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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极其混乱的梦境。董乐乐的脸上挂着泪珠。她跑去抱住一个女人的腿。妈妈。林夕颜抢我布娃娃。那个女人就向我走了过来。她是逆着光线的。我看不清楚她的脸庞。她凶神恶煞似的向我走过来。她来抢我的娃娃。我死死的抱住娃娃一步步的后退。突然双脚踩空。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我惊叫了一声醒来了。耳边还回荡着那个女人尖利的笑声。那是我的娃娃。那是袁林送给我的娃娃。我的泪水充塞了耳廓。
董乐乐是我的妹妹。董是我爸爸的姓。我跟我妈妈姓。我妈妈叫林笑。我是林笑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林笑嫁给我爸爸一年后那个男人又出现把她带走了。但是没有带走我。董乐乐的妈妈我喊她阿姨。她是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董乐乐是她和爸爸的孩子。我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四岁那年董乐乐两岁。她抢了我所有的玩具。林笑给我买的玩具。我一个人蜷在墙角看着她嚣张的样子。那是我的东西。可是它们都在董乐乐的手里。我沉默的呼吸。疼痛的不得了。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有保护它们的能力。爸爸爱林笑。可是他不爱林笑和别人的孩子。阿姨爱爸爸。所以她恨爸爸爱的林笑和林笑的孩子。
袁林是邻居家的男孩子。大我一岁。我们俩特别好特别好。我常常去他家玩。我们坐在地板上说话。袁林有很多很多的玩具。他把他的娃娃给了我。他说你抱娃娃睡我抱你睡。我说好。我们就躺在地板睡觉。袁林把他的脑袋放在我的脖颈里。用他的小手抱我的脖子。我抱着毛茸茸的布娃娃。我们两个就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很香很甜。晚上我抱着娃娃回家。我感冒了。因为地板很凉。但是我很高兴的。我有娃娃了。是袁林送的。可是当我一到家董乐乐就把我的娃娃抢走了。四岁的我流了一宿的泪。
后来我上学了。每天和袁林一起去学校。他的班级在我隔壁。下课了他会跑到我的班级教我写字。他把他的小人书连环画给我看。但是我从来不敢带回家。再后来。董乐乐也上学了。她粘着袁林不让袁林和我玩。可是袁林讨厌她。他总是甩开她和我玩。袁林偷偷的给我点心和糖果。但是董乐乐回家后老是告我状。阿姨总是劈头盖脸的打我。凶狠的训斥我。袁林用红药水给我擦拭伤口。他说夕颜我长大后带你离开这里。那时我特别的兴奋。我说好啊好啊。我们去哪里呀?西双版纳。袁林说。袁林告诉我那里有很绿的树和很大尾巴的狼。是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就很向往很向往去那里。我们就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大。长大后就可以去西双版纳。
我十岁那年。林笑回来了。她对我爸爸说她要把我带走。那天阿姨不在家。爸爸满脸通红的打了林笑一巴掌。他说林笑我那么爱你。你怎么可以一再的伤害我?林笑捂着脸一声不吭。她拉着我的手离开。我跟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林笑身上有种很好闻的味道。那是在阿姨身上闻不到的。汽车上林笑捧着我的脸让我叫她妈妈。林笑三十岁了。可是还很年轻。我开口叫她林笑。她楞了一下。然后笑了。她没有责怪我。林笑和阿姨不一样。她不打我不骂我。而我是真的叫不出来妈妈。我不知道妈妈是这样一个名词。我问林笑什么是爱。林笑看了我半天然后轻轻的说。爱就是我对乔枫。董天浩对我。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爸爸叫乔枫。他给我取了个名字叫乔双双。十岁之后的我叫乔双双。
十四岁那年我认识了季衡。那时我朋友过生日我们一起去ktv唱歌。乔衡是朋友的朋友的哥哥。人长的非常帅气。头发乱乱的。有种颓废的味道。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他一直在抽烟。他的眼神很冷漠。又很锐利。那对我来说是种无声的吸引。我还记得那天我唱了一首王菲的歌。红豆。唱完后全场雷动。只有季衡一个人低头抽烟。party结束后我一个人顶着寒风回家。那个冬天很冷。季衡跟着我走了很久。他抽了三根烟。然后他叫住了我。清冷的月光下。季衡的脸显得有点不真实。他说乔双双你做我女朋友吧。然后他走过来抱我。那时季衡已经十八岁。已经谈过两次恋爱。但是我还是听见自己对他说了好。
十四岁半的时候。我从城市西侧搬到城市东侧季衡的家里。他的爸爸妈妈常年不在家。他一个人住一大套房子。我是和他同居的第三个女孩子。那时乔枫又离开林笑一个人走了。林笑变的很神经质。她说乔枫是个很好的画家。她说搞艺术的人都是这样热爱自由。就在我和季衡同居的前一天。林笑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和一叠钱。她说她要去找乔枫。这是她第二次对我说她爱乔枫。
那时的我很孤苦无依。又非常的叛逆。我相信季衡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暖。董天浩。阿姨。董乐乐。袁林都已经在我脑海里消失。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我叫乔双双。那个梦境被我反反复复的做。半夜惊醒的时候季衡把我拉回他的怀抱。我再次沉沉睡去。
