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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休息时间,季缦翎离开事务所,独自一人下楼,准备买便当回办公室吃。
她拿起手机瞧瞧,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奇怪,为何今天昊飞没有打电话来?平时早上他一定会打个电话给她,再不然至少也会传个简讯。
即使他们只是很简短地交谈几句,简讯也不会超过十个字,但这短短时间的通讯,就足以一让她高兴上一整天。
今天早上她醒来时,卫昊飞已经离开,并且细心地替她把干净的贴身衣物放在他曾睡过的枕头上。
由于他昨夜的热情需索,害她今天早上睡迟了一点,所以她匆匆梳洗换装之后便出门上班,一直忙到中午。
中间,她有好几次想起他,但实在没时间拨电话给他。
才踏出大门没几步,季缦翎突然止步,惊喜地看着卫昊飞迎面朝她走来。
季缦翎绽出笑容,提步往他小跑而去。
然而,到他面前之时,又迟疑地停下。
“昊飞,你怎么会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她目光梭巡着他英俊的脸庞,问道。
“我没事。我今天早上好想你,所以就趁午休时间来找你,只是想看看你而已。”卫昊飞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往餐饮店聚集的对街走去。
季缦韶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或许他没有注意到,但是他漂亮的浓眉是皱着的,他的唇抿成严肃的线条,他的眸告诉她,他心中藏了心事。
是什么样的心事,让他特地在午休时间来找她?
袁晶晶告诉她的那些话忽地浮现脑海,季缦翎不耐地将之挥去,暗责自己竟然让她的话干扰她和昊飞之间的信赖。
“缦翎,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真的没事。我难道不能过来看看你?”卫昊飞低头说道,还给她一个微笑。
瞧,连微笑都那么没精神。季缦翎黯然地想。
或许恋爱中的女人会特别多疑,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不对劲。
不过,她不打算现在戳破,因为如果卫昊飞不肯说,她就算跟他在这边站到天黑,他都不会说。
“你吃过饭了没?”她问。
卫昊飞摇摇头。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季缦翎拉着他往前走。“你中午有多少时间?”
“大约一个小时吧!”他说。
季缦翎点头,拉着他往一家简餐店走去。
他们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周围拥挤的用餐人潮将他们淹没,餐厅内喧闹纷纷。
点完餐之后,卫昊飞静静地坐着,黑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季缦翎,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你早上什么时候离开的?”季缦翎打破沉默,率先开口。
“大概六点吧!我看你睡得正甜,所以没有叫醒你。”卫昊飞回答,神情温柔。
“那你为什么一整个早上都没打电话给我?”她嘟起小嘴,佯嗔道。
“早上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卫昊飞说道,伸手拿起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他不打算把袁晶晶的卑鄙行径告诉她,以免她担心受怕,这件事他会自己解决掉。
季缦翎安静下来,垂下眼帘,玩弄着面前的餐巾。
接下来的整个用餐过程,他们大部分都静静吃着自己的食物,偶尔挟菜给对方,说些无关痛痒的事。
卫昊飞在吃饭的时候向来不多话,但今天的寡言却让季缦翎感到一阵不舒服。
她无法确定是因为昨天袁晶晶的那通电话,还是今天他的表现,引起她的多疑。一直等到他们用餐完毕,各自喝着咖啡时,季缦翎终于忍不住了。
“昊飞,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你有心事。”
卫昊飞靠着椅背,黑眸深深地锁住她。
好半晌,他才说道:“缦翎,你信不信任我?或者说,你信不信我们可以维系一个非常长久的关系?”
