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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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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睿睿是个琉璃艺术家。以往,她所创作的作品,会放在神的便利屋里寄卖。罗悦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号人物跟神的便利屋有关联。

    罗悦去接贾志矜时,看到的那辆金龟车,此刻正停在通往妇女旅馆楼梯下的车库。那车是丁睿睿的。

    “我本来想等妖精下班,给她一个惊喜的毕竟我们太久没见面”丁睿瞽着铺好软垫的台车,跟罗悦进入车库,一面说着。“结果魔女打了我的手机,说狐仙已叫人接妖精了,我喝完咖啡就离开原来罗老板当时有看到我的车呀!”

    金龟车车头的露天行李厢里,那尊造型特殊的琉璃品依然惹眼。“这么醒目的车,我相信不只我一个注意到。”罗悦打开车库的灯,看着半个人高的琉璃艺术品。

    “我们一起把它搬进去。”丁睿睿从口袋里取出两双白手套。

    罗悦接过其中一双戴上。“我来就行了。睿睿小姐不是有很多话要和她们聊,你先进去吧,”

    “这样啊!那我帮你开门好了!”

    罗悦把丁睿睿的最新创作移进神的便利屋里,放妥展示位子。魔女和妖精围过来欣赏。

    “睿睿这次走后现代路线吗?”

    “我比较好奇你一路把它从花莲载来,没任何防护,竟不会打破?”魔女蹙眉。

    “它不会破,除非它自己不想完整。”丁睿睿的回答很玄。

    罗悦撇唇,脱下白手套。

    这尊作品就叫“烦忧者!”没错!就是“烦忧者”

    “你们”狐仙推开店门,柔美的脸庞探进来。“上来用餐了,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

    门后铃叮当叮当响,玻璃门上的牌子翻成“休息中。”一行人往楼上妇女旅馆移动。

    熬女旅馆大厅朝马路的那面大窗,敞开着,一尊琉璃品“女子的休憩”横陈在窗台上,是旅馆标的、精神象征,也是丁睿睿的创作。

    餐桌就摆在窗边,最后一抹霞光垂挂在窗檐下,爬过遮窗板上缘的藤蔓植物朦朦胧胧地“女子的休憩”折射出一道道淡蜜色的温暖光芒。

    “爸爸画鸭鸭”柜台后方传来小女孩椎嫩的声音。

    狐仙的丈夫白辽士抱起坐在桌上、手拿蜡笔的女儿,充满父爱地说:“吃饱饭再画嗯?爸爸坐飞机回来,没吃东西,肚子饿饿”

    “饿饿呀佳儿也饿饿”

    案亲抱着小女儿走出柜台。“客人都来了”

    “好久不见了,”丁睿睿开心地大叫,跑上前,抱过小女孩猛亲。“有没有想阿姨呀,可爱的佳儿”

    小女孩格格地笑着。

    “哟,你出现了呀!小白脸”魔女老早以前就给白辽士取了绰号。

    “你在叫白先生吗?”罗悦表情惊讶。应该没有男人会喜欢这样的称呼吧,小白脸

    “你们好。”偏偏白辽士还很高兴地欢迎他们。

    “白先生真是好风度。”罗悦佩服一笑。

    魔女对罗悦解释道:“他脸白、温文儒雅,当然叫小白脸。”

    “你想说的是‘白面书生’?”这比较恰当吧!罗悦挑眉。

    “哎呀,我比较喜欢强烈突显的啦,”魔女说:“像你呀就叫‘倒楣的罗悦’嘛!”

    倒楣的罗悦!“我不懂,这在突显什么?”罗悦说。他并不是个噩运的人,事实上,他额高饱满、眉阔耳厚生来带福,家底还算丰饶。

    “事迹嘛突显你现在的状态喽!”魔女说,半开玩笑的语调。

    “哦?跟一群美丽的女士用餐吗?”罗悦斜扬唇角,眼角闪过一道光芒。

    反被他调侃,魔女不甘心地翻一下白眼,举高手臂,拍一下他的头。“被放逐啦!‘倒楣的罗悦’”

    众人大笑,入座用餐,六个大人一个小孩,分三方坐,狐仙夫妻夹着女儿坐中间,面对大窗,魔女和罗悦坐同一边,两人似乎很有话聊。

    “妖精还单身吗?”另一边的丁睿睿突然问着邻座的贾志矜。“还是只想找性伴侣,不想谈恋爱吗?”声音传遍餐桌。

    食物是中西式家常菜,喝的是西班牙红酒和德国啤酒。

    白辽士呛咳几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对妻子说:“我到那边喂佳儿,你陪客人慢慢吃。”抱起女儿,一手端执女儿的小餐具,父女俩移位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

    “我忘了‘儿童不宜’。”丁睿睿瞥一眼离座的父女。父亲正温柔地擦着小女儿脸上的饭粒“白先生很细心。”

    狐仙幽幽一笑。“辽脸皮薄,你的言词太直接,他尴尬了。”

    “这样啊!”丁睿睿呵呵笑着,喝掉杯中红酒,又喝干一瓶啤酒,然后问:“罗老板呢?”

