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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曙光透过纸窗,照入昏暗的斗室,让人能隐约地将屋中的家具摆设看见个大概。
雷拓缓缓苏醒过来,睁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发现他的胸口已经不再是昨夜锥心的疼痛,只是浑身肌肉依然酸痛不已。松了一口气,近乎本能地,舒展手臂想要活动筋骨。
可是就在这时,鼻中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他倏然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心中悚然一惊,在碰到任何物体前,闪电般的缩回了手,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身边依然恬然安睡的人儿。
幸好,没有在无意中冒犯到这位善良的姑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一时,竟舍不得将目光离开。
必若月安静地躺在他身边,依然熟睡着,整夜未曾挪动过分毫。她的呼吸十分规律均匀,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床褥上,散发出阵阵清香。
为什么这个文雅羞怯的姑娘,对他竟会如此放心?看着她,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几乎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闯荡江湖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温情体恤地照顾过
缓缓地坐起身子,虽然还是虚软无力,但服下丹葯后,内伤已经在恢复之中,不像昨夜那样行动困难。他轻轻地离开了床铺,站立床头,没有惊动关若月。
替她拉妥被子,又默默地凝视了她片刻,随即转身走到墙角,扶着墙壁慢慢坐下,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息运功。
虽然平时习惯早起,可是昨夜因为雷拓的闯入而折腾了半天,关若月睡得很沉。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然大亮,有灿烂的阳光照在纸窗上。
一侧头,赫然看见一个庞然大物占据墙角,骇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可是幸好,她马上就看清那是一个人,而且,是她决定信任的人。
那个名叫雷拓的男子果然如她所想,是个君子。
呼出一口气,心跳渐渐缓和下来。虽然她自己不会丝毫武功,可是看雷拓双眼紧闭,神态凝重的样子,也知道此刻不宜打搅,于是未发一言,安静地起身。
略微梳洗之后,关若月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见四下无人,快速地闪身出了房间,往楼下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捧着一个装满食物的木盘回到房间。
掩上房门,刚好看见雷拓睁开眼睛。
"雷公子,早。"她略带见腆地轻声招呼道。
"关姑娘,早安。"雷拓微微一笑,长身站起,动作流利而稳健。他的模样虽然还是有几分憔悴,但是神情已经不似昨夜委顿,脸色也不再是令人担心的灰白。
"啊,你的伤不要紧了?"关若月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脸露喜色,"气色比昨晚好了不少。"
"已经无啥大碍,多谢姑娘。"见她脸上的神情忱挚,他心中一暖,柔声说道,向她深深地一揖。"昨夜多有打搅,还请姑娘恕罪某这就告辞了。"
"雷公子,不忙。"关若月唤住了他,朝桌上的托盘点了点头。"今天我没事,这飘香阁不会有人上来。公子一夜未进食,先用些早膳,再走也不迟。"
运功疗伤两个时辰有余,腹中的确饥饿拓见她说得真诚,没有丝毫厌烦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多客套,点了点头:"那么,多谢姑娘了。"
"不客气。"她淡淡一笑。"厨房的伙食一向简陋,粗茶淡饭,就请将就一下吧。"
见他开始用餐,关若月走到窗前,半推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透入室内、微微倚身在窗栏上,她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的景色,好半晌都没有移动。
雷拓见她似有满腹心事,深敛的眼神闪了闪,也就没有出声打搅。约莫一刻钟后,他吃完了东西,这才长身而起,停顿了片刻,温声说道:"关姑娘,早晨风凉,别站太久了。"
"嗯。"关若月转过头,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正要转身离开窗边,楼下却突然传来谈话声,让她停住了脚步。
这里,明明是不让任何客人接近的啊!除非
必若月的心头一沉,连忙侧身贴着墙壁,低头望去。马上地,她认出了来者的身分,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气,顿时脸如白纸。
"怎么了?"雷拓也已经听见动静,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赶到她身边往下张望,警戒地压低声音问道:"来者是谁?"
