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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见到她吗?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自从那一日在宫中偶遇之后,圣玉凝然沉思的时间更长了。
她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那一天没有理她?
是因为没看到她吗?不会的,和他同行的其它人也都留意到她的存在,他怎么可能没注意到她?
可是他真的连一个微笑甚至一个眼神也没有。
她不禁困惑──
或者是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从白天想到晚上,所以她在她众多婢女眼中,早已曲“不太正常”转化成“痴呆愈甚”了。
她只是每日在窗前凝神静坐,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发现,她的脑泡早已被一个男子的身影所占据。
也许连她自己也不会发觉。
深夜,窗户微开带来风的讯息。
圣玉躺在黑暗中的锦床上,她知道窗户似乎被风吹开了,但她没有理会。
直到一抹飘然洒脱的颀长身影悄悄地来到她的床前。
她没有惊叫,只是瞪大了双目和立于她床前的人对视。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她隐约感觉得出来者是谁。
“是你吗?”她轻声而坦直地间。
不知为什么,她隐约知道。
有一阵轻笑声传来。
“好眼力。你是猫吗?”一个低柔醇厚的嗓音,使她更肯定她的臆测。
“你为什么来?”她问,慢慢地自床炕上坐起身来,丝毫没有讶异的样子。
“我说过了,我们会再见面的。”
“见面”她不自觉地重复这两个字,这令她回想起今日的偶遇。“我今天见过你。”她说。
“我也看到你了。”
“为什么你没有理我?”她坦白地问出心中的疑惑,没有丝毫杂虑。
朝陵阴柔优美的唇角在黑暗中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起来吧,去一个地方。”
“现在?”
她有些困惑地问,朝陵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到哪里?”
“可以见到月亮的地方。”
圣玉迟疑了一下,终于下炕。
“你就这样出去?”朝陵微挑起眉,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身上那袭单薄的中衣。
现在可是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哪!
圣玉一双晶亮清莹的双眸直盯着他,彷佛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朝陵看了她牛晌,见她丝毫没有自行加衣的打算,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来吧!”朝陵自她炕边捞起一件她侍女所预备明日穿着的大衣里,亲手替她披上。
半刻钟之后,朝陵抱着她以轻功来到一幢高耸楼台的屋檐。
今夜月明如水,洒落在琉璃瓦上,闪耀出波光潋滟似的光彩。
他们并肩坐在屋脊上。
“你今天进宫做什么?”他突然间道。
“呃?”她愣了一下,才慢慢地回答:“和太后说话”
“说些什么?”
“她叫我要懂事,不可让她和阿玛失望”皇太后说了一大堆,她也仅记得这些。
朝陵沉默了半晌,说道:“是关于太子妃的事对吧?”
当今皇太后欲让她自己亲侄女成为太子妃一事,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嗯。”她简单地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件事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就是我今天没有理会你的原因。”
圣玉抬头望着他,一张绝美如玉的小脸有着明显的不解。
“你是太子妃的内定人选,如果让人知晓我和你有所接触,难免落人口实。你明白这严重性吗?”朝陵有意无意地说道。
圣玉闻言,低垂着头沉默着,似乎在深思什么。
良久之后,她迟疑地说道:“可是我想”她喃喃地说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嗯?”他侧头询问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她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起头来。
皎洁的清辉洒落在她如玉般的面容上,反射出一种异常明媚的颜色。
霎时间,朝陵竟不觉有些怔忡。
“我想我还是宁愿和你在一起。”
“什么?”她惊人的回答着实震慑了他。
她说什么?是他听错了吧?
见到他的错愕,圣玉解释性的补充了几句:“我只是认为,就算会落人口实,我还是希望能和你像现在一样。”
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确徒她说这些话真的没有其它意思之时,朝陵惊觉心中有一股淡淡的怅然,但他还是很快地泛出一抹笑容,有几分高兴,还有更多不易察觉的虚假。
“你是说真的吗?”
圣玉点点头。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常见面,就像现在一样?”他脸上俊美慑人的笑颜开始有些诡谲的意味。
圣五点点头。
太好了,引君入瓮了!朝陵在心中冷笑着,嘲弄圣玉的愚蠢。
“那很好,我以后会常带你出来。”
“像今天一样看月亮吗?”
