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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妍半睡半醒地躺了一个半小时后,被远处传来的吟唱声惊醒。
她下床走到窗边,此时天色已暗,往远方望去,处处是万家灯火,景致很是温馨,尤其伴着居民和谐一致的祝祷祈音,别有一番新奇的异国韵味。
邹妍驻足聆听了十分钟后,转身走向法式梳妆台。
这个精雕细琢的梳妆台很女性化,也很美丽,让任何女人见了都会压抑不住冲动地上前仔细粉缀自己,好让容颜能美得匹配上这张华贵的桌子。
邹妍的心也痒了起来,犹豫片刻,她松开自己的发髻,任蓬松的长发顺脊而下。
她握住长柄圆梳的手一紧,拿起梳子开始梳理一头长发。
不久,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就在镜前浮现了。邹妍面对镜中的自己笑了笑,心情不再沉郁。
突然间,她有股冲动,想把自己弄得更亮丽一点,心才动起来,她的手就已拿起美容包,可惜掏了半天只找出隔离霜、防晒粉底和一条口红。
天啊!真是时不我予!邹妍想着,她偶尔想在一个男人面前展露自己的美色,竟然连工具都寥寥可数,看来只好克难一点了。
粉底打匀后,邹妍将淡色口红轻轻抹在白巾上,再用上了色的白巾代替腮红,刷上了两顿,这样就不会让她白得像个鬼了。
几分钟后,邹妍丢下口红,对着镜子抿一下粉唇,斜眼瞄了眼差强人意的成果。
叹口气,她起身拉开大衣柜,拿出带在身边唯一的洋装套上。由于她没带高跟鞋,只好将就原来的这一双。邹妍懒得在镜前转一圈,以免再度打击自信心,只是苦着一张脸,随手抓起眼镜戴上,旋身快步而出。
三楼透天阳台的餐厅里。
阿玛济德懒散地斜倚在沙发上,高硕的身子让撑着他的家具看来渺小得可怜。
他的肘轻抵着椅臂,修长的大手无力地撑着脑袋,强迫自己别再意志消沉。
但他不甘心地狠咒,去他的一见钟情!阿玛济德,你的眼睛瞎了不成,什么女人不好着迷,偏捡个浑身带刺的母刺猬来爱!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为自己的空杯注满果汁后,不顾在座同伴的啰竣,迳自将果汁一仰灌下喉咙,然后了无生气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大嚼羊排的吉夏。
乐观、开朗的吉夏矮二哥半个头,也比二哥胖了些,但他的魅力全来自他讨喜的脸孔与流利的口才。有些女人不怕男人不帅,就怕男人不愿耍嘴皮说些甜言蜜语,而吉夏就是有吸引此种女人的磁性。
“阿玛,这道菜真是棒歪了,哪天把大厨借给我开开宴会用吧!我好久没吃到这么道地的薄荷酱了。瞧瞧这羊排的嫩劲,我给你的大厨打满分,十全十美!”
“嗯!吃得习惯就好。”阿玛济德闲闲地应了一句“还能吃的话,我叫人再送一盘上来。”
“不了!”吉夏抬手婉谢“我最近又胖了些,得控制食量,不然哪一天把美女压垮,可就糗大了。真是奇怪,我跟沙乌岱是同一个妈生的,为什么他就没有这种烦恼?”
阿玛济德点了根烟深吸一口,再轻轻吐出烟雾,然后调侃弟弟:“我也觉得奇怪,你跟他同是大妈生的,为什么就你特别受女人青睐?”
