玉萍被推倒在地,竟嘤嘤地哭泣起来。

    “连女儿也不要我了,天哪!我造了什么孽啊!那个短命的风流鬼不要我了,我活著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亮瑜皱起眉,她知道母亲日中的风流鬼,是这阵子住在她们家中的赖“叔叔”

    她早看出来那个男人除了妈以外还到处拈花惹草,根本只是为了钱才和妈在一起。

    偏偏妈对那男人死心塌地,百依百顺。面对母亲的眼泪,她没有同情,只有厌恶。

    她不懂,如果连她这个十五岁的小女孩,都看得出来那男人的一化心,为什么在风尘打滚这么多年的女人看不出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面对母亲的“失恋”她总是这样嚎啕大哭,喝一大堆酒,偶尔拿她出气、发酒疯。随著妈妈年纪愈来愈大,她失恋的次数也愈频繁。以前她还会和母亲抱头痛哭,现在,她只感到麻痹。

    她本然地收拾地上的秽物,母亲的喃喃低语攫住她的注意。

    “怎么办这下子连房子也没了怎么办”

    亮瑜迅速地转身,惊骇地看着母亲。

    “你说什么?房子怎么了?”

    “房子没了。赖贵安骗我说要作生意,叫我把房契给他担保借钱。”陈玉萍苦著一张脸,像个小孩子一样嘟著嘴。“结果他跟别的女人跑了,我的房子要不回来了。”

    “你怎么那么胡涂!”陈亮瑜再也忍不住大吼。她感到彻骨冰寒,这栋破公寓是她们仅有的财产,现下没了!没了!

    陈玉萍没有感受到女儿的愤怒,只一迳沈浸在失去那男人的痛苦情绪中。对她来说,那男人跟别的女人走了,比她失去房子更让她心痛。

    陈亮瑜浑身僵直地站立当场,漫天而来的愤怒、绝望、痛苦淹没了她。

    她想要尖叫,想破口大骂,但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没有用的,她了然于心;妈根本学不会教训,下次再有男人对她花言巧语,她还是会傻傻地交付一切。

    她好恨!恨那臭男人夺走她的家!恨她母亲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为什么要让男人轻易地伤害她!?

    陈亮瑜气愤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全身剧烈地颤抖著。

    良久之后,她抬起头,不经意地瞥见化粧镜旁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子脸上没有化粧,清丽的脸庞流露著纯真而靦腆的微笑。

    当初找出这张照片,放在化粧台上是一种自我的安慰。她的内心深处仍幻想着自己的母亲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然而事实与幻想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她拿下黑框眼镜,擦去眼泪。

    她猛然抬头,瞪著镜中反射的自己,骇然地惊喘出声。

    镜中的女孩和照片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细细弯弯的眉,大而清亮的眼,小巧挺立的鼻子,和微噘著鲜豔欲滴的红唇。

    她知道脱去那丑陋伪装的自己是美丽的。然而这份美丽却令她恐惧莫名。

    她害怕,好害怕啊!

    这样的美丽毁灭了她的母亲,让她一辈子和男人牵扯不清。而这相仿的美貌是否也会毁了她?

    她想起方才所见的母亲的影像,内心涌起强烈的厌恶感。

    不!她不要像母亲一样!

    男人都是这样的,千方百计地得到她美丽的母亲后,就弃之如一敝屐。对男人来说重要的只有掠夺的过程。

    而傻得像母亲一样的女人,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心碎。

    她还记得妈妈曾哭著,要她永远别爱上男人,说那只会遭受折磨

    她不懂,为什么她自己还要一次又一次深陷感情的漩涡,永远学不乖。

    陈亮瑜面无表情地坐在简陋的书桌前,拿出一叠沈重的课本。

    打开书本,熟悉的内容令她放松了自己。

    是的,只有知识才是实在的,你一父付多少心力,它永远会忠实地回报给你。

    她沈浸在书本的世界之中,渐渐地,母亲的哭泣声,屋外吵杂的车声渐渐地远离了她

    陈玉萍醒来时已经日正当中了。

    正午灼热的阳光穿透那层俗丽的窗帘,直接照在她因宿醉而敏感的眼睛上,引来她一连串的咒骂。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阴暗的厨房。

    “该死!这死丫头,出门前也不会把饭煮好!真是白养她了!”

