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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蝶是被一阵剧痛惊醒的。
还没睁开眼,她便被摇晃得厉害的感觉弄得害怕不已,接着是那种全身骨头快被荡散的疼痛。她张开眼睛,却发现看不见任何东西:而耳边不断传来挞挞的紊乱巨响,让她头痛欲裂。
她试图在全身陷入痛楚之余找到自己还能活动的任何一点空间,可南蝶却发觉她最终只能喘着气,任由剧烈震荡所带来的痛继续折磨她。冉加上她的头还朝下,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她快晕了。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胃里的东西似乎正翻搅着要从她嘴里吐出来,她难过地强忍着。耳边听到一阵嘶鸣声,她知道自己是在马背上,却怎么地想不出为什么自己会在马背上?
她好难过、好难过
就在她难受得快要晕过去之际,马儿的步伐渐渐慢了下来;直到它终于完全停止,她的感觉还是处在天摇地动的状态,只是不舒服的情况减轻了。
“已经甩掉他们了,还要再继续赶路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彷佛从遥远的地方传进她的耳朵。她好想赶走这令她头痛加剧的声音,可是她只能呻吟着。
“这丫头醒了。”另一个近在她身测的声音在她呻吟后突地响起。
在说她吗?南蝶费力地挣扎了一下,脑海中似乎浮现了什么画面
“醒了倒好。捉了她大功一件,我看若是能再从她口中问出那件东西的下落,说不定我们还能升个堂主的位置来坐坐呢”第三个声音充满了贪婪。
“如果你想早一点死就先问吧。”冷冷的声音显然深谋远虑得多。
南蝶终于想起来。她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浓烟中被人坞住嘴,接着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又醒来
这三个声音的其中一个,是被拾老大带进来的三人中拿信给她的那个男人的。
“前面有间破庙,我们今晚先在那里休息,明天再赶路。”
就在她思索的当口,她身下的马儿又开始被驱策往前跑,于是她又陷入了颠簸晃荡的痛苦中。
似乎过了好久,她才终于被人从马背上抓下来、放到坚实的地面上,而她也还处在半昏沉的状态中。
眼前的黑暗被撤除,南蝶慢慢睁开眼,蒙蒙陇陇的光线刺激着她的眼。
有窸窸窒窒的不明声响、走动的脚步声,接着她看到了温暖的火光,还有围在火堆旁的两个人影。
她直觉地想要往后退,却在这时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被缚住,两条细软的绳索紧紧贴着她的肌肤,稍一扯动便生痛。她才动了一下脚,便疼得泪水直冒:想要喊出声,但塞在她嘴中的而却让她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唔声。
她制造出的声响已经引起了火堆旁两人的注意。两人条地停止交谈,同时转头望向被丢在残破桌脚旁的她。
“把她绑这样应该不会弄死她吧?”粗沙声音的男人只在乎能立下这件大功。
“放心,死不了人的。”另一个男人比较冷静。
南蝶已经认出了他们就是拿假信来骗她的其中两人。
两人知道她想逃也逃不掉,又转回头继续喝酒、吃着干粮,完全不把她当一回事。
他们在她面前大吃大喝,这时她才察觉自己也已经又饿、又渴。
她垂下头,努力地忽视身体上的难受,更不再弄出一点声响。他们企图利用姐姐的信骗她,究竟他们是谁?要带她去哪里?
她知道他们不可能放她走,但凭她的力气,也根本没办法挣脱。会不会有人来救她呢?南蝶扭了下负在背后的手,却只挨了一阵皮肉之苦。她孩子气地甩了甩头,才发觉一切都于事无补,她沮丧极了而拾老大能找得到被绑走的她吗?
在她又饿、又渴、又累,差点要遁入梦乡逃开现实时,一个突如其来的说话声惊醒了她。
“有一队人马正朝这里过来了”
南蝶抬头,看见一直守在外面的黑衣人进来了。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商议应付的事宜,然后有人看向她说:“要不要把这丫头先藏起来?”