必若月摇了摇头,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地咬着嘴唇,纷乱的心头只反覆转着一个念头。
平治少王爷他明明已经成亲了啊!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楼下,萧宇飞的声音清晰地传了上来:"对不起,未曾通知就贸然前来打搅,不知关姑娘现在是否方便见客?"
"少王爷放心,若月一向起得早,今天也没人看见她外出,应该是在房间里。"杨嬷嬷恭敬地陪在他身边。
"那,那就好"萧宇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在。"我不能待太久,不过"
眼看那两人已经走到楼下,关若月这才如梦初醒,霍然转身,情急地一把拉住雷拓的袖子。"雷公子,你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别让他们看见?我我不能让他看见!"
"关姑娘?"
"求求你!带我从窗户下去,或是怎么样都好!"她仓皇地环顾四周。"现在这个模样,我不能让他看见!求求你!"
雷拓望着她六神无主,几乎语无伦次的样子,突然有些明白了。眼神一闪,他朝床上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把你的被子卷起来,一起带走。那上面有血迹,被人看见了,徒惹疑端。"
"嗯。"她急忙照做了,将锦被叠起捧在手里。
眼见杨嬷嬷和萧宇飞进了大门,正往楼梯上走来,雷拓推开窗户,看准了四下无人,一把搂住必若月的腰,低声道:"吸一口气,别叫出声来相信我!"
必若月点了点头,捉住他的衣襟,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拓马上抱着她纵身从窗户跃下,轻轻地落地。
放开她,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了一下,幸亏关若月眼明手快,转身扶住了他,急促地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他摇了摇头,脸色略显苍白。"往哪边出去?"
一句话点醒了她,连忙扶着他朝后门的方向走:"那里!那扇门平时没人用,不会被看见。"
悄悄地溜出后门,两人低头疾行,三转两转后,来到一个狭窄的偏僻小巷。见四下无人,雷拓停下了脚步,放开她靠在墙上。他闭了闭眼睛,微微喘息着,努力地调匀呼吸,
"雷公子"关若月担心地卯头望着他。"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只是"
她的声音无力地消失了,无措地咬了咬嘴唇。她和少王爷之间那一团欲理还乱,让她还能说什么呢?
"没关系,关姑娘,我明白的。"雷拓打断了她,朝她安慰地一笑。压下心中莫名的惆怅,他温声道:"我没什么,只是,姑娘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
是啊!她总不能一直躲在这巷子里。而且,刚才满心只想到要避免和平治少王爷见面,却忘记了自己这样平白无故地失踪,会让杨嬷嬷急成什么样子!
必若月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现在,她该怎么办?
慌乱的心头,突然浮现一张绝美而精明的脸属于那个精明能干,却温和而洒脱,已经嫁为人妇的前红香院花魁。以前自己就一直受她照顾甚多,若登门拜访
白情姐,应该会帮她吧?
主意一定,关若月仰头看着雷拓,说道:"不用担心,我可以先去城外朋友家中待一会儿公子你呢?"
"我送你去。"她的衣服发鬓都有些凌乱,一个人行走在外,让他不放心。
必若月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望向手中抱着的一床被子。"那这个?"
"只能先毁去再说了。"他歉然地朝她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薄被,手中运劲,用力扯了几下,顿时棉絮四散飞扬。
"走吧。"丢下碎布,他回头说道。
必若月点了点头,与他并肩走出小巷,带着他往城南走去。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夜来不及换下的那件紫纱薄衫,有些惹眼,让她下意识地朝雷拓身边靠近了些。他似乎也看出她的不自在,始终寸步下离左右,姿态充满护卫之意。有些人偷眼打量着关若月,都被他一一冷眼瞪回。
沉默地走出一段路,出了城门,路上行人渐疏、雷拓突然开口:"刚才那个人就是平治少王爷吧?"
