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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手蒙住了脸,倒进沙发里,彷佛听到了四面八方对她的指责,看到伯南、陶思贤等人得意的笑脸,哈哈!许姸青!你以为你是个多么高尚的人物!你不过是他生活中的消遣品而已她猛的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身子挺得直直的。
不,不,梦轩,不是的!从没有人像你这样爱我!这样了解我!这样深深的迈进我的心灵深处!我不是你的玩物,不是!
不是!不是!她用手堵住嘴,啜泣起来,梦轩,我们相爱,人们相爱为什么是过失?为什么?
许久之后,姸青仍然沉坐在那沙发里“别蜷在沙发里哭啊,哈哈!”她是蜷在沙发里哭,她是一朵飘在大?锏男x饨腔ǎ缫衙允r朔较颉涡涡腋迷趺窗炷兀磕阏姘愕钠拮佣克歉鲂∶廊耍锹穑肯财罚客嫖铮课遥坎唬〔唬∶涡肷砭仿危浜勾佣钌厦傲顺隼矗涡愕美矗乙悖曳羌悴豢桑难酃饴涞降缁盎稀业牡缁昂怕胧嵌嗌伲康缁昂怕氩旧嫌校粤耍谡舛∶涡也还芰耍乙悖?br>
她拨了电话号码,拨到梦轩的家里。对面的铃声敲击在她的心上,她紧张而慌乱,有人接电话了,是个女人!是她吗?是他的妻子吗?她口吃的说:“请──请──夏先生听电话。”
听筒那边有很多的人声,杂着孩子的笑声,似乎非常热闹。接电话的女人扬着声音在喊:“妹夫呀!你的电话,是个美丽的声音呢!”
妹夫?那么,是陶思贤的太太接的电话,陶思贤夫妇在他们家里?她听到那个女人尖锐的句子:“这可不是步步高升了?居然打到家里来要人了呢!”
梦轩接起了听筒,声音急促而冷淡:“喂,那一位?”
“梦轩,”她的手发着抖,声音也发着抖:“你马上来好吗?我要见你!”
“有什么事?你病了?”梦轩不安的语气。
“不,没有,只是我要见你。”
“我明天来,今晚不行。”梦轩的声音十分勉强,显然有所顾忌。
“梦轩”她急急的喊,几乎是哀求的:“请你”“我说不行,我有事!”梦轩打断了她,有些不满的说:“你不该打电话到这里来。”
姸青咬紧嘴唇,颤抖的手再也握不牢听筒,一句话也没再说,她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像发疟疾似的浑身寒战。蜷在沙发上,她抖得十分厉害,牙齿和牙齿都打着战。是的,她没有资格打电话到那边去,她也没有资格要梦轩到这儿来,他也不要来,他有个美满的家庭是的,是的,是的,她不该打电话到那边去,她不该!她不该!她不该!她是自取其侮!她胸中的血液翻腾上涌,脑中像有一百个炸弹在陆续爆炸,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她直着喉咙喊:“吴妈!吴妈!”
吴妈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姸青的脸色使她吓呆了,惊慌的冲过来,她扶住了姸青,问:“你怎么了?小姐?”
“我要出去,”姸青喘息着:“我马上要出去!”
“现在吗?”吴妈诧异的瞪着她:“你生病了,小姐,你的手冷得像冰一样!你现在不能出去,已经快十点钟了。”
“我要出去,你别管我!”姸青说,立即打电话叫了一部计程车。“我出去之后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小姐?”吴妈的眼睛瞪得好大好大:“你是真的生病了!你一定在发烧!”
“我没有!”姸青向门口走去,她的步伐歪斜而不稳:“告诉他我走了!告诉他我不再回来了!告诉他”她的嘴唇颤抖:“我不破坏他的幸福家庭!”
“小姐!你不能走!小姐!”吴妈追到大门口来,焦灼的喊着,她不敢拦阻姸青,医生曾经警告过不能违拗她。“小姐,这么晚了,你到那里去呀?”
姸青钻进了计程车,吴妈徒劳的在大门口跳着脚,车子绝尘而去了,留下一股烟尘。吴妈呆站在门口,眼睁睁的望着那条长长的柏油路,嘴里反反覆覆的喃喃自语:“我的好小姐呀!我的好小姐呀!我的好小姐呀!”