“这破庙没地方藏,把她看紧点就行了。”
一个黑衣男人拿着一条大布巾走向南蝶,二话不说便将大布巾盖住她身子,之后取出塞在她嘴中的布,又迅速出手点了她的哑穴,使她同样不能开口说话。
“丫头,你最好乖乖地别乱来,否则这一路上有你好看的。”黑衣男人在她面前警告。
南蝶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围在火堆旁吃喝,对于他们的要挟根本没听进去;正想着要如何挣脱身上的箝制时,阵阵杂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同他们三人一样,南蝶也把视线移向门外。
没多久马车行走声停在门外,陆陆续续进来了一群人,男人女人都有。先行进来了四、五名衣着一致的男女,瞧打扮似乎是家仆丫环,接着一对衣装高贵的中年男女也被簇拥着进来。
他们的出现让这间不算大的破庙一时变得略显拥挤;而他们在一发现庙中已先有人时,虽有些意外,但仍不失礼地朝地上的黑衣人摆摆手。
黑衣人闷不吭声。瞧这群人似乎无害,便放下了一半戒心,径自喝酒不理睬他们。
然而这群人也不以为意。他们既选定了在这里休息,那些下人们的手脚也快了起来。
有人自门外搬来了毯子、食盒,还有人负责捡柴升火、整理四周他们的行动可真是有效率极了。没一会儿,那一对中年男女已经舒适地坐在毯子上,而其余家仆则散在一旁吃着晚餐。
相对于黑衣人的沉闷,那些人反而更显轻松热闹。南蝶的眼一直看着他们,尤其好奇坐在中间的那一对男女那男人虽然双颊鬓白,可岁月在他英挺的脸上似乎只刻画下更成熟的痕迹,身上散发的是威严逼人的气息:至于偎在他身畔的美妇,温柔中有着某种令人迷惑的灵犀慧黠,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南蝶看得失了神,让她不由得想起了爹娘哀伤瞬间涌上她的心,也侵袭她的眼,她的视线马上雾蒙蒙的一片。
眨了眨眼,泪水沿着颊滑下。南蝶抽了抽鼻子,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境况便倔强地强忍着泪。而当她眼前一清晰,远远两道疑惑又关切的视线竟盯住了她。
视线的主人是那个美妇人。
南蝶的心一窒,又暖又酸。她张口想出声却发不出来,猛忆起自己被黑衣人点住穴道的事,不由得挣了挣身子。而她这一动,又引起黑衣人的注意。
其中性躁的黑衣人偏过头丢给她一个凶狠的眼神,低喝道:“做什么?”
南蝶咬着牙,不怯怕地踢着脚想弄掉遮着她的布巾。她也偷眼瞧见美妇人一直看着她,一边在那男人耳畔不知在商量什么。
此时,性躁的黑衣人不顾另两人的暗示,忽地起身走向她,扬起手就要朝她脸上甩
“咦,那位小扮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是小姑娘惹你生气了吗?”一个浅笑盈盈的温润女声忽地传来。
性躁的黑衣人快速地转过身,而另两人也一齐望向声音来源处。
美妇人甚至站了起来,莲步轻移至只离黑衣人数步之处。
“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今日能在这里共宿一夜,想来必是有缘。不晓得三位小扮和这位小姑娘愿不愿意与我们对酌一杯?”美妇人言谈得体不失礼节,明的看来并无可议之处。只是对于正在干坏勾当的人来说,她的提议反而让他们起疑:更何况又是选在这种敏感的时机。
三人中较冷静机警的黑衣人并没有站起身,只是抬头朝她冷冷一笑。“多谢夫人美意,我们已经要休息了,你们请自便。”他的回答已表明得很清楚。
美妇人泛起可亲的微笑,清丽的眸子突然移转到南蝶身上。
“不差。这位小姑娘我喜欢得很,或许她还不想这么早休息,让我问问她的意思如何?”她说着便举步往南蝶走去。
