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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的时分,一辆轿车缓慢滑至龙家大门,两个修长的人影自车内跨出,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稀看得出是因公务繁忙而迟归的无痕和逍云。
逍云仍奉亢天之命,随侍于无痕身边。
这两天,由于亢天飞至纽约,让熟悉他騒扰的无痕,在耳根突然清静的情况下,反而有点不大适应。
习惯,一种可怕的细菌,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往往于人们的不知不觉中,慢慢慢慢地侵蚀四肢百骸
互道晚安,无痕与逍云各自步向自己的寝室,打算养足精神,好应付另一个忙碌的一天。
踏入房门,无痕微蹙着眉,嗅出飘荡在空气中的浓烈香水味。凝神注视着纱帘后的模糊身影,她不禁露出讥讽的浅笑。
是龙亢天的“红粉知己”吧!难道她不知道他去了东岸,否则怎会好整以暇地待在此恭候他的临幸?
引发她兴趣的,是来者的身份;她如何能在精密的监控下,堂而皇之地进入龙宅,并如入无人之境地盘踞龙亢天的地盘?
无痕才靠近床缘,如珊便迫不及待地将来人拉近,如饿狼似地死命紧搂着。热情如火地送上性感红唇。
这女人不会把她与龙亢天搞混了吧!无痕戏谑地想着,好笑地痹篇对方的热吻,带些捉弄心态地碰触她滑腻的躯体,却意外地发现对方居然身无寸缕。
“亢天,我好想好想你呢!”如珊沉醉于来人有意地戏耍下,压根没发觉自己弄错了对象。
无痕瞥见她因呼吸急促而不断起伏的胸脯,心中忍不住想着;这便是“让男人无法一手掌握的女人”吗?
“亢天你想念我吗?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像着现在的情景”如珊不耐烦地揽着来人的肩膀,双手猴急地除去西装外套。
拉掉她不安分的手,无痕一手钳制着对方的双腕,顺势将她放倒在大床上,一手抓过薄被盖上她不甘寂寞的娇躯。
“不,还没亢天,不要停下来”如珊踢着被子,不满“他”冷淡的表现。
无痕在心底想着。不知龙亢天看见她如此戏弄他的“爱人”心中会做如何感想?是铁青着脸,还是无动于衷?
她才想着,便听到门把转动的声响;她停住手上的动作,安静地等待灯光乍现。
还未回过神来的如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仍像只八爪章鱼般死缠着无痕。
没有通知就提前回来的亢天扭开灯光,双手抱胸地倚着墙看着眼前这一幕无痕衣着虽有些凌乱,但仍穿在身上;反观如珊却是全然裸露,四肢毫不知羞耻地挂在他妻子的身上。
亢天很快就拼凑出事情的前因后果。
“艳福不浅嘛!在我不在的日子里,你倒很懂得替自己找消遣。”
“托你的福”无痕泰然自若地回答,一点也无被人“抓奸在床”的窘态。
“啊”看清身旁与门边的人,如珊歇斯底里地放声尖叫,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闹了个大笑话。
三更半夜的,稍微有些声响,便容易引来大家的注意力,何况是这种吓死人的高分贝尖叫。
这一叫,把准备就寝的万里、初阳与逍云等人都吸引过来了,还有一群闲杂人等张着惺忪的睡眼等着看好戏。
匆忙地理身于被褥之中,如珊委屈地向亢天申诉“亢天,你一定要替我主持公道啊!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是他意图不轨,想霸王硬上弓!”
“喔?她是如何侵犯你?又为何选在这房间里?”亢天好整以暇地问。
“他他不知从哪儿出现,想以蛮力强迫我就范等我大声呼救后,他怕被人发现,所以拉着我,随便找了房间躲避,谁知道竟选上你的寝室如果后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如珊假意低头饮泣、飞快地编织着漏洞百出的谎言。
“是这样吗?我亲爱的无痕。”亢天搂着她的腰,嘴角有一抹讽刺的笑。
无痕未置一词,不以为有此必要浪费口舌解释。亢天对她的问话,恐怕只是想借故羞辱对方罢了。
“你要相信我哪!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也瞧见了?”如珊信誓旦旦地保证。
眼下,任何事皆不重要,唯有让亢天相信她的清白最为重要。
“我只知道是你像荡妇般地攀附着她,要求无痕满足你那无止尽的欲望。”指尖勾着挂在椅背的透明睡衣,跑到别人的房间,分明是有意勾引。而且这衣服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此,证明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就算无痕真的对你怎么样,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我的名誉都要教他糟蹋了,你还替他撑腰!他究竟是什么东西,凭啥在你的房间?”如珊气白了脸,将怒气发泄在无痕身上。
“这是她的房间,当然不必像你一样偷偷摸摸地。”
“他的房间?难道你换了寝室?”不可能啊!这是亢天自出生以来便居住的地方,没理由将它拱手让人如珊突地变了脸色,惊慌地颤抖着“难道你有那种嗜好?”