“没办法,本人就是有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不过话说回来,来找我的女人个个有特色,不论环肥或燕瘦,我都抵抗不了,既然抵抗不了,就照单全收了,又不是我去抢、去偷或勾搭良家妇女,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哩。而且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虐待自己,非得‘月光’那一型的女人不可。”吉夏说完,也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他轻松地将打火机丢到铺了丝巾的桌面,下意识地拎拎自己的裤头,仿佛对自己节制的饮食非常满意。
阿玛济德闲言,缓缓地评道:“这倒是真的。”话里,努起性感的薄嘴唇,叼在嘴缘的烟不由得上扬,让他英挺的面容带了几分邪气与狂浪,但他本人从来不清楚自己有这种迷死女人的本钱。
而在女人堆里混惯了的吉复却是清楚得很,倘若阿玛济德放开来玩的话,做弟弟的他哪有这么吃香。
吉夏少年时也曾埋怨过,为什么阿玛济德会帅得这么与众不同,在人群之中,他永远是鹤立鸡群、令人望尘莫及的那一个!气质高雅不说,允文允武的英姿连他这个弟弟都崇拜得要死。吉夏小的时候甚至希望自己的生母也是那个带有维吾儿族血统的哈萨克美女呢!
想起小时候的愚蠢,吉夏不禁放声笑了出来。他笑得很无邪,简直与他的本性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这就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女人爱死他的无邪了。
吉夏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什么是真的?你真的打算当一辈子单身汉?小心被某人唠叨个没完!”
“拜托!我从没说过不讨老婆,都是你在别人面前东扯西扯,闲话才会传回宫里。”
“这全是因为你太不积极了。想想看,沙乌岱这一生已注定没有生育能力了,而他又坚决指定你是他的继承人,以你三十三岁的高龄还能孤家寡人的过活,全是因为父王还健在。日后若有什么不测的话,这个重责大任你是根本推脱不掉的。”
“别说了!这一切都还是未定数,我目前只管自己的事,而你,则是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了,闲事莫管!”阿玛济德不耐烦地斥道,心里则对弟弟的话耿耿于怀。
沙乌岱结婚十余年,讨了三任老婆,膝下仍无子,所以很认命地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阿玛济德却一点也不喜欢兄长的决走,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做弟弟的一个月犯一次的毛病。
吉夏吃了闭门羹,只好嘻皮笑脸地耸耸肩。“算了,我多说只有惹人嫌罢了。
但是我想有件事你还是得知道。”
“有关明天国宴的事?”
吉夏懒懒地将头一点“没错。”
阿玛济德斜睨弟弟一眼。“干嘛?外交部的事一向由你全权处理,即使发生天大的事也跟我没关系。”
“可是国宴举行地点是由你管的啊!而且有些重要的经界人士与会,你这个经济部长不出面招待,有点说不过去!”
“我还在年休中!”阿玛济德贼贼地冲着弟弟微笑。
“阿玛,你听我说,这件事是很重要的,我若没办好这件事,会被父主宰的。
反正你就到场晃一下,露个脸就好。”
“请沙乌岱出席吧!他比较有分量。”
“不行!”吉夏一急,音量不禁抬高,他赶忙握紧拳头低头暗击自己的手掌。
“拜托,为什么一向口若悬河的我碰上自己的兄弟就行不通呢?”
“兄弟,原因有二。第一,那是因为你对外人比对我们有耐性得多;第二,你的把戏我们早摸得一清二楚了,若自己人都会被你讹骗成功的话,这些年的兄弟是当假的吗?”阿玛济德停顿半秒,眯眼看了夹在指缝的一截烟头,抖掉烟灰后,上身往前倾,一只手臂横在桌上,语带威胁地说:“所以你最好一次把话说清楚,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吉夏将烟往嘴里一塞,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指上的戒指。“这场柄宴其实是沙乌岱提议的,不过真正的用意是想帮你挑个合意的对象。所以,你得出席,否则就会害我们背上浪费公帑的罪名。”
“你去死吧!表才会参加这种幼稚的招亲大会。还有,所有费用由你和沙乌岱负担,因为这是你们出的馊主意。”
“阿玛济德”
吉夏还想再说什么,一名服务生拿着行动电话走近他们。吉夏不由分说地抢过行动电话,随口就应,一秒后,他将电话递给阿玛济德。
“哪!瘪台找你。”说着,他绕到阿玛济德的左侧,双手搭上哥哥的椅背,打算采取强迫收听的计策。
阿玛济德将电话接过手后,以大手捂住左耳,躲开弟弟的纠缠。
“嗯是吗?她有说找我的原因吗?喔!好,我知道了,没关系,你还是带她上来好了,我会当面问她的。”
收线后,阿玛济德将电话递给服务生,待他退下后,转头竖起大拇指朝另一桌比了下,对吉夏说这:“吉夏,麻烦你先移驾至另一桌,好吗?”
