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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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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野,早。”

    “早。”他朝事务所唯一的女性成员点头“只有你?小宛,木头和吴伯勤人呢?”

    身材圆润的小宛朝他眨眨眼睛。“大老板,你还问啊?昨天你自己要伯勤今天下班以前把估价单交出来的,他当然是一大早就跑九份寻宝去了。我听他还一直念个没完,说不知道找不找得到陈太太要的那种大型矿石当摆饰。”

    “那木头呢?他也跟着去九份?”

    “伯勤一直哀嚎啊,木头只好帮他到处去问问,看哪里还弄得到‘乾净’又‘特别的’民族风饰品。你也知道陈太太有多麻烦,又要特别的东西,又一直嚷着不要沾到不乾净的谁知道她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满意。”

    “那其它的东西呢?”他皱眉头“两个人统统跑去找有的没的摆饰品,最重要的工程怎么办?他去联络人了吗?吴伯勤那家伙把顺序颠倒了吧?”

    “他说那个容易解决喽。”

    “算了,随便他。”他拉开椅子,打开电脑,看着开机画面发一会呆,习惯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菸,手指夹着,正要凑近嘴边,又突然停下来。

    这间建筑事务所是他几年前跟几个学长合开的。说是建筑事务所,其实主要的业务还是在室内设计的承揽监造,毕竟,稍有一点规模的营造工程,还轮不到他们这种小型事务所头上。

    一开始,几个人雄心壮志,打算在台北的建筑界打出响亮的名号。过没两年,因为景气的关系,学长们一个个撤手,有的离开了建筑界,有的出国进修,有的则是换到了大型公司去大陆谋事。名义上,学长们还是事务所的股东,但实际上,这间不太赚钱的小事务所只剩下他和小宛两个人在苦撑。

    幸运的是:最坏的时期已经过去。去年他们甚至还能硬拨出一笔钱,从一个到美国读书的学长手里,把一部份的股权买回来不是出自什么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心理,情况刚好相反,每次年度结算,几乎没有任何盈余的事务所,根本上来说,不算是好的投资。学长们离开的时候,没有要他硬吞下他们的股份,已经是仁至义尽。所以当公司行有余力,自然应该把那些其实算是借款的股权一一收回。

    不过,这也算是不错的了。这间小事务所虽然没有赚过大钱,帐面上却也没有真的出现什么大红字。总的来说,虽然还没脱离亏损的阶段,但总还可以继续营运。

    事务所的员工编制,加上他自己,只有四个人。绰号“木头”的王成睦和吴伯勤是最后一个学长去大陆前,介绍进公司的。两个人在建筑公司任职过,因为受不了大公司内部的人事倾轧和编组摇摆,再加上国内的建筑业长期不景气,所以宁可在他这间小建筑事务所当差,领一份不算太高的薪水和时有时无的红利。

    而说到那两位不在场的员工,他就忍不住要摇头。办事能力不差,以前累积的人脉和经验,也帮了他这个资浅的老板不少忙,可是如出一辙的散漫个性,或许正是他们选择在这里工作的原因之一吧?

    至于唯一的红花小宛,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这间室内设计事务所的创始元老之一。不过因为她说懒得管事,所以名义上的老板还是挂他的名字。

    “小宛,我等一下要去jay的公司看看,他说上次厕所的工程有点问题,要我过去。”

    小宛扬起眉,好笑地问:“厕所的工程有问题?我说小野,你别被jay给骗了。我看她是想要多看你几眼吧?上次他们的厕所装修,你不是从头到尾都在场监督吗?还能有什么问题?你小心被她骗进厕所给吃了。”

    他挑挑眉。“要吃了我?没那么容易吧?我可是有段数的。”

    “随便你喽。”小宛耸耸肩“我警告过你了。”

    “不然你自告奋勇代替我去?”

    她吐舌头“才不干呢!上次你去王先生那里谈事情不在,我代替你去的结果是:那个女人从头到尾摆脸色给我看,差别待遇也不用这么明显。人家要看的是你,我才不要自讨没趣!”