“我个人是不介意,你有意见吗?不过,无痕是我龙帮的夫人,当然该与我共享一间房间。”
“别开玩笑了!”如珊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无痕“他是个男人呀!你竟然娶了个男人当老婆?”
懒散地枕着无痕的肩窝,亢天侧望着她绝美的脸庞,语带取笑地开口:“怎么办?都没有人相信你的真实身分哪!”
“随你们怎么说,我只想好好睡一觉。”无痕伸手掩着嘴,毫不在意地打个哈欠。
“听见没,我亲爱的老婆累了,你还不赶紧把那身软趴趴的骨头移下床!”亢天环着无痕的腰,对围观看戏的仆役下令“把所有被表小姐碰过的东西全撤下,随便你们要拿去扔掉或烧掉。”
“你竟然如此对我!难道你一点也不把我爷爷放在眼里?”围着被单,如珊气黑了脸。
“要不是看在令祖劳苦功高的份上,恐怕你早就成了一缕幽魂!尤其颜爷身为龙帮中人,更该明白帮里的规矩,不得违背帮主的命令。你以为我平素对你的忍让是畏惧于令祖?”亢天斜睨着她,眼光既犀利又无情。
“可是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你也不能否认我们曾经度过甜蜜的时光”如珊想动之以情。
“真心!”亢天狂放地大笑出声,轻蔑看着她“在众多男人床上来来去去的你,有什么资格跟人家谈真心?别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龙亢天,你欺人太甚!”如珊怒火攻心,又不敢对他怎么样,只好将矛头指向无痕,气急败坏地叫嚣着:“你算什么东西?男不男、女不女的,别以为亢天会宠你多久,很快他就会对你失去兴趣,视你若弊履!”
人家都指着自己挑衅了,她怎能不给予一点反应?否则岂不是太对不起对方的“热情”了。
“不必急着把气出在我身上,这纯粹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无痕不慌不忙地站开,表明自己缺乏与之竞逐的意愿。
“哼!说得可真轻松,你怎么不识相地自动让开?”如珊不屑地反驳。
“如果你能让他签下离婚协议书,我当然会让开。可是感情形,恐怕你要教我失望了。”无痕淡淡地表示。
对于无痕耍的花招,亢天自是了然于心,却按兵不动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听起来挺洒脱的,就不知道你是否真舍得放弃到嘴的大鱼?”如珊心动却小心眼地怀疑着。
“信不信由你。”无痕耸耸肩,转向亢天道:“既然有人自动送上门来,我看你也得尽一下地主之宜。我刚好可以回台湾主持大局,反正在此逗留的时日也过长了。”
“什么时候?”亢天既不赞成,也不表示反对,面容平静地教人猜测不出他的心情。
“就明天吧,这里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无痕觉得择期不如撞日,应该把握这个机会才是。
“夫人,老大与表小姐的关系不是你所想像的样子,你何必急着回去呢?”万里忍不住出言慰留。
“万里说得没错。而且你也看到刚才的情形了,老大对她根本没有任何感情,充其量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夫人为何要退让?”初阳附和万里的观点,唯恐无痕这么一回去,岂不是让颜如珊有机可乘?
无痕只略微扯动唇角,并未多作解释。就让他们以为她是为此事吃味而欲打道回府吧!
逍云只是静默着,他相信夫人不可能因此而心生妒忌。回台湾的念头在她心中恐怕已经酝酿了很久,只是假借今日之事提出来。
等待勤快的仆人将所有的床单、被褥、枕头等一一更换过后,亢天将众人全部遣走包括那位恬不知耻、惹是生非的颜如珊。
“想借机痹篇我的存在?”亢天抚上无痕的脸蛋,口气轻缓却带嘲谑地说:“就如你所愿吧!可是你要知道,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喔!”
