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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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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你非外国人不嫁?”

    曾冬红从x马天后最新小说书真里缓缓抬头,她伸手顶了顶厚厚的眼镜,冷静地看了眼面前故作风流姿态,对街“哄你”美语补习班的美国籍瘦巴巴教师,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洋人与狗不得入内。”说完,她低头继续看书,手指精确无误地指向三点钟方向大门口“请。”

    汤米脸色尴尬地一僵,不过他马上发挥在美语班里哄小朋友们的那一招,笑咪咪地摊开双手“hi,baby”

    “请。”她连看也不看,手指坚定地指着大门。

    汤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喉头咕浓了两声,只得忿忿然离去。

    “shit?酗侦礞f不起bi不就是个丑不啦叽的老处女吗?还自以为是个香脖馐呢。”

    汤米仗着曾在中国大陆读过几年中文,学了几句北京话就嚣张到骑上墙头骂汉人。

    站在柜台旁的大书柜下,正在找温瑞安武侠小说的熟客李小姐狠狠瞪了汤米的背影,忍不住替冬红抱不平“老板娘,你怎这么好脾气,由得他这样骂人?”

    秋红耸耸肩“没关系,反正我习惯不跟狗说笑话。”

    李小姐一怔,禁不住哈哈大笑“嘿,老板娘,你说话也挺毒的尤其刚刚那句洋人与狗不得入内”哈哈哈真是大快我心。”

    “哪里,你过誉了。”冬红抬起头,露齿一笑,又继续埋头苦干。

    手上这本最新上市的小说得趁预约的学生还没来拿之前赶紧k完,否则被借走以后,她又得悠好久才能看得到了。

    有好书没读到,或是只看一半,都会令她痛苦到想抓墙,也因此这十几年看书的经验累积下来,倒也让她养成了速读的好功夫。

    李小姐可能是不忙着回家吃饭,干脆蹭过来聊天。“老板娘,为什么洋人与狗不得入内啊?你很讨厌外国人吗?刚刚那个外国人怎么会说你非外国人不嫁?”她有满肚子的好奇。

    看好书最怕的一件事就是被人打搅,不过碍于是熟客,又是“上班交际时间”所以冬红只好放下小说,镜片后的明亮黑眸闪了闪“我不喜欢外国人,但是我妈要我嫁外国人,这是左右邻居都知道的事,所以对街美语班的外籍教师恐怕也风闻了。”

    事实上,以她娘亲绝世无敌的霸气与广播电台般的传播力,她很怀疑从她家为中心点,方圆五百里内有谁不知这件事。

    曾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待外销。

    真丢脸啊。

    “啊”李小姐替她叫惨。“这么悲哀啊?你不会生气吗?如果是我妈把我的事搞到众人皆知,我一定气疯了。”

    “不要紧,反正日子平淡无聊,可以供做他人饭后闲聊的八卦话题也不错。”冬红又是微笑。

    李小姐看着面前年纪轻轻、长发及腰、戴着厚厚镜片,瓜子脸上总是带着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的冬红,忍不住佩服地道:“你真有涵养,要是我,才不肯当笑话给人嚼舌呢。”

    “就当作我是娱乐乡里,敦亲睦邻。”

    李小姐一怔,又是一阵爽朗爆笑“噗哈哈哈老板娘,你好好笑喔!”

    瞧,她又达成一次娱乐乡亲,造福百姓的效果。

    冬红微微一笑,借机偷瞄了几眼手中小说的剧情发展。

    书里慧黠聪颖,娇媚可人的女主角又做了某件乌龙事而惹得英俊伟岸、俊俏多金的男主角对她又爱又恨,又好气又好笑:冬红必须承认,这类型的小说真是历久弥新、风行不衰。但是话说回来,如果在现实生活里,想要找到一个深情款款此生不渝的爱人,先决条件就是要有“慧黠聪颖、娇媚可人”的条件的话,她恐怕会头一个惨遭淘汰。

    首先,她并不慧黠,聪颖更是谈不上,娇媚就更甭提了,至于可人嘛她不知道什么样的程度才算可人,不过以她九百度的近视,戴上厚重眼镜像青蛙,不戴眼镜像傻瓜来看“可人”这两个字也离她非常遥远。