"嗯、"关若月点了点头,垂下了目光。"昨夜那些人说的话,也不完全都是假的。少王爷他他是我的恩人。"
不知为什么,听她这么说,雷拓心中又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感觉,可是他到底还是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静静地等着关若月说下去:"我虽然身为清倌,可是到底身在那样的风月场所,总是会有些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半年前,有个富商的儿子仗着权势,想要想要欺负我。多亏少王爷及时赶到,阻止了他。"
雷拓知道虽然她说得隐晦,当时却必定是惊骇欲绝的经历,浓眉不自觉地拧了起来,低声问道:"关姑娘,你还好吧?"
"现在没事了。"她朝他淡淡一笑,随即垂下目光,继续说道。"少王爷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他听说我的身世后,塞了一大笔钱给杨嬷嬷,让我不必再出去见客。所以外面都传言,说我是他包养的女人。其实他根本没有碰过我。"
雷拓沉默了片刻,低声开口:"总算有人照顾姑娘,我很高兴。"
必若月听了,只是微微低下了头。她默然了很久,才轻轻回答道:"少王爷上个月已经成亲了。"
简单的一句话,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雷拓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只见关若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有些困惑地微蹙柳眉,呐呐道:"他明明说过不会再来的。除非"
语音中断,没有把话说完,他也知趣地没有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前行,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开大路,穿过一片树林。远处,一幢幽静的竹屋映入眼廉。
"就是这里了。"关若月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雷拓。"白姐姐住在这里。她以前也是在红香院待过的,会照顾我。"
雷拓点了点头,深邃的眼神闪了一下:"既然如此,那么关姑娘,在下这就告辞了。"
"嗯。"她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迟疑了片刻,终于低声道:"江湖上的事我不了解,可是,想来也是许多的风风雨雨雷公子,往后,还请善自珍重。"
"多谢姑娘。"他低声说道,望着她纤弱窈窕的身影,心里突然感到不舍,想要多说些什么,可是
她的心中显然已经有人,而且那个人,是天潢贵胄的平治少王爷。刚才匆匆一瞥,斯文俊美的少王爷显然对她亦是十分在意
抿了抿嘴唇,雷拓一抱拳。"关姑娘多多保重。"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子,大步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必若月伫立在风中,目送他高大结实的背影愈走愈远,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她又怔忡了一会儿,直到头顶一声脆啼,飞过一只雀儿,才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如梦初醒地提着裙摆,转身碎步朝那竹屋跑去,敲起了门。
不多时,大门便打开了。应门的是个身形修长,五官深刻的青衣男子。看见她,他的眼中闪过意外之色:"关姑娘?"
"严公子,"她微微喘息着,施了个礼。"白情姐在吗?我"
"不急。"他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侧过身子。"她人在,姑娘先进来再说。"
"谢谢"才刚踏入门槛,一眼就看见从内房转出个明艳照人的女子。"严逍,是谁"
丽人的话突然中断,目光落在关若月身上,讶异地眨了眨眼睛:"若月?"
"白情姐!"关若月如释重负地迎上去。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大清早跑来我这里。"前任红香院花魁白情一连串地问着,眼睛扫了扫她略带倦色的脸,马上扶住了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到椅子上,命令道:"坐下慢慢说。"
"我去煮些茶水,你们慢聊。"不等白情回头,严逍已经主动说道,转身离开,体贴地留下两个女子独处。
白情对丈夫一笑,目送他离开,随即将注意力转回关若月身上,"好,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关若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把昨夜至今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白情听着:心中不禁讶异,两道弯弯的新月眉愈挑愈高。直到关若月说完,她楞了片刻,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天哪!我在红香院这么多年,可也从来没碰到过这种,呃精采的事"
看了关若月微红的脸一眼,她不禁摇头轻笑。
"那个鲁男子!闯进你的房间也就算了,怎么竟好死不死,偏掉在床上!"
"也不能怪他那时他被人追杀,又受了伤"关若月不觉轻声为雷拓辩解道,低垂着头,错过了白情眸中那一抹饶有兴味的光采。
"是吗?"没有多说什么,白情淡淡地应了一声,扯开了话题。"对了,你不是说追杀他的那些人都走了吗?那为什么还要他带你跳窗,跑来我这里?"