黑衣人一惊,伸手要拦住她。“若你再往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坐在毯子上威严的男人只是看着美妇人,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甚至他还悠哉地浅酌美酒,似乎将她的举动视之平常。偶尔,他的目光还会集中在显然被限制行动的女娃儿身上。
美妇人带笑的眸闪过一丝狡滑。“难不成你们是做了什么掳人劫舍的勾当?否则为何怕我接近?”她又跨前一步,语出惊人:“怎么?我猜对了?瞧,你们的脸色变得还真差。”她简直在耍他们。
除了因为对方人多势众令他们稍有忌惮,另一个主因在于那个一直没开口说话,却显得深不可测、压迫感十足的男人。
那冷静的黑衣男人想得多,还来不及阻止浮躁的同门,一人就已经冲动地出手了。
“臭娘儿们,我叫你少管闲事!”性子急的黑衣人可不管她是谁,抡起大拳便往她揍去。
要打架?太好了,正合她意。美妇人不怒反喜,就等他们先出手,她也才有活动筋骨的理由。
南蝶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收进眼里;而当黑衣人伸掌打向那美妇人时,她惊骇得想叫出声,喉咙却被牵制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的拳头落向那美妇人。可她的心一缩,却看到了接下来令她瞠目结舌的画面
美妇人还没等那人拳头打过来,俐落如燕的身子就已经跃起,纤足踢向他的门面,又漂亮地落在南蝶身前。美妇人对她顽皮地眨了一下眼,便又转过身面向众人。
没提防美妇人看似文文弱弱,却有着一身好武艺。黑衣人不但一拳落空,一张脸还被她用脚踹了个正着。他捂着脸退了好几步,烧灼的剧痛加上受辱的自尊心使他情绪失控,一时凶性大发。
“你这臭娘儿们!”他恨恨地大呼着,用力甩开其它两人的拦阻,连全功力冲了上去。
美妇人笑嘻嘻地等他冲过来。“还要玩吗?那我就奉陪到底了。”
黑衣人不甘被辱,每招每式尽见狠毒。倒是美妇人出手以轻灵见长﹐不见杀机反像在戏弄对方。不过愈到最后,稍有功夫的人都可以看得出究竟谁强谁弱。原本美妇人一直以巧功探弄黑衣人而不正面与之对掌,实则她的功力强不过他:而黑衣人连连被美妇人耍得气冲脑门,哪有机会看出这一点,以致让他自己一直落于下风。
除了他,似乎也只有不会武功的南蝶以为美妇人当真很厉害。
其它两名黑衣人互使了一个眼色。既然梁子已经结下,所以他们决定用最快的速度捉住美妇人以迫对方乖乖就范时,一阵夹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气风突地袭向他们。他们的脑中才闪起危险的念头,就已被点住大穴往后栽倒连那个正和美妇人打架的黑衣人也是一样的下场。
“唉!”美妇人知道是谁的杰作,不由得失望地吐了口气。
“你不是想跟人家小姑娘浅酌一杯吗?也该打够了吧?”含着轻叹的低沉声音出自依然坐在毯子上的男人。
美妇人此时才想起自己的目的。她踢了黑衣人几脚消消气,美眸含俏地瞟了丈夫一眼,马上转身步向女娃儿。
美妇人在女娃儿面前蹲下身,一伸手便掀开她身上的大布巾;果不其然,她看到了缚住她自由的碍眼物。
“别怕,我替你解开它。”美妇人被女娃儿苍白的脸色、黑白分明的大眼勾起了母爱,怜惜地安抚着她。
没多久,南蝶身上的束缚全被解除了。她直视着眼前含笑的美妇人,心被一股暖洋洋的感觉所涨满,忽地展开双臂抱住她。
美妇人没痹篇,只是被她贴心真切的举止感动了。
男人笑望着两人。
而美妇人则将这一见如故的女娃儿牵到了毯子上让她坐下。
“来,慢慢告诉我们你的名字,还有发生了什么事。要是有什么委屈也尽管说,大叔、大婶一定替你作主。”
南蝶喜欢她,可她身边高大威严的男人却让她不由得心生畏怯。她咬着下唇,同美妇人靠近了些,张口想说话才发觉出不了声。
男人目光锐利,将她的怯意看在眼里,细心地察觉出她的异样。