梦轩接到姸青电话的时候,正是心中最烦恼的时候,陶思贤又来了,开口就是十万元!正像梦轩所预料的,这成了一个无底洞,他讨厌陶思贤那胸有成竹的笑容,讨厌他假意的恭维,但是,他却不能不敷衍他。这天早上,张经理曾经把最近几个月的帐册捧来和他研究,吞吞吐吐的暗示梦轩私人透支了过多的款项,使得公司不得不放弃几笔生意。他正在火头上,陶思贤又来要钱!事业,家庭,和爱情,成为互相抵触的三件事,而他的生命就建筑在这三件事上!几个月来,他所面临的重重问题,和重重矛盾,使他的神经紧张得即将崩溃!
姸青的电话来的时候,陶思贤脸上立即掠过一个得意的笑,雅婵尖声的叫嚷着,显然刺激了美婵的安宁。这使梦轩愤怒而不安,他生陶思贤的气,他生雅婵的气,他也气姸青多此一举,好好的打什么电话?更给别人破坏的把柄!在气愤、沮丧、和仓促之中,他没有考虑到姸青的心理状况。但是,当姸青猝然的挂断了电话,他立即觉得不对了,一连“喂”了好几声,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当时的第一个冲动,是再打过去。可是,他接触到陶思贤的眼光,又接触到美婵窥探而忧愁的眸子,他放下了电话,等一会儿吧,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再打电话给她,再向她解释。
深夜,当美婵和孩子们都睡了,他悄悄的披衣下床,拨了一个电话到馨园。铃响了很久,然后才有人来接,是心慌意乱的老吴妈:“夏先生,是你吗?不好了,你赶紧回来,我们小姐走了!”
“什么?”梦轩心惊肉跳:“你说什么?”
“小姐走掉了,”吴妈哭了起来:“她说她不再回来了,她说她不破坏你的幸福家庭!”
“什么?吴妈?你怎么让她走?”梦轩大叫:“她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走的?”
“晚上十点多钟,她的脸色很难看,她很伤心的样子,我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梦轩抛下了听筒!慌乱的站起身来,不不,姸青,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能走到那里去?你对这个世界连一分一毫都不认识!离开我?姸青!你怎么这样傻?不!不!姸青!你一定误会了我!姸青!姸青!他匆忙的穿上衣服,冲出大门,感到如同万箭钻心,百脉翻腾。美婵被惊醒了,追到大门口来,她喊着说:“梦轩!半夜三更的,你到那里去?”
“我有事!”梦轩头也不回的说,发动了汽车。车子如脱弦之箭,立即冲得老远老远。
“他走了!”美婵把头靠在门框上,眼泪立即涌了上来“这样深更半夜,他还是要去找她!他心里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他会永远离开我了。”
“妈妈!妈妈!”小枫也被惊醒了,揉着惺忪的眼睛摸到门口来:“你在做什么?妈妈?爸爸那里去了?”
“他走了!他不要我们了!”美婵说,猛然抱住小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枫,小枫,你没有爸爸了!”
小枫呆愣愣的站着,大睁着她那不解人间忧愁的、无邪的眸子,望着这个她所不了解的世界。
姸青没有地方可去。
计程车离开了馨园,仓促中,她不加考虑的要司机开到台北车站,在她当时迷迷惘惘的思想里,是要离开台北,到任何一个小乡村里面去躲起来,躲开这段感情,躲开梦轩,躲开她的痛苦和欢乐。可是,当她站在台北车站的大厅里,仰望着那块火车时刻表的大牌子,她就眼花撩乱了。那么多的地名,陌生得不能再陌生,她要到何处去?什么地方可以接受她?可以让她安定下来?躲开!躲开!她躲得开梦轩,躲得开馨园,躲得开台北,但,如何躲开自己?而且,她是那样畏惧那些陌生的地名,她一直像个需要被保护的小鸡,她不是一只能飞闯天下的鹰鹫!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地名都使她退缩,她不敢去!她什么地方也不敢去!
