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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开。喜欢音乐。电影。一个人走路。落拓的装束。冷漠的眼神。不是很颓废。
他对她的了解。仅限于此。
是一个让人恍惚的开端。
夏日午后。他在电脑前看见对方发过来的这段话。微微的笑了。
当时他在复旦攻读硕士。是个经历复杂的男人。来上海前在北京一所民办大学教书。每天西装革履的穿行于石头森林。因为有明确的目标。所以一直很向上。但是qq上面的女孩子对他介绍自己的时候用了颓废这个字眼。他开始好奇。
女孩子给他轻描淡写的诉说着自己的沧桑。她说曾威你喜欢一个人走路吗？没有目的。四处乱走。看路上行人的表情猜测他们的悲欢。看建筑物在地上的投影。听路旁店铺放的歌曲。一条路一条路的走。累的话就坐公车回家。她说曾威我从来不怕迷路。我是个迷路的孩子。他看着qq上面不断涌现的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大她七岁。经历过很多苦难和挫折。已经过了叛逆的年龄。他认为自己的心很平和。他想象这个女孩子。短发。眼睛很美。穿棉布上衣。漫不经心的表情。常常沉默。会在闲逛时突然买一张去远方城镇的车票。会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走路爱靠左边乱闯红灯爱吃巧克力喜欢下雨天睡觉。这样的想象让他无力。
他是个苦难中挣扎出来的人。一直很坚强。或者是说不得不坚强。卑微的出身破碎的家境是他挣扎不出的梦魇。他用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努力。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二十七年来。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课本分数文凭上面。他在乎这些。他认为这些比什么都重要。他可以凭借这些和家庭脱离干系。可以从此没有自卑。他紧紧抓住自己得到的一切。他不敢放松。他珍惜这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说起这些。曾经一度他认为她的那些沧桑是无愁强说愁的矫情。也许他只是想要去拯救一个美丽绝望的灵魂。他打开尘封的记忆对她坦诚他苦难的童年破碎的家庭压抑艰辛的求学生涯。他说盛开我对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幸福的不要灰心要努力向上。他对她说很多励志的话。他知道她也许不会喜欢听。但是他就是想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说。
女孩子是淡淡的。她说生活是无所谓的事情。人注定无法满足。她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所以一直迷路。很多东西。无心争取。不知道得到后又会怎样。没有办法去在乎。一日一日过去。很麻木很麻木。喜怒哀乐都不会去表达了。是那种在黑暗中看不到方向的绝望。
她说曾威你是想拯救我吗？别做无谓的事情了。没有人可以救得了我。
隔了荧光屏隔了千山万水他确定不了她的存在。他有过很多想象再一一推翻。最后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一个小他七岁的女孩子。还在读书。有沧桑的心境。他那么努力想让她快乐向上是为什么。或许他是把她当成妹妹或者女儿。或者什么都不是。
那天她对他说曾威天空是阴沉的。我抬头看不见北斗星在闪烁。我的指南针早已遗失在不知名的角落。这种感觉好难过。好象全世界都不是我的。
他开始难过。并且有种挫败感。他们距离那么远。他甚至不确定她说的是否真实。就开始很认真的难过。这不是他一贯的性格。而且当他努力的想让她快乐的时候。她还是依然绝望。他不仅不会是照亮她黑暗的太阳。而且只是一束打偏了地方的镁光灯。没有带给她任何的温暖和慰冀。他开始嘲笑自己。她的日月星辰在她的心中。他看不到。却不自量力想要改变她的沧桑。他认为自己蠢的可以。
女孩子第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已经沉寂了很久。他不想有不真实的漂泊感。那么不自觉的改变。为了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女孩子。挫败的感觉。
女孩的声音很甜美。曾威。我是盛开。你还好吗？
她说她昨晚梦到他的眼睛失明了。有点担心。所以电话来问一下。虽说是无厘头的梦境。但还是希望没有事情为好。
他的鼻子一下子酸了。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更别说因为一个无厘头的梦去担心他。他语无伦次
地对她说很多话。挂掉电话后他无声的哭了。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的时候。他看到镜中的自己。一张传统男人的脸。长的那么严肃一丝不苟。却真切的坠入了虚幻的恋情。
