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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死还拽着你的半根腰带呢。”林天朗看着芮希,只觉从前的自己简直是白长了一双眼睛,怎么就瞧不出这人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
损人利己这个词人人都知道,林天朗觉得若是做了损人的事情,必定要利己,可没有想过这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做,当真是心胸狭隘。
韩晗的尸首是采药的药郎无意中发现的,他悬在悬崖峭壁之上往下落脚,只觉得踩到一堆有着奇异触感的物体之上,风干的尸首又脆又韧,一张黑灰的干皮覆盖在骷髅架子上,吓的药郎险些魂飞天外。
芮希颓然的后退两步,口中却依旧固执的念叨不休,道:“我没下毒,我没杀人,你胡乱冤枉人!”
他这样子,倒像是有些魔怔了。
林天朗自然不会动用私刑,芮希此等小人还不值得自己脏了手,他转身走了出去,吩咐守在一旁的林管家道:“连着韩晗的尸首一同送到大理寺去吧。”
“是。”韩晗怎么说也是林管家的亲戚,大好青年一朝丧命,他在故老跟前真是愧疚万分,颜面无存。
林天朗瞥了一眼林管家因牙关紧咬而显得格外紧绷的侧脸,低声说了一句,“你做什么我不管,只是不要露出痕迹就是。”
林管家低下了头,又抬眸目送林天朗远去。
“郎儿,你这是上哪儿去?”小陈氏从人群中探出头来,问。
“我去趟宋家,说不准还能赶上一杯残酒。”林天朗抓住一个婢子,道:“看着夫人些让她少喝点。”
十公主悄悄地从背后蹿了出来,搭在林天朗肩上,道:“我也一同去。”
这对小夫妻便一同往宋家去了,十公主特意穿了一件又低调些的衣衫,又戴上了面巾,实在是不欲有人看出她的身份,又是行礼又是问安的。
宋家此时正是席散的时候,灯光烛影下林天朗瞧见宋稚正在厅堂的角落里与沈白焰说着话。
她已经醉了三分,整个人粉扑扑的像个面粉捏的小人,面颊上总要用胭脂点上两坨红晕,又软又绵,似乎还有那么一股子甜香甜香的气味。
“稚儿姐姐可真是好看。”顺着林天朗的目光看去,十公主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莫名的阴测测。
林天朗伸手抓住了她细细的手腕子,朝宋稚和沈白焰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淡道:“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我与稚儿虽说青梅竹马,可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其他。”
十公主装出不在意的口气,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轻快起来,道:“我可不担心这个,你生得又没有堂哥哥好看,个子也没有他高。”
林天朗半点不生气,只温柔道:“便是不好看又个子不高,我只要讨了公主喜欢就好。”
十公主瞧着他和煦的侧脸,心里腾升出无名的欢喜和一丝庆幸,幸好自己遇见了他,幸好太皇太后首肯婚事,她有时候深夜想起远嫁长公主和五公主,额上仍旧会猛地渗出冷汗来,那是她从小到大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诶?你们这对小鸳鸯怎么来了?府上的事儿可结束了吗?”宋稚饮了些酒,说话也变得活泼了一些,一时间也忘了与十公主行礼问安。
沈白焰睇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很有意思。
“还没有,不过晴儿的婚事简单些,有长辈在,倒是也轮不到我。”林天朗望了一眼那首热热闹闹的人堆,道:“若晖呢?”
“嫂嫂的长兄实在是好酒量,哥哥让他灌的不行,总不能软泥一样去洞房吧,现在应该是醒酒去了,过会还会出来的。”宋稚眼神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朗哥哥去帮着挡一挡吧。你可是千杯不醉呀!”
十公主颇为讶异的偏首瞧着林天朗,“是么?没想到你这文弱书生的模样,竟还能千杯不醉?”
“文弱书生?”宋稚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朗哥哥的拳脚功夫可是不错的。”
十公主的的眼睛又微微瞪大了几分,“你瞒得倒是很严实嘛。”
林天朗着实冤屈,这几日又没有要用上功夫的地方,总不能叫他莫名提起。
十公主拿起他的双手,抚着掌心道:“一点子茧也没有,怎么说自己会功夫呢?”
“是我惫懒,许久未练了。”林天朗解释道,十公主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夫妻俩旁若无人的笑到一块去了。
沈白焰一时不察,宋稚又抿了一小口酒,她如吃了豹子胆一样,戳了戳沈白焰的胸口,道:“你、哥哥、朗哥哥,谁的功夫最好?”