在候车室里,她呆呆的坐了一个多小时,神志一直是迷迷惘惘的。她无法集中自己的思想,无法安排自己的去向,甚至,到了最后,她竟不太确知自己要做什么。夜慢慢的深了,火车站的警员不住来来回回的在她面前走动,对她投以好奇和研究的眼光。这眼光终于使她坐不下去了,她一向就害怕别人注意她。站起身来,她像梦游般离开了台北车站,走向那灯光灿然的大街。
穿过大街,一条又一条,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但是,市区的灯光逐渐减少了,商店纷纷打烊,关起了铁栅和木板门,霓虹灯暗灭无光,行人越来越少,街上只剩下偶然踏过去的一两辆空荡荡的三轮车,和几部仍在寻觅夜归客人的计程车。姸青疲倦了,每向前走一步都像是一件艰钜的工作,但她仍然机械化的迈着步子,疲倦,疲倦,疲倦说不出来有多疲倦,精神上的疲倦加上肉体上的疲倦,那些疲倦比一座山的份量还重,紧压在她每一根神经上。
走到那里去呢?人生就是这样盲目的行走,你并不能确知那条路是你该走的,但是,一旦走错了,你这一生都无法弥补。她实在不想走了,她疲倦得要瘫痪,全盘的瘫痪。走到那里去呢?让我休息下来吧!让我休息下来吧!让我休息下来吧!同一时间,梦轩正在各处疯狂的找寻着姸青,她能到那里去呢?她无亲无友,是那样一个瑟缩的小动物,她能到什么地方去呢?他连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没有。最后,才灵机一动,想起去查问计程车行,那司机还记得把姸青送到火车站,这使梦轩的血液都冷了。火车站!难道她已离开了台北!追寻到火车站,他问不出结果来,没有一个卖票员能确定是不是有这样一个女人来买过票。终于,他的查询引起了那个警员的注意,带着几分好奇和关切,他问:“是个穿紫衣服的女人吗?”
“是的!是的!”
“瘦瘦的,有对大眼睛,很忧愁的样子?”
“是的,就是她!”梦轩急急的说:“你看到了?”
“她没有买票,也没上火车,在候车室坐了很久,然后就走了。”
“走到那里去了?”
警员耸了耸肩:“不知道。”
这是最后得到的线索,梦轩驾着汽车,发疯一般的在大街小巷乱撞。姸青,你在那儿?姸青,你在那儿?忽然间,他煞住了车,脑子里闪过一个思想;程步云!为什么没有想到他?他像爱护自己的女儿一般爱护姸青,姸青也崇敬他,而且,他是最同情他们,也最关怀他们的朋友。如果姸青要找一个朋友家去住,唯一可能的人就是程步云!他缓缓的开着车子,路边有一个电话亭,他停下车,拨了一个电话到程步云家里。
电话铃把已经睡熟的程步云惊醒了,睡梦迷糊的下了床,他拿起听筒,对面是梦轩焦灼的声音:“程伯伯?姸青有没有去你那儿?”
“你说什么?”程步云的睡意仍浓:“姸青?”
“是的,她走了,有没有到你那里去?”
“姸青走了?”程步云吃了一惊,瞌睡虫全飞到窗外去了。
“什么?怎么一回事?”
“那么,她没去你那里了?”梦轩绝望的声音:“姸青一声不响的走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我伤了她的心,我太累了。她不该这样离去,她根本没地方可去!我到处都找不到她!我已经急得要发神经病了!”
“慢一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她吵架了?”
“没有,但是我伤了她的心,我知道。她交代吴妈告诉我,说她不破坏我的幸福家庭!我的幸福根本握在她手里,她连这一点都不体会,她误会我我”梦轩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再说了,我要去找她!”
“喂,喂,梦轩”程步云喊着,但是,梦轩已经挂断了电话。程步云望着电话发愣,好半天,才摸着沙发坐了下来。电话早已惊动了程太太,她披上衣服,追到客厅里来,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梦轩的电话,姸青出走了!”程步云说。
“姸青!”程太太惊呼了一声,她是那样的喜欢姸青,那个清清秀秀,不沾一点人间烟火味的小女孩,那样沉静温柔,那样与世无争!在目前的社会里,这种典型的女孩何处可寻?
