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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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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自己拥有不安分的灵魂吗?

    当你还是小女孩时,你穿着裙子你从来只穿裙子,却举着长长的竹竿,飞快地跑、撑跳,跃过宽大的河面,踏进男孩们的秘密基地那是禁地,他们从来不准女孩进入。他们来时,也是绕道过桥,只有你、只有你这么过来靠着令人佩服的勇气和不安分的灵魂,越过那条专门设限女孩的界线

    以后,他们都叫你“先驱”

    “老师,可以吗?”

    文学写作社里,学生站在讲台中央,发表个人作品。

    社团指导老师贾志矜美腿交叠,坐在讲台边的椅座,双手环胸,偏着美颜沉吟着。

    吊在窗下的日本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嗯,不错,渐渐看得到反思了。”贾志矜站起身,轻轻地拍手。“今天就到此,下次发表的人,回去得好好准备。我希望越来越好,”这一批学生的素质不错、心思细腻,她很期待。

    下课钟响,学生们行完礼,鱼贯走出社团教室。

    “贾老师要走了吗?”不可能出现的男性嗓音,比风铃声清晰可闻。

    贾志矜吓一跳,转身望向救室后门。

    “亲爱的”罗悦朝她伸开胳膊。

    她侧着脸庞瞪他,笑了。“你怎么能在这里?”女校门禁森严,不相干人士绝不放行,莫非他翻墙进来!以他的身手,这很有可能!

    罗悦走进教室,薄西装外套挂在右肩上,一手虎口摩挲着下巴,俊脸左右张望。“往后,我也得在这样的场所教课嗯”贾志矜圆睁美眸,歪着头。“你在说什么呀!”

    罗悦面对她寻思的美颜,摊了摊手。“贵校招考代课老师,我参加了”

    “然后呢?”她眯细一双媚眼,挑着眉梢。

    “他们考了我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发现我能教的领域很广,决定聘任。”罗悦一笑,露出整齐的洁白牙齿。

    贾志矜微微摇头,难以相信。“你怎么可能连教书都懂”她喃言,走上讲台,收拾讲桌上的资料和书籍。

    罗悦也走上讲台,把西装外套放在讲桌,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动,传出一阵敲门似地声响。

    她转头。他已在黑板上写了几行字,是女性文学先驱的原文诗句。

    “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嗯。”这个男人实在令她惊讶。

    罗悦放下粉笔,双手抓着讲桌两角。她往后一站,腰椎抵住桌缘,美颜微仰,盯着他。

    “我母亲也是个教师怎么教书,我想我知道。”胸膛一吋一吋往前倾,手慢慢移入她腰后,交握着,将她圈在臂弯里,他说:“我已经是你的同事了。”

    她眨眨眼,柔荑出其不意地拍了一下他的脸颊。“神的便利屋怎么办呢?”

    他马上回答:“有人帮我,不须担心”一大掌覆上她停在他颊畔的小手,转动脸庞亲吻那细致的触感。

    她抽手,静静看他一会儿,才道:“什么时候开始上课?罗老师”

    他笑了起来。“明天。教英文,听说有个女老师由于贺尔蒙失调问题,长期请假中你知道这名老师吧?”

    她抿紧红唇,沉默了一阵,突然笑出声来。“嗯我知道呀”笑个不停“她只是太久没交男朋友。”呵英文老师终于因为长期穿同样的衣服,肌肤缺乏滋润,身体本能发出抗议了!

    “什么呀?”罗悦搂着她笑得直颤的娇躯。“你刚刚说了‘男朋友’三个字吗?”这值得意外的!

    “有什么不对吗?”她笑着问他。

    罗悦撩开她颊鬓的发丝。“你向来只说性伴侣。”嘴角带着微笑的表情,仿佛他抓到她什么小辫子似。

    贾志矜止住笑声,眼睛看着他身上穿的丝绸衬衫,雅致且具时尚感,是那天去逛街时,她帮他挑的。她也有一件同质同色的,现在就穿着。“你觉得我们像什么”她没有要他回答,还自往下说:“你越过界了,甚至追进学校,想时时刻刻与我共进退我注定得谈这场恋爱嗯?”眸光幽黑发亮,对住他双眼。

    罗悦似乎很平静,轻轻捧住她的脸,吻一下她的唇,这个吻很浅、很短,却有股浓浓的甜味,像是情窦初开时错过的那段蜜一般的岁月一样。

    “一起走吧!”他穿上西装外套,牵着她走出社团教室。

    走廊铺了一层金红色透亮的霞光地毯,越过高楼的椰树长影浸淫在夕阳余阜中,校牧室的钟楼震动了好几下,不知名的白色鸟群回旋着十字架。

    “罗悦”她的声音好柔和。

    “嗯?”