    罗悦抬眸,微笑。“话题很有趣,睿睿小姐不用顾忌。我很想多了解女性的想法。”视线凝在贾志矜脸上。

    贾志矜看他一眼,静静喝着酒。

    “不错嘛”魔女曲肘撞撞罗悦,与丁睿睿隔桌干杯,豪饮起来。“他这样的男人,才够资格听我们奇女子的言谈!”

    “嗯,这事是得听听‘真男人’的肺腑之言。”丁睿睿继续往下说:“你知道吗?罗先生,我呀,跟妖精最早认识了,这大美人儿有怪癖”

    罗悦停下挟菜的筷子,偏首,一脸好奇。

    “我们的大美人儿呀重欲不重”

    “睿睿,你喝太多了!”贾志矜出声阻断她的话。

    “你让她说嘛,妖积反正是大家都知道的往事”魔女起哄着。

    丁睿睿笑了笑,盯着罗悦说:“以前有很多男人喜欢妖精的,可妖精只想要人家当性伴侣,怎么也不跟人谈情说爱,她呀,讲条件时,不掺感情,理性得很后来怎么了,你知道吗”

    “没有后来”罗悦突然插了一句,让贾志矜望向他。他对她一笑。

    狐仙扭开一罐可乐,气冲爆出来,盖子弹出窗外。

    贾志矜面无表情地撇开与罗悦对望的眼,挟菜吃饭。

    “你怎么知道,那些男的全被吓跑了!”丁睿睿叫道。

    罗悦低低笑着,仰头喝酒,放下杯子,眼神深暗地瞅着贾志矜。“不是吗?”缓慢的声调,仿佛另有涵义。

    “女人一旦表态不想恋爱,只想上床,反而把男人吓跑!”魔女的嗓音很强势,一点羞怯腼腆也没有。“男人其实都是胆小表!炳”

    “也许男人只是床上功夫不好”罗悦或许也是喝多了酒,说起话来有些失分寸,目光没自贾志矜脸上移开过。

    贾志矜不吱声,站起身,面朝窗户,好一会儿才转回头,微笑地说:“我吃饱了,你们慢用。”她走到白家父女坐的沙发边。

    “你们别顾着说闲话,帮帮我吧,这罐可乐冰过头结果炸了”狐仙嘴里柔柔地念着。

    几名妇女旅馆的住客,从房里走出来,谈笑声多了起来。睿睿聊着创作时吹玻璃的趣事;魔女在说她几年前参与一项争取女性生理假,如何将涂了红墨水的卫生棉丢向总统府,以突显诉求的社运事迹。罗悦为这些奇女子,拍着手,气氛越来越热络。

    贾志矜坐在单人沙发里,一个晚上下来,美眸没再往餐桌方向多看一眼。

    路灯一盏亮过一盏,楼梯口的昙花开了。月色有些黯淡。

    喝过饭后茶,罗悦偕同贾志矜离开妇女旅馆。今晚其实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很好,不曾醉过,还是可以开车送她回家。

    他本以为好友来访,她会留在妇女旅馆过夜,与睿睿、魔女、狐仙聊个通宵,结果她似乎不这么打算。

    车子开到她住的公寓大楼,她邀请他上楼坐坐,他没拒绝,根本不可能拒绝!他一直想知道她的

    她没和家人住,一个人独居,生活空间充满现代感,很时髦、有品味名家设计的义大利沙发沿墙回转一个马蹄形,s形的书架镶嵌在墙中,电视上方挂着威廉.巴特兰的科学描述绘画“加拿大鹤”史瓦罗夫斯基的水晶摆在透明柜里,喝茶用的是麦森瓷器