啧啧,那种从窗户开溜的行为,还以为只有她才做得出来呢!想不到天性拘谨守教的关若月居然也会效仿,真是孺子可教也。
"我看见少王爷到来,我一时心慌,就"关若月悄悄地扭绞起双手。"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去!那个书呆子,理他做什么?"白情低嗤了一声,显然对萧宇飞有些不满。"他虽然心地不坏,可是那么硬邦邦死板板的一块朽木,呆板得可以!偶尔受点惊吓,对他来说大概还是调剂身心呢!"
"白情姐"
"好好,我不说。"知道关若月一定会袒护萧宇飞,白情耸了耸肩,转移了话题,关心地问道:"对了,你可知道那个雷拓到底是什么来历?"
必若月摇了摇头。"他说江湖上的事多险恶,不愿多说,所以我也没追问。"
"这样吗?嗯,"白情赞同地点了点头。"江湖上的确乌龟王八一堆,他会这么说话,那多半不是什么太浑帐的东西。"
"雷公子谈吐不俗,举止也很君子;我我相信他的为人。"
白情挑了挑眉?这一次,关若月清楚地看到了她目光中的趣味,也马上发现自己说得太直接了一些,顿时眼红了脸,嗫嚅道:"我、我的意思是"
"好啦,小心别咬到舌头。"白情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那个人能让你这么信任,应该是不会留下任何烂摊子给你收拾的,我就放心了。"
"他保证过那些追杀他的人不会去而复返,我相信他。"关若月说着,突然想起一事,连忙从怀中掏出雷拓赠送的锦囊。"对了,雷公子把这些送给我。白情姐,你认识这是什么丹葯吗?"
"丹葯?"白情打开锦囊,好奇地嗅了嗅。"唔,好好闻的味道"
"我看看,可以吗?"正在这时,严逍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开口问道。
见关若月点头,他从白情手中接过锦囊,仔细地端详着里面那三颗晶莹的葯丸。片刻后,锐利的眼神突然一闪,若有所思地微微蹙了蹙眉。
将锦囊递还给关若月,他沉声说道:'莹川丸是疗伤解毒的圣品,用材珍贵,炼制艰难,一丸可抵千金。关姑娘,珍藏慎用。'
'呀!'关若月忍不住低呼一声,知道严逍从不夸大其词。心里顿时有些不安,小心地接过锦囊收在怀中。昨晚她还只道是普通的伤葯,也没有太在意就收下了,却想不到雷拓给的,居然是如此贵重的一份礼物。
白情显然也颇是意外,挑了挑眉。'看来,你的运气不坏,遇上的这个人只怕不简单。'
'嗯。'关若月微微一笑,但是想起自己目前的境况,顿时又紧张起来。'白情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急什么?'白情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朝严逍投去谢意的一瞥,随后才说道:'来,先喝杯茶,歇口气,顺便梳洗一下。等下休息够了,我陪你回红香院走一趟就是。'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白情携着关若月,出现在红香院的大门口。
虽然此时艳阳高照,并不是妓院最热闹的时候,可是前任和现任花魁同时现身,还是引起不小的騒动。
比起关若月的拘泥,从小在红香院长大的白情可就如鱼得水多了,她的嘴角噙着一抹风情万种的慵懒笑容,技巧地痹篇所有阻碍,拉着关若月直奔飘香阁。
一到楼下,马上看见杨嬷嬷和平治少王爷都站在那里,正和几个衙门的差役说话。白情捏了捏关若月的手,示意她别说话,随后清了清喉咙,咳嗽一声。
杨嬷嬷最先回头,马上吓了一跳。'若月?白情!'
'嬷嬷,好久不见了,有没有想我啊?'白情马上跑过去,环住老鸨的肩,半是撒娇半是谀媚地问道。
'你'杨嬷嬷瞪了她半晌,突然勾起食指,在她头上敲了个爆栗。'小兔崽子,这次你搞的什么鬼?'
