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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的清光,微弱的在林间晕放着,百花齐放的院子一角,一棵粗壮的油桐花的树干上架着一座秋千。
秋千上坐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一来一往的摆荡在微弱的月色下显得冷清与寂静。
"怎么了?你今天从外头回来后就失魂落魄的。"
梦秋晓走近来回在空中摆荡的秋千。
"哪有。"梦春痕斜着脖子依偎着系秋千的树藤,出神的模样跟出口的话有些不符。
"没有?"梦秋晓怀疑的挑眉睇向她。
"唉,我也不知道。"轻轻的叹息自梦春痕口中缓缓的逸出,语中似多有不解。
"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梦秋晓在她身边的另一座秋千坐下。
"我今天遇到一个男人。""男人?街上的男人不多得是?"
"天下男人是很多,不过像他那样特别的大概独他一人了。"梦春痕有些迷茫、有些痴迷的说。
"不会吧,难不成娘说的话不到二天就应验了,大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梦秋晓用着奇异的眼光打量着梦春痕。
"怎么回事我也说不上,那个男人哎呀,总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一个陌生的男人错把她认成别人,还抱着她不放,照说,她该气恼他的唐突的。然,在那一瞬间,她却被他那种天撼不动、浪推不倒的情深给迷惑吸引了,甚至,当时她好嫉妒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直觉得此生要能得他此般深情,也就不枉来人间一趟了。
不过,可惜他爱的人不是她,事后他发现认错人后,他脸上那瞬间倒垮的神情是她一辈子也难忘的;因为,变得太快也太无情,一个人如何能在瞬间由火热变冰冷呢?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她怀疑是怎样的女人能让他如此着迷,让他一辈子一颗心再也装载不下别的女人?
他们之间想必都有着十分痴迷无悔的爱恋吧。
这世上她惟一知道、也能想象的爱恋只有父母亲的,爹虽然不在了,可是她常听娘说着他们过往的浓情蜜意。
娘口中的那种虚幻又真实的甜蜜让她打心底以为男女间真正的情意该只有一种,是生命里惟一的一种,是谁都不可替代的。今天她遇上了,可是却是别人的,突然间她心里涌上了不解的心酸。
她不懂,那份酸涩是什么?它代表着什么?又是怎么来的?
"大姐?大姐?"梦秋晓见梦春痕已神迷的忘我了,她轻推了她。
"啊?!怎样?"
"什么怎样,你到底是遇上哪家的公子,怎么一颗心就落在外头,忘了要拾回来。"
"哪家的公子?我也不清楚,他看来像是江湖人士。"
"那是哪门哪派的?江湖这么大,总得有个头绪吧?"
要论江湖,她们都是个中翘楚,一家五口随便一个都能让江湖翻天覆地,还怕找不出一个人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手上有把人人抢着要的天女剑。"
"天女剑?"这剑像是在哪里听过?梦秋晓翻动着记忆的一页页,想找出熟悉的印象。
"对了,今天的天气好怪,你注意到了没?"梦春痕想到了在石亭时看见的天之异象。
"天气好怪?没呀,不是一直都是朗朗晴天吗?"梦秋晓被她这突然的问题给愣住了。
"咦,怎么你没发现"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了还窝在这里呀?''梦夏艳这时带着颜念云走了过来,打断了梦春痕未完的话。
"咦,念云还没睡呀?"
"春姐姐,我睡不着。"颜念云跑向梦春痕,偎在她怀里道。
"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
"只剩一天了,我怕我找不到宝镜。"爹爹难得出门去,要是她不利用这三天找宝镜,以后怕再也没机会出门了。
"念云,这宝镜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历代以来,多少人为了它魂断命绝都未果,如今,你只有三天的时间而已,机会是少了点,我想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梦春痕虽不想浇她冷水让她失望,但是,这件事本来成功机会就不大,她不要她期望太高,以免失落太深,到时伤心得不肯回家。
"可是,我好想看到爹爹的笑容,我好想见我娘。"颜念云逸着哀戚的语调说着,让人听了不由得动容了起来。
她的话不是任性,不是天真,而是一种真心的希冀,孝顺又早熟的想让父亲开心。
这样贴心女孩说的话,让人忍不住的想替她圆场梦,只可惜,她这梦太难,只怕没人能完成。
"念云"梦春痕心疼的抚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想念云的爹爹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念云这样的好女儿呀,有了你,你爹爹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梦秋晓说着。
"是吗?"那为什么她从小到大都没看过爹爹的笑容,颜念云低头不言的想着。
梦夏艳瞧她一副快哭的样子,她抛给梦春痕一个"都是你自找麻烦"的无奈表情,随后,她转向颜念云:"好吧,那说说你对宝镜有什么线索?"夏艳怕她会哭,所以转了话头,让她去想宝镜的事。
"我有,我有这个。"颜念云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梦春痕等人看到她摊开的那张纸,都出现相同的神色。
"怎么你也有这张纸?"