“为什么?”吉夏一愣。
“我有朋友来。”
吉夏蹙起眉头,不悦地说:“是我先到的,他可以加人我们啊!”“容我提醒你,你是不请自来。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不要你加人我们!”阿玛济德轻抬食指,示意服务人员将吉夏的餐盘撤去。
“稍安勿躁,我烟还没抽完。”吉夏从服务生手中抢下餐盘,往桌上一放,将半截烟置于餐盘周边,坚持地表明态度。
服务生左右为难,两边都不愿得罪,最后他还是聪明地面向老板。
阿玛济德一手拿起餐盘,放到服务生手上。
“好了,吉夏,我老实跟你说,和我有约的是位女士,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成全我这一次。”
吉夏诧异不已,整张脸滑稽得有趣。“哈!炳!你终于开窍了。关系到哪里了?”
“少胡扯了!对方已经订婚,我们至多只能当朋友。”阿玛济德三言两语带过,挥手要赶吉夏走。
“不成,不成,要我现在走,可以,但你得答应我明天不落跑。”
“我会出席的,尽管我认为没那个必要。现在,请你赶紧离开,我不希望还得多费唇舌跟人家介绍你这位花花公子。”
“怕我太帅,把她拐跑是不是?”
“不是,是因为没必要,她不会在这里久留。”阿玛济德淡淡地笑着。
吉夏虽然一脸嬉笑,但锐眼仍注意到阿玛济德黑色的眼底一闪而过的银色光芒。
这是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秘密,当阿玛济德眼睛泛起金辉时,表示他喜乐的心充满期待若是银色时,则显示他的心情跌进了谷底。
吉夏眼见已达成此行的目的,聪明人见好就收。“好啦!我这就离开。别忘记明晚的事!”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西装,旋身快步离去,任亚麻白头罩在他肩后飘扬。
阿玛济德不吭气,静静地看着服务生收拾餐盘,整理桌子。
时间巧得恰到好处,服务人员刚走,他远远瞧见一名美丽纤细的女子踏进餐厅。
他注意到她外观的改变,垂在肩上的头发如黑绢般闪闪发亮;他也注意到她换了一件长袖的小领洋装,更注意到她紧张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右肘一弯,小手保护似地搭在另一只手臂上。
她在紧张!为了什么?
是因为不习惯这么多男人对她投射的爱慕眼光,还是害怕即将与他会面?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主动来找他?阿玛济德默默地坐在一隅,思忖着。
他不急着上前迎接她,因为这样才可以肆无忌惮地以眼光捕捉她的美丽,而不引起她的尴尬。
她众里寻人的模样有些焦急与不安,良久,她溜转的眼珠才与他接触,瞬间,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极浅又短暂,几乎比昙花一现还快。
于是,他站起来,迎接她的来到。
“邹小姐,真高兴你肯赏光,让我陪你吃这顿饭。午后小眠一下让你看来神采奕奕,截然不同。”
邹妍听出他暗暗调侃她善变,双颊倏地转红。“如果你还是很介意我下午无礼冒犯了你的那件事的话,我可以自己用膳。”
好一个自尊心超强的女人!“当然不是,请别生气,我有个教人吃不消的坏习惯,总是爱调侃人。这样好了,我请你这餐饭,以表示歉意。”
“不,该我请的。”邹妍可是点都不愿意占这个人的便宜。
“好!那就由你请。”他的态度倒爽快,直截了当地招来侍者要了一份菜单,大手翻,菜单就搬开在她眼前。
邹妍看着五花八门的法式菜肴,头又要昏了。她将菜单往前一挪,说:“请你随意点。我只要一份青蔬沙拉、奶油面包和香菇浓汤就好。”
阿玛济德眉挑,试探的问:“你是素食主义者?”