'哎哟嬷嬷,好歹也半年多没见面了,您可真无情哪!'白情娇笑着,突然凑到杨嬷嬷耳边,悄声说道。'是若月来找我的,您就先配合我演完这场戏吧!'
杨嬷嬷转头看了关若月一眼,果然看见她水眸中露出恳求的神色。她微楞了一下,就不作声了。
白情放开杨嬷嬷,转身面对杵在那里,显得不知所措的萧宇飞和差役们,微微一笑。'少王爷,好久不见。'
'白呃,'回过神来,萧宇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师娘好。'
原来白情的丈夫严逍,正是传授萧宇飞一身武艺的人。因为萧宇飞对严逍相当敬重,所以白情也就理所当然地升级成为他的师娘了。
白情拉着关若月走到萧宇飞面前,似笑非笑地开口:'少王爷,一早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干什么?我拉若月去我家喝杯茶,回来却连楼梯都上不去了。'
萧宇飞马上张口结舌:'啊?原来是师娘带走关姑娘的?我、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白情以前也是住在飘香阁,自然熟门熟路,一边丢下个问题,一边已经拉关若月朝楼上走去。
'我早上来看不见人,又没人知道关姑娘出去了,还以为是被人被人绑架了'萧宇飞呐呐说道。
'绑架?'白情拉着关若月来到房间里,迅速地环顾四周,随后转身面对萧宇飞,微微挑了挑眉。'这里很整洁不是吗?没有半点挣扎打架的痕迹,少王爷为什么会认为我若月妹子是被人绑架的?'
'我'无故失踪,岂能让人不担心?可是虽然白情明显是在强词夺理,萧宇飞一时却也被堵得语塞。
'少王爷。'关若月适时开口,替他解了围。'白情姐邀我去喝茶,因为她不愿被人看见,所以隐藏行踪,却没想到让少王爷担心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杨嬷嬷,这时突然咳嗽了声,开口道:'若月,出去喝茶没关系,好歹也留个字条啊!'
'对不起,我以为不会有人上来,所以疏忽了。'关若月温顺地回答,脸上笑容浅浅,显得十分柔雅。
三个女人一台戏,就这么把'溜出去喝茶'的理论给定了下来。
萧宇飞楞了半晌,突然俊脸微红,问道:'那那为何关姑娘的被子也不见了?'
必若月眨了眨眼,绞尽脑汁地思索着,缓缓说道:'我冷,一时找不到披风,所以'
'所以我让她裹了床被子再走。'不让萧宇飞有机会再发问,白情转身面对衙门的差役们,拱了拱手。'劳烦各位大哥白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呵呵不过各位也已经看见,我家若月妹子好端端的,所以,毋需劳动各位了。'
'是啊是啊,都是这两个丫头胡闹,实在不好意思。'杨嬷嬷朝两人瞥了一眼,随即转身对几个公差说道。'不如几位大爷随我到楼下,喝杯水酒歇歇脚,再走也还不迟。'
几个公差面面相觑,耸了耸肩。眼前的情形很有点古怪,可是既然没有人失踪,自然也就和他们无关了。再说,眼前这个半夜拐了人家去喝茶的,可是平治少王爷的'师娘',而且显然是少王爷十分恭敬对待的人。
所以,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管她是把红香院的花魁连人带铺盖地卷回家喝茶,还是提着个浴盆跑到屋顶上唱歌洗澡,都和他们无关,只要她玩得高兴就好。
为首的差役朝萧宇飞拱了拱手,躬身施礼:'那么少王爷,在下等告辞了。'
'好好,麻烦几位了'
等杨嬷嬷带着公差们走下楼去,关若月这才转身,重新面对萧宇飞,力持镇定地施了一礼。
'少王爷,不知您清早前来,所为何事?'
'啊,我都差点忘了!'萧宇飞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纸递给她,'关姑娘,我找到你的亲戚了!'