后来季衡考上大学了。那时我刚读高一。季衡说双双我在那里等你过来。我说好。可是当我考过去的时候季衡又要毕业了。我却在那个校园里看见了袁林。袁林已经是个英俊的大男孩。在校园里他会沉默的盯着我看。若有所思的样子。袁林的目光是隐忍的。再后来董乐乐也考进来了。她已经认不出来我。在这里我是乔双双。冰冷美丽十四岁就和别人同居的乔双双。我看着董乐乐。她现在一点都不嚣张。她每天放学都会站在袁林的楼下等他下来。但是他们没有恋爱。袁林看她的目光仍是很不屑。
季衡在市区中心租了间房子。他已经开始实习。每天放学后他骑着单车过来接我回去。早上我坐公车自己过来。我从来没有对他讲过袁林和董乐乐。我相信那个叫林夕颜的女孩子早已在人们的心里消失。
袁林是突然走过来叫我夕颜的。那时我刚从公车上跳下来。很好的阳光洒在地上。温暖的样子。袁林就那么没有预感的出现在我面前。他叫我夕颜。我看着袁林。他的脸上镀了一层阳光。很干净很干净。那时所有尘封的记忆都被唤醒了。我的娃娃。董乐乐的嚣张。阿姨凶狠的打骂。仿佛是暗无边际的潮水。一波一波的冲击我麻木绝望的灵魂。我想起了我的童年。阴暗的童年。袁林是心头唯一的阳光。他说长大后要带我离开去西双版纳。那里有很绿的树和很大尾巴的狼。那时我特别的向往。但是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我知道了西双版纳只是一片深山老林。没有面包没有衣服没有大大的床铺没有醇浓的咖啡。我已经不想去了。一点都不想去了。我只想蜗居在季衡的房间里无边无际的沉沦。于是我只是很平淡的对袁林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什么夕颜。我是乔双双。袁林是怅然若失的样子。他说对不起。我把你看成我爱的女孩子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袁林说他爱我。我的鼻子一下子酸了。我突然发现我还记得和袁林在一起的很多事情。四岁那年袁林的拥抱我的感冒。五岁的时候袁林跑了很远的路甩掉董乐乐又跑回来找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的我。六岁那年袁林往我抽屉里塞的点心和糖果。七岁的时候袁林把欺负我的淘气男生打的鼻青脸肿被老师罚站三节的讲台。八岁那年阿姨用花瓶砸我是袁林跑过去和她大声争吵。九岁的时候袁林带我去河边捉蜻蜓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我吓的大哭然后看见袁林在水面上冲我笑。夕颜。你别哭了。我会游泳淹不死的。十岁的时候林笑拉我离开了。我的上衣口袋里还有袁林给我的彩色橡皮泥。原来这些我都没有遗忘。它们是沉在心湖的淤泥。只是沉淀不会消失。可是我还怎么回去呢?我的生活早已混乱不堪。我为季衡已经打掉两个孩子。我早就不再是当初的林夕颜。我还怎么回去呢?那一刻我特别的憎恨热爱自由的乔枫。我憎恨要爱情的林笑。我觉得他们特别的自私。他们不应该要我的。既然生下了我又把我找回来。他们不应该一个两个都走了对我不管不问。袁林看见了我的眼泪。他看不到我心里的寒冷和黑暗。但是他至少可以肯定乔双双就是林夕颜。
收到林笑的信时我正在班里读小说。袁林把信放在我面前。他知道林笑是谁。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年少的袁林就是这样的体谅我。我的心头仅存的温暖在看到林笑的信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世界一下子倒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林笑告诉了我一个可怕的事实。乔枫在认识林笑之前和一个女人有过一个孩子。这个男孩子叫做乔季衡。后来这个女人嫁一姓邵的的男子。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乔季衡改名邵季衡。林笑在信中告诉我她恨乔枫。她说她不知道乔枫在认识他之前就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乔枫现在告诉她只不过是向她证明自己是个为了自由可以什么都不要的男人。林笑恨乔枫。可是我该恨谁呢?季衡竟然是我哥哥。我十四岁就和他同居而且有过两个未成型的孩子。他竟然是我亲哥哥。我该恨谁呢?恨乔枫恨林笑还是该恨这个世界呢?它捉弄了我太多太多。如今它是想将我置之死地了。我手指冰凉浑身颤抖的扑进袁林的怀抱。袁林。我好害怕我好冷。袁林抱住我。乖。夕颜乖。乖夕颜。夕颜不哭。这是他小时侯哄我不哭时说的话。然后我看到了端着饭盒出现的董乐乐。她面如死灰。饭盒掉在了地上。滚了一地的糖醋鱼块。
我把林笑的信给了季衡。我看着季衡的脸色变的苍白。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们是多么的希望这些都是假的。但是又那么的严丝合缝无懈可击。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看着季衡大叫一声扔掉信纸推门跑了出去。我没有去追他。我一个人瘫在地上痛哭。而季衡那天没有回来。以后季衡再也没有回来。季衡从这个城市消失了。屋子里还有他的衣服他的书他的东西。但是他消失了。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一个人盯着季衡的cd。季衡的书。季衡的衣服。季衡的烟。季衡的篮球我盯的两眼发黑。然后我昏了过去。醒来后看到的是袁林焦虑的面孔。他说夕颜你几天都不见人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了。就过来看看你。结果我看见你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我吓了个半死。他把脸凑近我。告诉我。夕颜。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是摇头。我什么都不能说。我抱着袁林泪流满面。袁林。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袁林流了我一脸的泪。夕颜。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怎么会离开你呢?乖夕颜。不哭不哭