    她泡的英国茶,有点麻舌。罗悦啜饮一口,将杯子放回桌上,掀开扇贝造型的白色音乐盒,裸体的维纳斯跳了出来,奇妙的白色泡沬像海水,旋转出诗意乐音。

    贾志矜走进房里,换了一件曳地长袍裙,玫瑰红颜色,丝质的,v领胸口极低,镶滚蕾丝边。她走出房门,拉开客厅落地窗的帘幔,然后转身,站在玻璃门前,面对沙发上的他。两人有点距离,中间隔了五呎见方的桌子,大理石地板,光亮鉴人。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把她全身的曲线都勾勒出来。

    罗悦注视着她,忍不住轻轻叹息。

    “你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她开口。

    罗悦一愣。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多少男人的床上功夫?”她沉静的嗓音像无声绽放的兰花,双眼一眨未眨,凝定在他脸上。

    罗悦僵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音乐盒中的白色泡沫不再绕着维纳斯转动,房子瞬间显得幽深。她不是不想跟许久未见的姐妹淘畅谈至天明,只是心情被打坏!她不是单纯要他送她回来、开门欢迎他上来喝茶,只是关起门,教他把话说清楚!

    “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尊重’,随时任你拿来说嘴?”她又说。

    这话让罗悦站起身来。“我很抱歉。”已经到达无法再缄默的时候,他看着她,眉眼沉凝,甚至认真,让人觉得他天生的笑脸消失了。“抱歉”嗓音跟表情一样,有他前所未有的严肃劲儿。

    空气带点凉冷,掠过绝美的脸庞,她旋身往房里走。罗悦移动步伐跟进门。她一个晚上完美无缺的优雅姿态,隐藏一种情绪

    罗悦走上前,从背后抱住她,懊恼地将俊颜埋入她发里。她转身推开他,后退几步,看着他。

    “你今晚想要我对不对?”说着,她的手往后伸,拉下衣服拉链,藕臂一抽,裙衫滑落脚踝。长袍裙里,她什么也没穿,雪白的肌肤,莹莹如冰,这一刻,她不是性感,而是冷酷。

    罗悦站在原地,久久无语。

    “你想让我知道你的床上功夫多行是不是?”她到底是怒了。

    沉默中,他猛然对上她的眼,眉头重重地皱凝,一大步跨到她身前,大掌扣住她的下巴,凶狠地俯首吻她。

    他们摔跌在床中央。他压着她,舌头缠卷她的,咬她的唇,道:“你无从比较!”他的心不够坦荡、太脆弱

    丁睿睿的那些话,让他感到曾有一种危机的存在,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是任何人的这层认知冲击他的心,他不知节制、想越界,才说那些话!

    他要她,一双练武的手几乎捏碎她的腕骨。

    她也不反抗、不喊痛,只是眯着眼,任他亲吻全身。她听到他脱衣的窸窸父声,没一会儿,他伏上了她。

    她闷叫,在他身下挣扎。

    罗悦抱着她翻身,让她坐在他身上,玉臀压着他结实的大腿。他知道她喜欢在上面

    那些男人全被她的奇思异想吓跑了,没人有胆识跟一个过度美艳的女子交往,二十几年来,没有一个男人满足她。

    她无从比较,因为她没有经验过其他男人,从来就没有那个大胆的男人,直到他出现战神只需要一个,就是他罗悦清楚她最爱哪种体位、听过她舒服时的声音

    “嗯”她皓齿紧咬,红唇微启,优美而洒脱的声音就飘飞出来。

    罗悦抓任她细腰,让她轻轻扭着臀,摆动一头秀发。她喜欢用指甲刮描他的肌肉线条,嫩笋般的柔荑在那古铜色的肌肤上留下白纹她可以用力一点,在他身上抓出愤怒的红痕。

    “贾姬”男人饱含欲望的低哑嗓音叫着她。

    她偶尔张眼,垂眸瞅着身下的他,赏赐似地俯身亲吻他。

    越界,不安分的灵魂,

    我们曾经被那张铜网捕捉

    如今

    纠缠在肉体的搏击中。

    他们第二天就和好了,根本没什么好吵。他们只是性伴侣,不须像千千百百的世间情侣一般,偶尔得争闹拌嘴,添加爱情趣味。

    丁睿睿在这儿待了十一日,每天和魔女混在神的便利屋里,喝酒、闲聊反正就是做一些艺术家常做的事。相当平静的一段时间,魔女这个社工师没去追什么辍学生、劝导意图自杀的人、平反家庭暴力连热衷的女性社会运动都停了。有人看到她与便利屋的罗老板出双入对,交头接耳的姿态像一对情侣,愉悦的笑声从便利屋传出。