“不,看很多东西,你见过的,和你不曾见过的一些。”
“哦?”她空灵迷离的美目对望明月,似乎陷入想象。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别让他人知道,好吗?”月光下,他清隽如用的笑容下隐约藏了一把利刃。
圣玉单纯地点头答应,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一个地狱般的承诺。
“玉儿、玉儿”
圣玉奉诏入宫晋见皇太后,谒见完毕之后,她一如往常地缓缓走出慈宁花园。
突然身后传来呼唤声,她被动地回头。
“参见大阿哥。”
还来不及认清来人,她身后的那一大群侍从已纷纷下跪行礼。
“免。”这名龙眉凤目、英姿潇枫的高大男子随手一挥,谕令众人平身。
等到众人都行完体之后,圣玉才在婢女的提醒之下向大阿哥请安。
“玉儿,咱们自己人,不必拘束于这些冗礼。”大阿哥极为亲昵地说道。
所谓的大阿哥,就是当今的皇太子──珣华。
“你进宫来谒见皇太后吗?”珣华遣开圣玉身后的奴仆,相当热切地和她攀谈起来。
“嗯。”相较起来,圣玉的态度就显得冷淡许多。
由于皇太后之故,她和大阿哥珣华自小就认识,珣华也一直很照顾她,但在圣玉心中,珣华就像其它人一样,不具任何特别意义。
明白自己将来有可能成为大阿哥的妻子,她并不排斥,但也没有其它什么感觉。
她一向待珣华彷若陌生人。
“许久不见了,你好像长大了不少。”
“大阿哥有其它的事吗?”她平淡地问,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但她的这个问题对珣华来说,无疑是当头泼了他一桶冷水。
珣华怔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你,想和你聊一聊”
“哦。”圣玉轻应一声,微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但我还有事,可以下次再聊吗?”
“呃当当然可以”他也只能这么说。
一语未了,圣玉早已转身离去。
珣华不由得愣在当地,呆望着她毫不留恋的纤细背影。
谁也不会注意到,暗处有一张俊美的脸正冷笑地看着这一幕。
“你对人可真冷淡啊!”无月的深夜,朝陵一如往常,以入无人之境的姿态来到圣玉的闺房。
“什么?”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的圣玉不明白他的话意何指。
“今天你在皇宫中和珣华交谈的情景,我全都看到了。”
圣玉没有答言。
“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他来到圣玉身旁,习惯性地拨弄她披散有如云缎般的秀发。
“不知该和他说什么。”她老实地回答。
“是吗?就像和我说话时那样就可以了呀。”
盯着他沈吟了半晌,她缓慢地说道:“你和大阿哥不一样。”
“哦?”他笑了笑,没有追间原因。
“明天找个时间,我带你到城郊溜马。”他说。
“白日?”
“怎么?”
圣玉摇了摇头,迟疑地说道:“白日出去不好上一回我们去东郊,似乎已有人见到我们”
自从上一次圣玉答应他之后,朝陵几乎每天都来找她,甚至常常在日间冒着曝光的危险带她到外面去。
“你怕?”
她再摇摇头“只是觉得不太好”“放心吧,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用担心。”
虽然口上如此说道,但朝陵心里所想的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他是有计划地要让他和圣玉之间的关系曝光在众人面前,所以将她一步步地住他布下的陷阱带入。
而她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居心回测,还以为他真的只是想和她一起出去散心。
“如何?明天还是随我去吧?”
思索了一会儿,她终于点头。朝陵满意地一笑,伸手轻抚她如玉一般的粉颊说道:“这样才乖。”
“我”她突然开口,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嗯?怎么了?”他问,宽大的手掌仍在她的玉颊上不住地摩挲,彷佛不忍释手。
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问道:“你真的很喜欢我陪你吗?”
从朝陵开始来找她的那一天起,她就一直为这个问题感到困惑。
也许她可以不问,因为朝陵向来对待她的态度,她不难明白朝陵真的很喜欢和她在一起,但,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朝陵微微一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可以告诉他,她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吗?但她又为什么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呢?地也不知道。
“你不喜欢和我一起出去吗?”
“不我我很喜欢啊”“那我当然也很喜欢啊。”
“真的吗?”她认真地问。
“不相信我?”他微笑地睇视着她。
“不是。”
“那就别再胡思乱想。”
“嗯。”“乖。”朝陵拍拍她的小脸,转身准备离去。“我要走了,明天我来找你。”
圣玉没有回答,一双有如秋水的美目静静地望着朝陵,迷人的眼神中似乎有着浓浓的依恋。
看穿她水晶琉璃似的心思之后,朝陵露出一个笑容,翩然出门而去。
一离开她的房间之后,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地转变为鄙夷冷笑。
“这不太可能吧?”
大厅中,图鲁特相夫人神情凝肃地对坐。
“可是我隐约听到一些下人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呀!”夫人微锁双眉地说。
“我怎么都不相信。”图鲁特坚决地说,过一会儿却又问道:“下人们如何议论?”
