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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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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阳暖暖洒下的幽静墓园里,莫行忌站在爷爷墓碑面前,回想着前尘往事,感到不胜欷吁。

    多久了?

    已经八、九年了吧?他已多年未踏上这块土地,更是不孝得没来扫过爷爷的墓。

    “爷爷,你怪我吧”他注视着墓碑上老人的照片。“行忌回来了,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可以骂个痛快。”

    当年那场火灾发生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他一连失掉两个宝贵的亲人,还有

    全身灼伤面积达百分之八十的小秀住在烧烫伤加护病房里,命在旦夕。

    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发狂呢?

    纵火的凶手是抓到了,却只是孟华的手下,两个替死鬼。

    当他明白是自己间接害死了爷爷和小正之后,他简直快要发疯。

    他无法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小秀还要他照顾,他情愿跟他们一起死。

    他曾想找孟华拚命,小秀的存在却不容许他轻举妄动,如果连他也死了,小秀怎么办?

    于是他活下来了,像个活死人般的活下来了,但是他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复仇的种子,欢乐彻底离他远去。

    “看到你过得这么好,爷爷在天上也可以放心了,他老人家不会骂你也不会怪你的。”

    这熟悉的声音让他心脏沉沉一跳,蓦然回首,看到般香茴伫立在他面前。

    她的手里捧着一束白色海芒,长及腰际的秀发微微随风飘动,杏眸里漾着薄薄笑意,散发着属于她的独特风采?

    “小香”他呼吸一窒,差点想趋前抱住她。

    “没想到你会过来,这么多年不见,我们还挺有默契的。”她微微一笑,用的语气跟昨天一样,仿佛他们只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他深深凝视着她莹亮慧黠的双眸,淡雅的衣饰让她更显清丽。“墓园的整修,都是你做的吧?”

    来到这里,看到墓园维持得如此干净,他有太多感激。

    他不在台湾的这些年来,是她代替他守护着他爷爷的墓园,她没有必要这么做,她却做了。

    当年,他甚至没有留一句话就带着小秀消失,她难道不恨他吗?

    她的杏眸闪了闪,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爷爷把我当孙女看待,我替他整理墓园不算什么,你不必跟我客气了。”

    他静望着她,动也不动。

    他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他爷爷并非把她当孙女看待,而是把她当成孙媳妇,那条玉佩项练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视线蓦然朝她雪白的颈项看去,她穿着一件白色v领针织线衫,可惜脖子围着一条纱巾,他无法得知她是否还戴着那条项练。

    “我不是跟你客气,而是”他叹了口气,闷闷的说:“感激你。”

    事实上,他要讲的不是这句,这句话也不足以表达他对她的千万种情绪之一,只是太多的感情,他说不出口。

    相逢之后,他隐隐察觉到她的态度明显跟以前不同了,有点客套、疏离,并非拒他千里之外,却刻意与他拉远关系。

    为什么呢?

    时间可以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或者她已经有男伴了,他的出现只是勾起她一段年少不愉快的晦涩回忆罢了,难不成他还期望能跟她再续前缘吗?

    他不该这么自私,没有与她重逢之前,他不也压抑得很好吗?

    她一直尘封在他的心底深处,他一度以为,他要抱着对她永远的愧疚与爱情到坟墓里去了。

    他不曾想过要寻找她,即使多年后的他已今非昔比,他还是没有勇气找她,因为他很清楚,当年他的绝然消失会带给她多大的伤害。

    现在,经过了多年,她的伤害应该也减轻了,或者消失了,他怎么能因为他还爱着她就要求她也跟他一样呢?

    是他选择离开她的,不管他有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离开了她,这是事实,即使他的理由是为了她好、不愿她也遭受危险,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

    当年他没有对她解释,选择了悄然离开,她恐怕已经不能谅解他了,现在他还有什么立场苞她解释些什么呢?

    “那么,我接受你的感激。”她依然礼貌的微笑,准备要走。“不早了,我要进公司了,十点半要在你公司开会,到时候见。”

    昨天重逢之后,她内心受到极大冲击,尤其在亲眼见到他带着妻子出席宴会之后,她更是无法平静,时间仿佛回到当年得知他突然消失时一样,那种撕裂般的痛楚,无法言喻。

    一早,她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不想进公司,她想来墓园看看爷爷,对已逝的老人家倾吐内心的痛苦,没想到

    如果早知道会在这里遇到他,她就不会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无法忍受这样跟他囱对面的客套疏离。

    曾经,她想像过一百种再见他之后要投入他怀中的情境,但其中并不包括这样遥遥对视,什么都不能做,甚至连个拥抱都没有。

    “小香!”他喊住她,大步追上。“我请你吃早餐,我们好好聊一聊。”

    他不知道自己想对她做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跟她独处,他不想让她这么从他向前走掉。

    经过多年,主掌着雷集团,他表现出来的形象向来冷峻果决,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成熟了,没想到处理起与她的感情问题,自己也有任性的一面,这他摇头苦笑一记,不是好事呵。

    “谢谢你,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餐了。”殷香茴步履不停,继续走向停车场。

    其实从昨晚见到他开始,直到现在,她滴水未进,也没什么,了不起随时会昏倒而已。

    他亦步亦趋的贴跟着她。“那么,我们一起喝杯咖啡!”他没忘记她喜欢去美丽咖啡店和茶屋的嗜好。

    她抬起螓首对他笑了笑。“行忌,我现在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才怪,她每天至少六杯!

