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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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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抡语兰兰百般无聊的看着头顶上的柱子,长裙底下的小脚儿正好不厌烦的点地打着拍子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是,爹爹,您所言甚是。”此刻她老爹正在痛斥她昨天的不是。我做了什么?她想,不过是拔了几根猫的胡须嘛!虽然这猫是隔壁王大户的。活该!惹火了她抡语兰,管这猫是从西域来的或是街上跑来的。

    “我是遭了什么孽啊!竟生出你这样的小娃儿,平日在家不规矩也就算了,没事干嘛还去招惹王家?那猫可不是一般的猫,是从西域来的珍禽,叫什么什么猫来着?”抡老爷子简直气昏了。

    “波斯猫。”抡语兰小声的回答。

    “对、对,就叫波斯猫。”抡老爷子继续咆哮。“你是哪根筋不对劲了!竟跟一只猫计较?抓一下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没被猫咬过,你养的那只‘糊涂’不就天天咬你,计较什么?”他愈想愈怀疑。“波斯猫若出了什么差错,就算是有钱也赔不起,咱们上哪儿去找那种蓝眼睛的邪门猫!”

    “爹爹,是波斯猫,不是‘波西猫’。”抡语兰偷窥她爹爹,看他是否气消了。一、二、三,没事了。

    她展开一个调皮的笑容,嘴角两边的梨涡也跟着浮现。

    “是嘛!爹爹,那只猫真的很讨厌吧!老是摆出一副神气的样子,偏偏糊涂又喜欢它。我为了成全糊涂,只好去‘请’它过来。怎知它又是抓,又是咬我的?我也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气不过嘛。”她愈想愈有理,对嘛!就是这样。

    “你你这死丫头在讲什么鬼话?你娘命好死得早,要不然也会被你气死!瞧你一个姑娘家,什么男孩子该会的事你不会?打架、骑马、射箭大家千金学那些干啥?”抡老爷子气得快胃痛了。“姑娘家该会的事,哪一样你行?煮饭、烧菜差点没把人毒死,缝衣制鞋更是甭提,上回做给我的长袍连袖子都找不到。你说,你自个儿还有什么指望?”虽然她爹说的都是事实,语兰还是觉得该反驳一下,谁说她没一样好?念书、写字她都不差,甚至还能下棋、作画,还有骰子也玩得不差,只是她没胆讲。

    “爹爹您教诲的是。”语兰顺从的答道。这样可以少挨点骂,她在心里做个鬼脸。

    抡老爷子看他的宝贝女儿一副忏悔的脸,心里马上就软化下来,一想到这个女儿,他真是欲哭无泪。夫人死得早,语兰打从娘胎生下来就没机会喊声娘。而抡老爷子为了这双宝贝儿女,只好努力做生意挣钱养家,幸好老天爷待他不薄,不但让他事业有成,还有个出色的儿子,唯独这个女儿,他是怎么也管不了。到底是哪儿出错了?他头痛的想,这该给的也给了,该请的夫子也请了,他甚至远至城西请回城里第一绣工来教语兰刺绣,无奈她却连朵杜丹花都绣不出未。上回师父要语兰绣只鸟,她竟然有办法将孔雀绣成蜗牛。隔天师父马上辞工不干,临走前还跟抡老爷子宣布他女儿的女红没教了,气得抡老爷子当场说不出话来。夫人!你若是地下有知,赶紧保佑我们家语兰能找个好婆家,我老了,再也承爱不起她做那些稀奇古怪的事了。

    “语兰,乖女儿,坐下来。”抡老爷子打算趁他女儿难得的温驯,好好的给她上一课为人女、为人母的大道理。

    语兰的脑子里马上拉起警报。爹这么和颜悦色,该不会又是“语兰呀!半年前你就满十六岁了,也该出嫁了。”抡老爷子故意让声音显得很悲伤,企图用衷兵政策。“看看隔壁张老爷,孙子都两岁大了,而她女儿玉珍跟你同年,再看看我呢?孤家寡人一个,也无法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狡猾的老爹!语兰想。当他的女儿又不是第一天,怎么会不知道他是真伤心还是假难过?若撕下老爹的假面具,老爹八成会恼羞成怒,这样日子就更难过了,不成!唯一的办法只有沉默,期待她老哥快点回来救她。

    “语兰啊!昨日后街的张大婶提到,城东有位陈公子的人品很好,你看如何?选蚌黄道吉日嫁过去吧!”语兰来个相应不理。

    “不好啊!那么城西的扬公子呢?”