平安夜。他打电话给她。她一直不在。宿舍的女孩子说她去参加化装舞会了。他的心开始细微的疼痛。然后蔓延全身。他小心翼翼的掩饰自己的喜欢。他甚至没有去问她有没有爱情。他害怕她说有。他想象化装舞会上有谁可以牵她手拥着她跳舞。他很酸楚。他从来不曾有这样的感觉。他读书的时候没有认真注视过一张女孩的脸。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如此无能为力的疼痛。他坚持给他电话。他认为自己应该在这样一个夜晚对她说些什么。当她终于接到电话的时候。他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听见她的声音。曾威你是平安夜第一个打电话给我的人。我去参加化装舞会。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邀请。一个人坐在角落。看歌舞升平。醉生梦死。这样的感觉很好。
冬天的时候。他在一家电脑公司做兼职。他突然想要见她。女孩子对他说。如果你在走路的时候看到一个女孩子。她的头发遮住眼睛。穿大大的上衣胖胖的裤子。听着耳机。手插在口袋走路。请你试着摘下她的耳机。对她说：是你吗？盛开。也许你遇见的真的是我。于是他开始每天步行上班。开始注意过往的行人。他试着摘下很多女孩子的耳机。但是他没有遇见一个叫盛开的女孩子。
盛开。你在哪里？打出这行字的时候他的手指尖锐的痛了一下。已经很久。他都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给过他的电话早已停用。她只是在网上出现。那么飘渺。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他只能无力的问她：盛开。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你？
为什么要找到我？
想牵着你的手带你过马路。不许你乱闯红灯。想帮你找到那枚丢失的指南针。不会再让你迷路。想陪着你看歌舞升平醉生梦死的生活。不想你一直绝望。想每天对你说缠绵的情话。不想你每天都听王菲。
曾威。谢谢你。
qq上的头像突然暗了。
她消失了。
为什么。他已经无法再问为什么。她不在了。很长时间不在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很想知道是为什么。可是那个叫盛开的女孩子不见了。不会再有人对他说曾威我有点难过这样的话了。他看不到她对他诉说的轻描淡写的沧桑了。她不在了。已经两年了。她一直在的。可是现在她消失了。她在哪里她去了哪里他不会知道答案了。他很真切的痛了流泪了可是她不回来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冬天再来的时候。他收拾东西去了成都。攻读另外一个硕士学位。依然很努力。习惯在深夜的时候打开qq。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盛开的头像一直是暗的。也许她是永远的消失了。他想自己应该开始全新的生活。试着去接受别的女孩子。也许会有简单的快乐。
他又一次在街上摘下一个女孩子的耳机问她是不是盛开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对他笑了。曾威。我不是盛开。我是你的邻桌。杨沫。
第二年的夏天。他买了一枚钻戒给杨沫。打算国庆节结婚。独处的时候。他会恍然想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曾威。我是盛开。你还好吗？那是她唯一一次给他打电话。担心他的健康。他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流泪了。可是他都不确定她是否对自己有感觉。他对自己说。就是这样吧。
夏季快要结尾的时候。他的e mail里面出现了一封信。
曾威。我是盛开。你还好吗？
记得那天你对我说过的话。我是哭着对你说谢谢的。从来没有人如此珍惜我想给我平淡持久的幸福。可是。曾威。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你是原始传统的男人。那么淳朴。可是我不是。我有残酷的过去。我十四岁开始恋爱。六年。有过很多眼泪和伤害以及两个未成型的孩子。我现在没有爱情了。我不相信爱情了。我的感情耗尽了。我没有爱情给你了。真的没有了。
他的眼泪狠狠的砸在地上和心里。盛开。别。他喃喃。是撕裂般的疼痛。
他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杨沫不会知道。戒指的背面刻的是盛开的名字。和他在qq里面见到她的日期。二零零四年五月九号。那天是盛开的生日。她在请求里对他说。今天是我生日。你对我说生日快乐好不好。他说好。他加了她。他甚至给她唱了生日快乐歌。她是让他疼痛的女孩子。盛开。
他在给她的e mail里面只有一句话。盛开。到哪里才可以找到你？
然后他起身。他把戒指丢进了抽水马桶。他在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一张传统男人的脸。他微微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