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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订婚?”
书房内,于志成望着面前瞬时苍白的小脸,缓缓点了点头。
“我我”于蓝张着嘴,脑际全然空白!
苏玉群连忙上前拥着呆若木鸡的于蓝到沙发坐下,轻轻拍着她后背“女孩儿总要嫁人的,爸妈都是为你好,应龙人很不错啊,而且你们就早就认识了是不是?”
于蓝抽了一口气,还是说不出话来,眼眶早已应景般胀得通红。于志成只当是女儿畏怯,便使个眼色给老婆。
苏玉群会意,又搂着女儿亲昵说:“你不知道哪,应龙长得一表人才,人又能干,才这么个年纪,半山豪宅也有两层,另外的家产就不知有多少了,最重要他又这么喜欢你。”更更重要的是,他是于家的财神爷!
“可是可是我我不想这么早就”于蓝几乎要哭了。
“傻孩子,你十五岁那年他就注意你了——”苏玉群扬起脸感叹:“哎,这多浪漫啊女儿,有一个男人等着你长大,然后再娶你回家宠一辈子,这种幸运多少女孩子想都想不来呢。想当日我和你爸爸也是很艰难才走都一块儿哦,所以直到现在他都珍惜我,对我好。”她一歪头,向正在仔细听着她们说话,但又扮作看报纸的丈夫甜甜一笑。
“十五岁?”于蓝呆了眼。
“就是,现在这种世道痴情男是稀有品种呢,女人家遇见好男人要懂得及时抓紧,等到知道珍惜的时候,或许又碰不着这么好了。”
于蓝心乱如麻,待要鼓起勇气力争民主之时,却见爸爸摆了两下手依旧低下头看报纸,便知道那就是“你什么也不必说了,我早决定了”的终极判词。
颤抖着脚步走回自己房间,小心关上门,把脸埋在枕间压着声音痛哭。半晌,她转过脸轻抽着气,搂着皮皮熊躺在床上发呆,脑海中,尝试思索着关于许应龙的一切想了半天,只记得他有张白净得有点过分的皮肤,老是对她笑成一堆的脸孔,腻得像奶油一样的声音,造作得要命的风度
她对他不熟悉,更毫无好感,怎么能生活在一起,甚至睡在一起?轰!想到这里,于蓝不禁抱头呻吟,实在难以想象、实在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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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于蓝又被叫至父母房中,面对另一轮疲劳轰炸。
“做父母的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女儿的性格?你说说看,人家应龙前阵子天天接载你放学是为什么?就是渴望能和你正常交往啊,但你有给过人家机会吗?不止是说应龙,就算是任何一个男人约会你,你也一样会用这种逃避的态度!我说得对不对?”于志成盯着畏缩的女儿,更是一针见血。
于蓝坐在沙发垂着头一言不发,心中虽不情不愿,无奈天生嘴笨,明明拼凑了一个晚上的理直气壮,来至嘴边就化成一团慌乱了。
苏玉群有些不忍,便紧挨着女儿坐下,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捻着“我们这么疼你,绝不会害你的。应龙又有才干又痴心的,而且对爸爸的事业很有帮助,乖女儿,你就答应婚事吧”
“玉群你别再劝了!”于志成打断妻子的话,别过头盯着女儿,语中带气地说:“也不想想我们疼了你这么多年,只是要求你这一次也不应允?没有他我们家这几年会过得这么好?为这点就应该报恩了,更何况将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借助应龙!”