    “就算是男女朋友,最终的结果也未必以结婚收场好吗?”

    女人马上又画了新的界线。

    “好。”

    男人决定暂时遵守。

    总有一天

    唉总有一天呀

    十字架下的钟,摆动不停。

    当当当当

    午餐时间到了。罗悦提着野餐篮,走过法国风味的碎石步道。“达尔文馆”就在前面,学生正在那儿上生物实验课。

    “嗯,超恶心的”三个学生抱着书,率先冲出实验室,一面扯掉脸上的口罩。

    “淑女们”罗悦嗓音清朗。

    杂杳的脚步声停住。“啊!罗老师!”女学生站在台阶,看着罗悦走上来。

    “肚子饿得直想往餐厅攻嗯?”罗悦一笑。

    “没有啦”女孩们脸红地喃语。

    “刚刚解剖青蛙,超恶心的!”

    “实在不想再待在里面今天的值日生真可怜”得收拾那些大牛蛙的尸体和内脏,恶

    “真想吐!”

    罗悦笑了笑,走进实验室。原本要走的三位同学,不由自主地跟在他后面。

    她们美丽的生物老师正站在洗手台前洗手。大部分学生都还坐在实验桌边,并不是用功、认龚,看起来比较像反胃了整节课,脚软没力气离开的样子。

    “下课了吗?贾老师”罗悦礼貌探询着。

    贾志矜倏然回首,仿佛没料到他会来。“我从来不耽误下课时间的。”她关了水源,擦干手,走向他。

    “吃饭吧。”他说。两人一起走出实验室。

    全班学生走在他们背后,保持一段“尊师重道”的距离“罗老师、罗老师”地嚷着,一路跟到操场边,缓缓起伏的草坡。

    “你们不去餐厅吗?”罗悦转头问道。

    “老师今天带便当呀?你们吃什么?可不可以让我们加入?”

    罗悦挑眉,眸光闪了闪,斜着唇角回道:“葱爆田鸡腿,蒜蒸青蛙肚,三杯青蛙眼最补”

    恶跑跑跑一阵烟尘扬起,操场上看不见学生的身影了。

    罗悦大笑起来,拉着贾志矜,跑上草坡,躺在树荫下,头枕着她的腿。贾志矜拿过他带来的野餐篮,纤指轻轻地弹弹他直挺的鼻。

    “‘牛蛙全餐’嗯?”她盯着他的眼睛。

    罗悦坐起身,倚着树干。“不这么说,会有一堆‘电灯泡’。”他打开野餐篮,拿出鱼子酱三明治、生菜卷,芒果布丁和越橘汁。“下午第一节有课,时间太紧迫,中餐就简单的吃吧,晚餐补偿你嗯?”

    “罗老师有课,不是我有课。”贾志矜捏起一根生菜卷,撕了半条塞进他嘴里。

    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打开装果汁的玻璃瓶,递给她。“新鲜的饭店师傅精选、现挤。”

    她握着瓶身,尝鲜喝了一些,再交给他。他就着她红唇接触过的瓶口,喝了大半。她吃不完的三明治,由他接收。生菜卷大半给他,小半她吃,芒果布丁,她喂他一口,他也喂她一口两人情侣的姿态太明显饭后,他枕在她腿上,闭目养神起来。

    “累了?”贾志矜的嗓音轻柔地扬起,葱指拨撩他的短发。

    “现在不养精蓄锐,就难应付那些怪问题一堆的女孩们。”他抓着她的手,叠在自己的胸膛。“她们什么都问,真的古灵精怪地。”

    她双睫低垂,唇畔有抹美弧。“你真是大忙人、大红人一个嗯?”

    罗悦很会教课,又长得俊帅,代课没几天已在这个传统的教会女校掀起个人旋风。年轻的女孩一有机会,就巴着他作“身家调查。”

    “你应该去教男校的!”她突然这么说,语气像娇嗔。

    他脸部线条扯动了一下,睁眼看着悬在上方的绝色容颜。“就像你教女校的‘道理’一样?”他一问。

    她顿了一下,妩媚的笑靥扩大,很深仿佛硬挤出来的冷笑太不自然。那掠过芙颊的红云,真美!