邹妍的心很低沉,暗自深吸一口气后,坦然面对他。“我不是,只是不喜欢吃肉。”
“喔!那算你运气好,本饭店别的不能,最能迎合初到此地的观光客的口味。
不过你若是在乡闻旅行,准会挨饿。”
“是啊!所幸我只要再住一天就可以回家了。”邹妍莫名地冒出这句话后,气氛随之冻结起来。
他面不改色,专注地看着菜单,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然后又适时地开口:“我们这里还有特别为素食主义者准备的蔬菜派及烤香茄,如果你不嫌多的话,各来一客如何?”
邹妍考虑了一下,大眼圆睁地点点头。“好啊!”结果,他每样菜各点两客,跟着她一起吃了起来。
罢开始,无人开口,两人的眼睛都是向着同一个方向望去。天上的月皎洁得不可思议,教邹妍痴愣了好几秒,她想着家人,想着同事,想着不知人在何方的牟定中,暗问他是否也是这样凝视着月。不过,他恐怕会嗤之以鼻的说:拜月是姑娘家的事!
想到这里,她猛然回神,见阿玛济德饶富兴味地瞅着她。“怎么?想着爱人?”
她回他一个尴尬的笑,低头喝汤,不做正面答覆。
阿玛济德不在乎地继续说:“你的眼睛很漂亮,用平光眼镜遮起来有些可惜。”
邹妍正要将汤匙往嘴里送,听他这么直来横往的说话,手不禁抖了一下。“谢谢,不过这不干你的事吧?”
“是不干!我只是把个人感想告诉你罢了。而且你本人似乎不太习惯那副眼镜,既大又累赘。我就不懂,你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邹妍挣扎地考虑了几秒,大概是虚荣心作祟吧,她轻轻摘下眼镜,搁在一边。
阿玛济德强迫自己别凝视她,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快速地跳动着,一股激亢从他的喉头往上涌,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睫毛是湿濡的。这些情况全都是因为他强烈地要她,他要她永远留在此地,要她也用激情回报他。
但是,此刻的她像极了一摊冷水,让他不敢贸然上前。
这一刻,他刚始质疑阿拉的用意。既然上天让他遇见她,为何又要他坐视她的离开?这种失望,如同在他热烈的心上插一把刀,他根本无力反击。这顿饭,阿玛济德吃得一点都不痛快,自我的挣扎让他换上了一副冷酷的面孔。
邹妍能感觉到他的变化,抬眼谨慎地瞥了他一眼,注意到他瞳孔的中心点不再漾着金芒,反而呈现流波似的银光,蕴含了某种谜样的情绪。一时之间,她傻住了,不禁脱口轻喃:“你的眼睛会变色!下午时是黑带金,现在却是黑带银。”
他拭了拭唇,将餐巾放在桌面“也许是光线太暗的关系吧!现在是晚上。”
邹妍接受他的回答,毕竟她的疑问并不重要,只是个话题的引子罢了。“我想你我既然有缘成为朋友,你或许能告诉我你多大吧。”
阿玛济德倒有点后悔主动成为她的朋友,因为他并不想安分地做她的朋友。他简单地应了句:“三十三。”随即目不转睛的凝视她。
邹妍尴尬地躲过他的审视,但眼前的男人挟着一般奇特的魅力吸引她、以眼神爱抚她,搞得她全身不自在。她虽不再是个小女孩,却从没面对过这么直接而强烈的感情,因此有点不知所措。她好希望能问问牟定中的意思,但他早闪得无踪无影,所以她决定拿这个莫须有的未婚夫当挡箭牌。邹妍坚信,只要对方不逾界,她相信自己也不会傻到去勾引眼前的男人。
她扯唇要笑,嘴角却僵硬得像被强力胶黏住般,牵动不得。“喔,那你比我的未婚夫长两岁。”
“是吗?”她随意的闲扯无异雪上加霜,让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一点都没错,两岁。”
对于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婚约在身的话题来点明彼此的界线,阿玛济德已渐生不耐,于是开门见山的说:“老实说,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带你上床。”
邹妍被沙拉酱里的芥菜子梗到了,她轻咳几声,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深锁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对不起,你说你想带我上哪里?”