    “哈哈这个姿势好像在跳黏巴达喔”一个礼拜前,魔女正式加入妇女旅馆住客学习防身术的行列。

    熬女旅馆顶楼最大的那间休闲室里,罗悦正在教授“七十二把擒拿手。”今晚示范“腰关节错法。”魔女自愿扮演歹徒,作势攻击,罗悦趁其不备,闪前迎面抱住她。

    她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嘿,你是歹徒好吗?”罗悦要她正经点,转头对专心看他示范的旅馆住客们说:“各位姐妹,真的歹徒不是这个样子的。如果他手上拿了什么武器,这时候,你就”他围在魔女腰部的双臂突然使劲往内抱,全身贴紧她的身体,下巴顶住她的肩井穴。

    “啊好痛!”她被勒得难受,大叫起来。“放开我!懊死的!罗悦,”

    罗悦一笑,放松手劲儿。魔女滑至地板,虚软地趴着。

    “如果遇到不称服的顽固份子呢”他神清气爽,独自演练着动作,继续讲解。“只要把手臂往自己的方向用力围,下巴随着上身下压的力量,往下折敌方的腰节,这样歹徒的腰关节就会脱臼。”

    “脱臼!”魔女尖喊,赶紧摸摸自己的腰。

    “放心吧,乖乖称服的魔女小姐”他笑说。

    魔女脸一红,跳了起来,嚷着。“死罗悦,我的腰关系着我男人的幸福,被你弄伤了怎么办!”她追打他。

    在场人士开始逸出笑声,一个感染另一个,很快地齐声大笑不止。

    贾志矜倚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根本没什么好吵的

    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对情侣那个男人只是她的性伴侣她从来这么要求他

    别越界呀,别越界

    “罗悦”魔女的声音听起来不像生气,而是难得的撒娇。

    罗悦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贾志矜。他笑着走过来。

    她也对他笑。

    “读书会结束了?”

    她点点头。“你这边呢?正进入高潮?”美眸看着他被汗水浸透的t恤。

    他挥拭额上的汗水。

    贾志矜掏出手帕,递给他。他自然地接过手,擦着脸上的汗水。

    “时间到了。”他转头喊道:“各位姐妹,晚安!”然后穿鞋,往外走上露台。

    他们并肩下楼。

    “今晚”

    “去你那儿吧!”贾志矜抢白。

    揪魂的月圆之夜,生命必要狂欢。

    “嘿!”魔女从他俩中间跳出,一手勾着一个肩。“干么走那么快?要偷偷摸摸去幽会呀?”还真的被她说中。

    罗悦礼貌地拿下她搭在他屑膀的手。“女士请小心,这儿是楼梯。”

    “你身手那么好,就算我滚下去,你也来得及接住我吧”她看看罗悦,再朝好友一笑。“对不对?妖精”

    贾志矜拍拍她扎成马尾的爆炸头,眯眼一笑。“罗先生身手好不好,你自己试试就知道喽。”她转向罗悦,说:“魔女她单身,没男友。”语毕,无预警地快速跑下楼。

    “贾姬!”罗悦跟着奔下去。

    “喂!你们搞什么想害我滚下楼!”魔女绊了一下,大叫。“妖精、罗悦”

    他追到一楼,在神的便利屋前,拉住她的手。

    “放开我!”她背对他命令。

    “为什么要跑?”

    “不关你的事!”

    罗悦脸色沉了下来。“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怎么不关我的事?”

    她微微一颤,屏着呼吸,不说话。两人僵持了一下,他猛然把她扛上肩,转身就往便利屋里走,动作迅速地放下铁门。

    “你这是做什么?”她被放在角窗边的法兰西式午睡沙发上,看着他走去开灯。

    “我的问题跟你相同。”他走回来,立定身形时,天生的笑脸已恢复了。

    她盯着他的俊颜,好一会儿,垂下眼帘,偎进沙发抱枕里,幽幽地道:“我不介意我的性伴侣有恋爱对象。魔女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关我的事。”他打断她。

    她的脸颊自抱枕转开,美眸凝视着他,神情仿佛渴望着什么般。

    他坐进沙发里,紧紧挨着她的娇躯,在她的注视下,吻住她的唇,久久,低沉、缓慢的嗓音传出来:“我介意我的性伴侣有恋爱对象。除非性伴侣成为彼此的恋爱对象如何呢不行吗?贾姬”

    越过那条界线,真的不行吗?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