    罗悦撇唇,很得意。“我现在才觉得刚刚的果汁有点儿酸,”眼神闪了闪。“不过我喜欢这酸味儿”说着,他长臂绕至她颈后,拉下她,吻住晶润的红唇。

    两人相拥躺在草坡上。

    有午休真好!

    这个学校的操场被大,离教学区够远,树荫够多、够清幽!迸灵精怪的学生在教室里睡午觉,这刻,不会有不上道的家伙来打搅。

    “贾老师!”放学时间,武邦稴从校外小鲍园的矮树篱跳了出来,拦住正走过的贾志矜。

    “邦稴老师!”贾志矜有些意外。“你好几天没出现,跑哪儿去了?”

    三三两两的学生行经他们身旁,说着老师再见。

    “我每天都有到学校的。”武邦稴抓着头,闷闷地喃语。“只是你没注意到我”夕阳照在他黝黑的皮肤上,夏日的气息非常浓厚,蝉鸣笼罩整个半山腰。

    贾志矜听不清楚他的声音,好奇地偏着美颜看他,问:“你怎么了?满脸心事”

    武邦稴抬眼,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直视她晶亮透彻的美眸。“我要离开学校了!”一口气说出。

    贾志矜眨一下眼。“你要结婚?还是搬既櫎─”嗓音很优雅、平静。

    “唉,都不是。我”武邦稴有种受伤的感觉,欲言又止。

    “这么神秘?”她笑了起来。“不能说吗?”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眼前全是她绝美的笑容,心烦意乱极了。

    “武教练!你好了没?”一群孩子在公园的攀岩墙那头喊着。“你还没说清楚时间、什么时候不来教哪一天会看到你上k2插国旗呀我们要守着电视新闻报导吗还有你的情伤也没讲完”

    “安静一下小表!”武邦稴猛然回身,伏在树篱吼道。

    小孩们瞬间住嘴,全往后退了一大步,拍着胸口,拉拉耳朵。

    “你吓到他们了。”贾志矜淡笑。

    武邦稴用力地抓头,面对她,道:“我参加了一个世纪冒险队,过一阵子要到巴基斯坦”

    “攀爬世界第二高峰嗯”她挑着细柳秀眉。“虽说是第二,但比第一的圣母峰难爬,加油喔,邦稴老师”

    武邦稴静默地看着她,听她的声音。

    “只是邦稴老师一走,我可伤脑筋了,以后迟到,没人肯跟我调课呢!”她轻皱眉头,唇边保持着唯美的笑容。

    “不会的”武邦稴开口。“新来的罗老师会帮你的”他听学生说了,也常看见那一对在操场草坡用餐的璧人他们是情侣天造地设的完美呀!

    “你说罗悦?”

    武邦稴颔首。“学邢师们都在说,罗老师文武全才,代什么课也没问题,前天的一堂体育课,我的班级跟罗老师代课的班级,进行水上竞赛他赢了”说到最后,沉沉的语气,无限的感伤。

    “是学生在竞赛,还是你们两个?”她的眸光仿佛能看穿人心,线条美好的唇畔,稍稍勾挑,添了一点深思和探询,充满她绝艳的魅力。

    武邦稴呼吸一室,重重换了口气,道:“再见,贾老师!”我要退场了!

    男人潇洒地转身。昂首阔步,回到那群孩子身边。孩子们高举手臂,老气横秋地拍拍男人高大的身躯。

    “没关系啦教练,等你登上k2,光荣归来,她一定会爱上你啦!”

    会吗男人心知肚明,黯然神伤。

    教练只剩下你们这群死忠的支持者了,记得守着电视机,看教练插国旗呀!

    色彩鲜艳的小小三角旗,一串一串横过马路上空,似乎有什么活动在进行,路旁有人发着气球。她也拿到一个,如粉丝的细线顶端绑着粉白色气球,上面写着“女神”两字,好像是剧团要演出文学钜作改编的戏码。

    她沿着人行道漫步。武邦稴的一场话别,花了些许时间,她没搭上这个文教社区的专车。罗悦今天没有代课。她要他好好开店、做生意,别乱跑,免得好友贺则云的便利屋被他搞垮。她有些后悔这么恐吓他,至少应该让他来接她。现在打电话,最快也得等上半小时,何况还有下班时间的车潮。

    叭短促的喇叭声,不像警示,倒像问候。

    “嗨,女神!”带笑的男性浑厚嗓音,听起来很尊贵。

    贾志矜转过头。一辆跑车停在路边,男人手肘搭着窗框,探出一张俊脸。

    贾志矜眯眼揪他。“你”“祭始禧。”他报出名号,对她一笑。“你好。记得我吗?”