    她生气地扫落饭锅,宿醉加上空腹,让她的脾气更差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不巧正压在破沙发底下凸起的铁丝。她痛地弹跳了起来,又是一连串的咒骂。

    她陈玉萍怎么会有今天呢?

    点燃了一根香烟,她任自己沈浸在美好的过往回忆里。想当年她可是花月酒店的红牌,多少仕绅名流捧著大把大把的钞票只求看她一眼。

    男人们前仆后继的巴结她、讨好她,匍匐在她石榴裙下。

    她以为那些美丽的承诺都是永远的,谁知道他们只不过把她当成稀有的玩物,一但得到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美丽的唇角扯出一丝苦笑。是自己太蠢了。

    现在怎么办呢?连房子也没了。

    酒店是不能再回去了,都怪她把话说得太满,以为跟了赖贵安,她从此不用再过那种生张熟魏的日子。现在被那没良心的人给甩了,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去?

    可是没有钱要怎么过日子呢?她还有个女儿要养啊!

    陈玉萍揪著胸口,生平第一次感到对未来的恐惧。

    她从来没为钱烦恼过,以为那些男人总会争著要养她。

    可是那天那个赖贵安说的话,此时却像恶梦般不停缠绕著她

    “你还以为自己年轻貌美呀!我呸!也不看看自己,都人老珠黄了,还有谁会要一个过气的酒家女!”

    眼泪又再次不争气地涌上她的眼眶。

    不管有多不甘心,她还是得承认那是事实。

    她老了、丑了。不会有男人要了!

    可是怎么办呐!她从来没有自己去赚过一毛钱,除了陪客人喝酒,她什么都不会呀!要她像那些女工一天到晚干粗活?她才不要!

    难道她得去做那低三下四的流莺?这念头让她畏惧地直打颤

    到底该怎么办?天哪

    阙家别墅

    “什么?你还要登报徵婚?”宽阔的大厅传来一声高亢的女声。

    随即是一声重物坠地的撞击声,接著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发出尖叫的是阙家的女主人伍凤英。她的身子在一声戏剧性的叫喊之后,如落叶般向后倒去。

    她的丈夫和五个身形高大的儿子则迅速有效率的奔到她身边,准确地将她撑住,并马上抬上沙发。

    这一切的动作流畅无比,似乎是训练有素。

    “我不相信你你竟然仍打算做这这种事”伍凤英一双美丽的大眼此时已泪光闪闪,控诉地望着抱住她的男人。

    男人有著英俊的外表,温文儒雅的高贵气质,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显示了岁月的痕迹,却丝毫不减他的魅力。

    此刻,他正忧虑地看着怀中的妻子。极不情愿但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要登报。”

    “你!”伍凤英气得全身发抖,不知哪来的力气,身形瘦弱的她竟一把将那男子推倒在地,一反她平日辛苦维持的淑女形象。

    “你太过分了,竟然为了那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就像神经病一样的为儿子安排婚事,老四那次也就算了,毕竟还与对方熟识,可是对老三,这回你竟然还想如法泡制?噢!你怎能这么做!?”

    她双手扠腰,怒气腾腾地瞪著比她高不上一个头的丈夫。

    “是啊,爸,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要是我那票死党看到了广告,那不把我笑死了,好像你儿子没人要似的。”

    说话的人斜靠著椅背,脸上带著抹戏雪的笑。他很年轻,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和稜角分明的俊脸,简直和那中年男子如出一辙。

    他的目光透著一股强烈的自信,那是属于少年人的狂傲。

    怎能怪他呢?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种好条件。

    天生即拥有的庞大财一昌、里菸常人的才智和俊美的外表。

    阙宇昂从小到大都是人中蛟龙。

    他才十八岁。今年刚以优异的成绩保送最高学府,他不是那种用功念书的乖学生,相反的,他的外务可比别人多太多了学生会长、篮球校队队长、剑击社社长等。

    奇怪的是别人要花四、五个小时念完的书,他只消半个小时就搞定了。他高中时第一名的宝座从未miss过。

    这样的人当然是校园风云人物。男生们欣赏他、模仿他,女生们崇拜他、爱慕他,甚至还组成一个“宇昂亲卫队”

    这样的人他老爸竟然要登报为他寻妻?!