"这是上回我跟爹爹进城来的时候,一位好心的大叔给我的,我就是听到他跟人在聊宝镜,我才知道的。"
"怎么全城都有这张字签?"梦夏艳狐疑道。"你们也有吗?"
"之前有捡到一张。"
"真的,那你们会解吗?"颜念云满怀希望地问。
梦春痕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后,她们很有默契的摇着头。
"咦!你们看,这里也有春夏秋冬耶!"颜念云指出字签的第二行字。"好巧喔。"
"是啊,真是巧、真是巧。"
梦春痕尴尬的望向梦夏艳及梦秋晓,对于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为寻宝的主角,她们是无措且无辜至极。
只好对她装傻了,因为她们的确不知半桩事呀。
也不知是哪个好事人,竟没事把她们扯进这场寻宝记中,真是闲透了。
梦春痕看着那张字签,突然间,一抹奇异的熟悉划过她的心,这字
不敢想象,他居然会认错人,怎么会!他思思念念魂牵梦萦的只有馥云呀,不管是醒来、是梦里,他的心永远都只有她的身影,他这样的记挂她,他怎么会认错人,怎么会,怎么可以呢?
然,今天他却真抱了一个不是馥云的女人,只因为她身上有着馥云的熟悉味道。
那好久好久不曾沁人他心神的清淡郁香,今天猝不及防的钻进了他的所有知觉里。
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一个女人跟馥云有着相同的香气,且一样到让他辨别不出,这不可能呀,不可能的
懊恼异常的,颜侃直想砍了自己这一双抱了别的女人的手,他对今天自己犯的错误,怎么也不能原谅。
一种出轨背叛了心中挚爱的歉疚在心里缓缓的扩大发酵,让他就要不能面对自己。
可,要命的是,明知是错误!但颜侃的脑海却迟迟无法除去乍见那名女子的记忆。
她窈窕的身影,就落在缤纷的桃花雨中,她看来仿若是从桃花仙界里走出来的花仙子,是那样清明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怎么会这样,他不该记得她的,不该的。
奋力的甩了发疼的头,颜侃决定非得把她的影子从他印象里除去不可。
他的心只能装载馥云一个!再没人能取代她,没有人。
天女剑、天女剑奇怪,这词她明明在哪里,听过的,怎么现在都想不起来?
梦秋晓来回的在屋里踱着步,向来聪慧的脑袋现下快被那呼之欲出的熟悉词语给折腾出病了。
"天女剑,天女剑,到底是谁拥有了天女剑?天女天女剑?"对于那能在瞬间就夺走梦春痕心神的男人,梦秋晓很关心又好奇。
"是圣贤山庄。"一直在一旁安静读卷的梦冬沁说话了。
"圣贤山庄!啊,对了,就是它!"梦秋晓满脑的混沌突地被人点醒,恍然大悟的她望向一旁不愿释卷的妹妹,这才怪起自己竟忘了还有一位过目不忘、记忆力极好的聪明小妹。
"冬丫头,天女剑是圣贤山庄的宝贝对不对?"
"嗯,几年前不知是打哪儿得来的,不过,圣贤山庄的庄主圣高唐的确是拿它耀武扬威了好些年没错。"
"难怪我一直对此剑不陌生,原来是那个爱招摇的圣贤山庄的。"
"嗯;可惜一把好剑,落到一池污泥里。"
天女剑乃百年前由名剑师逃邝,也就是神剑门的创办人所铸的。逃邝除了铸天女剑外,还同时铸地恩剑。
这二把乃是一对不可分的阴阳对剑,天女及地恩二剑不但能削铁如泥,且更神奇的是,天女剑照日能聚能量,地恩剑照月能得其精华,传闻二剑合一,威力无比、天下无双,是古今再不可多得的神奇兵器。
不过,可惜的是几年前不知为何天女剑却落到空有"贤"名的恶质山庄里,而地恩剑却从此消声匿迹了。
"是呀,天女剑怎么会在圣高唐的手里呢,他不是贪财好色的大土狼一只吗?"