狂怒地堵住无痕微启的双唇,他霸气地攻击着她的知觉。此刻除了他,他不允许任何事物占据她的思维,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无痕,你可终于回来了!”筱妍瞧见无痕,马上冲向前去。
“夫人。”鸣重有礼地招呼,接过她手上的小小旅行袋。“车子已经准备好了,正在外头等着。”
无痕微一颔首,对他们的出现并无丝毫讶异;想必龙亢天早将她回国的消息透露给他们知晓。
采荷静悄悄地站在一旁,按捺住满腹的疑问,决定等一会儿再慢慢询问。
车子迅速地朝楼家宅邸飞驰而去,窗外夜色暗沉,映在车窗上的,是筱妍喋喋不休的小嘴,飞快地一张一合,不停的吐出话语。
无痕拿出公文研究,借以打发自机场至家中的漫长时间,也摆明了要筱妍自动拉上嘴巴的拉链,莫要打搅她的安宁。
“你还真是个工作狂,才刚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批阅文件。难道在机上你还看得不够多?”筱妍翻着白眼抱怨。
无痕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自顾自地埋头苦干,教筱妍恨得牙痒痒的。
终于,楼家大宅遥遥在望。司机技巧纯熟地转了一个大弯,驶入枝叶茂盛的林荫大道,于大门口停下。
“少爷,你回来啦!”
“你这一离家就无声无息的,我们还以为你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要返家呢!”
“坐了一天的飞机,你一定累坏了。”
“再过不久便是过年了,少爷今年会留在台湾国春节吧?”
无痕才甫踏入门廊,那群死忠的楼家仆役便热切地围着寒暄,欢迎主人的归来。
采荷忍不住出言制止这一片混乱“停!有什么问题,你们明后天再慢慢提出来。现在,能否麻烦各位冲几杯热茶到书房给我们?”
“当然可以。”张妈手脚俐落地往厨房去。
其余人也不好打搅主子的安宁,便各自奔回自己休憩的地方。
“你和邦彦仍住在老地方吧?”无痕突兀地开口,回身对上鸣重的眼。
“是的。夫人有事吩咐?”鸣重点头,眼中露出疑问。
“没有,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无痕摆摆手,没有表示任何意见。
想来,龙亢天并未派他们随侍在她身旁,一如他未派遣逍云跟随她回来。或许他相通了,决定放任她自由地过活,让她得以清闲度日。
“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有需要的话,邦彦与我随时听候夫人的差遣。”接着,鸣重转向筱妍,不避讳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早点睡,别聊得太晚。”
“知道啦!你还不快走!”筱妍羞赧地低声催促他离开。
虽然与鸣重的关系亲密,但在采荷和无痕面前亲热,她仍觉得相当不好意思。
鸣重了解地笑笑,大步而去。
率先来到书房,无痕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放松地伸展四肢,半合眼等待采荷及筱妍即将出口的一连串质疑。
“为什么?”等到刘嫂将热茶奉上后离开,采荷幽幽地问。
“什么为什么?”无痕平淡地反问。
是啊!什么为什么?是怪无痕背着她们结婚,还是不满她故意隐瞒楼爷爷的事,抑或是快她偷偷跑去美国?
“一切,所有的为什么。”采荷觉得所有潜藏的答案,她都想知道。
“太笼统,也太贪心。”无痕以手支撑着头,斜斜地对上采荷坚定的眼神。
“为何不告诉我们结婚的消息?”筱妍直接了荡地问。
“你和鸣重怎么还不结婚?”无痕也朝她丢下一句问话。
“我这不是重点,你别把话题岔开。”筱妍嘟着嘴,不平地表示。
“重要与否,端赖个人如何界定。与龙亢天的事,不过是大成祖父的心愿罢了,我看不出有必要特别通告大家。”
对一个从未将终身大事放在心上的人,要求她严肃地看待此事,未免过于苛求;尤其她对自己身分上的改变亦是无动于衷。
“真不值得一提?”采荷禁不住质疑“正如你所说的,这场婚礼只建立在楼爷爷的意愿上,那如何能维持这么久?”
以她们对无痕的认知,她早该快刀斩乱麻地办妥离婚手续,恢复自由之身,不该如现在的情形既委屈自己下嫁给毫无感情基础的陌生人,还破例地与其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
“婚姻对你而言,代表了什么意义?”无痕问着采荷。
“爱、承诺、相知相惜,还有互相扶持。”采荷肯定地回覆,这是她长久以来的观点。
“你呢?”无痕转过头来询问筱妍。
“和采荷相差无几吧!我实在无法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婚姻生活。”筱妍老实地说。
“这么说来,你一直迟迟不肯下嫁鸣重,是因为你们的感情还不够深刻?”