    “老爸,何必那么麻烦呢?”他脸上带著轻佻而迷人的笑容,优雅地走到阙应龙的面前。

    “你不过是要一个媳妇罢了,那太简单了,我只要从我的亲卫队里随便挑一个,看你是要台大的校花,还是高官的女儿。如果宇震对蕃薯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顺便挑一个给他。”他朝他的双生弟弟阙宇震戏雪地眨眨眼。

    阙宇震给了他一个受不了的白眼,根本不理会他的嘲弄。

    “你别嚣张了。”阙应龙叹著气摇头。“我可不相信你这贼小子,我宁可自己来。”

    阙宇昂神色一变,戏谵的目光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老爸认真了?

    他压抑下突如其来的恐惧和愤怒,咬著牙说:“老爸,我希望你别这么做,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左右我的婚姻,就算是你,也不行!”他的语调里充满迫人的威胁,天生的领袖气质表露无遗。

    可阙应龙也不是省油的灯,岂会屈服在儿子的气势之下。

    “我已经决定了!一个月后,你等著挑老婆吧!”他一说完,转身就走。

    一室的沈默持续了几秒钟。

    然后是伍凤英哭天抢地的哀嚎。

    这次阙宇昂没有安慰她。

    他冰冷的目光犀利且不驯地射向父亲远去的方向

    陈亮瑜走回家时,脸上挂著愉快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不知已有多久不曾出现在她的脸上了,这个笑神奇地点亮她,让她整个人都散发著青春耀眼的光芒。

    她考上了!考上第一志愿了!

    虽然这结果早已预见,可是真的实现了,还是带给她莫大的满足,这使她三年来的辛苦都有了回报。

    陈亮瑜深吸了口气,打开家门。

    她绝不会让任何事破坏她的好心情的,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纵使看到一室的混乱,或母亲的宿醉,都不能让她生气了。

    然而她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一动也不动。

    这是她家吗?

    早上出门前散落一地的垃圾、酒瓶不见了,地上一尘不染,倒在地上的桌椅也被扶起来整齐地排放好,最令她惊讶的是她的母亲陈玉一坪,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她的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化著淡淡的粧,穿上一套几乎可以称得上保守的套装。

    她看起来好正常!?

    亮瑜摇摇头,想确定是不是她梦中的幻象。

    然而眼前的景象没有消失她不是在作梦!?

    老天!她有多久没见过妈妈清醒的模样了!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先是上榜了,再来是她妈妈的表现她心里不禁燃起希望

    难道妈妈知道她今天放榜,特地为她庆祝的吗?可能吗?妈平常根本看都不看她成绩一眼的。

    “亮瑜,乖孩子,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做什么?”

    陈亮瑜的心在欢唱,她脸上浮起梦幻般的微笑走到母亲身边。

    “啧、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会打扮自己,每天穿著死气沈沈的制服,看起来一点精神也没有。”

    陈亮瑜掩下刚要开口的抗议,她之所以穿著制服,是因为妈妈从来没为她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她的眼睛倏地睁大。

    陈玉萍变魔术似地从身后拿出一件美丽的白色洋装。

    白色的雪舫纱长裙上系著粉红的蝴蝶结,是她梦想中公主才能穿的衣服。

    陈亮瑜屏息地抚摩那柔柔的雪舫纱,深怕太用力的话这一切都会变成一场梦。

    陈玉萍的眼光是如此宠溺的看着她,像是一个关爱的母亲,她温柔地为亮瑜换上新衣,满意的看着女儿。

    “妈,谢谢你,你是不是知道我考上了,我告诉你喔,我是以榜首考进中女的哦!”亮瑜的眼光闪著狂喜,第一次,她卸下了长年的心防,回复一个少女该有的天真。

    陈玉萍尴尬地回避女儿的视线。

    “是吗?你考上了,很好”她讷讷地说。

    陈亮瑜困太兴奋而没注意到母亲的不安。

    陈玉萍牵起她的手。

    “走,妈带你去一个地方。”

    亮瑜愉快地点头,和母亲走出去。

    她们坐上计程车,车子往郊区驶去。最后停在一栋宽广的别墅前。

    陈亮瑜目瞪口呆地随著母亲,经过一片绿意盎然、百花争妍的庭院,来到一座设计典雅的主屋。

    她想问妈妈带她来这里做什么,但母亲紧张地绷著张脸,让她开不了口。

    那房子是她这辈子见过最豪华的建筑,深色的原木地板,柔和的灯光,舒服高雅的家俱。

    陈亮瑜小小的身子陷在柔软的沙发里,莫名地感到一阵无助缓缓升起。

    她还来不及问妈妈这是哪里,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对穿著考究的中年夫妇,他们脸上温和的笑容,迅速得到了亮瑜的好感。

    是妈的朋友吗?妈也有这样的朋友?!