美妇人见丫头直望着她却没出声回答,不禁觉得奇怪:“咦?娃儿你”“她被人点了哑穴。”男人淡淡地开口,伸手解开她的穴道。“我看她应该很久没吃喝东西了,你就先让她吃饱、喝足了再问也不迟。”他命人送了食物、茶水来。
南蝶确实是渴极、饿坏了,同他们感激地一笑,便低头吃喝了起来。她一直专心地吃着,等到她终于抬起头来,才发觉这里的每个人都盯着她瞧,她一时乱了手脚。
美妇人心知她容易惧生,握住她冰冷的手对她展露微笑。“娃儿,别怕,他们没恶意,只是对你好奇罢了。舒服多了是不是?”
南蝶知道自己是安全了,却仍忍不住将视现盯向歪斜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三个黑衣人。
“放心,他们全被大叔制住了,不到天明绝对醒不了。”美妇人瞧出她的害怕和疑惑,向她保证。“愿不愿意告诉我们你的事?”怎么看这娃儿也不可能跟人结下什么深仇大恨,可她为何会被人绑来这里?
瞧她纤纤弱弱、惹人怜惜,竟然有人忍心这样绑住她。众人都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靶受到众人友善的态度,可南蝶实在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围着。她垂下了头,发辫溜到脸畔,自然形成一幅遮幕,巧妙地掩去旁人探寻的眼光。但要不是他们,恐怕她到现在还被绑着呢。她在心里思索了一下,终于小声地开口了:“他们假装是我姐姐派去的人可是被我认出了那封信不是不是姐姐的笔迹,所以他们就把我捉来”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吗?”美妇人轻蹙着眉问。
南蝶摇头,她真的不知道。
连美妇人身边的男人也深感此事古怪,夫妇俩不由得相视一眼为仇?为钱?或为情?
男人将深沉的目光掉向地上的黑衣人。
美妇人不知为何,只觉得这丫头很对她的眼缘。尽管他们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赶路,根本无暇管这闲事,可她就是无法丢下这丫头不管。
她望了丈夫一眼而他也马上知道她想做什么。
“娃儿,你被捉来,想必家人正着急地寻找你。告诉我们你家的地址,我派人送口信去通知你已经平安的消息,而你”这就是美妇人的打算,而且合情合理。“我瞧你也被惊累了,若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和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等明儿一早,我们再送你回去,好吗?”
南蝶抬起头看着眼前好心待她的夫人,胸口一阵阵发烫。
“谢谢。但我”她说出自己最想去的地方。“我要去擎天堡。”
众人闻言,同时面露异色。
“你要去擎天堡?”开口的是不多话的男王人。
南蝶现在只想去有那个人在的地方,她毫不迟疑地点头。
美妇人握住她的手,脸上缓缓漾出惊喜的微笑。
“正巧,我们也要去擎天堡。”
柔和的银色月光披洒大地。
掌着灯火的八角亭上,两个人影十分享受地在月下把酒言欢。
“新郎倌,要告别单身的心情如何?”充满揶揄的语气出自那俊俏逸朗的白衣男子之口。
对面的男人虽算不上英俊,但别具沉稳魅力的脸庞现出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只希望明天赶紧到来。被那些女人阻挡着,我已经整整三天没见到小昭了。”
“新娘子就在堡里,你还真耐得住相思啊。不知道是哪个害人不浅的想出这种没道理的臭规矩”啜了口好酒,白衣男子眉眼间净是不苟同。“什么成亲前新娘子、新郎倌就不许见面!哼,若换作是我,我早把那些敢挡我路的人踢到一边凉快去了。”
“你!”准新郎倌像突然捉到他什么把柄似的,表情满含不客气。“换作是你!