“上床!”阿玛济德咬文嚼字似地重复。
她表情一凛,防备心顿起。“为什么?”
“当然是享乐做ài嘛!难道你以为我会找你下西洋棋吗?”他斜扫她的领口一眼,目光不客气地在她突出的胸线徘徊。
很奇怪,听他如此大胆的邀请,邹妍并不讶异,她下意识地将两臂拢紧,右手不停地扭着沙拉,盘里的生菜叶都快被她的叉子戳得稀烂了。“可是我已经是个快要结婚的女人了。”
“我知道,所以不会让你吃半点亏。我只求一夜,一夜后,我会送你一百万美金做为礼物。”他的口气没有半点祈求,只有傲慢。
邹妍想都没有想过这种电影版的桃色交易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需要一点时问让自己清醒些。
其实,他若不提钱的话,邹妍也许会答应,但是一扯上了钱,她就觉得出钱买娼的人最可鄙。她不想沦落到亲生母亲那般的下场,邹隽易把她这个连生父都不知是谁的私生子当成千金小姐养,她就更该自爱自重,绝对不能出卖自己,向欲望低头。
“我恐怕值不了那么多钱,所以你还是找别人吧!”她冷冷地回答。
“你没生气。”
“我该生气吗?”
阿玛济德倾身越过桌面,轻声说道:“该,照你的个性你当然该,而且也该有深受冒犯的表情。但是你却没有!这意味着什么呢?”
“没有意味任何事,只除了‘不’!”
“错!只除了‘要’!你也想要,但你做不出来,因为你自诩是个好人家出身的女儿,这么做等于是卖淫。”
“这种事本来就是卖淫。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你龌龊的提议,就恼羞成怒地指责我!”
邹妍站起来,狠狠地将餐巾甩在汤碗里。她气得双手打颤,好不容易才从皮包里掏出钞票,胡乱地丢在桌上,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眼光,她扭身小跑步地逃离他,像极一只从恶狠口中逃生的小搬羊,死命地向前冲。
阿玛济德无意抬眼凝视她,只是坐在那儿苦笑,笑自己傻。他告诉自己,这样做铁定能摧毁她对自己最后一丝的好感吧!
他起身要离去,低头注意到她仓皇逃离所撇下的眼镜,他不假思索地拿了起来,连同桌上的钞票,一齐交给上前问候他的侍者,请他找个时间再把钱和眼镜转送回邹妍的手里。
他很快地挥去脸上的阴霾,换上如沐春风的笑脸走过用膳的人群,仿佛刚才发生的那一幕仅是女人在撒泼,跟情人闹闹情绪罢了。一直到地迈出餐厅,瞥见守在餐厅门口的吉夏,他脸上的笑容才瞬间收敛了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他不悦地问。
“等你一起回去啊。”吉夏别具用心地瞥了二哥一眼“我终于知道你迷‘她’哪一点了。”
“很抱歉,我现在不想提她!”
“你刚才还在大庭广众下跟她求爱哩,怎么这一秒就不认帐了!”
“吉夏,我警告你!”阿玛济德用力抓起吉夏的前襟,狠狠地将他推向墙壁,威胁道:“你想吃我的拳头,是不是?”
“老实说,如果能激起你的男子气概的话,我倒不介意。”吉夏无视阿玛济德的威逼,迳自道:“你看上的女人算是个货色,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迷人。你注意到她白亚麻洋装下的奶子了吗?虽然不大,但配上她的纤腰和丰臀,却很赏心悦目。
我打赌她还是处女,如果你不要的话,我乐意现在上去接收,也许过了这一晚,她会赖走不走呢!”
“你下辈子吧!”阿玛济德握紧拳头往吉夏的下颚接了过去,吉夏痛得惨叫一声。“你若敢动她一根寒毛,我跟你如同仇敌。”
吉夏没想到阿玛济德会真的挥拳而出,他抬手轻拭渗血的嘴角,低声地说:“我跟你开玩笑,你竟玩真的!阿玛济德,你疯了吗?”