“一定是梦轩欺侮了她!”她直觉的说。
“梦轩不会欺侮她,”程步云说:“梦轩爱她爱得发疯,怎么还会欺侮她?只是他们目前的情况太难处,两个人的滋味都不好受,姸青并不是个没有自尊心的女孩子,她的感情又过分纤细和脆弱”
“我早就说过,”程太太不平的嚷着:“梦轩根本不该和她同居,他应该干脆和美婵离婚,跟姸青正式结婚!这样的情况本来就太委屈姸青了”
“如果和美婵离婚,岂不太委屈美婵了?”程步云打断了妻子的话:“梦轩会弄得这么痛苦,就因为他本性善良,因为他还有良心,许多时候,良心也是人的负担!他无法摔掉美婵,他知道美婵需要他”
“那么,他当初何必招惹姸青呢?”
“别这么说,太太,”程步云深深的注视着妻子:“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那种无法抵御的、强烈的彼此吸引吗?我们都懂得爱情,别责备爱情!何况,姸青几乎死在范伯南手上,难道你嫁了一个混蛋,就必须跟这个混蛋生活一辈子吗?姸青是被梦轩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他们彼此需要,姸青离开梦轩也活不了的。而梦轩,既不忍抛弃美婵,他除了和姸青同居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这”程太太为之结舌,半天才叹了口气说:“老天何苦安排这样的相遇和相恋呢!”
“这就是人生哩,”程步云感慨万千:“欢乐和痛苦经常是并存的,上帝造人,造了欢笑,也造了眼泪呀!”
“唉!”程太太又叹了口气:“他们是不该试凄的,他们都是好人”
“或者,好人比坏人更容易试凄,因为他们有一颗太容易感动的心!”
“你要抹杀是非了!”
“什么是‘是非’?是非是人定的,在冥冥中,应该有一个更公正的是非标准!傍人类做更公正的裁判!人的是非往往是可笑的,他们会判定姸青的‘非’,她是个家庭的破坏者!会判定梦轩的‘非’,他有那么好的妻子还移情别恋!但是,陶思贤和范伯南这种人,倒未见得有什么大的‘非’。以前,我们认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的‘是’,现在认为是理所当然的‘非’,以前认为包小脚是理所当然的‘是’,现在也是理所当然的‘非’,是非全是人为的”
程步云的“是非”之论还没有说完,门铃蓦然间响了起来,他从沙发上跳起身,说:“准是梦轩!”
走到大门口,他打开了大门,出乎意料之外的,门外并不是梦轩,而是满身疲倦,满怀怆恻和无奈的姸青!斜靠在门边的水泥柱子上,她已经累得几乎要倒下去,睁着一对大而无神的、楚楚可怜的眸子,她静静的望着程步云,薄薄的嘴唇带着柔弱的颤栗,她轻轻的说:“程伯伯,稳櫎─没有地方可去,稳櫎─累了。”
说完,她的身子摇摇欲坠,脸色像一张白纸。程步云立即扶住了她,大声的喊着太太,他们把她扶进了屋里,让她躺倒在沙发上。她的神情惨淡,眼睛无力的合着,手脚冰冷而呼吸柔弱。程步云马上打电话去请他所熟悉的医生,一面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灌进她的嘴里,希望酒能够振作她的精神。程太太用冷毛巾压在她的额上,不住的低声呼唤她。酒和冷毛巾似乎发生了作用,她张开了眼睛,孤独、无助、而迷惘的看看程步云夫妇,解释似的说:“稳櫎─不能不来,稳櫎─太累了,稳櫎─要休息一下。”
“是的,是的,我的好孩子!”程太太含着满眶眼泪,一叠连声的说,把她的头揽在她宽阔而温暖的胸前。“我们知道,我们什么都知道,你是太累了,闭上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这儿和你的家一样。”
梦轩在清晨时分回到了馨园,他已经完全陷在绝望里,整整一夜,他查过了每一家旅舍,跑遍了每一条大街小巷,他找不到姸青。回到馨园,他存着一个万一的想法,希望她会自动回去了。但是,她并没有回去,哭得眼睛肿肿的吴妈却给了他另外一个消息:“程先生打过电话来,要你马上打过去!”