    他露齿笑。说笑归说笑,工作还是得做。客户说工程有问题,他就得去看看,否则公司的信誉何以为存?

    玩笑话说完,她摇摇头。“对了,你那根菸一直拿在手上,到底要不要抽?”

    他瞪大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夹在指间的菸。犹豫一下,他将没抽的菸连同菸盒一起丢进办公桌旁的垃圾桶。

    “耶?这就奇了。”小宛骇笑。从她认识田野开始,他就已经是个菸不离手的瘾君子。别说他,就连她自己以前也是香菸一族,每年不知道奉送多少菸税进国库。大部分读这科系的同学,多多少少都有类似的习惯。毕竟每个学期熬夜画图盖模型赶作业这回事,实在无聊透顶。“小野,你不会要戒菸吧?”

    “对。”

    “什么时候下的决定?”她很好奇。要抽菸很容易,天晓得,要戒菸可是需要决心的。这是切肤之痛。

    “昨天晚上。”

    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光还亮着,她压下心头突然涌现的怪异感觉,若无其事地将红色单车搬进阳台。

    “妈,你怎么还没睡?”看着端坐在餐桌旁,等待自己回家的母亲,她努力露出微笑。

    听到夜归女儿的声音,杨承恩抬头,露出一贯温柔的笑容“奉先,你回来了?”

    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多岁的母亲,保养得宜的肌肤细致而白皙,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如果不是打扮过于保守,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已经年过半百。

    鼻子突然一阵酸涩。这样的场景,似乎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轻轻吸口气,她保持跟刚刚同样的表情。“时间不早了,妈,你早点睡。”

    杨承恩将放在桌上的水果推到女儿面前“妈切了奉先最爱吃的五爪苹果,吃吧。”

    “妈,不用这么麻烦啦。”

    “多吃水果对皮肤好。”杨承恩脸上笑容不改,似乎没有听见女儿的话。“快吃吧。”

    看着母亲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最好还是乖乖照着母亲的话做。已经过世的外公在生前从事纺织,也算是小有家业;身为独女的母亲从小娇养惯了,温柔谦顺的举止底下,却是比谁都要顽固的性格。

    “奉先,爸跟妈过两天打算到加拿大去住一阵子。”

    她惊讶地抬头,手边的动作顿住。“怎么这么突然?”

    “台北住久了,有点厌烦。”杨承恩微微笑“而且你承爱舅舅留给你的房子,在温哥华没人照顾,总也是不太好。”

    看着记忆中从来没有动摇饼的温婉笑容,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事情绝对不是母亲说的这样简单。“什么时候出发?”

    “可能就是这两天吧。今天签证已经下来了。赶一赶,说不定刚好可以看到温哥华的枫叶呢。”

    原来如此。她食不知味地继续吃着水果。所以向来早睡的母亲今天才特地等她回家吗?

    “是啊,”她淡淡地说:“听说温哥华这段时间的枫叶挺美的,错过了可惜。”

    “我已经告诉小全了。”杨承恩温柔地看着女儿。“你们姐弟俩,要好好照顾自己。爸妈会常常打电话回来的。”

    “妈,”她无奈地笑“你别担心,我跟小全都大了,会照顾自己。反而是你和爸爸要在加拿大住上一段时间,才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杨承恩微微笑,伸手要拿起桌面上已经空了的水果盘,没有说话。

    “妈,不用了。”她摇头。“我来就好,你先去睡吧。”

    “那么妈先去睡了。奉先别弄太晚唷。”

    说完,母亲安静地起身,往主卧室的方向定去,只留下清雅的檀香气味,在略带寒意的秋夜里徘徊不去。

    确定主卧室的门喀地一声关上,她放下牙签,闭上眼睛,靠向木质高椅背,这才放任疲惫的感觉占据整个身躯。

    已经破碎的东西,就再也无法拼凑回去了吗?