    没反应。

    “城南的朱公子呢?”

    依然沉默。

    “还是城北的”

    “好了啦!爹。”语兰终于打破了沉默。看未她是等不及她哥哥回来救她了,只好自个儿来啦!“这东西南北都给您说遍了,我一句话,不嫁。”

    “不嫁!”抡老爷子叫了起来。“由不得你不嫁!这家是我在作主哪,几时有你说话的份!”

    策略错误。语兰在心里暗暗纠正自己。深吸一日气后,语兰换上一张娇柔的脸孔,外带她著名的可爱笑容。

    “爹!”语兰起身走近抡老爷。

    “怎么会没有,您知道我最爱您了,”语兰使出杀手锏一撒娇。

    “爹,女儿怎么舍得嫁人而留下您老人家不管,咱们可是相依为命的!”搂着语兰曲身半跪在抡老爷子的膝盖旁,一双手放在她老爹的腿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

    “再说,大哥时常不在,少了我陪你,您不寂寞吗?女儿虽然不材,自粕以时时刻刻在您身旁的。”说完便低下头假装伤心。这下子老爹总该上当了吧?

    哦!其实语兰这孩子还是很孝顺的,抡老爷子想。少了她的确会寂寞,这小娃儿满脑子稀奇古怪,不行!他突然想到。每回总让她给蒙骗过去,这次可不能再纵容了。

    “语兰,爹也舍不得你。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你都十六岁了,在咱们大唐,可是熟透的桃子了,再不嫁就要烂掉了。你行行好,在你的名誉还没有严重受损之前,快找门亲家。”

    语兰一听到她爹对她的数落,也不甘示弱的反击,哪有人说自个儿的女儿是烂桃子的?

    “我哪儿不对?”她不自觉的拉高声音。“能文能武,男孩子跟我也没好比!上回成王爷家举行的射箭比赛,我不是抱了个第二名回来吗?

    只输给大哥。”她愈说愈觉得自己了不起。

    她不提还好,愈提愈糟。

    “你你这个不肖女,你还敢说?现今的千金小姐,每个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独你老出门给我丢人现眼。什么射箭比赛,丢人哪!当时成王府的家丁前未通报时,我还不敢相信,你以为这很了不起,真是丢脸!”抡老爷子用吼的说出这一长串。

    一听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成就被人批评时,语兰也管不得对象是不是她爹。

    “我哪儿丢人,这”语兰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进门的是抡家的大公子,也是抡老爷子唯一的儿子抡语剑。原本他还在窗外欣赏他小妹的精彩演技,以为老爹就要栽要小调皮的手里了,没想到却有这样的后续发展,再不阻止,下一步大概就是桌椅齐飞了。

    “大哥。”语兰如释重负的神情令人莞尔。

    “爹!孩儿回来了。”

    抡老爷子霎时全忘了刚才和语兰的口角,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回来了。

    “剑儿,这一路可好?”

    “托爹的福,这次收帐一切顺利。吴记商号希望咱们能将我们在襄州的买卖全交由他们代行打点。”

    抡老爷子闻言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若将货物全交由吴记打点,那么势必形成垄断,对于襄州百姓不利不打紧,对抡庄也会有影响。但是吴记不是好惹的,他担心的望向独子。

    “爹请放心,孩儿都打点好了。”至于是怎么打点,抡语剑不说,抡老爷子也不问。他这个独子的个性独立,不想说的话,任你用尽力气也榨不出来。调停时毫无表情,说话音量从不提高,待人则温文有礼。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见底,让人有一种活泼俏皮的错觉,若不是他的脸上时常挂着略微严肃的表情,你真会以为他是个天真的男孩。

    “那就好。”抡老爷子突然间又想到什么似的。“我说语剑哪!你也帮我说说你妹子,都十六岁了还没婆家,教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娘!我”

    “爹。”语兰打断她爹的话。“大哥才刚回来,您怎么可以用这种小事烦他?”

    “小事?这是抡家的耻辱哪。”抡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喊道:“想我们抡家,男的俊俏,女的秀丽。象你姑姑,十四岁时想娶她过门的人不知凡几。你瞧瞧你自己,都十六岁了还无人问津,唯一的机会也教你给打跑了,真不知是哪儿长得难看?”