季缦翎的俏脸有点僵硬。
许久以前,她就不再相信男女之间在热恋退却之后,还会剩下什么继续在一起的基础。
是他的出现给她一丝希望,他让她渴望能跟他组成一个家。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任何男人,直到他夺走她的心。
如今,他问她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因为对男人根深柢固的不信任感,她直觉地把他的问句往坏的那一方面解释,担心他是不是和她上床之后,对她失去新鲜感,所以开始理性思考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
“你觉得呢?我们可以维持一个长远的关系吗?”她的心不争气地狂跳。
“我觉得,轰轰烈烈的热恋很容易发生,但在热情褪去、两人的关系从热恋的情人转为生活伙伴后,还能在渐趋平淡的关系中发觉甜蜜,才是最困难的。对我来说,那才是爱情,是足以相赖一生的稳固盘石。”卫昊飞很认真地说。
“昊飞,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季缦翎问。
他从没有跟她说过这些话,为何要在这时提起?
“我想说的是,爱情需要信任作为基础,我需要你的信任,可是我一直可以感受到你对爱情的不信任,就连我刚才问你信不信任我,你都不愿意回答。”卫昊飞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欠缺信任,是残缺的爱情,很容易就早夭。”
季缦翎咬唇。
她好想告诉他,她信任他,但喉间又像梗着什么东西,害怕说出来之后,是欺骗他也欺骗自己。
她一直逃避这个问题,不敢检视自己对他的信心是否足够,不去看、不去想,只是贪恋着他的宠爱
“一个小时快结束了,你该回去上班,我也得回事务所。”季缦翎看看手腕上的表,说道。“至于你的问题,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回答你。”
她又再度逃避了,但她别无选择。
那些潜藏在心底的排拒,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
“好吧!”卫昊飞没有逼她,微笑中有隐约的落寞。
他们沉默地离开餐厅,各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
卫昊飞悄悄望一眼季缦翎,心中一紧。
横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深下见底的悬崖,他必须带着她小心地走,否则一个不小心,两人都会跌得粉身碎骨。
季缦翎没想到,从那天中午和卫昊飞一起用餐之后,接下来的三天都见下到他的人。
那天下午,她接到他的电话,说他晚上必须搭机赶到香港分公司开一个临时会,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他毫无预警的通知令她有些错愕,但知道这两个星期他的确因为她而放下许多工作,所以对于他要去香港开会这件事,她也没有多想。
毕竟,他以前是个超级工作狂。
可是,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她满心期盼他的出现,结果他下午又打电话告诉她,他还要晚一点才会回来。
晚多久?她间。
或者明天吧!他回答。
她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当其它同事都下班之后,季缦翎无精打采地将办公桌收拾干净,拎起包包,离开事务所,突然觉得孤单是件很可怕的事。
好奇怪,她和卫昊飞才在一起两个星期,可是当他不在身边时,她甚至无法想起在没遇见他之前,她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头闲晃,忽然想起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卫昊云了。
自从她和卫昊飞陷入热恋之后,满脑子都是他,其它的事情根本无暇去想。
她在下一个街角转弯,往小酒馆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昊飞会不会跟昊云联络?
唉!她真的好想他。
推开小酒馆的门,季缦翎四下张望,发现卫昊云并不在里面。
她失望地在吧台挑个位子坐下,随便地点了一杯饮料。
强烈的孤独感包围住她,让她没有任何食欲。她拿出手机,屏幕上仍然没有显示任何来电或简讯。
她按下卫昊飞的手机号码,一阵子之后,传来甜美的语音。“您所拨的电话目前没有响应”
季缦翎按下停止通话键,秀眉皱了起来。
昊飞到底在做什么?今天除了他打来的那一通电话之外,他的手机总是没响应。
她颇感无聊地放下喝了一半的调酒,付完帐之后,决定早早回家,试图用睡眠来抵抗这无止尽的思念。
为了提振低迷的心情,季缦翎刻意挑选另一条回家的路线,放弃捷运,改搭公车回家。
上了公车之后,车上人不多,她挑选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盯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夜景。
就当公车在距离她家还有十多分钟路程的路口等红灯时,她不经意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缦翎猛地坐直,仔细望向窗外。
只见对面的马路边,卫昊飞从他的车上下来,关上车门,往旁边一栋大楼内走去。
她很确定没有认错人。
他明明在这里,为何要骗她说在香港?他进入的大楼是哪里?他要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随着不断扩大的疑心在季缦翎心中散开。
绿灯亮了,公车缓缓往前移动,然而季缦翎的眼神却一直看着卫昊飞进去的大楼,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之前袁晶晶种下的小小刺痛感又开始发作。
昊飞竟然骗她?在他问她信不信任他之后,竟然就对她撒谎?