    再加上她其实很讨厌外国人她三个出色善良的姐夫不在此限所以要完成母亲四女统统外销的心愿,恐怕是难上加难。

    她顶顶眼镜,情不自禁陷入沉思。

    身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尚未被标走的活会,冬红一点都感受不到集万千宠爱与关爱于一身的快感。

    对于在她前头娇嫩的大姐,潇洒的二姐,甜美的三姐,她早就习惯当一个安安静静,每天只晓得捧书苦读的怪怪小妹,无论时代怎么变迁,人事怎么更动,她依然我行我素地照着自己的步调走。

    老爸一想起远嫁异国的三个女儿就泪眼汪汪,老妈一天照三餐加消夜“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因迟迟没有收到小女儿的“外销订单”而感到不爽和苦恼,既而变本加厉地对她碎碎念但冬红还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我无相,无眼耳鼻舌阿弥陀佛。

    她还是每天开店、营业、休息,再开店周而复始,这就是她平静自在的满意人生。

    她一点都不想要有所改变,更不需要一个男人来搅乱一池春水,把生活搞得天翻地覆。

    星期天是她给自己放假的时间,将店交给相熟的工读生,从店里搬一堆小说回家,煮一壶浓浓的咖啡,准备三颗奶球,然后蜷曲在舒适的椅子里,打开液晶计算机,边喝咖啡边上网边看书,对她来讲,这就叫做幸福。

    早上吃过一片烤吐司后,她偷偷闪过号称女秦皇的老妈的视线,溜回房里,不亦乐乎地舀咖啡粉放入咖啡壶中,迫不及待地拿出马克杯。

    她喜欢纯白厚实的马克杯,在黑色液体缓缓注入的同时,杯沿和杯面形成绝对纯粹的黑与白,接下来就是一股醇郁的香气:“吁,真是太幸福了。”她闻着咖啡香,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这台最新型的红色苹果计算机是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买的,身为租书店的经营者,除了要保持跟大盘商密切的交流外,更该时时刻刻注意小说界的动态。

    基本上她是个能坐就不站,能走就不跑的人,生活圈子除了家就是租书店,顶多跟客人哈啦几句,所以因特网对她这种不爱动态活动的懒人简直是一大福音。

    自从上网后,她看到了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新信息和知识,看了不少好笑话、冷笑话和八卦,而在“雅虎”的实时通上头,也认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她最近结识了个非常有意思的朋友,代号就叫“中国人”

    “中国人”谈吐幽默,中文打字速度有点慢,英打却是嗄嗄叫,有时遇到一些太艰涩专门的英文用词,她就要不耻下问,不然就得翻字典。

    在网上偶遇对谈了一阵子,她猜想他应该是典型的abc,所以才会英文能力远远凌驾中文。

    不过,他寄给她的e.mail内容都风趣与知性兼具,有的时候甚至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诗意与轻怅。

    看他的信是一种极大的享受,那种期待几乎快跟迫不及待抢看一本好书一样了。

    冬红打开计算机,第一个动作就是进入信箱收信。

    屏幕上显示收件匣里有十数封信时,她心脏微微一怦,怀中的小说登时被忘到脑后。

    “垃圾信、垃圾信、垃圾信”她的兴奋与期待之情渐渐被一封封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广告信给浇熄,恼火地移动手上的鼠标拚命删,一下子按得太快,把那个熟悉的代号和另外一封秋红寄来的信也一并砍掉了。

    她连忙到“删除邮件”中把那两封信救回来,在打开信件前她放在鼠标上的手指顿了顿,犹豫了一下。

    三姐秋红远嫁日本,她寄e-mail来,自己又怎能罔顾江湖道义、姐妹情深呢?

    冬红先打开三姐的来信。

    小妹:快快快!火速帮我寄来美心巧克力一箱。可恶的织田丰走恐怖军国主义和纳粹分子的走狗,竟然严格规定全家上下谁都不准帮我偷渡巧克力,我知道织田丰对你这个小姨子不会有戒心,而且你可以说是要寄特殊饲料给劳勃和狄尼洛吃的,所以赶紧赶紧,帮我寄美心苦甜巧克力来,最好能再加上几包炭烧咖啡豆和纽约辣鸡翅尽快尽快!