董乐乐身边很快有了另一个男孩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她现在一点都不嚣张了。有了一张逆来受的脸。袁林只是告诉我阿姨死了。心肌梗塞。董天浩很老很老了。而董乐乐。她再也不会和我抢东西了。
我还是难过。但是并不尖锐。我学会了忘记很多东西。每天被袁林拉着手上课吃饭。渐渐变的神情平淡。那些张扬的日子。那些喧嚣的岁月。那些刻骨铭心的爱和疼痛。一点点的淡泊了。
林笑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大学毕业。她离开时我刚刚十四岁。而现在我快二十二了。林笑已经四十多岁。脸上有了沧桑的轮廓。但是她是快乐的。因为她的手里牵的是乔枫的手。林笑二十岁认识的他。已经二十多年。她不能没有他。她用了八年的时间去把他找回家。她终于成功了。乔枫的脸上是模糊的表情。他说双双你都这么大了。是的。我长这么大了。我终于长大了。可是我是怎么长大的呢?一路的荆棘一路的泥泞一路的冰封大地一路的寒冬天气。我是怎么长大的呢?一直的疼痛一直的绝望一直的黑暗寒冷一直的无边沉沦。现在我长大了。可是我已经足够麻木。已经遍体鳞伤。已经万劫不复。这样的长大就算是长大了又怎样呢?破碎了太多。早已残缺不全。没有母爱没有父爱却有一场和自己亲哥哥畸形恋爱的沉沦。这些都算是什么呢?季衡消失了。阿姨死了。董天浩老了。董乐乐现在不和我抢东西了。林笑和乔枫却是圆满了。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爱过我。没有爱过他们爱情的结晶。他们的爱为什么可以那么的自私呢?他们的世界为什么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林夕颜呢?
袁林注册了一个公司。开始忙碌了起来。我也已经工作。两个人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没多久袁林在市区中心买了套房子。我们就一起搬了进去。
二十六岁的时候。我和袁林定了婚。婚礼选择在秋天。是这个城市路边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的季节。林笑和乔枫给我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也许他们是想用这种方式补偿我。可是我已经很无所谓。
然而夏天的时候。我看到了季衡。我是真的不明白。这是多么巧合的事情。林笑用了八年的时间去把乔枫找回家。而季衡又在消失了八年回来。八到底是怎样一个诡异的数字呢?我不知道季衡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一身黑衣眼神冷漠的出现在我和袁林面前。我看见他一下子就迈不动脚步了。袁林从一旁抱住我。那一刻我和季衡的脸色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面如死灰。季衡的脸已经有了沧桑的轮廓。平头。目光锐利。这仍是我十四岁那年爱上的男孩子。寄衡的目光在一点点冷却。长久的沉默过后他转身跑了。季衡。我喊。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想季衡是对我失望。八年了。他是依然不能忘却。
八年的漂泊。浪迹天涯。仍然不能忘记爱着的女子。明明知道不能相爱。不能再爱。却是千里万里跑了回来。只是想亲眼看清绝望。才可以重新开始。而我呢?被一个男人抱着。脸色红润。神情平淡。手里提着从超市里买回来的点心和糖果。看起来好象是已经忘记了爱情。季衡会这么想我的。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可是。我真的忘记了吗?我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妻。
我恨林笑和乔枫。是乔枫一个人种下的恶果。而林笑是推波助澜的主流。她为了自以为是的幻想可以白头到老的爱情有了我扔下我任我生任我亡任我随波逐流。他们看不到我心中的黑暗和绝望。我对他们也没有过任何的怨言。他们我的亲身父母。也是这个世界上我最陌生的两个人。除了血脉相通之外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是可以融合的。乔枫为了艺术为了他自以为是的自由一再的离开林笑。而林笑的世界里乔枫占据了全部的分量。根本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林夕颜。我是什么呢?一时狂欢留下的恶果吗?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爱我的人竟然是我的亲哥哥。我们曾经那样的不顾一切的相爱。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却只是一场罪恶的不伦之恋。季衡现在听说我定婚了又回来看我。只是因为爱我。冷却了八年仍能熄灭的爱。
我终于还是要离开了。我不能做到心如止水。我无法和袁林坦然面对。我爱我的哥哥。我不爱袁林。我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我终于明白了当初林笑千万里追寻乔枫的心情。那样的绝望和温暖。我知道我不能和季衡结婚。但是我要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相依为命。不离不弃。
袁林。下辈子我再做你秋天最美丽的新娘。这是我坐在火车上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