对于这个名为圣贤却一点也不如其名的圣贤山庄,梦秋晓有着万般的难以理解。奇怪,天女剑一直为圣贤山庄庄主里高唐所有,他不可能把此一名剑让别人佩带,那么,手持天女剑的就只有他了!
而大姐居然会对圣高唐一见钟情,不会吧?那个圣高唐可是有名的好色男子,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种猪。
如今,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可妻妾却已成群了呀,可比皇帝老子的后宫三千,大姐怎么会喜欢那种男人呢?
"怎么突然问起天女剑?"梦冬沁问话的同时,视线仍没离开她手上的书卷。
"你算算吧。"秋晓不答反问!她想,冬沁跟娘学尽了五行术数及八卦干坤,她算命一流,举凡上天下地、过去未来都难逃她轻掐的指间。也许这事问她,事情会更明确些。
梦冬沁闻言也不啰嗦,空出右手拇指从食指开始轻点。
才一眨眼的时间,梦冬沁粗略的推算后,她轻喃了一句:"原来如此。"接着便又看她的书卷了。
"原来怎样,你算出什么了?"梦秋晓急问。
"大姐红鸾星动了。"梦冬沁回答得很简单。
"什么,是真的!怎么会"大姐真看上那个恶名昭彰的恶质男人!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不见了,念云居然不见了。
屋里前前后后没有人影,馥云的坟旁也没有,就连她常去的那条小溪也寻不着她。
她不见了,她真的不在家。怎么可能,从小到大,若不是他带她出门,她是不可能离开这个家的。
如今,她却不在。她是被劫?还是离家出走?
被劫?不可能,圣贤山庄的人不可能找得到这里,按现场环境来看也不像是这样。
然,不是被劫,莫非是她离家出走?
是吗,离家出走?乖巧的念云有可能会这么做吗?.
平时对她的恨意及疾言厉色顿时浮现,颜侃想,怎么不可能,他对她那么坏,只要是正常的孩子都会受不了他的。
曾经,他不只一次的想赶走她,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吗?她终于受不了他了吗?
她走了,离开他这个再也开心不起来的男人,离开他这个不负责、不疼孩子的父亲。
思此及,颜侃凄怆的心突然有放下大石的轻松感。
也好,她是杀人凶手啊,是他胸口永远的痛,馥云就是为了她才丧失一条命的,若不是她馥云也不会死,她是杀人凶手,是她害死馥云的。
呵,也好,她走了也好,这样他就再也不用受煎熬了,不用日夜看着害他跟馥云生死离别的凶手了,不用看着出落得越来越像馥云的另一个女人了。
这样,他更不用为了她而苟延残喘的留下自己
这条贱命,他终于可以去陪馥云了。
终于可以解脱了。
突然愉快起来的心情,让颜侃义无反顾的一心朝阎罗殿而去,脚步被爱妻的坟墓给吸引。
"馥云,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愿望终于可以成真,和妻子的过往记忆都在此时快速的一页页掠过。
举起天女剑与地恩剑,颜侃心想,连恩师的愿望他也完成了,如今天女剑跟地恩剑重逢了,只要安置好这二把剑,在这世上,他便了无牵挂。是的,就是这样。
想到终于可以去跟爱妻重聚,颜侃迫不及待的将这二柄神剑拿到离坟墓不远处的一个机关地洞里。
地洞里理有二个土丘,躺的自是逃邝师徒,而墓旁各有一个裂了一道小缝的泥砖,颜侃将天女剑及地恩剑各自直挺挺的插入泥砖,二柄剑正好都密合的嵌在泥砖里。
把二柄神剑都回归原位了,颜侃火速再赶回妻子的墓前,想要尽快了结自己,结束这永无止境的相念煎熬。
然,猛然地,颜侃一闪即逝的担忧,止住了他的步伐。
倏地,坚决的心有了停顿。
念云自小就在这山间长大,她少与人接触,不解人间丑陋的世事及算计,如果她真的离家出走了,
那她要往哪儿去,住哪里呢?