    “怎么啦,奉先?什么事情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张开眼睛,看到的是母亲关怀的脸。国中三年级的吕奉先噘起嘴,开始向母亲抱怨:“今天学校公布了模拟考的成绩。”

    “奉先考得不理想吗?”杨承恩温柔地安慰女儿:“没有关系,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吕奉先摇头。“才不是呢,我是全校第一名。”

    母亲眨眨眼睛,似乎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答案。“那很好啊。为什么奉先不高兴?”

    “还不是对面那个田野!”她撇撇嘴。“他的分数跟我一样。”

    “啊,小野考这么好啊?”杨承恩依然带着惯有的温柔笑容,对女儿和对面邻居小儿子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那也难怪,田教授一家都这么优秀,小野当然也不会例外了。”

    才不是这样呢!她怨怼地看着母亲完全不知人心险恶的温柔笑容,紧紧抿着嘴巴,很努力很努力地不让自己开口,破坏母亲对那家伙的美丽幻想。

    是,田野的功课向来不错。从小学开始,他的成绩一直就保持在班上的前三名,但距离她这个永远的第一名,总是有一段距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她永远忘不了,国一上学期的第一次段考,她第一次考输给田野。虽然因为是男女分班,她和田野已经不在同一个班级,不需要看到那家伙得意的嘴脸,但是张贴在学校公布栏上的全校排名,却让她感觉到更加羞辱。

    成绩排名的最顶端,第一次不是自己的名字,更令她难堪的是:打败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田野!此仇不报,她就不叫吕奉先!

    然而,田野就像是跟她耗上了似的,每次考试成绩出来,都是满分的两个人并列第一。

    就连上了三年级,不知道该说是巧合或是诅咒,连模拟考这种不可能有满分平手的情况,他还是每次都跟她拿到同样的分数。

    然后,就这样,三年级最后的考试过去了。她低头看着今天刚刚领回来的成绩单,紧紧咬住牙。她竟然连一次雪耻的机会都没有。

    田野,你好样的!

    “奉先,你最近不太开心啊?”

    坐在顶楼天台上吹风的她还没有抬头,已经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能把她这个男孩子气的名字叫得这样好听的,除了长年住院养病的爷爷,也就只有畴哥了。

    “吕奉先”这个名字,是爷爷起的。她和弟弟这一辈,在祖谱上的排字是“奉。”原本照规矩,女孩的名字是不需要照祖谱取的,但是有着奇怪幽默感的爷爷说:他第一眼看到她这个不哭不闹、有着一双漂亮眼睛的长孙女,就决定帮她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我的小先,一定会成为天下无双的女英雄!”爷爷总爱用带笑的声音,这样说着。

    不过,取一个和三国名将吕布一样的名字,似乎也太响亮了一点。

    从小到大,这个男性化的名字,不知道给她添了多少麻烦师认错人、同学偷偷在背后取笑,甚至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导师还非常认真地到家里来作访问,希望父母考虑帮她改名字。

    也就是这个原因,她下定决心,不再让任何人有机会取笑这个爷爷帮她取的名字。

    她吕奉先,一定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国士无双。”

    可是那个田野,却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了她这个从来没有动摇饼的信念。

    “还不是因为田野,他这次又跟我考同分了。”她一脸不高兴。“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干嘛老是缠着我不放?”

    就读高三的田畴好笑地看着邻家小妹妹。这也能生气?真是小孩子。“奉先,你不要看小野那样,其实他为了准备考试,一直拚命地用功。能跟你同分,是他辛苦的结果啊。”

    “他才不是为了考试呢!”她噘起嘴。“他只是想找我麻烦而已。”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微笑“有一个鞭策自己用功的对手?”

    她不需要对手!用眼角偷偷瞄了个性和善的邻家哥哥一眼,决定还是不要这样告诉他。“反正,人家不高兴嘛。而且他每次都要跟我吵架,很烦!”

    刚刚从学校回家,似乎也是到顶楼来透气的田畴没辙地看着耍脾气的大小姐,嗅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奉先,你知道吗?老是噘嘴,会让幸福跑掉的。”

    她好奇地看向年长的男孩“谁说的?”