    陈玉萍赶紧拉起亮瑜。

    “快叫阙伯伯、阙伯母。”

    亮瑜乖巧地向二位长辈请安。

    她从眼角的馀光瞥见阙伯伯和阙伯母给了妈妈一个赞同满意的眼光。

    她的心里奇异地窜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阙先生、阙太太,我没骗你们吧?我们亮瑜乖巧懂事又听话,不只这样,她刚考上女中,还是第一名考进去的!”

    阙应龙和伍凤英满意地注视陈亮瑜,愉快地点了点头。亮瑜则是苍白地回视他们。

    妈妈说话的方式,和他们看她的眼神她心底逐渐有个意念形成但是太可怕了她根本不敢相信

    “你们别看她瘦瘦小小的,我们亮瑜可是个美人胚子。”陈王萍仍絮絮不休地向阙家主人推销自己的女儿。她拿下亮瑜鼻子上丑陋的黑框眼镜,欣喜地听到阙家夫妇惊喜的赞叹声。

    亮瑜无法动弹,失去眼镜的保护,她感觉自己像是赤裸裸地站在陌生人面前,像一个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们很喜欢亮瑜。”

    伍凤英带笑的柔软语调,听在亮瑜的耳里却像是可怖的丧钟。

    她的心好痛,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质问母亲。

    “这是怎么回事?”

    陈玉萍在亮瑜目光的逼视下畏缩了,她狼狈地别开视线。

    必家夫妇一父换了一个眼神,顿时了解了亮瑜可能并不清楚自己母亲为她作的安排。

    阙应龙开口了,语气是真诚的。

    “陈小姐,老实说我们真的很喜欢亮瑜,当初登报,我们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优秀的女孩子。不过我们尊重她的意愿,我想你们母女俩该好好谈谈。”阙家夫妇体贴地留下陈玉萍母女在客厅。

    待他们走后,亮瑜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她朝母亲大吼。“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把我卖给他们是吗?你怎么能这么做?”

    “不!不是啦!”陈玉萍连忙拉住女儿的手,深怕她的狂吼会毁了眼前就快成功的交易。“亮瑜你别激动,听妈说,我是为了你好,你跟著我只能永远过苦日子,吃不饱也穿不暖。妈看不下去你这样委屈自己,才帮你找上这门亲事”

    “亲事?”陈亮瑜尖锐地打断她。

    “是的。阙先生要帮他的三儿子订下亲事,这才登报招亲,他开的条件好极了,不但供你吃、供你住,还供你念书。”

    “是吗?想必他们的聘金也不寒酸了?”陈亮瑜心痛地质问。

    陈玉萍尴尬地低下头,算是默认了。

    亮瑜咬著下唇,颤抖得无法自己。她不敢相信,她的母亲竟然把她卖了

    “我求你别这么做”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垂下泪来,跪在母亲的面前“如果你缺钱,怕养不起我,大不了我不念书了,我去找工作。”

    陈玉萍不语,只是频频掉泪。

    亮瑜跪了好久,渐渐脚麻了,心也冷了。

    她抬眼看见母亲的泪水,心中有种想大声尖叫的欲望

    为什么她不抱住她,告诉她这一切只不过是个该死的玩笑!?

    然而她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亮瑜颤巍巍地站起来,脸色成了死灰般的苍白。

    “是吗?!”她僵著嗓子,心中已经了解妈妈的意思。“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这里?”她的眼神空洞地盯著她的母亲。

    陈玉萍看着她凄楚的神色,无奈地点点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亮瑜瞪著这个她唤了十五年“妈妈”的女人。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有愤怒、痛苦、怨恨,但最后却只剩下深沈的悲哀

    她知道自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接受,不管有多不情愿。

    她送走了她的母亲,看见她离去时依依不舍的眼泪。

    然而她没有掉一滴泪。她只是冷淡地回视她,彷佛当她是个陌生人。

    那个夏天,陈亮瑜的人生有了很大的转变,一个她想像不到的新生活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