念云长得清秀可人,要是她遇上心怀不轨的人拐骗了她,那可怎么好!乍然间,想到念云那呼救和挣扎,颜侃的心火热了起来。
不行!她是他女儿呀,是他跟馥云的至亲骨肉,他怎能让她飘荡在外呢?她才十岁而已,她要怎么在陌生且诡诈的人群中生活呢,不行呀,他怎么放得下她呢?
不,不行,他得要念云平平安安的,他不能让她吃苦受罪。
压抑在怀且一直不肯承认的那份父爱及保护欲,终于在他被灰色思念涨满的心里蹿出了头。
前所未有的担忧让他的心煎焚了起来。
念云,他的念云
"念云!"
终于,再没心思想自戕的事,他放声大喊,奔驰在山林间。
"好了,别恼了,找宝镜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后要是有任何消息,我再通知你好不好?"梦春痕牵着颜念云的手走在山间幽径上,细声的安抚着她。
"可是"她是不是太天真了,居然以为天会怜她,会让她在短短三天找到人人都抢破头的宝镜。
"怎么了,小念云要回家见爹爹了,怎么还摆着一张苦瓜脸呢?这样好丑喔。"梦春痕轻抚过颜念云那张快挤出苦汁的脸蛋。
"我本来以为可以让爹爹开心的,没想到是自己天真过头了。"幼嫩的细致小嘴,说的是超乎她年龄的话语,让人听了又是一阵酸楚。
梦春痕想,是怎样的环境可以培养出这样一位体贴又早熟的女孩呢?她的爹爹想必很爱她吧,才会让她小小的心灵便想泉涌以报亲恩,多么可人的孩子啊!任谁跟她相处过后都会喜欢上她的。
思绪甫落,一道疾声打断了梦春痕的思绪。
'念云!'颜侃忧心如焚的焦念终于在看到安好的女儿后,得到释放。
'爹!'颜念云见到爹爹后立即飞奔上前。
'你去哪里了,我准你到处跑了吗?'颜侃放心后的情绪是另一股气恼的火焰。
'爹,对不起,我'
'你以为我不在,你就可以放肆!'没听完她的解释,颜侃便怒声的打断她的话。
'爹!我不是故'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你马上给我回去罚跪。'颜侃指向家的方向。
'是。'
颜念云咬住下唇,乖顺的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她望向梦春痕一眼,用无言的眼神道再见后,便垂着螓首离开了。
梦春痕简直不敢相信跟前所见的,惊讶念云的父亲居然就是那个男人,那个让她莫名着迷的男人,而让她更骇然的是,这个男人对念云的厉色疾言一点也不像是她想象中的慈父,他对她根本像个无丝毫感情的陌生人。
这个人真是念云的爹?!
'念云,慢着!'梦春痕出口叫住了那无辜的女孩。
她的话让颜念云止了步,也同时勾起了颜侃对她的注意。
是她!是那个让他错认了的女人。
本来颜侃只知有个女人跟念云在一块,但他只注意念云,对其他的女人根本就懒得多看一眼,现下,那女人带着微愠的口气叫住了他的女儿,终于让他正眼迎向她。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迎上的那张容颜竟就是这二天缠着他心魂不放的女人,怎么会!
梦春痕从他讶然的二潭起波眼瞳中知道他认出了她了,没有失神太久,她首先恢复镇定,开口道:'念云她不是故意离家的,她是为了'她的话哽在他那对专注的眼眸里,他怎么这样看她?
好象,真的好像她真的好像馥云。可是不是长相像,而是一种自己都说不上来的熟悉感,那种熟悉感是对馥云才有的熟稔及眷恋。奇怪,他根本就不认识她呀。
梦春痕淡淡逸散的馨香悠然的飘进了颜侃的鼻间,心猛然一紧,感觉馥云又回来了,这气息是馥云的。
'爹?爹?'颜念云不解的看着出神盯着春姐姐的爹爹!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有悄悄的拉着他的衣袖。
然,颜侃那执迷且枯槁已久的干涸眼眸却定睛的锁住了梦春痕,久久都不肯移动。
他是如此,梦春痕亦是。
莫名的,她沦陷在她那百转千回的思绪里,一时间,她忘了要说话,;忘了要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