于蓝紧抿小嘴,眼眶热得难受,略一动,蓄了半天的泪就大滴滚了下来。
苏玉群连忙起身往梳妆台拿纸巾,转过背时狠狠白了丈夫一眼,然后一边替女儿抹眼泪一边低声说:“这几年爸爸公司的生意不怎么样了,全靠应龙帮他炒股票我们生活才会无忧,宝宝,你就答应爸爸吧,妈妈也求你了。”
于蓝心里明白,这不是他们疼不疼爱她的问题,而是他们的本性的问题。她敢肯定,即使自己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处于这种情形下,同样会被安排嫁给许应龙的。
许应龙不是不好,也不是不优秀,只是,每次面对他时,她都会条件反射般地想避开。这已经不是能否去喜欢的问题,而是一种提不起要去喜欢的心理。即使在行为上勉强认同,内心始终背道而驰,一如她永远不可能以最开怀的姿态立于人前,因为这是她的本质,她的秉性。
只是,这婚事关乎父亲的事业、于家的将来,叫她如何能够忘记十年的养育恩情?对她患病时的细心照顾?对她起居饮食的一丝不苟?
哭了一夜,于蓝终于决定:让父亲继续得到许应龙的帮助吧,只要他们开心,她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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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于蓝还没有梳洗就往父母房间走去——反正只是点一下头而已。
垂着小脸,趿着毛毛拖鞋挪动在走道上。拐弯时,冷不防地撞在一堵硬墙上,墙是深绿色的,似乎还发出阵阵温热。她有点迟钝地呆了呆,后退一步,抬起红肿发亮的眼睛一看,是阿诺。
“噢,早晨对,对不起”声音略带沙哑,韦诺盯着她没有说话。于蓝垂了半天的头,感觉他没兴趣要回应她一声“早晨”了,便继续垂头往前走。
“用冰敷一敷眼吧,消肿的。”背后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调。于蓝一愣,回头时,他已走远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她表示关心——奇怪哦,听着很陌生,却带有一丝的温暖?立站在父母房门前,于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心情没那么糟了。
爸爸一脸的喜悦和妈妈突然扑过来的拥抱让她原本忧愁的心更放下了些。毕竟,他们一直都疼爱她的,为疼她的人而付出,有何不可?
晚餐极为丰富。于志成眉飞色舞,苏玉群娇笑连连,于蓝强颜欢笑,娟姨一脸担忧。
看着面前各怀鬼胎的于家人,韦诺脸上不动声色,心底阴鸷冷笑——果然是狐狸本性,依然乐得坐享不劳而获的美梦!既然上天让我撞个正着,你的大限将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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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于蓝盘腿坐在床上发呆。一丝夜风滑进,米色碎花窗帘轻拂。窗外漆黑一团,隐匿着天地间诡异的变动,半月沾着缕缕浮云,风过,一拉一扯,百般戏弄,仿佛只是不想看见惨白清寒的脸,在半空日复一日的枯燥。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低低的怪声,仿佛像是有东西划过她的门。想起家人都在,于蓝压下惊慌,继续哀愁冥思。门外怪声持续响起,于蓝神经渐渐绷紧,犹豫片刻,光着脚轻轻蹑至门后小声地问:“谁——”
没人应?犹豫半晌,为求证实,她悄悄开了门缝,伸出一张小脸几乎在同一时间,门一下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背后的手随即把门定住,再轻轻关上!
于蓝吓得尖叫,然而声音尚未响起,嘴已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掩住。
“别吵,是我!”低沉的语调?她睁大眼睛一看,是阿诺!
见她略略镇定,韦诺才松了手,自顾自按亮书桌上的苹果型座灯。橙色的灯光下,那张并不英俊,却线条冷硬的脸容清晰显现,幽深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闪动着一丝她看不懂的诡秘。
于蓝紧张莫名, “你你为什么进,进我房间”话未说完,突然记起自己只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裤,睡袍远远搭在床边,立即满脸通红,飞似的滚了过去,拿过睡袍将自己包个严实。
韦诺无视眼前雪白晃动的大腿,眼睛依旧幽沉诡异,数秒内便完全打量了充满紫色系列香闺。目光略一停留,便选定在梳妆台旁边的一张小沙发,大步过去坐下。
于蓝小手紧拧,差不多站至露台的门边,颤声说:“你究竟有什么事”
“你怕?”