“不”筱妍大声地否认,强烈地表示不赞同“我相信鸣重与我能白头偕老,只是我觉得自己还年轻,不太想受到一纸证书的束缚。”
“既有相当的信心,还有什么值得迟疑的?”觉得她的心态很矛盾,无痕不以为然地说着“婚姻之于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理由与结局;也许是爱情、恩情,或许是利益、权势的延伸。总之,双方各取所需,有付出也有回收。”
“感情岂能以此衡量?它是超脱这一切丑陋现实的无形物质啊!”“难道爱情本身不是种交易?一个巴掌拍不响,倘若永远只是单方面的付出,这份‘高超’的感情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吗?”
“你把它说得好丑恶、好贱价喔!”筱妍皱着一张小脸,不敢苟同地摇着头。
“筱妍,无痕说的虽然实际了点,却也是现实残酷的一面。”采荷平静地附和无痕的看法,又问:“无痕,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还不痹篇?”
“结婚与否,对我而言并无不同。如果对象是其他人,我自会尽速摆脱。但对方是龙亢天,我不想做徒劳无功的尝试。”无痕回答了采荷的疑惑。
“他不愿放手?”
“至少就目前而言,我是没有希望达成这个目标。”
“龙亢天有这么棘手难缠?”
采荷与筱妍不禁要对未曾谋面的龙亢天致上最高的敬意,佩服他居然能困住无痕。
不过,见识过鸣重于邦彦的能耐,能教他们心服口服地唤声老大的人,当然得有几把刷子才行嘛!
“你是在他的淫威之下,才在美国停留这么久?”筱妍臆测着。
“那倒也不是。”无痕有些失笑地否决她的说法“他虽是个强势的人,却也不屑做出这种举动。会停留那么久,不过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希望他会突然失去兴趣,将注意力转移至其他事物上,我也能落个清闲,与他毫无瓜葛。”
“成功了?”采荷乐观地问。
无痕未置可否地耸耸肩,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了,如何回答她们的问题?而且,她也不敢轻忽当时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仿佛他很快便会前来寻她似的。
采荷和筱妍第一次感受不到无痕的自信、胸有成竹,忍不住怔忡起来。难道这短暂的偷空,只是龙亢天的缓兵之计?
“楼爷爷的事,你为什么隐瞒不提呢?”采荷转变了话题。
“谈不上什么隐瞒,只是不想弄得太过铺张,吵吵闹闹的反而烦人。”无痕神情淡漠地表示。
“难道你还拿我们当外人看,连让我们致哀的机会都不给?”筱妍怪里怪气地提高嗓门。
“外人、内人不都是人,哪来那么多的悲哀!只要你们有这份心意,爷爷在天之灵也会知晓,又何必在乎形式?”
“你该不会连龙亢天也没有通知吧?”采荷突然问。听她说话的语气,十成十是连丈夫也懒得告知,大概是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告诉他做啥?除了龙老爷子,龙氏上上下下没一个认识爷爷,难道要我请他们来泡茶、磕瓜子?”无痕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你与龙亢天究竟是对什么样的夫妻啊?”采荷顿时觉得心灰意冷,表情相当挫败。
有无痕这样的老婆也就罢了,连她另一半的龙亢天也对自己老婆的事不闻不问,他们算是哪门子的夫妻?“据我从鸣重那儿得来的消息,龙亢天是个为所欲为、罔顾道德伦常之徒,对于他的毫无反应,我是一点也不感到讶异。”筱妍在一旁凉凉地说着,不无安慰她的用意。
“别妄想将你们心中根深蒂固的那套去套用在我们身上,不仅我不适用,连龙亢天也不睬这些琐事。”无痕不想再谈这些芝麻小事,更不想讨论自己与龙亢天之间的种种。
好不容易才摆脱他,她巴不得把一切与他有关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她才没兴趣时时将他放在嘴边提醒自己哩!
“时候不早了,你们自己随便挑间喜欢的房间休息,明天筱妍还得上班。”推开书房沉重的门扉,她侧身让她们经过。
“就知道你最不近人情了!自己是个工作狂就算了,连让人家偷懒一下也不肯。”筱妍低声抱怨着,随便走进一间客房。
“睡觉去吧,你就光想着偷懒。”采荷笑着摇摇头,选择了筱妍对面的房间。
“等你和鸣重结婚时,我会放你一段长假,让你们恩爱地度个蜜月。”留下一句嘲弄的话,无痕走回自己的房间。
就这样,休息不到几个时辰的无痕,在晨光中前往公司处理一切事务,日子也如同以往般前进着,察觉不出有何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