他马上拨了电话,对面,程步云用低低的声音说:“你最好马上来,姸青在我这儿!”
“是吗?”他喜极而呼:“她好吗?她没事吧?”
“你来吧!她很软弱,医生刚给她打过针。”
“我马上来!”
抛下了电话,他回身就跑,吴妈喘着气追了过来,拉着他的衣服,急急的问:“是小姐有消息了吗?”
“是的,是的,她在程先生那儿!”
“哦,好菩萨!”吴妈把头转开,满眼眶的泪水,喃喃的喊:“老天是有眼睛的,老天毕竟是有眼睛的!好菩萨!我的好菩萨小姐呀!”在她喜悦的神志中,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要叫好菩萨还是叫好小姐了,竟糊里糊涂的冒出一句“好菩萨小姐”来。
梦轩赶到了程步云家里,这一对热情而好心的老夫妻忙了一夜都没有睡,把梦轩迎进客厅,程步云把手放在梦轩的肩上,安慰的说:“别担心,她来的时候情况很坏,我们请了医生来,给她注射了镇定剂,她现在已经睡着了。医生说必须避免刺激她,否则她有旧病按发的可能,而且,她身体的底子太差。”
“她很严重是不是?”梦轩敏感的问,他的脸色比姸青好不了多少,眼睛里布满了红丝。
“不要紧张,她没事了,只是很疲倦,”程太太叹口气说:“她走了很多路,几乎走了半个台北市,她是走到我们家门口来的!”
梦轩闭上眼睛,紧蹙了一下眉头,姸青!你多么傻!他的心像被撒下一万支针,说不出来有多么疼。
“她在那里?我去看她!”他说。
“你何不坐一坐,休息一下?她现在睡得很好,你最好别吵醒她。”程步云说。
“我不吵醒她,我只要坐在她身边。”梦轩固执的说。
“好吧!在这儿!”程步云带他走了进去,那是一间小巧的卧室,原是程步云夫妇为他们要归国的小女儿准备的,但那女儿一直迟迟不归,最近竟来信宣布订婚,说是不回来了。
孩子们的羽毛已经丰满,做父母的也管不着了,世间几个儿女能够体谅父母像父母体谅他们一般?
梦轩走了进去,姸青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密密的垂着,脸色那样苍白,显得睫毛就特别的黑。梦轩拉了一张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就这样坐着凝视她,深深的望着那张沉睡的脸庞。程步云悄悄的退了出去,为他们合上了房门。让他们静静的在一起吧,这两颗相爱的,受着磨难的心!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姸青醒了,闪动着睫毛,她在没有张开眼睛以前,已有某种第六感透过了她的神经,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慢慢的扬起睫毛,她眼前浮动着一张脸庞,是一个水中的倒影,是一团凝聚的雾气,是一个破碎了又聚?吹拿巍难劬φ龃罅耍簿驳耐耪庹帕撑樱105南贫齑剑偷偷那峄搅艘簧?br>
“梦轩。”
梦轩俯下身子,他说不出话来,喉咙紧逼而僵硬。他轻轻的用手抚模着她的面颊,身子滑到她的床前,在她枕边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用两只手捧着她的脸,眼睛深深深深的注视着她。她的手抬了起来,压在他的手上,他们就这样彼此注视着。然后,当他终于脑控制自己的声音了,他才试着对她勉强的微笑,低声的说:“原谅我,姸青。”
她摇摇头,眼睛里漾着泪光。
“是我不好。”她轻声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怎么办,”他说:“我想过了,姸青,我们是分不开的,如果这是不道德的,是犯罪的,反正我们也已经罪孽深重了,我以前的顾虑太多,我不应该让你处在这样的地位,让你试凄受折磨,我已经决定了,姸青,我要和你结婚。”
“梦轩?”她用怀疑的眸子望着他。“你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我要和美婵离”
“嘘!”她用手轻轻的压在他的嘴上:“别说!梦轩,什么都别说!”