虽然你原神医自命风流,身边红粉知己不断:不过我看要换作是你当新郎倌的日子,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哩。还想把人踢到一边凉快?哼!”被称作原神医的白衣男子没错,也就是被江湖人称见死不救的原无涯。
“堡主的火气干嘛这么大?枉费我还在这里替你打抱不平”他对激将法的反应是不痛不痒。“莫非你是看我红粉知己多在眼红吗?这可不行哟,别忘了你明天就要当新郎倌了。”
“去你的!”范逍遥半真半假地捶了他一拳,随即正色地看着他。“兄弟做了三年,我可是跟你说正经的。你再怎么游戏人间,也该找个好女人定下来了。要是有让你心动的姑娘,就别让她溜掉。我就不相信凭你游荡江湖这些年,看遍世间多少女子,其中竟然没有一个是让你心动的。”从原无涯医好他的腿开始,两人结识相交这几年下来,他老爱独来独往的个性依然没变,也似乎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记挂在心上的。难不成这小子打算独身一辈子!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撞到个红粉佳人为她弄断了腿,得她悉心照料到最后还能患难见真情结为夫妻啊?”原无涯可算是他们的间接媒人,对两人惊心动魄的那段过程当然清楚得很:不过他可没那闲暇为自己找这种麻烦。他畅然一笑,举杯敬范逍遥“你们很幸福,可我一个人现在的快乐也不见得输给你们。干杯吧,啰唆的新郎倌!”
女人嘛,是用来欣赏、用来美化这个不可爱的世间的。哭了,哄哄她们就乖了;至于要用心、用情,老实说,至今为止他还没碰上一个能让他担心受怕的女人呢。
突然,一个瘦弱的影子竟在这时晃过他的脑际
原无涯的心不由得一动,而后又好笑地摇头想将她的影子掠开。那小娃儿顶多是个半大不小的丫头罢了,可算不上女人。怎么,他也被范逍遥搅得昏头了?
既然忆起那娃儿,他突然想知道两人分开这半个月她在拾老大那里过得可好?又或者她的亲人早已将她带走了?
范逍遥狐疑地盯着原无涯忽然皱眉的出神状态,正想出声调侃他,一阵娇脆甜美的声音却先插了进来
“原来你们在这里。”
扁听这声音也知道是谁。范逍遥微笑地转头,望向那一抹走近亭子的淡紫人影:而原无涯也早恢复自然的神态,带笑的眸微瞥了来人一眼。
就着月光、烛火,只见这一抹轻灵走上亭子的人影是名十六、七岁,绝色娇俏的紫衣少女。她圆溜溜的眼睛在两个男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原无涯的脸上。
“怎么?你在找我们吗?还是只找他?”范逍遥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的妹子,意有所指地问。
少女范紫绡眨了眨眼,身子一下子就落在靠近原无涯的椅子上,并回她大哥一个甜笑。
“找他。”
原无涯毫无反应,只出手为自己又倒了杯美酒。
“有事吗?大哥也可以帮你解决啊,为什么非得找他不可?”范逍遥明知故问。
每回只要原无涯来,紫绡就会特别高兴:而且一天到晚开口原大哥、闭口也原大哥。
小女儿的心事藏不住。是呆子也看得出她对原无涯的崇拜和迷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范逍遥对于期盼原无涯能当他妹夫,能真正成为一家人这愿望早死了心。
原无涯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好友,原本他对于紫绡喜欢他这事也是乐观其成的,后来他问了原无涯对紫绡丫头的感觉及双方结为一家人的看法,但没想到原无涯只反问他一句:“你对自己的妹妹有什么感觉?”