不知不觉地,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颗泪滴落在她的膝头。
恋爱中的女人固然幸福美丽,但也最敏感脆弱。
她拭去眼角的泪,呆愣地看着外头飞逝的景色,脑中因卫昊飞的欺骗而一片空白。她不愿意用脑筋思考任何事,任由麻木侵占她的心。
好不容易,她再度开始学习信任一个男人这会不会是个可笑的错误?
卫昊飞依着手中的地址,搭电梯到大楼的五楼,走到一扇门前按下电铃。
不久之后,一位男士前来应门。
“请问你是?”那名男子问道。
“我是卫昊飞。”卫昊飞点点头。
“喔!卫先生你好,我是张先生,与您联系的那一位。”男子跟卫昊飞握手之后,退一步让他进入门内,然后将门关好。
室内是一间略显杂乱的工作室,光从外表看来,根本猜不出它是一间知名的跨国征信社。
前两天,卫昊飞的确去了香港一趟,可是并非开什么临时会议,而是去找一位移民香港的老朋友。
这个朋友的家族拥有一间非常出名的征信社,他朋友本身也是个中好手。
卫昊飞不希望外人得知光盘的事,所以想请他回来帮他拿回光盘的档案,销毁所有的光盘。
无奈他朋友一时无法离开香港,但基于老朋友的情谊,还是透过关系替卫昊飞打几通电话给一些在台湾的同业,想介绍几家可靠的征信社给他。
哪里想到,在他朋友所联系的几家知名征信社中,其中一家竟然就是袁晶晶委托的征信社。
他朋友巧妙地从对方口中套出光盘在他们手中,袁晶晶除了上次拿去给卫昊飞看的那一张之外,手边没有其它光盘。
经过他朋友的牵线与游说,今天早上卫昊飞终于与对方达成协议,愿意用袁晶晶所付酬劳的两倍价钱将光盘买回,并且不会对他们提起诉讼。
在软硬兼施、威胁利诱之下,对方自然愿意将光盘卖回给卫昊飞。反正他们是以赚钱为目的,当然是越多越好,至于是赚谁的钱,他们并不在乎。
于是,在与对方联系协议好之后,卫昊飞又匆匆赶回来,想赶紧把事情解决掉。
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打电话告诉季缦翎他要延迟一天回来。
“卫先生,我以为你在香港。”那位自称姓张的男子说道。“你动作很快。”
“我想,任何人处于我这个情况,都会急着把光盘拿回来。”卫昊飞有些讽刺地说。
他今天下午才下飞机,回家放了行李之后,便直接找上门。
“当然。”张先生不以为意地笑笑。
他们这一行,本来就是拿钱办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他从靠墙柜子的其中一个抽屉拿出两张光盘,交给卫昊飞。“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把计算机里面的档案删除,你可以来检查一下。”
卫昊飞摇摇头。“我不需要检查,因为如果你想要隐藏档案,可以把它随便存在某个可抽取式硬盘里。但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么笨的事,否则不但拿不到钱,还会惹上官司,划不来。”
这是他们当初说好的条件。
卫昊飞先开一张支票给他,但要等到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兑现,如果到时袁晶晶还有光盘可以威胁他,那么他会马上取消付款的行动,并且采取相当的报复手段,让他们混不下去。
卫昊飞从西装内袋中拿出一张支票交给他。
张先生伸手过去,但卫昊飞并没有放手。“还有一件事,我房内的针孔摄影机是不是你们装的?”