“不许你打她的主意!”
“我是在为你打主意耶!”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我的事免你费神。”阿玛济德冷漠道。
吉夏被他骇人的表情慑服了,一会儿才说:“算我多管闲事。现在,我们可以回家去了吗?”
阿玛济德松开吉夏的前襟,不吭一声地走在他前头,步履轻得像一只猫。
吉夏自知说话过了火,也不敢再惹二哥,只好尾随在后。上了车后,他也是躲得远远的,甘愿不顾礼节地要法索跟着阿玛济德坐后座,自己则挤坐在阿里的身旁。
一路上大家沉默寡言,爱交际的吉夏憋不住气,拉上前后座之间的隔音玻璃,对阿里说:“阿里,我哥哥今天的情绪不太稳哦!是我算错日子了,还是今天才是他该发作的日子?”
开着车的阿里莫名地睇了吉夏一眼。“殿下,原谅我不懂您的意思。不过,昨天的确是阿玛济德殿下发病的日子。”
“喔!那倒稀奇了,他今天的行为可一点都不正常。瞧,这伤还是他造成的,就为了个女人,差点把我俊逸的脸打歪!我看啊,你今天辛苦些,把他看牢点,搞不好他半夜起来宰了我,我可”
咱一声,隔音玻璃被人猛地拉开,阿玛济德阴沉地说:“吉夏,这辆车是我的,就算要关上隔音玻璃,也轮不到你来动手。”吉夏匆匆与阿里交换眼神,给他一个“我没说错”的表情。
突然,阿玛济德倾下身子抱住头。
法索大吃一惊“殿下,您怎么了?。”
“我头好疼。”阿玛济德吃力地应了一句,便不再吭气。
法索急忙打开酒柜,从中拿出镇定剂,倒了些开水递上前,但反被主子粗鲁地推开,水溅得法索一身都是,而葯丸也飞得无影无踪。
“把它拿走。”阿玛济德不耐地大吼。吉夏回头,关心地劝道:“阿玛,吃下去对你比较好。”
“猪操龟儿子!你给我闭上鸟嘴!”阿玛济德抢过法索手上的水杯,往吉夏那个方向泼了过去。
吉夏忍无可忍,抖掉衣服上的水珠后,命令阿里靠边停车。他闭门下车而大步走到后车门,门把一拉,对着里面的兄弟说道:“我受够你了,阿玛济德!我只不过是开个小玩笑罢了,又不会真的上她,你认识那个女人还不到一天,就翻脸不认亲兄弟了,你不要把我惹毛,否则我”
“否则怎么样?”阿玛济德邪笑地反问。“告诉你,我已经等她一辈子了,没有人可以拥有她!”
等她一辈子!吉夏盯着老哥幡然一变的表情,正要开口说“你不是阿玛济德”时,对方快了他一步,长臂横过一脸惊慌的法索猛地拉上门,成功地把他挡在门外,然后冷酷地命令阿里开车。
吉夏在车后追了一阵,知道不可能追得上,于是扯喉大喊:“阿里!看紧地,他又回来了!”
煞住脚步,吉夏狠狠地揪开头罩,心里直后悔去招惹阿玛济德,把他逼到嫉妒的疯狂边缘,才会让另一个“他”有隙可趁!
吉夏决定先赶回宫里再说。他举手拦计程车。
回到父王的行宫,吉夏认为应该先找沙乌岱商量。他找了半天,最后才发现大哥已在阿玛济德的旧房里。
只见阿玛济德安静地躺在床上,其沉睡的无害模样让吉夏想起了年少的二哥。
“阿玛济德怎么了?”他慢步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确定他是不是在装睡。
“昏过去了。”沙乌岱回答他。“大概是太累了。法索说他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一餐。”
吉夏将大哥拉到一旁,忧心冲仲地说:“沙乌岱,阿玛济德不太对劲。”大家都知道“不太对劲”这句话代表的含意。
“哦!是吗?我看是你多心了。他一进门就先跟我请安,我还问他有关明天宴会的事,他虽不高兴,仍是点了头,谈吐态度都很正常,只是气色差了些。”
为了谨慎起见,吉夏将事情始末讲给大哥听
“阿玛济德看上了一个女的,而她长得和月光有些雷同!你说的可是真的?没半点加油添醋?”沙乌岱好奇地问。
“我干嘛无事生波啊!阿玛就是把他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住,才会回这里的。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不过得快,她只住两夜,后天就要回国结婚了。”
“所以阿玛济德才这么沮丧?”
