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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那羞答答的劲,好一朵娇羞的水莲花!”张大户迭声赞叹道,为显示斯文,张大户背朗了风流才子徐志摩的几句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甜蜜的忧愁/沙扬娜拉!”
诗朗颂结束,张大户象演员谢幕似的点头哈腰,潘金莲心想,这人看不出,倒还真有几分才气呢。
从张大户的言谈中,潘金莲简略知道了他的经历。年青时,张大户好打抱不平,一次他的朋友同人斗架,他去帮忙,一失手,竟将对方打成了残废。为此张大户坐了八年牢。
从牢里出来后,遇上改革开放,他下海经商,跑广州下上海,长途贩布,这样做了几年,慢慢发了,后来时兴炒股,张大户提着一麻袋人民币进了证券公司,成了大户室里的一员。
仿佛前些年把生命中倒霉的日子用光了,从大牢里出来后,张大户样样顺心,但有一样,却不太遂意。哪一样?张大户的老婆,厉害得很,是清河市闻名的母夜叉。
听了张大户的经历,潘金莲心上不禁生出了些儿同情。她朝张大户瞅一眼,目光中多了几丝温柔。瞄准这个机会,张大户一把抓住了潘金莲的手:“潘小姐,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呵,你那么纯情,那么温顺,象一只没见过世面的可爱的小猫潘小姐,你不应该到这个肮脏的地方来的。”潘金莲一怔,呆呆地望着张大户,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张大户的意思,是想把潘金莲包下来当二奶。
这话张大户不好明着说出来,何况初次见面,不敢太冒昧,好在有潘金莲的那个女同学做红娘,她轻言轻语劝说潘金莲:“人活着还不就那么回事?何必把贞操看得太重。再说,张大户人不错,心好,又舍得花钱,换了别人怕还求不到呢。”
潘金莲给张大户当二奶的头一年,日子过得还算惬意。每月10号,象公务员发工资似的,张大户按时发给潘金莲二千元,可是好日子不长,这事不知怎么让张大户那个母夜叉老婆知道了,寻上门来,大闹了一场。
母夜叉揪着潘金莲的一络头发,拉扯到大街上,嘴上骂骂咧咧:“你这婊子,勾引我老公,我让你勾引,我让你勾引”潘金莲哪里见过这阵势,吓得当街哇哇大哭起来。
在大街上这般撒野,潘金莲哪里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张大户偷偷来安慰她时,潘金莲觅死觅活。
一会儿要跳楼,一会儿要投河,把个张大户为难得直跳脚,只好拿钱财开路,当月的二奶费翻了一倍半,整整给了五千,美其名曰:发奖金。潘金莲这才不闹了。
但她发表了一份严正声明:“如果那个恶婆娘再来找她的岔子,她一定会当面死给张大户看!”
这幕不大不小的闹剧,给张大户的感情生活带来了沉重的打击。他再不敢明火执仗包二奶,暗中也不敢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躺在床上,他想了一夜,终于想通了:常言道,女人是祸水,这话不假,漂亮的潘小姐就是一盆祸水,得赶紧出手。
张大户给潘金莲找的男方,是清河市卖炊饼的武大郎,那人虽然形象丑陋一点,但还老实本份,想一想,母夜叉在大街上让潘金莲出了那么大的丑,谁还会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人?
张大户托开麻将馆的王婆去找武大郎说媒,武大郎一听,象大大街上捡了个金元宝,满口答应。
想想也是,鲜花般的一个美女子,不是碰上这样的丑事肯嫁给他武大郎吗?不会,当然不会。从这个意义上说,武大郎还得感谢让潘小姐出丑的母夜叉呢。
就这样,如同俗话中所说的: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对于鲜花潘金莲来说,是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对于牛粪武大郎来说,则是癞蛤蟆果真吃到了天鹅肉。
武松空怀一腔报国壮志,回到清河市,本想为家乡的社会主义建设作出应有的贡献,谁知压根儿不是那么回事。时代变了,社会风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出国那阵,人们还崇尚知识,可如今知识快成垃圾了,人们只崇拜金钱。
住进宾馆的头一天,市委文书记来看望,那是听信了别人的谣传,误把武松当作搞投资的大款。一经接触,发现武松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文书记就再也没有来了,其实,市委书记来不来看望,武松并不在意。
他在美国生活了几年,接受了西方讲求实际的作风,对虚伪的中国应酬学不感兴趣。眼下武松最着急的,是想快点谋一份工作。他在美国学的是高能物理,这是一门研究宇宙射线中基本粒子的性质、它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和转化、以及物质更深层次的结构的学问,日常生活中很难用着着。
因此,清河市人事局对武松的工作安排也很犯难。武松前去催问了几次,那边回答说:“再等一等吧。”
习惯了快节奏生活方式的武松,实在难容忍这种拖拉疲踏的工作作风,在同人事局长争吵了几句之后,他给市委文书记打电话,反映自己想尽早报效祖国的焦急心情,文书记在电话中打着哈哈说道:“稍安勿躁,请再耐心等待一阵。
武松同志的爱国热情确实非常高涨呵,不过,话说回来,你学的那个什么高能物理太深奥了点,要是在美国学高能化学,就会用得着,我们清河市有一家大型化肥厂。”
文书记的话,叫武松哭笑不得。没办法,等吧,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回到中国,就得重新适应中国的生活习惯。武松开始练起了禅功。人们都说那是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在喧嚣的世事中静下心来打坐,不容易啊。
可是武松想,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磨屁股吗?那些机关干部在会议室开会,一开三五天,照样嘻嘻哈哈,一个个全都高兴得不行,人家都已经进入禅宗的高层境界了,得好好学着点呢!