    身处敌方阵营水深火热的三姐秋红上

    看完这封十万火急的“催粮信”冬红忍不住微笑起来。

    秋红怀孕有喜了,日本望族织田家放烟火办宴会大肆庆祝,几乎闹到举国欢腾的地步,简直跟皇太子妃有身孕时有得拚。

    爱妻情深的织田家贵公子,自从老婆怀孕后就成天战战兢兢、神经兮兮,把老婆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差没有休一年的陪孕、陪产和坐月子假,好整逃冖着他老婆的一举一动。

    “不要让我看见你拿比一朵樱花还要重的东西!”

    这是三姐夫的警告,秋红气得要命,冬红却觉得浪漫无比。没想到言情小说中的经典用语竟然会在现实世界里出现,让她不由得对三姐夫刮目相待。

    冬红指尖在键盘上敲打,回了一封信

    三姐:恕难从命,因为我明白姐夫不希望孩子在你肚子里就遭受鸡翅的攻击,和巧克力的过度刺激,为了避免你们夫妻为这件事伤和气,我会寄两包紫菜干给你补充大海的营养和力量,还有一箱轻松搞笑的爱情让你做好胎教,在异乡请珍重玉体,就这样。

    ps:爸妈让你把劳勃和狄尼洛带去日本,是为了要你一解思乡之苦,不是让你拿来当幌子招摇撞编的,切记。

    手执咖啡、怀揣小说的冬红上

    “爱人跟被爱果然都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啊。”她发出信后,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一旦爱上了一个人,就要为那个人,那个家庭付出最少百分之五十的自己,而且也要接受对方的规范、枷锁、责任虽说爱情是牺牲和无私的奉献,但冬红想破了头也想不出自己干嘛要这么委屈?

    这就是她不想结婚、不想谈恋爱的另外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

    想是这么想,可是当她要打开“中国人”寄来的信时,心里的期待和嘴角的微笑相形之下就很可疑。

    冬冬:伦敦的秋天雾气浓重,我开始厌倦这种睡醒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了。天知道我竟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不不不,我怎样都不承认自己变老,我还是可以过着大杯酒、大块肉的轻狂日子。前天收到你寄来的信,提到你从来没有看过伦敦的大笨钟,或许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站在大笨钟前挤眉弄眼,像两个傻呼呼的观光客大呼小叫、大惊小敝

    中国人上

    冬红甜甜地笑了起来,难掩颊畔隐约的小梨窝。

    中国人:我很感动你愿意陪我像个傻呼呼的观光客在大笨钟前大呼小叫、大惊小敝,只可惜我不敢搭飞机,长到二十岁,三次被迫搭飞机都是为了要参加姐姐们的婚礼,三次都令我头晕目眩、心悸不已,所以我不认为我还有勇气再搭飞机。

    不过还是谢谢你,祝你伦敦之行愉快。

    冬冬上

    回完了信,她这才心满意足地翻开小说,享受一星期一次的假期。

    春天大饭店浪漫优雅的法国厅里,慵懒动人的香颂音乐回荡在人与人,桌与桌之间。

    黑发碧眸的严坦斯坐在临近大片绿荫与水池景观的窗边,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桌上水晶瓶里的一朵紫色玫瑰花。

    坐在他对面身着最新一季香奈儿夏装的美女,是社交界最新崛起的一颗明珠,父亲是过气的党政大老,颇有几个闲钱,供应女儿出国放洋留学回来,如今仪态培养得高雅中带有现代女子的轻快爽俐,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自然的魅力。

    英俊挺拔的坦斯是国内外社交界有名的贵公子,浑身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加上傲人的庞大身家,是少女们的梦中情人和各家贵妇人眼中的最佳金龟婿。

    本来坦斯是很满意这样的人生喝喝美酒,摘摘花,醉卧美人膝,醒握天下权,搭乘头等舱与美丽空服员调笑,游历世界各国风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早上他在罗马饭店的茉莉花香味中醒来,突然觉得厌倦了这一切。

    有什么意思呢?流连在一个又一个美丽女子的床上,喝一杯又一杯陈年香醇的美酒,到最后,他发现心底空空洞洞的,生活好像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温暖,他忽地渴望起属于一个温馨家庭的温暖。

    不是很好看却可口的家常菜,不用摆得满满一桌,只要三菜一汤,一盏晕黄的灯光,一个深情款款、笑语嫣然的小妻子呵呵,最好还要有一个白白胖胖、咯咯笑的小宝宝

    惨了,他真的病得不轻。

    坦斯内心强烈挣扎,矛盾得要命。

    两边在拉扯着,一边是渴望幸福安定的家庭生活,另一边则是继续游戏人间都是可恶的瑞恩惹的祸!