原无涯表示得这么明白,他也从此不再提。
只是紫绡对他的明示暗点根本置之不理。依然对他抱持着少女情怀。
紫绡从小就受尽家人宠爱,天性率真烂漫,可脾气却拗得很;而他这做大哥的,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我知道大哥神通广大,什么事都有办法帮我解决,可就这一样不行”范紫绡眉开眼笑地对她大哥说完便转向原无涯,而且表情竟如变戏法般,一剎就换上了苦楚可怜的模样。“原大哥,人家从刚才就一直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想来找你帮人家看看是不是哪儿不对劲了。明天的日子那么重要,我可不要因为生病而错过大哥的婚礼。”
她还强调似的用手揉了揉额边的太阳穴。
方才明明还生龙活虎地跳进来,这一刻就不舒服啦?范逍遥不禁摇头想,连三岁娃儿也看得出她别有用心。
原无涯当然不是三岁娃儿:他眯起眼看她,若有所思地以手抚着下巴。
“这样啊,我当然可以替你诊脉看看:不过你也知道,我一向不轻易出手的,要让我出手的代价是很高哦。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范紫绡一脸错愕地瞪着他。
而范逍遥则强忍着笑。
眼前的原无涯不似说笑的正经神情,让她的一颗心被他无情的回答所划伤。一咬牙,她豁出去地伸出手给他
“我才不相信你真的要收我钱,我就是要你替我看。”
原无涯的唇色勾起一抹隐约的笑,对她摇了摇食指。“一百两。”
范紫绡俏丽的脸蛋净是不服。“大哥,把一百两给他。”她头也不回地对她大哥喊。
范逍遥配合地摸出一张银票交给原无涯,还奉上一句:“舍妹的痛就麻烦你了。”
原无涯真把它收下了,而且俊俏的脸庞马上出现一抹愉快的笑,似乎是很高兴轻松赚了一笔:然后他伸指搭上她的脉
范紫绡不相信他真这么世俗绝情,芳心一时饱受冲击,原本的美丽期待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脏污。她突然缩回手,大眼瞠视着他。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她还是存有希望的。
“或许你可以改变主意找堡里的大夫,不用钱的。”他对着那双冒火的眼睛微笑—
—简直是火上加油。
范紫绡面色一白,霍地站起来,身子往后退。
“为什么故意让我讨厌你?为什么?”她大喊的声音充满着无奈和忿怒。一转身,她如飞似的跑开了这里。
视线从她消失的方向收回,原无涯又把银票还给范逍遥。
“我还少收一半哩,她的反应这么激烈”他承认他是有意的。
范逍遥其实也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受到一丁点伤害,只是他更不愿看到的是她若不及时抽身,以后肯定会伤得更重。
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原无涯。“不知道那个能令你神魂颠倒的女子何时会出现?
我倒想看看还有谁能胜过紫绡这丫头的”
原无涯扬开眉头,对他朗声一笑。“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明天起不来拜堂成亲的可是你啊,新郎倌。”
谁呢?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令他神魂颠倒,恐怕连他自己也没答案。又或者那人已经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了,他还不知?
晴空万里,今日是个好天气:而且也是擎天堡办喜事的好日子。
擎天堡在江湖上的地位数一数二,尤其堡主范逍遥一向仗义行侠,结下了深广的人脉,更使得今天来到擎天堡为他婚礼道贺的访客来自三山五岳,络绎不绝。有的在昨天之前已经来到堡中,至于今日无暇亲来的,也会派人送上一份大礼以示祝贺。
张灯结彩、四处可见的大红喜字,以及不断涌进堡里道喜的宾客,还有一直穿梭在各处忙进忙出的仆众擎天堡的热闹气氛正逐渐上升:只待吉时一到,婚礼就要开始了。
就在此时,一对出色的中年男女也领着下人抵达了擎天堡。
男的气势不凡、女的高贵娴柔,两人一出现在擎天堡马上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而认出他们身分的人也不在少数。
“庄王、夫人,你们可终于到了。”忙着打点一切的擎天堡总管,远远看见门口引起騒动的正是他们焦急等待的人,赶紧拋下手边的事情,大步往两人奔去。
总管总算等到这场婚礼重要的两人,安心地笑开了老脸。向两人请了安后,马上将他们迎进屋里。
美妇人笑容满面地边打量着周遭热闹喜气洋洋的情景,边随着总管的带领前往厅里;突地,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哎呀,那娃儿呢?”