    “爹,您明知道语兰根本是国色天香。”

    “长得漂亮有个屁用。”抡老爷子是气昏头了,根本顾不得用语。

    “品德才是最重要的。女人家,最重要就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看看你妹妹,我真不知道我是哪一点对不起她了!”

    眼看着老爹快发飙了,抡语剑以眼神暗示他妹妹闭嘴,语兰到口的话硬是给吞进肚子。

    “语兰,你学女红的时间不是已经到了吗?还不快去。”抡语剑暗示她快走。

    “是,大哥。”她几乎是夺门而出。

    “语兰,我话还没说完,你上哪儿去?语兰。”

    “爹,您就别再逼她了,自个儿的身子要紧。”抡语剑说罢扶着抡老爷子上座。

    “哦!你就不知道!”抡老爷子感慨的说道:“你这个妹子,都被咱们给宠坏了。这偶尔顽皮也就罢了,可是自从成王府射箭比赛以来,凡是城里还称得上门当户对的人家,全给语兰的名声吓跑了,谁还敢上门提亲?唯一不怕死的赵家少爷,也让语兰拳打脚踢的赶了出去,你说,这还不糟吗?”

    看见老爹气呼呼的样子,语剑直忍住笑?系档靡坏阋裁淮恚飧雒妹镁褪钦饷戳钊送诽郏墒牵趟さ谜獍闼榍謇觯钊瞬蝗淘鹇钅兀?br>

    “但是,爹,上回赵公子那件事,也不能全怪语兰。惟要他想轻薄语兰,就算是语兰不动手,我也会动手。”说完,语剑的脸色一沉,敢对他最疼爱的妹妹动手,那姓赵的混帐真是不长眼睛。

    “那哪叫轻薄,不过是对你妹妹笑一笑而己,就让你妹妹给打得两眼开花。”

    “谁要他的笑容不怀好意,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抡老爷子闻言摇头。他这个儿子行事向来冷静,唯独对他唯一的妹妹语兰的事,有着不可理喻的偏执。唉!

    “去去去!反正同你说也是搭不上边,语兰这孩子,全教你给宠坏了。”抢老爷子叹道,忘了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是,爹,孩儿这就告退了。”语剑欠身退出门外,临走前看了房内一眼;看到他老爹抱头痛思的摸样,不禁同情起他老爹来,而那个令他老爹头痒的对象,此刻正蹦一下从廊柱后跳出来。

    “大哥,爹没再数落我吧?”语兰边说边眨眼,模样甚是可爱。抡语剑忍不住摸摸语兰的头说道:“你这调皮鬼,怎么不去做女红,待在这儿偷听?”

    语兰闻言做了一个调皮的鬼脸。

    “还做什么呀?师父都被我给气走了。”

    语剑闻言一楞,这小妮子!

    “你又做了什么事?”

    语兰心虚的脸红“哪有嘛!”

    “没有?那师父是教谁给气跑的?”语剑的口气不容否认。

    “我我不过是没做好她要我绣的东西嘛!看!”接着语兰拿出一条手帕递给语剑。

    手帕上面绣的是什么东西,语剑左看右看,怎么样也看不懂,认命的叹口气问道:“这是什么?”边说边指着一团红线相杂的绣线。

    “哥。”语兰娇嗔道:“你别开玩笑了,绣得这么好,你还看不明白?是?祭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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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这是我绣的耶!我不确定谁确定!”语兰一副“你是白痴啊!”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大哥。奇怪!今天的大哥反应有点迟钝,或许是离家太久了。

    “送给你的。”语兰甜甜的说道,心想大哥一定会很感动,毕竟那是她学刺绣以来最好的作品呢!