“现在是深夜”
“我今天一直想着于家即将来临的喜事,居然兴奋得睡不着觉,想找人聊天聊天。”他盯了她一眼,突然嗤笑“也是的,因为于小姐钓得金龟婿,于志成今后自然财源滚滚了,高兴是对的。听说你那未来老公明天约你四处游玩呢,所以你也兴奋得睡不着?”
又是这种口吻了!每每先冷盯住人家,再来一轮冷嘲热讽,然后嘴角微扬眼神复杂,整一个奸佞之徒的嘴脸。
“我,我的事与你无关”
“即使嫁个你并不爱的丈夫?”
“你你”分明是来凑趣儿的!于蓝觉得小脸发热,想要骂他几句,又不知要怎么骂才不至没有火气。
“别摆出一副受我欺负的模样,说不定我是来搭救你呢!”他坐在沙发上,眼角一扫,顺手拿了桌上的一只水晶球在手中把玩。
“什么”见他一脸闲适,知他不会这么快离开,于蓝便慢慢挪至离他较远的另一边床边坐下。
“我知你并不喜欢许应龙,也不想嫁给他,但碍于父母之命只得应承。”他瞥了她一眼,轻笑“难听些是逼婚吧。”
深夜到来,只为一再耻笑她将要下嫁并不喜欢的男人?于蓝心头一恼,要强地说:“我要嫁谁不关你的事,请你你马上离开!”
“当然不关我的事了,不过,如果我送上一份结婚礼物以示祝贺,你可能更有兴趣要和我聊下去的。”韦诺挑眉,十分意外“小老鼠”竟长了几颗尖利的牙齿。
“哦,那你你直接交给我妈妈行了”
原来是来道贺,误会人家了。只是,为什么她总感觉他怪怪的——
韦诺抿了抿嘴没说话。半晌,他手中的水晶球突然“啪”的一声跌在地毡上。于蓝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水晶球骨碌碌滚向床底,就是不敢过去捡起来。
韦诺的右手,突然多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啪”的一声,他把信封扔至她脚边“于小姐,这就是我珍藏多时的贺礼,你要看得清清楚楚,仔细品评,至于时间,不是一个问题——”
于蓝睁大眼睛看看地上的东西,犹豫着捡了起来。
眼角瞄了韦诺一眼,见他早已燃起一根香烟,袅娜的轻烟里,看不清他的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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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抽出资料,下一刻,眼睛倏然睁大!
里面居然全部都是妈妈的资料,有出生证明,高中毕业的证书,几张褪色的奖状,两本浅绿硬皮的日记,还有大叠的情书,于蓝立即揉了揉眼睛,心中小鼓“砰砰”敲起——那男人不是爸爸。
最后几张,是妈妈和那男人亲呢搂抱的婚纱照片。
其中一张是男人站在身后亲吻她脸颊的近照,妈妈穿着粉红色的蕾丝订珠礼服,脸上柔媚浅笑。于蓝几乎立即就肯定,那是一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相片下部,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钢笔字:与心爱的玉群同偕白首,夫韦原。
于蓝倒抽一口冷气,体温逐渐降低,背部的冷汗快速渗出。
“别让精彩片段断路了,好戏还有后头呢。”依然是嘲弄的口吻,于蓝却赫然感觉语气里多了一份咬牙切齿。
她拿开照片,下面放着一个已经泛黄的白色信封,上面描着妈妈娟秀的小字:原收启。
内容写着:
原:
我已经找到一位能厮守一生的男子,也决定和他一起生活。谢谢你给我的爱和呵护,但我实在不能再忍受不专一的爱情,那样对姐和我都不公平。
我急需一笔钱帮助朋友,现借去你二百万港币,如果我借此富有,必定把钱还你。你有这么多的物业,相信也不会在平这笔钱的,毕竟我也陪了你两年多。保重。
玉群留字 74年1月16日
真是妈妈的笔迹!于蓝的脑袋乱得作一团“怎么会这样?”