“我要说,我要告诉你”他挣开她的手。
“不!”她在枕上摇着头:“不!梦轩,求你!”她的眼光哀恳而凄凉:“我已经罪孽深重了,别让我的罪孽更重!美婵无辜,孩子无辜,你于心何忍?不!不!不!”她把头仆进了枕头里,哭了起来。“我没有要逼你离婚,我只是不能自已,你不能这样做,你──你”她泣不成声。
“姸青!姸青!姸青!”他的头埋进她的浓发里,心中绞痛!“世界上谁能了解你?姸青?你是这样善良,这样与世无争!”把她的头从枕头里扶起来,他对她凝视又凝视,然后,他的嘴唇凑了过去,深深的吻住她。她的手臂绕了过来,缠住他的脖子,他们吻进了无数的深情和热爱,也吻进了无数的眼泪和辛酸!
门被推开了,程步云夫妇走了进来,程太太捧着一个托盘,放着两杯牛奶和两份三明治,笑吟吟的说:“谈完了吗?情人们?想必你们都饿了,我要强迫你们吃东西了。”
姸青带着几分羞涩,和满心的感激,望着程氏夫妇,说:“我真抱歉,程伯母”
“别说,别说!”程太太高兴的笑着:“姸青,请你都请不来呢!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望着梦轩,她故意做了一个凶相:“梦轩,你再欺侮姸青哦,我可不饶你!”
“不是他。”姸青低低的,怯怯的说。
“瞧你!”程太太笑得更高兴了:“受了他欺侮,还要护着他呢!梦轩,你是那一辈子修到的!好了,来吧来吧,给我先吃点东西,不许不吃!”
在程太太的热情之下,他们只好坐起来吃东西,姸青坐在床上,披散着一头长发,别有一份柔弱和楚楚动人。程步云坐在一边,目睹面前这一对年轻人,他心中有许许多多的感触。外界的压力和内在的压力对他们都太重了,只怕前途的暗礁还多得很呢,他们能平稳的航行过去吗?叹了口气,他又勉强的笑了笑,语重心长的说:“人们只要彼此相爱,就是有福了,想想看,有多少人一生都不认识爱情呢!”
“或者那种人比我们更幸福,有爱情就有苦恼!”姸青幽幽的说。
“你两者都享受吧!”程步云说:“几个人的生命是没有苦恼的?属于爱情的苦恼还是最美的一种呢!”
“包括犯罪的感觉吗?”姸青望着程步云。
“为什么是犯罪的?”程步云紧紧的盯着姸青:“世界上只有一种爱是犯罪的,就是没有责任感的爱,你们不是,你们的责任感都太强了,所以你们才会痛苦。你们不是犯罪;两颗相爱的心渴求接近不是犯罪。”
“但是,造成对第三者的伤害的时候,就是犯罪。”姸青凄然的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接受一个公平的审判,判定我们是有罪还是无罪。”
“我知道,”梦轩低沉的说:“我们有罪,我们也无罪。”
是吗?程步云弄不清楚了,人生有许许多多问题,都是弄不清楚的,都是永无答案的。他们是有罪还是无罪?是对的还是错的?谁能审判?不过,无论如何,这儿是两颗善良的心。当审判来临的那一天,但愿那冥冥中的裁判者,能够宽容一些!
姸青和梦轩重新回到了馨园,两人都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最高兴的是吴妈,不知道该如何表现她的喜悦,她一忽儿给男主人煮上一壶咖啡,一忽儿又给女主人泡上一杯香片,跑出跑进的忙个不停。姸青和梦轩静静的依偎在沙发里,注视着一波如镜的碧潭水面。阳光闪烁,山影迷离,几点风帆在水上荡漾。梦轩紧揽着姸青,在她耳畔轻轻的说:“你再也不能从我这儿逃出去,你答应我!”
“我逃不出去的,不是吗?”姸青低语。“如果我逃得出去,我早就逃了。”“最起码,你不能存逃的念头,”梦轩盯着她:“姸青,我告诉你,未来如果是幸福的,我们共享幸福,如果是痛苦的,我们共享痛苦,如果是火坑,我们要跳就一起往里跳!说我自私吧,我们谁也不许逃!”