    田畴微微笑,望着远方台北市的繁华夜景,没有答腔。

    她低下头,摸摸自己有点发烫的的脸,跟着安静下来。

    畴哥这样说,是表示他不喜欢噘嘴的女生吧?

    “畴哥教你一个吵架必胜法。”

    她抬头看向他。俊逸的笑容和逃讠上闪烁的星星一样迷人。“必胜法?”

    “也不能说必胜啦,”他想了下,修正自己过于夸张的说法:“只能说对方一定会觉得很没趣,自动收兵。这样,你就不用再继续跟他吵了。”

    “怎么做?”

    “别生气,微笑。”

    她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微笑?”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招牌表情,点点头。“别急着生气,记得微笑,然后你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

    从学校领回联考的成绩单,他兴奋地一路跑回家。

    他这个分数绝对是建中,而且还是全校第一名当然啦,他问过老师了,那只母老虎跟他的分数一样。

    这三年来,他长高了十几公分,已经超过一百七了,比哥哥国三的时候还要高。也就是说,只要他继续持之以恒地打篮球喝牛奶,应该可以长得比哥哥还高。

    至于那只母老虎,一年多以前身高就已经比他矮了,不过他没那么幼稚,拿身高这种东西去炫耀。

    他忍不住露出贼笑。毕竟,成绩排名上没有办法甩开他这件事,已经够母老虎呛的。国中三年,大大小小的考试加起来,总共二十五次平手,如果要再加上不定期的科目评量考,更是不计其数。

    而唯一一次分出胜败,是他赢了。

    为了让母老虎印象深刻,天晓得他这三年来可是天天枕戈待旦,每次考试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怕一个不小心,让母老虎扳回一城,那之前的努力就完全付诸流水。

    幸运的是,老天爷似乎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虽然从第一次之后,就没能让他拿下第二次胜绩,但也没让母老虎有雪耻的机会,就连模拟考这种不可能满分平手的情况,都能让他跟母老虎侥幸战到每次平手。

    以他对吕奉先的认识,这将会是她一辈子引以为耻的纪录。想到这里,他差点在马路上放声大笑起来。实在是太过瘾了,不枉他三年来这么辛苦。

    夏天的阳光猛烈,他一路跑回家,已经是满身的汗,本来想要直接去按对门的门铃,迟疑一下,还是先回家冲了个澡。他可不想让母老虎皱着鼻子,直接当他的面把门甩上。

    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嗯,母老虎不喜欢男生穿短裤,所以他套了长裤,白色的t恤感觉像是要去运动他可没有打算让她误会他是专程来找她的稍微拨乱前额的刘海,免得刚刚梳理过的头发看起来太过整齐。清乾净喉咙,准备好万一吵起架来不会输。万事俱备,正打算伸手按吕家的门铃,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野哥,你在做什么啊?”

    他吓一跳,转身看到吕奉全一脸疑惑地盯着他瞧。他感觉到脸开始烧烫。“小小全,你怎么会在这里?”

    吕奉全看着他,很无奈地叹气“拜托,野哥,这是我家耶,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

    问题是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不会他刚刚那些准备动作全给这小表看光了吧?他觉得刚刚才洗掉的汗又统统冒了出来。“呃,我是问,你刚刚去哪里?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我去才艺班啊。今天学书法。”

    是了,今年秋天要上国中的奉全跟他姐姐一样,从小就学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才艺,不像他们家,完全是自由放任制。哥哥完全没有上过任何的才艺班,连他也只是在学校的团体活动课学了一点跆拳道,连才艺都算不上。

    “野哥,你来找我姐啊?”

    他的脸更红了。“我干嘛找你姐?”