    “谢谢。”语剑如梦初醒的反应过来。天哪!语兰还真不是普通的的女红白痴,这简直这简直太离谱了,现在他不用追问师父为什么会气得离开,要是他是师父,此刻太概早已经气得吐血而亡了。

    “大哥,如何?绣得很捧吧。”她一副要人赞美的模样。

    语剑清清喉咙,试图说些赞美的话,但是,奇怪,这声音就是粳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罢了!即使狡猾的语剑,也讲不出这种违心之论,换个话题比较安全,要是他小妹胡闹起来,可真会让他打也不是、骂也不行的左右为难。

    “语兰。”他一边将手帕收起来,一边引领语兰走向中间的庭院“爹说得也有道理,你年纪不小了,该出嫁了。”虽然语剑心底实在舍不得这个小调皮,但他爹的话甚是有理。

    “哥!”语兰嘟起樱桃小嘴娇嗔道:“你怎么也跟爹同一个鼻孔出气。”

    看语兰一脸委屈的样子,语剑打趣道:“不是哥哥要跟老爹一个鼻孔出气,只是。”他顿了一下,眼神促狭的说:“你已经快变成一个烂桃子了,再不快点卖出去,只怕家里会充满腐烂的味道,到时候可就难收拾了。”

    语兰跳脚,但安定下来看她大哥的脸色,知道他只是说笑,也不再计较的叹道:“大哥,这你就不明白了,当一个女人说有多无聊就有多无聊。”然后,坐在中庭的石椅上,双手撑着下巴继续说道:“象你,多幸福啊!可以大江南北的跑来跑去,也不会有谁说你出门丢人现眼。”语剑知道她是在指他们的爹。

    “又可以和朋友三五成群的上酒馆、玩骰子。”语兰边说脸上边出现陶醉的神情。“可以骑马、打猎,也可以深夜不归,还可以留宿在那个哪个叫什么来着?哦!百花楼。”

    百花楼?不就是京城最大的妓院吗?谁告诉她的?

    “谁告诉你百花楼的?”他要杀了那个人,竟然敢污染语兰的耳朵。语兰挥挥手,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百花楼是做啥的。”说完语兰望向她大哥,好奇的问道:“哥,你知道?”

    语剑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这该怎么回答?他不但知道,还去过呢!人不风流枉少年!但他只是沉默。

    “我想那应该是卖花的地方吧!否则怎么叫百花搂呢?但是话说回来。”她不解的看着她哥哥,企图要他给个答案。“这卖花的地方又怎么能留宿呢?人们睡哪儿?花园上头吗?”

    语兰看看她大哥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认定他是同意她的说,又自自顾自地往下说:“算了!别管百花楼了,我认为当男人最好的一点就是,看着不顺眼就可以扁谁,也不会教人给说得象是残花败柳似的。”说完还抡起两个小拳头,仿佛想痛扁某人一顿。

    她大概想再扁赵亭玉一顿吧!语剑想。其实赵亭玉也被扁得够惨的。他想起当时一听到惨叫声就马上冲出房门,原以为是语兰遭到非礼,没想到却看到象狗爬似的赵亭玉,一面哀嚎,一只手还遮住右眼的求饶。只见怒气冲冲的语兰二话不说的再送给赵亭玉一记右勾拳,语剑还来不及阻止,就瞧见赵大少爷两眼外围刚好多了两个大黑圈,当下他还得压抑下仰头大笑的冲动呢!

    他不知道地所想的事全表现在嘴角上,语兰眼尖,马上就瞧见了。

    “哥,我知道你觉得好笑,可是我很呕耶。”

    “失礼!失礼。”语剑求饶道:“可是,你终归要嫁人的。爹不会让你逃避一辈子。”“我知道。”语兰幽幽的叹道:“哥,为什么我们女人家非得嫁人?为什么我们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对象?为什么我们非得凭媒妁之言随随便便的嫁一个没见过,甚至没听过的人呢?”

    语剑看着语兰满脸的疑问,他没答案,虽然他十分同意语兰的看法,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别人没改,也由不得你改,事实就是如此。

    “语兰,即使是男人,也没有多少能选择另一半。”语剑一语道破大唐的惯例。

    “我知道。”语兰凄凉的笑了。“可是我不同。”她肯定的说:“如果我要嫁,我会嫁给一个我爱的人,而那个人也爱我。他一定会有我喜爱的一切,英俊、潇洒、深情,还有最重真的一点宠爱我。”

    语剑看着她作梦的神情,心中不禁怀疑,那个男人除了他之外还会有另一个吗?他这个与众不同的妹妹作梦是不是过头了?但是他不忍心戳破她的梦,毕竟她能作梦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依照他老爹的个性,要不了一个月就会倒贴某家公子爷请他来提亲。到时候要怎么救她,还有待他琢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