远离擎天堡前方的炮声连天、热闹滚滚,愈往后方宅院愈显宁静。
一抹纤小的白色影子,身形显得孤单地独自往人少的后院走那是一个粉妆玉琢般惹人怜爱的少女,透着冷白的细致脸蛋上嵌着一对揪人心神的幽黑大眼,一身绣着几只翩翩蝶儿的白棠衬出她晶莹如玉的肌肤;只可惜身子瘦弱了些。
她的脚步迟疑地在迷宫似的后院走着,偶尔遇上她的下人也只当她是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除了有礼地向她问好外,也因她独特的沧桑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步伐仍是匆匆而过。
白衣少女是因为在大厅见不到她想见的人,又没办法适应那么多陌生人在的场合,所以她才干脆往人少的地方走:就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来到了一处美丽的大花园。
放眼望去,满是各色怒放的花朵、花间飞舞的彩蝶,以及修剪整齐的林木。她踏过碎石步道的一个小转弯,只见眼前出现一座四周植满垂柳的大池塘,而大池塘上筑了一条曲侨通向中央的水亭。
风偶尔吹来,轻拂过池畔的杨柳,飘起丝丝叶絮,池面也被扬起一道道水纹这幅幽静自在的景象令白衣少女看得微痴,唇色漾起一抹心驰神摇的微笑,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缓缓向曲桥移去。
等到白衣少女站在桥上,低头看着脚下的池水,一个含笑的温柔面孔跃出她的脑际她才毫然回过神,忆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他在擎天堡!她是来擎天堡找他的!
懊恼于自己的不专心,南蝶轻咬着下唇,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珍珠耳环握紧。
自从在破庙里被石大叔、石大婶救了以后,这一路走来他们待她如亲人。他们和她一样要到擎天堡,只不过他们的目的是来参加婚礼,而她则是来找原无涯。
南蝶摊开手掌凝视手心中的珍珠耳环,她的眸子显得黯然而无依。一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而石大叔、大婶也知道了她和姐姐会分开的事,却也猜不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知道姐姐不可能丢下她不管,可是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她眨了眨蒙陇的泪眼,另一手无意识地滚着姐姐唯一遗留下的珍珠耳环玩她相信姐姐如果看到了原大哥一定也会喜欢他。原大哥把她交给拾老大,就独自到擎天堡来;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人要抓她,而且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她。而当她脱困后,第一个想要找的人竟是他
她总觉得客栈不再是安全的庇护所,彷佛那里会有个牢网等着她,所以她再自然也不过地想到了原无涯。
她只知道原无涯要来这里,却不知道他来这里要做什么。难道他也像石大叔,石大婶一样来参观婚礼的吗?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忆起刚才一下马车便被轰隆的鞭炮声吓了一跳,而后又被那么多人弄得快呼吸不过来,所以她才忍不住逃到这里来。
忽地,南蝶回过神,瞪大眼睛看了看四周,暗忖着:原无涯会在这里吗?
就在她一转身时,手心上的珍珠耳环让她这么一震动,不稳地滚离她的手。心一惊,她下意识赶紧低身要抓住它:没想到耳环在她的脚边晃了一下,便掉进池塘里。
南蝶惊呼一声,想也未想就跟着跳进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