“二十年前的二百万港币,按现在的市值,应该算多少钱?”不知什么时候,他燃起香烟。飘起烟雾,使得于蓝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语气越发阴鸷冰冷“今时今日,钱我有,所以并不稀罕她会还我的钱,反而,我比较希望看见她穿着灰色囚服,站在监牢排队等吃牢饭的样子”
“不不,那个原是是谁?”慌张让她更加口吃。
“是我父亲——”他突然嗤笑“你大概估不到,我和你竟然是名义上的兄妹。本来嘛,她要勾引男人也罢了,但干吗要偷钱?在以前,这种勾汉倒贴的女人是要被浸死或问吊的!”他一边说,一边慢慢朝她走来。
“现现在是文明社会!妈妈有权找寻自己的真爱,那些钱,既然说借,自然会还给你家的你,你不要过来”于蓝脸如白纸,以为他要过来猛k自己一顿。
“还钱?”高大的身躯慢慢迫近她,语气阴郁诡异“我一直觉得苏玉群并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而且还该死得可爱。”他俯身看进她的眼睛“因为,她偷了人家的钱居然还留下纸条,哈哈,你说我是不是该多谢她,是不是不费一言一语,就能把她送进监狱?”
被他脸上的神色吓住,于蓝猛缩起身子往后面退去“你究竟想怎么样?”偏后面是床头了,退着退着,她整个人仰在床头上。
韦诺欺身上前,右手突然掐着她的下巴“要不是我爸爸求情”
耳际又响起父亲的低声乞求:儿子,我爱她,别报警从一开始就是我不对,千不该万不该乘玉群喝多了酒时污了她的清白,那是报应,报应啊!
“你的报应不但赔上妈妈的命,还有妹妹的脚。”他狠盯着父亲,脑中满满占据了几岁的妹妹捧着左腿在地上凄楚嚎叫的画面
十多年前,父亲带着他和妹妹避债至穷僻乡村。一天傍晚,七岁的妹妹在山坡上守望父亲身影时失脚摔在山坡下。如果不是他放学回来外出找寻,妹妹恐怕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成了一具尸体。
“前年开始,我爸爸的求情就已经宣告无效了。”
“为,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死了!”
“啊对不起”于蓝睁大眼睛,心底倏然触及双亲离世的悲惨场面,更因为某些身不由已的悲凉,隐匿在内心深处的疼痛全数涌进,逐渐唤醒多年前的恐怖画面,令此时的她几乎陷入恍惚。
半晌,她努力定下心神,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那你想怎么样?”
“不要嫁给许应龙!用最决绝的态度!”韦诺冷然回答“这样苏玉群就不用坐牢,你也不用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一举两得,是不是?我的好妹妹”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突然诡异。
“为为什么”于蓝睁大眼睛“这对你
有什么好处?我突然觉得你有很不简单的企图,也严重怀疑这些资料的准确性,请离开我要睡了”虽然是不连贯的言词,却丝毫不糊涂。
韦诺抿起嘴角“看不出小老鼠也是有利爪的!”
“别把我我比喻成老鼠!”她更火了,天知道她最怕的就是老鼠。
“好——”他凑前,用中指弹了弹她的脸“我和你打赌,明天苏玉群必会成为晚报的头条。然后会被请进警局喝咖啡如果我赢,你得哭给我看。我输呢,就把这颗人头切下来送给你,好不好?”
“走开”于蓝猛打哆嗦,脖子使劲往后缩,却“砰”的一下撞在床头。
“啧啧,小心些,要痛要哭最好留在明天一块来,对了,你家有没有订天天晚报?”
“你这个”到底面对着面说不出衰人二字“究竟想怎么样?”
“我要你拒绝嫁给许应龙!不是暂时的推搪,而是永远,你永远不可能是许应龙的妻子!”
“那那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