    谁让他的好友一头栽进婚姻的坟墓里,还每天乐陶陶、幸福无边的样子,惹得他千年修行摇摇欲坠。

    “严先生,你在想什么?”

    李云兰的声音惊醒了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发呆良久。

    他眉毛一扬,嘴角微微上勾,露出颠倒众生的性感笑容“抱歉,你的美令人情不自禁地失神了。”

    云兰看得心脏怦怦狂跳,差点连魂都飞了,她努力挤出落落大方的笑容“严先生,你太客气了。”

    上流社会淑女的习惯性用语之一,不过也是最今他倒胃口兼没兴趣。

    扣一分。

    坦斯不动声色,优雅地拿起雪白餐巾擦拭嘴角,似笑非笑地轻问:“今天的餐还满意吗?”

    “很可口,我还以为只有在巴黎才能吃得到这么道地的法国美食。”她略显紧张,微带刻意地挥挥涂着亮粉红蔻丹的柔夷“我曾在法国最有名的圣艾彼餐厅吃过饭,他们的佛罗伦萨烤牛排还不及眼前的。”

    造作卖弄,再扣一分。

    “谢谢,我们的主厨会很高兴。”他抿着薄唇暗暗地笑了,看在云兰眼里,更是如痴如醉。

    噢!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对他趋之若鹜,难怪他的身价一直居高不下,像他这样迷人的白马王子,不用说绝对是男人中的极品。

    她倏地抓紧摆放在膝上的餐巾父亲说过,他们家族想要东山再起,就得靠选举,想要当选,就得要有金援,想要金援,就得找一个有钱有势、资产庞大的丈夫。

    就是他了!她既兴奋又着迷地想着。

    集英俊与财富于一身,正是她寻觅已久的乘龙佳婿。

    “严先生”她努力掩饰心里的紧张,笑吟吟的说:“不知道严先生平常有什么消遣?”

    她眼里的垂涎光芒强烈到不容忽视,早习惯被姝当作猎物的坦斯焉有认不出的道理?

    “消遣吗?”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星期一,到pub跟酒保拚酒,星期二,约朋友回家拚酒,星期三,到朋友家拚酒,星期四嗯,星期四比较特别,为了身体着想,我星期四戒酒一天,改换到朋友家玩两把,星期五就到酒吧跟外国客人喝喝啤酒,星期六”

    云兰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到最后渐渐有点变青了,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呃,严先生,你真幽默,呵呵呵。”

    “李小姐有兴趣的话一起来,酒伴是越多越好。”他迷人一笑。

    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说是真是假。

    就算她再渴望得到他的人,却不想嫁给一个酒精中毒的酒鬼啊!

    “李小姐,今天是星期一,晚上有空吗?我跟你介绍一下不错的pub,酒保听说还是欧洲调酒大赛冠军,他调的鸡尾酒香醇可口,保证一杯就倒。”他笑咪咪地说“我正在挑战喝完第二杯还能够走直线你要不要来试试?”

    云兰花容失色“不、不用了我、我刚好晚上有事。”

    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条件再好,她家可是出了名的党政世家,怎么可以被八卦污点丑闻牵连?

    她还想出马竞选下一届的立委呢!

    “这样啊。”坦斯无比惋惜地道:“太可惜了,你确定晚上不能挪出时间?要不然明天也可以”

    “不不。”她急忙摇头“我这阵子都没空,对、对不起我父亲要到南部走访基层选民,我得陪他,所以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出来,真不好意思。”

    他俊脸上满是深深的不舍和嗟叹,轻轻执起她的手“这么说,我将有好一阵子没法见到你了?”

    云兰又被他电得头晕目眩,晕陶陶得差点就胡里胡涂心软了“其实我”

    坦斯见好就收,温柔有礼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随即放开她的手,解除迷咒“很高兴认识你高经理,麻烦帮我们结帐。”

    法国厅的经理急忙走过来,云兰怔了怔,还未完全回过神来,就这样被判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