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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叹着气,驾照容易拿,车哪去找啊。郝婶说没关系,一切有她呢,然后找个理由说店里人手紧,希望带我一起走。母亲不知道怎么拒绝,眼巴巴望着我。
郝婶跟我到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我坚决地告诉她自己不会再去了,她关紧房门在我面前流泪,才说郝仁病了,希望我能去看看他。我想不通这一切,她明明知道郝仁为什么要留我,偏偏还帮他。
郝婶虔诚地说:“丫头,你有一天会懂,女人不想看自己的男人一天天病得更厉害,才会千方百计找能医他的那剂药。”自己可以治病救人还是第一次听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次次的不能拒绝郝婶,是她看上去如此软弱,对自己造不成伤害吗?“二〇〇二”不知不觉又已经是初冬。从浴室走出来。
一路和郝仁相拥着到床上,没有吃药的郝仁无力持久,很快就从我身上滚落了下去。身上失去男人身体的重量,呼吸顿时自如了很多,我从来没指望他带给我高潮,问他索要高潮的几次,只是在借故发一下牢骚。郝仁平静了呼吸,说起最近帮我新看了一套房子,正在叫人装修。他说:“我总感觉你就要走了。
这套房子你肯定不愿意留着,你抽空去看一下,趁工人还在,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自己对他们说。”
其实我一直想要的,是那种真正平静的生活,有一份稳定的收入,爱一个简简单单的男人,然后把自己嫁给他,一起住进一套普通的房子里。郝仁的好意都是多余,他已经不欠我什么,再这样下去,又像变成我欠他。
郝仁问我今晚是不是住下,我拒绝了,说不好意思让郝婶一个人在家等,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绝对不欠郝婶,她不过是拿我医她自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我惭愧?
想起很快要考虑小雨的住处,毕竟不能由她一天天大了肚子仍在店里乱晃,我对郝仁笑笑,接下他递过来那串新房的钥匙。
打开房门走出去,崭新的钥匙串在手里叮当作响。我把钥匙握紧,心想如果幸福也能像这串钥匙一样能被紧紧握住多好,和自己真正爱的男人依偎在一起走过一片片时光。
而不是别人的一剂药,医好了人家却把自己弄丢了,手更用力抓紧,我开始觉得疼痛,像担心再也抓不到幸福一样,狠狠难过了一路。城市的四季永远暧昧,天空中大片雪花开始飘落,才就知道真的是冬天了。
傍晚时分,我隔着橱窗看雪片被风吹得飞舞,看年少的中学生们在雪花飞扬的天空下跑过,像站在河的对岸观望着自己过往的青春。很快又是春节了,春节前这个月是服装生意的黄金月,我却像什么都没有。
小雨从身后靠近过来,她又胖了一点,穿了宽大的羽绒服遮掩腰身,被店内暖气蒸得脸色红扑扑的,怎么看怎么像个小孩。她轻笑着说:“姐,你这样静静望着窗外的样子,能迷死所有的路过男人。”
我是如此迷恋小雨的笑容,微微发了一下呆,用很轻的声音对她说道:“小雨,如果我是陈默,一定好好爱你。”
小雨的眼睛里一下就湿润了,扁着嘴微微仰起头。曾经有传说如果把头仰起来,眼泪就倒流回去,忧伤在心底化开,人才渐渐长大,也许小雨也听到过。
我们在玻璃墙内轻轻贴紧,她的肚子微弱地跳动了几下,四个月大的生命也许已经能感觉到母亲的委屈。憋了很久,小雨说:“生孩子真麻烦,要等那么久。”心里清楚那不是她本来要说出口的话。
昨天王娜来店里看衣服,随口对我说在路上看见了一眼陈默,开着车,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小雨飞快地转身走开了,然后一直到刚才,才对我笑了一次。我搂搂小雨的肩膀:“给他打电话。”
小雨倔犟着抗拒“不!”我轻声说:“你不告诉他,他永远都不知道。”我看见小雨眼眶里闪着晶莹的光,看见她把嘴唇咬得浸出了血,看见一脸隐忍的忧伤。
然后小雨挣开我推开门跑去外面,仰着头狠狠地望向天空,我追着她出去,纷扬的雪花落进领口里,冰凉。世界空旷,我们两个在漫天的大雪下如此渺小。很久,我对小雨说:“回去吧,我没穿外套。”
小雨不动,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我试着帮她擦去一些,可是眼泪越抹越多,怎么帮也是徒劳。小雨哭着说:“我打了电话,陈默的电话换了,走之前他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换了电话就是把我忘掉了,不用再等他回来。姐,我现在难过得要死。”
“有什么不曾忘掉”我在雪中发呆,那些雪渐渐落满我们俩的头发,白发魔女般的两个女孩,呆立成了路边的风景,路过的人走了很远也会回头观望。
小雨解下羽绒服要披给我,我艰难得已经说不出话拒绝,一味的摇着头。他为什么这样对小雨呢,一个号码换掉,就提示别人忘记一场刻骨铭心!