    看起来很老实的吕奉全抓抓头。“喔,那野哥我先进去了。”

    “喂!奉全!”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他也顾不了面子,出声喊住就要进门的男孩。

    “啊?还有事吗?野哥。”

    “帮我叫你姐出来。”

    吕奉全惊讶地看着似乎得了健忘症的邻居。“我姐?可是,野哥你刚刚”

    “我我突然想要问问她考得怎样。”他结结巴巴地说:“反正你去叫她出来就对了。”

    吕奉全歪一下头,一双和母老虎神似的眼睛困惑地看着他,许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就在他几乎要开口跟他说不用了的时候,一直用诡异眼光看着他的吕奉全却突然乖乖点头。“喔,好。”

    他还以为他想说什么咧!结果只是一句:“喔,好。”他擦掉额前的冷汗,松一口气。幸好奉全没有他姐那么刁钻,否则光是他前后不一的说词,依母老虎的个性,就可以跟他耗上半个钟头。

    “你找我?”熟悉的声音。就是这个乾净沉稳的声音,让她从小学到国中,一连拿了不少个演讲比赛的奖状,无往不利。也是同样一个声音,让他每次听到,都忍不住为之咬牙。

    “对啊。”他收敛心神,开始进入备战状态。“今天成绩单出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奇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些什么。“是吗?”

    “你不去拿?”

    “不加作文,六百四十一分。”

    他瞪着她。“你已经去过学校了?”

    她叹气。“田野,拜托你,用用脑袋好不好?如果我已经去过学校,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作文拿几分?”

    他觉得脑中有一根筋“啪”地一声断裂。别生气别生气!他努力安抚自己,他今天来不是让自己生气的。“那你算得还满准的。加上作文是六百八十三分。”

    “田野,你没事去问我的成绩做什么?”

    “谁要去问你的成绩啊?”他努力忍住脸红,嘴硬着不肯承认“是老师告诉我的。”

    “老师为什么要告诉你这种事?”

    他故作轻松地耸肩“因为你的分数跟我一样啊。”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十五岁的女孩,已经俏悄开始绽放属于女性特有的香气。他这才注意到:母老虎这两年是愈来愈漂亮了。当然啦,她本来就是妈妈常常说的那种美人胚子。长而卷的黑色头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纤细的肩膀上,水亮锐利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搭配一双略偏厚的唇,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诉说。皮肤很白,就和吕妈妈一样,没有太多的青春痘他不禁惭愧地想起自己不听话的皮肤,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些讨厌的青春痘消失一百六十出头的身高,不知道是不是姿态的关系,总给人家不只这么高的错觉。还有她的胸部

    脸一下子红了。该死的!他偷偷斥责自己,这可是母老虎啊!你想她的胸部做什么!

    话说回来,以前的母老虎虽然漂亮,却是那种洋娃娃似的漂亮,没什么变化,看久了,他也麻痹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老虎改掉了喜欢噘嘴的习惯,加上原本就冷冷的高傲表情,他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是班上同学说的那样:吕奉先已经不能用“学校最漂亮的女生”这种模糊的说法来形容了。“校花”这个头衔,才更适合她。

    花儿还在待放阶段,便已馨香暗流的娇艳芳华。

    看得呆了,他没有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她不放。

    “你来就是想说这个?”

    “啊?”

    吕奉先歪头看着他,没有被激起预期中的不悦反应。“我问,你来难道就只是想跟我说这个而已吗?”

    他楞一下,不知道母老虎今天是不是吃错葯了,脾气这么好?“啊”“如果是的话,那谢谢你。”她冷冷地朝他点头,一副就要关门送客的样子。“我明天会去拿成绩单。”

    谢谢他?这是他认识的母老虎吗?他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喂。”

    “还有事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母老虎突然离他好远,完全不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骄傲又剽悍的漂亮班长了。他不喜欢这样。

    “那个恭喜你。”嘟囔了老半天,他终于逼自己挤出这句话。

    吕奉先眨眨眼睛,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楼梯间互瞪着,原本敌视的气氛像是被掺进了什么,开始变得暧昧。

    她先别开了头。“我我也是。恭喜你。”

    说完,她便关上大门,回到自己家里。

    他傻楞楞地站在原地,青春期少年独有的高瘦身躯动也不能动。

    刚刚他看到的,是真的吗?母老虎笑了?而且是对他?

    “真是有够诡异,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男孩倔强地喃喃自语,却没察觉到自己的嘴角早已不自觉地笑咧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