    “小香!”

    他忽然又气又无奈地抓住她手臂,猛然把她拉进怀里,强烈的瞪着她震愕的杏眼。

    有这么不可思议吗?他拉住她,真的让她那么错愕吗?

    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目光深下见底,两人对视了片刻,最后,他终于吻住她。

    强壮炽人的气息淹没了她,也淹没两个人的理智,他强烈的想要她,她当然也是。

    一个火热的激情之吻可以改变一切吗?

    早上殷香茴几乎是逃开莫行忌怀抱的,她非常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彼此的新关系,否则设真科技与雷集团未来的合作之路只好就此打住。

    她情愿他们只有过去,不管最后他们是怎么分开的,她依然是莫行忌年少时的恋人,这段美好的回忆她想永远放在心中,若变成他情妇就太不完美了。

    当然,直到现在,她还是很爱他,就因为这样,所以她无法和他的妻子分享他,她很清楚,那将会是一件非常难熬的事。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告一段落,中午,我请各位一起吃饭。”莫行忌做了个结尾,今天首次的三方会议使他心烦气躁,私事已经严重影响公事

    他沉郁的眸光朝殷香茴看过去,她似乎比他平静多了。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饼去,她也总是比他冷静,任何事情在她眼中都是小事,她总是能从容不迫的处理,胸有成竹的解决,就连她献身给他的那个雨夜,她也是按部就班的让他沦陷,让他敞开心胸,接纳他深爱的她

    两情相悦的激情回忆让他小肮涌起一股热流,想到与她无数夜晚的耳鬓斯磨,那种感觉仍旧叫他悸动

    殷香茴收拾好桌面文件,一抬首,看到还深植她心的那个男人正看着她。

    她忽然露齿一笑,杏眸流转着促狭之意。“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莫总裁。”

    这是他早上强吻她,扰乱她心湖的小小代价。

    所有人的目光全转向他们两个。

    莫行忌调开目光轻咳一声,若无其事的起身。“各位应该饿了吧,我们到餐厅去吧。”

    此情可待成追忆了是这样吗?

    雷集团大楼对面的雅致西餐厅里,四大巨头面对面坐着。

    江琥珀和殷相睿对坐,而莫行忌则和殷香茴对坐,他正好可以再好好的看看她,她吃东西的口味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吧?

    沙拉上了、浓汤和餐包上了、主菜也上了,等到咖啡和甜点上来的时候,殷相睿搁下餐巾纸,冷冷看着莫行忌开口了。

    “既然莫总裁已经回来了,那么,令弟是否该由你接手了呢?”

    “咳咳咳”殷香茴连咳了数声,被口里的咖啡给呛到了。

    她叹气地看了弟弟一眼。

    这小子,就不能等她自己说吗?为什么要无预警的说出来,这么大了还跟小正争风吃醋,让人哭笑不得。

    殷相睿抬高下颚回视她,一派傲然。

    他实在看不过去多年来香茴照顾那个莫家小表的行径,还为了怕他不自在而带着他搬出去住。

    现在人家回来了,却带了老婆一起,她当了这些年的白痴应该也够了吧,早点和姓莫的断绝往来才是正确的做法。

    完全不解他的话意,莫行忌搁下啜了几口的咖啡杯。

    “请问殷先生是什么意思?”

    香茴的弟弟跟她完全不同,很冷漠,也很傲慢。

    殷相睿扯了下嘴角。“你的弟弟莫行正,多年来一直由我姐姐照顾,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请你把他接走。”

    殷香茴面对现实的看着莫行忌。

    扁用肉眼看也知道,他受到极大的震撼,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小正还活着,会被吓到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香,这是真的吗?”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又激动。“小正没有死,他没有死?”

    “是的,小正没有死。”她绽出清艳的微笑,准备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化解他此刻内心的沸腾。“当年,并没有找到小正的尸体不是吗?”

    “你说,大哥回来了?”莫行正作梦似的看着殷香茴。

    他也曾期盼有这么一天,可以跟大哥、小秀重逢,但人海茫茫,凭他一己之力,要去哪里找人?原本他已经不抱希望了。

    “你很高兴吧?”殷香茴微微一笑。“他要求见你,越快越好。”

    事实上,用完午餐之后,他本来坚持要跟她一起回殷真科技看小正的,被她委婉拒绝了,因为她知道,如果小正得知他已婚,会有多抓狂。

    她对莫行忌的感情,小正比任何人都清楚,小正上大学之前,他们一直同住在一起,彼此的感情已经像亲人。

    “真的是太好了,你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莫行正只想到这个,至于他自己倒是其次。

    “不要想太多,你大哥他已经结婚了。”她故作轻松的签着文件,很乎淡的说。

    “你说什么!”他眼珠快掉下来,头上快冒烟,这不是他要听的!