我拉着小雨往店里跑,小雨说想一个人再在大雪里呆一会。我说不行,也许陈默只是关机呢?小雨说:“不是关机,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我摇头:“我要亲自打一遍,才能相信。”
一头撞进店里,我抓起电话拨陈默的号码,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可是我已经知足,欣喜地对小雨说道:“你听,没有换掉。”小雨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呆呆地望着我出神。
然后她对我笑笑,笑得是那样落寞,一点都不开心。我把话筒递给小雨让她来接,小雨飞快地在陈默接通之前挂断了,我逗小雨笑:“不想让我听见吗?要等我走开自己再打过去?”小雨久久地凝视着我,表情像个大人。
我问:“怎么了?”小雨说:“我真傻。”她微微笑了一下“姐,陈默有没有对你说过,如果他换了电话同样是把你忘了?”“没有吧,反正不记得了,我都想不起陈默长什么样子了。”“嘿嘿。”
“没良心的小雨”“姐,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我开心起来,这一会我心里憋死了。”小雨又笑得像个小孩。“好啊,你说给我听,只要不逼着我去跳楼。”“那就是请我去大吃一顿,我饿了。”
我带着小雨出门,吃顿饭多容易啊,附近有几家店可以由我随意签单,反正是郝仁最后结帐。小雨挽着我的胳膊,边走边哼着小曲,我这才放下了心,电话的事情已经弄清楚,小雨一定是想偷偷打给陈默。
去餐厅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我喜欢隔着窗子看外面,玻璃墙外那些完全与我无关的人生,才可以让我安静下来。小雨解了羽绒服,羊毛衫下小肚子微微的隆起一点,她旁若无人捧着肚子,来回用双手摸来摸去。
我瞪了她一眼,提醒她注意形象,给人家看出这样年轻的一个女孩怀着身孕,不惊得目瞪口呆才怪。小雨收敛了一点,轻声对我说:“姐,给你商量个事。”
我点点头。小雨说:“不要告诉陈默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一辈子都不要。如果你说了我就跑,让你们永远都找不到。”我哼了一声:“你这是跟我商量还是在威胁我?”小雨讨好地对我笑:“如果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转过脸不看她:“你爱说不说。
既然是他陈默的孩子,无论我们要不要他承担起父亲的责任,也必须要让他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小雨说:“姐,他会逼我把孩子打掉,你信吗?”
我惊了一下:“为什么?”小雨叹了口气:“直觉呀,女人的直觉,但是生下之后才告诉他,又是欺骗了他,陈默最恨人家骗他。所以我才求你永远都不要说。”我能否认一个怀着孕的女孩不是女人吗?我能否认一个正如此深深在乎着心中爱人感受的女孩不是女人吗?
同样是个女人,我又能否认女人的直觉吗?陈默,他何德何能?我沉默着不能说话。菜端了上来,小雨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我的表情,被她盯得无法呼吸,我咬咬牙:“小雨,你还吃不吃东西?”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和我没关系,我一辈子也不打算和陈默再说话了,这件事告不告诉他,什么时候告诉他,都和我没关系。行了吧?”
“不!”小雨说:“和你有关系,你以前说过,孩子生下来算是我们两个人的。还有,你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和陈默说话,他会回来找你的,你还记不记得他给过你一个承诺?”
“没有承诺,一直都没有。有一段时间坐过他的摩托车而已,他凭什么自己随口订下规则,却要让全世界承认?”我对小雨说:“算了吧,不要牵扯上我,我发过誓不再和陈默有任何牵连了。”“不是这个。
陈默有一次喝醉酒,对我提起过给你的那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你们两个分开了,他唯一会做的事就是千方百计再找回你。”小雨注视我很久:“我知道你记得,就像你没忘记他说,如果换了电话就把你忘掉了一样,”
小雨没良心,亏我对她这么好什么都替她想,连她今天爱吃什么菜张口就可以报出来,她居然这样对我,拿我忘不掉的事情折磨我。我恶狠狠瞪着小雨:“那些话他没对我说,我一句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