幸好武松在美国泡过实验室,一泡也是三五天,有磨屁股的功底。在等待分配工作的日子里,他总算能“稍安勿躁”没生出什么事端来。
何况,武松在清河市还有个同胞哥哥武大郎,抽空走动走动,也能混混时间。武松头一次去见哥嫂的情景是这样的:十二月的天气,寒风有些刺脸,大街上,不少人走路都爱袖着手,像蜷缩一团的珍稀动物熊猫,这样虽能取暖,但也影响走路的速度,好在清河市城廓里没几个人想过速度问题,慢点就慢点,没关系。
隔老远,武松看见一面杏黄色幌子迎风招展,心情免不了有点激动,渐渐近了,方看清幌子上写着斗大的四个字:“炊饼大王”
武大郎见了武松,十分亲热,慌不迭地让进屋子里,连声嚷嚷着叫潘金莲泡茶。潘金莲这几年在社会上操练,识人不少,也学了些哄人的小手段。她端出一壶茶,将整个茶壶递到武松手上:“天气寒冷,兄弟请先暖暖手。”这句话,让武松深受感动,是啊,有家的感觉真是好。
武松手捧热烘烘的茶壶,心中似有一股暖流回荡,他禁不住朝潘金莲多看了一眼,谁知这当儿,潘金莲也正暗中打量武松,二人的目光一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潘金莲收拾起沙发上乱扔一气的衣物,把武松让到里屋坐下,心中暗想,怪不得前几日大郎直夸他兄弟如何如何,如今看来,倒真有几分实情呢。
不说他肚子里的学问,单看相貌,这二郎也远胜大郎。造化物主真怪,同一个爹妈生下的兄弟,为何偏偏这般不同?
唉,要是能将大郎变二郎,这世界就美好了,潘金莲正这般胡思乱想着,冷不防武大郎从门外钻进来,手中拿着几串冒着热气的羊肉串,大呼大叫道:“快快,趁热吃了吧。”
送来羊肉串后,武大郎叮嘱了几句“好生照料”一类的话,出去继续卖炊饼。屋子里,武松和潘金莲对面坐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些淡话。“叔叔贵庚?”潘金莲以嫂嫂的身份问道。“虚岁三十,已到而立之年了。”武松感叹万端地说。
“哟,原来叔叔倒长奴三岁”潘金莲眼珠转动得很灵活,像一对活灵活现的玻璃珠。“不知叔叔的婚姻如何,这方面,大郎从来没对我讲过。”“二郎还没有娶媳妇,”武松不好意思地说。
“不会吧?在美国那样的花花世界中,听说美女如云,而且都是洋妞,叔叔一个也看不上?”
潘金莲说着向武松丢个媚眼,嘻嘻笑着补上一句:“依我看哪,叔叔只怕是挑花了眼睛。”“哪里哪里,听嫂嫂这话,武松感觉惭愧。”
武松说着低下头,眼睛只顾盯着自己的脚尖,他有些儿受不了潘金莲那带有挑衅性质的目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武大郎提了瓶“河清大曲”回来,口口声声说今晚要同兄弟好好喝几杯。
潘金莲下厨,很快端出几碟下酒菜来,计有卤猪头肉、爆炒腰花、韭黄鸡蛋、回锅肉、油炸臭豆腐、油炸花生米等六样。
武大郎先喝下一杯,又看着武松喝下一杯,仍嫌不过瘾,给潘金莲满满斟上一杯,说道:“今日我同兄弟久别重逢,心里高兴,你也陪我兄弟武二郎喝一杯吧。”
换了平日,潘金莲早拿酒杯朝武大郎身上扔过去了,可是今天她不会那么做。这杯酒,武大郎不说,她也想同武松喝呢,然而喝酒之前,潘金莲还是要扭拿作势一番,她推开武大郎递到眼前的酒杯,脸含羞色:“奴家哪里有什么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