“自然是我。”沈白焰不假思索的说,他垂眸瞧见宋稚的指尖抵在自己的胸口,指尖因为稍稍用力而血色尽褪,显得更苍白了。
“稚儿真是醉的厉害了。”十公主暗自咋舌,还没见过沈白焰这么老老实实的被人戳胸口。
四个人站在一块难免引人注目,林天朗和沈白焰果然就被点名要过来喝酒。
沈白焰觉得宋稚身上都快透出的酒香了,他有些不放心的瞧着她,不肯挪步子。
菱角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了出来,挽着宋稚对沈白焰道:“世子放心,我送主子回去。您去替宋公子挡一挡酒吧。来日还得求宋公子放您一马呢。”
这话一说,宋稚有些害羞的转过了身,默默大趴在菱角肩头,不说话了。她这般小孩气的举动让沈白焰觉得心尖一酥,心道,‘先前总是一副少年老成,世事通透的模样,现下醉了,倒是返老还童了。’
菱角瞧见沈白焰嘴角微微牵动,‘竟是笑了!?’
“主子,世子爷居然对我笑了诶!”菱角扶着宋稚回如意阁歇息,一路上还是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宋稚此时正是云里雾里的状态,骨头里都带了几分醉意,似懂非懂的道:“世子,很好的。”说的话断断续续,也不完整,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
菱角只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十分可爱,扶着她回了如意阁。逐月和流星两人忙伺候她梳洗,见她躺在被窝中还嘟嘟囔囔的说些别人都听不分明的话。
逐月俯身听了半天,也听得不是很清楚,笑道:“小姐今日开心,真的是喝多了,说了些什么也听不清楚。”
“崔家送来的女儿红有些年头了,我虽没喝,闻着却也觉得奇香,定是有几分酒劲。”一说起那酒,菱角心里倒是也痒乎乎的。
“馋了吧?”流星不知道怎么的看透了她的心思,偷偷摸摸的从菱角背后探出半个脑袋。
流星比菱角略矮一些,刚好能把下巴搁在菱角肩膀,菱角把她肉呼呼的小脸托在手掌里,道:“你不也馋了吗?跟在小姐边上久了,各个都是小酒瓮子。”
流星挣开她的手,嘟着嘴道:“你这人怎么成天爱捏脸,我是想说,小姐给咱们三人留了一小坛子酒,要不现在开了喝了?”
菱角有些迟疑,往内室睇了一眼,逐月见她的神情,便道:“没事,小姐的醉相可好了,只会一觉睡到大天亮,你们要是想喝,我去端个碳炉子来,咱们在这儿暖一暖酒,若是小姐有个吩咐,咱们也好照应着。”
流星是个急脾气的,连蹦带跳的就出门了。“我去拿,我去拿。”
“小心台阶。”菱角赶紧吩咐道。
宋稚在屋里头睡得香甜,外头三个丫鬟一同围着暖烘烘的炭炉子守夜,褐色的酒壶盖一掀开,冒出一股子勾人的酒香。
菱角举起酒杯与逐月和流星轻轻一碰,一声脆响。
原先菱角虽面上不显,但自觉与她们不同,不论是身份还是眼界总是高那么两分,可这些时日来,朝夕相处,亦慢慢体会出这两个姑娘的好处来,与她们及宋稚在一起,守着这四四方方的小院,总觉得岁月绵长静好。
“呀,”流星望着窗外忽道:“落雪了。”
雪片大如鹅毛,一扇窗子望出去约莫又几十片之数,不知是不是心境不同,总觉得雪片落下来的姿态也格外优雅一些。
逐月捏着小酒杯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感慨道:“是啊,落雪了。今天的日子真是好。”
一向叽喳性子的流星忽轻柔道:“若是小姐大婚那日,也能有这样好的瑞雪就好了。”
逐月点了点她的脑门,“喝醉了吧?小姐成亲得要三月了,那时节若是落了大雪,岂不是惨了。”
“落点点小雪,冻死虫害冻不死庄稼便好了。”菱角总结道。
她们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里屋,想着宋稚成婚那一日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本来宋翎成婚是在宋稚的婚期之后,总得要到下半年吧?可被崔丞相的事情一打岔,宋翎反倒成亲的早,而宋稚的婚期又是变不了。
年下热热闹闹的日子总是过得快,宋稚的婚期眨眼就在眼前了。
若不是恬儿一天天长大,变得愈发精灵可爱,林氏心里怕是要更加空落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