    “他结婚了。”她温雅如一的又说一遍,抬眸对他笑了笑。“而且我早就对他没兴趣了,你不知道吗?”

    “一派胡言!”他完全不接受他大哥已婚的事实,也不接受他的香姐不爱他大哥。

    殷香茴节哀顺变地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孩子,这全部都是真的,你要快点接受才好。”

    “为什么要假装不在乎?你的心在淌血对不对?你的心一定在淌血!”他愤怒的低吼。“他怎么可以辜负你?怎么可以?”

    说完,附加一记拳头往桌面捶,所有文具文件都震动了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她丢给他一个“有何不可”的微笑眼神,平静的说:“我也正打算跟别的男人约会。”

    这小子这样护着她,真是没有白养他了。

    莫行正铁青着俊脸,还在闹别扭。“总之,我不要见他!”

    他才不要见负心汉,如果没有香姐,就没有现在的他,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要他六亲不认,他也不在乎!

    “相信我,你一定得见他。”她叹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因为我们两个,是我说了算。”

    久别重逢的兄弟,应该要有感人肺腑的场面才对,可是,那个当人家弟弟的,却一直摆着死鱼般的臭脸,连声大哥都吝啬叫。

    “小正”莫行忌没想到过去那个古灵精怪、人小表大的弟弟会变得这么排斥他。

    香茴说,当年他带着小秀消失后,她回莫家被烧毁的房屋凭悼,却发现奇迹活下来的小正,原来他躲在地窖里,那是他父亲特别建造用来藏酒的,却意外救了小正一命。

    小正跟小秀一样,全身严重灼伤,她让小正住进医院,用了一年的时间和庞大医疗整形费用才将他完全医好。

    然后,她让小正继续国中学业,读完了高中,目前正在读大学,今年将从大学毕业

    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如果当年他不要走得那么快、那么急,他就不会和小正分开那么多年了。

    “听说你已经结婚?这是真的吗?”

    如果不是香姐威胁要跟他断绝往来,他才不会来。

    他知道大哥变有钱了,现在贵为集团总裁,可是他就是不高兴。

    “是真的。”他试着找回兄弟情。“要不要跟我回家一趟,小秀也在等你。”

    “当年为什么要离开香姐?”莫行正无法谅解的指责着他。“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

    当他在医院治疗的时候,每一睁开眼睛都会看到香姐的身影,她的伤怀,他都看在眼里。

    虽然后来她已经不再难过,也经常展露笑容给他看,但内心的惆怅创痛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抚平的?

    “我知道。”他缓缓道出当年会下那种决定的原因。“当时,小秀灼伤严重,需要一笔庞大的医疗费用,他们甚至无法保证可以还她原貌,而青龙帮的孟老大知道我没死,也不打算放过我,所以,我才作了那个决定”

    “执行长,你的电话,雷集团总裁。”说完,朱珠将外线电话直接转了进来。

    殷香茴看着电话上的蓝色闪灯,大致知道他为何来电。

    她深吸了口气。“我是殷香茴。”

    无论她的性格再怎么潇洒,终究,还是无法以平常心对待他。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到,把他当朋友,只当成朋友就好。

    她忽然想起久远以前,初识他没多久,她对蓝宁说过,总有一天他会对她唱“不只是朋友”这首歌。

    现在她的希望已经完全反过来了,他若跟她不只是朋友,才会变成她的大烦恼。

    “小香,是我。”莫行忌苦恼的声音传来。“我见过小正了,但是他的态度”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

    “很恶劣。”她替他接口,这是可想而知的。

    小正见过他之后,回来马上冲到她办公室找她。

    他把一切经过都完完整整的告诉她了,他言下之意,仿佛她与他大哥还可以再续前缘,只要他大哥离婚就行了,就这么简单

    简单吗?

    说的简单,做起来却一点也不简单。

    小正说,当年他大哥在烦恼小秀庞大医葯费时,他们的母亲那个抛家弃子多年的有钱女人,找上了他大哥。

    她建议把小秀送到美国医治,她可以负担所有的费用,让小秀得到最妥善的照顾。

    于是,为了小秀,他接受了她的建议,很快的办好一切手续,远赴美国。

    后来,在他母亲的苦苦哀求下,他接管了他母亲娘家的雷集团,因为不想欠她一份人情,虽然小秀本来就是她的女儿,救她也是应该的,他还是不想欠她些什,至今两人关系依然疏离

    “没错,是很恶劣。”他苦笑一记,原本灰色的心情,听到她的声音,总算好了一点。

    “你不必太烦恼,后天是星期天,我会劝他去见你。”

    “你也一起来好吗?”不等她拒绝,他连忙加以游说。“小秀知道我们重逢了,她也很想见你,你不想见见她吗?”其实是他想见她。

    虽然一切还混沌不明,但他无法抑止想她的感觉,他想她、非常非常的想,甚至想跷班,这可不是一个总裁该有的想法

    “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以愉快的声音应允,就像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的家。

    太好了,他的邀请来得正是时候,让她亲眼看看他和妻子生活的幸福状也好,这么一来,就可以让她心中残存的火花完全熄灭,然后,另外开花结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