'真的?'关若月惊喜交加,顿时连指尖也微微颤抖了,连忙打开纸卷观看。
'这家人姓刘,在豫州也算是地方上颇为体面的人家。庄主刘瑾生,是令堂的表兄。'萧宇飞解释道。'日前我已捎信去刘家,刘庄主表示并不知道表侄女尚在人间,十分欢迎姑娘前往投奔。'
'原来如此'关若月点了点头,不禁有些百感交集。'这么说,我我终于可以赎身了'
'关姑娘,可需要我帮助'
'不。'破天荒地,关若月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是少有的坚定。'我有足够的银两,多谢少王爷好意。'
'可是'
一直沉默的白情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开口道:'少王爷,就算若月欠缺银两,也该是我们这些做姐妹的为她尽一份心力才是。更何况,杨嬷嬷并不是会狮子大开口的人,你就别为她担心了。'
唉,还看不出来吗?都是因为自尊啊!必若月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怎好再让他为自己赎身,变得更纠缠不清?这萧宇飞还是和自己印象中一般,呆板又优柔寡断的烂好人一个!
说着,白情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对了,那姓刘的既然有钱有势,为什么不派人前来迎接若月?'
'这'萧宇飞楞了楞。'也许是事务繁忙,或派不出人手,也未可知。我本来是想,关姑娘要动身之时,我派王府之人护送她前往。'
'少王爷,不必了。'关若月轻声开口,语气却和之前一样,依然十分坚决,'少王爷为我寻得亲人,若月已经十分感激,若再为王府添加麻烦,只怕让少王妃面子上不好看。'
'这'被她一提醒,萧宇飞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未曾多想就招来衙役,这会儿只怕流言已经大街小巷兜转着,传回妻子耳中。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感觉头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必若月看见他的表情,心里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她闭了闭眼睛,努力保持着平稳的声音,开口道:'少王爷,请回吧。我想到时候白情姐会陪我走一趟的,不是?'
她默默地将恳求的目光移向白情。
白情回视她的眸中有赞赏之意,爽快地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我和严逍正在商量,想出门游山玩水一趟。'她转向萧宇飞。'有你师父在,自然不会出什么事,你就放心好了。'
'那既然师娘这么说,我就先告辞了。'萧宇飞似乎仍有不舍,可是却有更多顾忌。他最后又看了关若月一眼,这才讪讪地转身离去。
'多谢少王爷相助。'关若月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许久,才缓缓转身面对白情。
看见白情若有所思的目光,她露出了一抹自嘲的淡笑,轻轻摇了摇头。'拿不起,却也放不下我真的很傻,是不?'
白情摇了摇头,总是带笑的脸上是少见的认真,缓缓说道:'不,我认为你已经变坚强了。至于说放不下凡事总得慢慢来,又怎可能是朝夕之间。'
'是么?'关若月定到窗前,迎风而立,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望着手中握着的纸张,脸上闪过许多的情绪,最后突然轻笑了一声,回头看着白情:'很奇怪的感觉这些年来,我始终盼望着能找到可以投奔依靠的族亲、如今真的找到,就要离开这里了,却有些舍不得、虽然我痛恨这块地方,可是你和杨嬷嬷,是我会一直感激的人。'
'这些感激不感激的,也不用多提。'白情潇洒地挥了挥手。'只要你能过得顺心,那就好。'
她脸上忱挚的表情,让关若月不由地湿了眼眶。她点了点头,走到梳妆台前,纤细的指尖轻轻扫过桌上的眉笔、胭脂、花钿,突然轻声问道:'白情姐,你记不记得,我曾经问过你,我们每天那样忙碌着书眉染唇,到底是在为谁装扮?'
'我记得。'
'当时你告诉我,打扮应该是为自己'关若月咬了咬嘴唇,突然转头望苦她,露出了一抹真挚可人的笑容,轻轻说道:'我想,从今以后,我会试着听从你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