“不是沮丧,是绝望。”吉夏谨慎地纠正大哥的话。“而他又不肯去改变事实。”
“这种既成的事实,他就算想,也没立场去强留人家。”沙乌岱也同意阿玛济德的作法。
“话不是这么说,刚开始还是对方主动找他一起用餐的。后来是阿玛开价说要嫖她,才把她气跑的。如果不是他不正常的话,他会做这种事吗?”
“嫖妓吗?那还真的不像他。不过既然只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妓女,不要也罢。”
原来说了半天,沙乌岱还是不当一回事,吉夏气得不得了。“错,错,错!就是因为她不是妓女,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沙乌岱,拜托你,相信我一次好吗?阿玛济德是真的动了心了。如果我们不把她留下来,阿玛济德就等着哭死!或者,我们派人跟踪她,再找人暗中宰掉她的准老公,等她当了寡妇后,阿玛济德不就有机会了?”
“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我们出去吧,别在这里吵他。”沙乌岱拉着吉夏离开,留下法索和阿里陪着阿玛济德。
吉夏被大哥的态度惹得恼火,推开他的手,冷冷地说:“不管你们了!本人要出去避难了。当然,最好别发生任何事,若是真的发生事情的话,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说着,他旋身离去。
入夜后,阿玛济德从睡梦中醒来,睡在床角落的法索被主子吵醒,睡眼征忪地问:“殿下,您要上哪去?”
“小解。”
法索应了一声,又放心地倒了回去,也就没注意主子是朝门走去,而非自己专用的盥洗间。
阿玛济德微笑地走在通亮的回廊上,途中遇见几位刚做完工作的御仆,他们纷纷朝他行礼,但大伙都没注意到有任何异状,而到现在为止,阿玛济德也的确没做出任何吓人的举动。
他走到回廊的尽头,拐了个弯,来到行宫南冀的一间房门前。由于门没上闩,他轻轻推门而入,悄无声息地走向寝室尽头,站在床边,默默地盯着沙乌岱熟睡的模样。他的嘴角轻轻扬起,眼光瞄到小桌上的水果盘后,便被盘子上镶着红宝石的水果刀吸引,他抬起刀子,在空中抛转两圈,重新握紧刀柄,跪在沙乌岱的床上,慢条斯理地以刀玩弄沙乌岱的八字胡,然后再将冰冷的刀锋横抵在他的脖子上,刮搔着皮肤。
沙乌岱猛地一惊,张眼醒来,当他瞟见弟弟以刀抵着自己时,不禁愣住了。
“阿玛济德!你这是干什么?”他结舌地问,想挪身又碍于锋刃不生眼。
对方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鄙视床上的人,邪笑道:“也该是我做自己的时候了。听清楚,小子,我不是阿玛济德!”
沙乌岱恢复神智后,凛然地问:“那么你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炳,本人非神非圣,是一个毋需向俗人称名道姓的鬼。阿玛济德可能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可惜他从未对你们说过。哈!因为他跟我一样贪图美色,皆被月光迷住了,不忍烧掉那幅画,才让我有时间修炼成魔。”
沙乌岱面色愀然,哑声说:“你是巴克!”