“如果我逃了,你就不必跳火坑了。”
“是吗?”梦轩用鼻音说:“如果你逃了,你就是安心毁灭我!也毁灭你自己!姸青,用用你的思想,体谅体谅我吧!”
他把她的手捉到自己的胸前,紧压在那儿:“摸摸我的心脏,姸青,你干脆用把刀把它挖出来吧,免得被你凌迟处死!”
“你是残忍的,梦轩,你这样说是残忍的!”
“你比我更残忍呢!姸青。”梦轩说:“知道你跑出去,知道你一个晚上的流浪,你不晓得你让我多心痛!”
他们彼此注视着,然后,姸青投进了他的怀里,把头紧倚在他的胸前,轻喊着说:“让我们重新开始吧!我再也不逃了!永远不逃了!我们重新开始,只管好好的相爱,我不再苦恼自己了!”
是的,生活是重新开始了。姸青竭力摆脱尾随着自己的那份忧部,尽量欢快起来。许多问题她都不再想了,不挑剔,也不苛求。她学着做许多家务事,用来调剂自己的生活,刺绣、洋裁、以及烹饪。照着食谱,她做各种小点心和西点,给梦轩吃。第一次烤出来的蛋糕像两块发黑的石头,糖太多,发粉又太少,吃到嘴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瞪大眼睛望着梦轩,梦轩却吃得津津有味。姸青心里有数,故意问:“好吃吗?”
“唔,”梦轩对她翻翻眼睛:“别有滋味,相当特殊,而且完全与众不同!”
姸青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你知道吗?梦轩,你相当坏!你明知道无法对我说谎,而你又不忍对我坦白,所以就来了这么一套。”
“我是相当坦白的,姸青,”梦轩把她拉到怀里来。“告诉你真话,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甜’极了!”
“糖放得太多了。”
“不是,是‘蜜’放得太多了。”梦轩一语双关。
他们相对而笑。
姸青的学习能力相当强,没多久,她的西点手艺已经很好了,色香味俱全。每天晚上,她都要亲手做一些东西给梦轩消夜,因为梦轩又热中于写作了。她喜欢坐在书桌对面,看着他写,看着他沉思,看着他绕室徘徊。他也喜欢看着她静静的坐在那儿,彷佛她代表了一种灵感,一种思想,一种光源。
他们都在努力维持生活的平静,努力去享受彼此的爱情,也努力在对方面前隐瞒自己的苦恼。白天,当梦轩去上班的时候,伯南变得常常打电话来捣乱了,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要扰乱姸青的生活,打击她的幸福,破坏她的快乐。姸青很能了解这一点,因此,她一听到是伯南的声音,就立即挂断电话。不过,如果说她的情绪完全不受这些电话的影响,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她还时时刻刻担心,有一天,伯南会直冲到馨园来侮辱她。他是从不仁慈的,他又那么恨她(为什么?人类“恨”的意识往往滋生得那么奇怪!)谁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她从没有把伯南打电话来的事告诉梦轩,她不愿增加他的负荷。可是,有一天,当梦轩在馨园的时候,伯南打电话来了。是姸青接的,对方刚“喂”了一声,姸青就猝然的挂断了,她挂得那样急,马上引起了梦轩的注意,盯着她,他追问:“谁的电话?”
“不,不知道,”姸青急急的掩饰:“是别人拨错了号码。”
“是吗?”梦轩继续盯着她:“你问都没问,怎么知道是拨错了号码?”
“反正,是不相干的人,不认得的人。”姸青回避的说。
“我看正相反呢!”梦轩警觉的:“大慨是个很熟的人吧,告诉我,是谁?”“你怎么那么多疑!”姸青不安的说:“真的是不相干的!”
梦轩把她拉到身边来,深深的注视着她。
“对我说实话,姸青,到底是谁?”
姸青默然不语。
“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吧?姸青?你在隐瞒我,为什么?我要知道这是谁,说吧。”
姸青深吸了口气,低低的说:“是伯南。”
“伯南?”梦轩的眉毛在眉心打了一个结。“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姸青望着脚下的地毯,不说话。
“告诉我,姸青!”梦轩捉住她的手臂,凝视着她:“对我说话,他为什么打电话来?”摇撼着她,他愤怒而焦灼:“他是什么意思?告诉我!”