他点头。
“装在哪里?有几个?”他问。
“两个,一个在你房内衣柜的隔板中间,另一个在客厅电视后面的墙壁,就在电视正后方。”张先生照实说道。
卫昊飞松开手,让他把支票抽走。
“我希望我们的交易保密,至少保密到袁晶晶所定下的期限为止。”卫昊飞说罢,转身离去。
他现在只想去找季缦翎,抱着她,感觉她在他的怀中,沉浸在她那双慧黠的明眸中。
天!他好想念她。
他开车去征信社时,特别绕路经过季缦翎的事务所楼下,却发现事务所一片漆黑,显然所有人都已下班。
不知缦翎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无聊?有没有跟他想念她一样惦念着他?
然而,此刻他只能强忍相思之苦,让她以为他还在香港。
因为他还有一件事情没做。
明天,他要去找袁晶晶,了结这一出闹剧。
季缦翎失眠了一整夜。
她神智清醒地看着黎明的第一丝曙光渐渐扩大,直至天色大亮。
昨晚回到家之后,她又打了两次电话到卫昊飞的手机,仍然是无人接听。
一整夜,她胡思乱想着各种可能,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跳下公车,直接面对面地问他。
或许是因为害怕失去他?
她爱得太深,连胆子也变小了。
季缦翎爬下床,披上一件外套,走到客厅,从窗户往下看着逐渐苏醒的城市。
现在是早上八点多,平常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办公室里准备工作,但她昨天跟李律师说今天要休假,本来是要去机场接卫昊飞现在显然不必了。
她走进浴室,开始梳洗。
“我不能再逃避,不能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季缦翎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
她无法再忍受这种独自担心受怕的折磨。
迅速地梳洗完毕,她从衣柜挑了一套轻便的裤装,决定去卫昊飞家看看。
当出租车快开到卫昊飞的住处时,季缦翎突然看见卫昊飞的车子从前面的巷道转出来,开在他们的前面。
“先生,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季缦翎指着卫昊飞的车,跟司机说道。
出租车司机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配合地保持在卫昊飞后方的一段距离内。
约莫二十分钟,卫昊飞的车停在一栋商业大楼之前。季缦翎看着他将车子停在路旁的停车格内,然后走入那栋大楼。
等卫昊飞进去之后,季缦翎也付钱下车。她关上车门,抬头往上看见挂在大楼外墙的大看板,一时呆住。
看板上写着“太平洋电子通讯大楼”这几个大字。
她秀眉一皱,往大门里头看。
卫昊飞被一位接待小姐带领着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他背着她,独自到太平洋电通做什么?不可能是去洽公,更不可能是谈判。
况且,他好歹是新瑞公司的总裁,怎会亲自开车来太平洋电通,像个业务一般?
一个她非常不愿想到的答案浮现脑中。
莫非,他是去找袁晶晶?
她痛恨这么想,但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他为何纡尊降贵,一个人偷偷地来。否则,她是他的律师,他要来太平洋电通,应该带着她一起才对。
季缦翎的双腿像生了根,钉在原地无法移动,一颗心如同蠢蠢欲动的火山,紧绷着、疼痛着,无助地等待一场可能发生的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大楼内部的保全人员见她一直站在大门口,于是上前问道。
“啊呃我在等人。”季缦拥回过神,对保全人员说道。
“可不可以请你往旁边站一点,不要挡住门口。”保全人员说。
“喔,不好意思。”季缦翎说完,转身穿过街道,走到大楼对面的街角。
她依然站在那儿,即使她的心不断恳求她转身离去,不要让她眼睁睁地看见恶梦成真。
然而,她仍咬着牙,等候着卫昊飞从里头出来。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脆弱的女孩,甚至不敢打电话去问初恋男友为何不要她,将自己封闭半年,让伤口在心中烂。
这一次,她要看着卫昊飞的眼睛,亲耳听他说明他为何要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