“巴克!”对方闻言不禁狂笑两声。“不!沙乌岱,你的脑筋直了点。我才不是你三弟,那个阿玛济德早夭的孪生弟弟。我就是我,不是别人。不过有件事可以说给你明白,巴克的确是被我带走的,因为我需要他的命来滋养,最后再藉着他的力量以侵犯阿玛济德。”
“你为什么要如此加害于人?”沙乌岱冷静地抬手将刀锋挪离一吋。
“你不害人,还是有人会加害于你;不是你做错了事,而是你倒楣、活该!这道理,你懂吗?反正巴克生下来注定就是要死的,我只是抢先一步罢了。”
“你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沙乌岱,你也太自大了吧!你凭什么要我有问必答!”他?档胤椿鳌?br>
“就凭你现在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想要我帮你达成目的,不是吗?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侵扰阿玛济德?”
“哼!因为他德行高,而我最爱找德行高的人的麻烦。告诉你一件小秘密,在今天以前,你的宝贝弟弟在心境上根本就是一个童男,三十三岁的小男生!不过,拜吉夏之赐,把他所有的贪嗔痴怨逼了出来,我才有现身说话的一天。你说,这不是天助我也是什么?”
“这哪是天助!谤本是被你瞎摸上的。”
“沙乌岱,你最好别逞强,我气极起来,照样可以用阿玛济德的手宰了你。想想看,兄弟阋墙的笑话传了出去,会有多难听啊!”“那你最好赶紧说明来意。”沙乌岱咬牙切齿地说。
“很简单。我要你把阿玛济德看上的女人绑回宫里来。”
“就这样?”
“就这样!很简单是不是?只要我能得到她,就不会有任何伤亡;换句话说,只有她能救阿玛济德。”
“你是说,只要让你得到她,你就会放了阿玛济德。”
“没错!”
“那么那个女孩的下场呢?”
对方将刀收回,往自己的左掌心刺了下去,鲜血汨汨流出,滴在沙乌岱的白色床单上。
沙乌岱想别开头去,他不忍见弟弟的肉体被这个魔鬼残害,但他仍旧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淌血的手掌,因为他不能让眼前的人透视他的脆弱。
对方邪恶地笑了一下,英俊的脸庞流露出致命的危险。“这种事跟赌博一样,是有赚有赔的。你要我放了阿玛济德,就算稳操胜券了。毕竟他是你的手足、你在乎的人,对吗?”
“这倒是。但我和你谈了这么久,还是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如果你算男子汉的话,就报出名来。”
“少拿话激我!我是个鬼,鬼哪来的男子汉之分。不过告诉你本人的大名也无妨,毕竟你又治我不了。我是杰麦,杰麦.哈利法,月光的丈夫。满意了吗?”
沙乌岱对这们答案并不惊讶,但他仍是疑信参半。“不!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非要得到那个女孩不可?难道她就是月光?”沙乌岱随便扯着,想套“杰麦”的话。
杰麦神秘地笑—笑。“这个等日后谜底揭晓时,你就知道了。我要走了!”
“等一下!”沙乌岱喊道“形容一下你自己,譬如你的长相。”
对力嘲谑似地哼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的尸体了。俗话说:生不认魂,死不认尸。你算问错人了。”他将刀摔在桌上,扭头就朝门走去。“我走了,明天月升东殿时,我希望她会在我的房里。”
“你的房里?”沙乌岱讽刺地诘问。
“好,我改个词,我希望她在阿玛济德的房里等我,行了吗?沙乌岱,你别太得意!记住,阿玛济德还在我手中,我要他死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他抬起仍淌着血的手掌提醒沙乌岱。
“但阿玛济德若死,你也没机会接近那个女孩,是吗?魔鬼向来不谈蚀本的生意的。”沙乌岱旁敲侧击。
“杰麦”没有回应,只是拉开门,慢步踱了出去。
沙乌岱从一数到十,然后起身套上便服,迅速地冲出房门,跟在血迹后面来到阿玛济德的房间。
他推门而入,迈步至床帷边,只见阿玛济德好端端地躺在床上,除了他右掌带着血迹的伤口证明刚刚不是梦境外,一切平静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
沙乌岱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摇醒熟睡的法索,要他起来为阿玛济德包扎伤处。
而他则待在这个房里,直到天亮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