    贾志矜缓缓地漾开微笑,神情绝美慵懒。“先生的鞋,处理好了吗?”

    祭始禧眉角一扬,笑出声,开门下车,走上人行道。

    “你违规喔”她看着车轮下的红线。

    “我很少遵守规矩。”他不怎么在意地说。

    她轻笑上迳自往公车亭走。

    “那日匆匆一瞥,没来得及请问芳名”祭始禧跟着她的脚步。“没想到今日,在这儿”他顿一下,抬眸看她拉着的气球,道:“巧遇女神”

    她旋身面对他,放开手,让气球飞上天。“女神已去远方。我是妖精贾志矜。”伸出纤细柔黄。

    他不跟她握手,大掌托着她的手心,降下唇,行一个亲吻礼。“在我眼里,你就是女神。”

    “祭家男人嘴巴这么滑,”贾志矜大方接受他的问候方式,从容地收回玉手,说:“难怪女神被拐离台湾嗯。”她的朋友里,只有一个人会被叫“女神”就是神的便利屋的前老板贺则云。

    祭始禧仰头,望着已变成一小点的气球,摸摸脑后的发束。“你指的是家兄祭冠礼吗?这么说,家嫂是唯一的“女神!”我有荣幸请女神的美丽友人“妖精”坐上车吗?”他躬身,手朝跑车的方向伸出。

    贾志矜看了他一会儿,红唇微噘。“我的确需要搭个便车。”说着,往跑车走去。

    她好一阵子没来神的便利屋了。自从罗悦到学校代课,她就没来过。不知为什么,她没想要来。可能是因为天天见面吧

    今天,他们没见面,她就来了。

    贾志矜推开隐匿在落日光影里的店门。

    摆晃的门后铃,飘漫一种神秘气氛。紧紧相拥的人影,像是少女思春期贴在房间墙壁的海报一样,暗暗地营造令人难以招架的暧昧氛围。

    “我爱你”“有客人进”

    接吻声堵住断续传出几个字的男音。

    “煊邬”

    “嗯”吧台后的细语声,极度轻微,却清晰可闻。那对拥吻的男女,映入贾志矜瞳孔深处,是罗悦和一个大女孩。他叫她什么?“仙儿”是吗?的确很符合这名妙龄绝色该有的称呼。那个早晨,在他起居室看到大女孩时,贾志矜就知道大女孩一定有个蛊惑人的美名。

    “煊邬”他的嗓音好沙哑,隐含着情欲的性感。“你先放开我,有客人”

    祭煊邬满意地离开他的唇,转头看向客人。

    贾志矜也看着吧台里。

    “我见过你。”祭煊邬嗓音清亮,少了一点成熟女子的圆润,却有年轻任性的娇腻,像首在唱盘上转悠的爱尔兰诗曲。

    “难怪罗老板今天不须放音乐。”幽沈的空气中,贾志矜发出夹带冷静力量的声音。

    “女”他欲开口。

    “你别说话!”祭煊邬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直截了当地对贾志矜说:“你要找罗悦,他没空!请自便”语毕,她以唇取代手,又吻住他。

    贾志矜闭一下眼,转身走出神的便利屋。

    丁睿睿那尊作品还没卖出去,放在门边最显眼的展示台上。她记得名称是“烦忧者”这不就是每个现代人吗,脆弱的有机体,脑袋装着如钢刺铁丝的愁绪一触即发的崩溃危机

    她加快脚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弯进一条窄小巷口。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背。

    她回身。

    祭始禧露出笑容。“去哪里?我很乐意再送你一程。”

    他居然还没走!她在车上拒绝了他的晚餐邀约,以为他早离开神的便利屋

    她喘着气。他凝视着她泛红的眸眶。

    “这里风大,沙子吹进眼里,就不好了。”他沉沉地说。

    “晚餐邀约还算数吗?”她问。

    “永远有效。”他回答。

    “不用永远,只要今晚”她的目光邈远。“我饿坏了”

    “那就走吧!”祭始禧拉过她的手。

    西斜的薄阳中,风把长发刮得凌乱,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