夫人一听,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低声说道:“我听到她们说,近来彷佛常见到有男人的身影在玉儿的房里出没。”
“这怎么可能?”图鲁特闻言,忍不住气愤地拍桌而怒。
“还有呢,她们还说,半夜的时候会听到玉儿房里有男人的声音传出来,似乎是个年轻男子”
图鲁特越听神情越难看。
“甚至她们还发现有时候玉儿会无缘无故失踪,怎么找都找不到人。”
图鲁特脸色凝肃地缄默了许久。
“如果这是真的,那就严重了”
图鲁特一言末了,门外突然传来庆亲王夫妇驾到的通报。
“快请!”他连忙说道。
庆亲王夫妇进到大厅,宾主坐定之后,开始千篇一律的客套寒喧。
“老王爷贤伉俪今日莅临,不知有何真事?”图鲁特自庆亲王一来,就明显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于是他很快地提到主题。
“是关于咱们玉儿的事哪!”庆福晋性急地插嘴回答。
“玉儿怎么了?”图鲁特夫人紧张地问。
“唉呀,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最近在外面玉儿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也不知怎么搞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图鲁特心急如焚地打断庆福晋毫无意义的唠叨。
“是这样的,我最近听到一些谣言,说是圣玉和皇族中一位贝勒走得很近,经常何人看见他们在外面成双成对地出没。”庆亲王据实以告。
图鲁特夫妇闻言,不禁脸色使变、面面相觑。
“你们说,到底有没伺这样的事?现在可是已经有许多人在议论这件事,难道你们连个影子也不知道?”庆福晋问道。
“这”“到底是否真有其事,你们不妨直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也都是为了玉儿好。”庆亲王颇为关心地说。
“这”图鲁特夫妇犹豫再三,相视一眼之后,终于决定出图鲁特夫人说出实情──
“其实我们也有听到一些风声,只是不知其真假如何”
“哎,不是我爱说冒犯的话──如今外面传得绘声绘影,只怕连宫里都知道了,这还假得了?”庆福晋说道。
图鲁特夫妇听到这些话,脸上晦暗忧虑的神情更加深重。
由府中下人的传言,他们多多少少已明白事情的真相,如今再经由庆亲王夫妇亲口道出,更加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
倘若此事真如庆亲王夫妇所言,就算再怎么不肯相信,恐怕也由不得他们了。
但教他们如何相信,他们那温顺乖巧的掌上明珠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圣玉一向是如此的单纯听话呀!
见图鲁特夫妇脸上仍有迟疑的神色,庆福晋性急地说道:“现在不是怀疑事情真假的时候,既然已闹出这种事,我们就得赶快想办法解决呀!”
“那该如何解决呢?”全无头绪的图鲁特被动地问道。
庆亲王沈吟了一下,说道:“首先我们不能让事态再扩大。”
“你的意思是?”
“不能让圣玉再和那个男人来往。”庆亲王斩钉截铁地说。
“对了,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图鲁特夫人急切地问。
“和硕礼亲王的五贝勒,朝陵贝勒。”
“是他?!”图鲁特神色凝重地说:“年纪轻轻的就官拜弘文院学士,倒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做出这种事,太不可原谅”
“对!居然敢勾引我们的宝贝玉儿,绝对不能放过他!”图鲁特夫人气愤地说。
“朝陵贝勒是礼亲王爷的儿子,就算他罪大滔天,我们也不能轻易动他,何况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我们也难说全是朝陵贝勒的错”庆亲王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现在重要的是赶快杜绝他们继续来往。”
“这事不难,我所担心的是,倘若照你们方才所说,如今这件丑事恐怕已闹到满城风雨这这该如何收拾才好?”
图鲁特此言一出,众人立即陷入沉默。
已传出的话如泼水落地一般,谁也没有办法不留痕迹她将之收回。
沈寂了许久,庆亲王终于开口了──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可施,恐怕只有去找皇太后了。”
“皇太后?”图鲁特显得有些讶异。
“我想,如今皇太后应该也已听到传闻;再怎么说,玉儿也是皇太后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你去求皇太后设法,皇太后没有理由不帮忙。”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图鲁特夫人连忙附和庆亲王的话。
图鲁捋须点头“看来也只好这么做了。”
“这件事我们一定要小心妥善地处理,绝对不能让圣玉失去成为太子妃的资格──这可事关我们的荣辱存亡,不能不谨慎。”庆亲王终于说出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是啊,成为太子妃的圣玉是我们家族下一代的唯一支柱,如果她不能如愿成为太子妃,我们的情况可就不妙了。”庆亲王福晋也说出心里话。
“这我明白。”
养女儿做什么?当然是拿来当作攀权附势的工具,这一点图鲁特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件事解决之后,我想,我们还是赶快积极准备圣玉和皇太子的婚事吧,省得夜长梦多,又生变卦。”图鲁特夫人提议地说。
“说得是。如果这件事能顺利处理掉,我得赶快拜托皇太后敲定皇太子和圣玉的婚事。”
“嗯,希望能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