“你想呢,梦轩。”姸青柔弱的说:“不过是讽刺谩骂和侮辱我而已。”
“原来他常常打电话来,是不是?”梦轩的眼睛里冒着火,语气里带着浓重的火葯味。“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经常打电话来?是不是?”
“梦轩,算了吧!”姸青哀婉的说:“他只是想让我难过,我不理他就算了,别为这事烦心吧!”
“他打过多少次电话来?”梦轩追问。
姸青咬了咬嘴唇,没说话。梦轩已经领悟到次数的频繁了。望着姸青,她那份哀愁和柔弱绞痛了他的心脏,跳起身来,他往屋外就走,姸青一把抓住了他,问:“你到那里去?”
“去找那个混帐范伯南!”
“不要,梦轩!”姸青拦住了他,把手放在他的胸前,恳求的说:“何苦呢?你去找他只是自取其辱而已,他不会因为你去了就不再扰我,恐怕还会对我更不利。何况,我们的立足地并不很稳,他可以说出非常难听的话来,而你”她咽住了,对他凝眸注视,眼光凄恻温柔。半天,才叹口气说:“唉!总之一句话,我们相遇,何其太迟!”
一句话道破了问题的症结,梦轩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他去找伯南一点好处也没有!但是,姸青投到了他怀抱里,还要继续受伯南的气吗?夏梦轩,夏梦轩,你还算个男人吗?他痛苦的把头转开,低沉的说:“姸青,我要娶你,我们要结婚。”“别说傻话,梦轩。”姸青沮丧的低下头去。
“我不是说傻话!”梦轩愤然的掉转头来,满脸被压抑的怒气:“我说我要娶你,我要你有合法的身分和地位!我不是说傻话,我是说”
“是的,梦轩,我知道,但是”姸青抬起头来,睫毛掩护下的那对眸子清澈照人。“但是,这里面有多少个但是呀!”
“哦,姸青!”梦轩颓然的把头仆在她的肩上,痛苦的左右转动着,嘴里低低的、窒息的喊:“我怎么办?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姸青幽幽的重复着他的句子。“你该爱那些爱你的人,保护那些需要你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你的妻子和儿女。”
“我给了你保护吗?我在让你受欺侮。”
“你给了我太多的东西,不止保护。至于欺侮,如果我不当作那是欺侮,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一笑置之,不放在心里的。”
“你是吗?”他望着她的眼睛。
“稳櫎─”她沉吟了一下,然后毅然的把长发掠向脑后,大声说:“我们不谈这件事了,行不行?为了他那样一个电话,我们就这样不开心,那才是傻瓜呢!来吧!梦轩,我想出去走走,我们到碧潭去划划船,好不好?”
他们去了碧潭,但是,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阴影留在两个人的心里。问题?他们的问题又何止这一件?三天后的一个晚上,姸青无意间在梦轩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一件东西,一件她生平没有看过的东西──一张控告姸青妨害家庭的状子!
她正站在卧室的壁橱前面,预备把梦轩丢在床上的西装上衣挂进橱里,这张状子使她震动得那么厉害,以致西服从她手上滑落到地下。她两腿立即软了,再也站不住,顺势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捧着那两张薄薄的纸,她一连看了四五次,才弄清楚那上面的意思。美婵控告她!妨害家庭?她浑身颤栗,四肢冰冷。自从和梦轩同居以来,她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是触犯法律的,那么,连法律对她也是不容的了?她是一个罪犯,对的,她再也无从回避这个宣判了:她是一个罪犯!
用手蒙住脸,她呆呆的坐在那儿。脑子里车轮似的转着许多幻象;法院、法官、陪审员、观众、美婵、律师许许多多的人,众手所指,异口同声,目标都对着她,许姸青!
你妨害了别人的家庭!你抢夺了别人的丈夫!你是个罪犯!罪犯!罪犯!多少人在她耳边吼着;罪犯!罪犯!罪犯!
她猝然的放下手,从床沿上直跳了起来,不!不!我不是!她要对谁解释?她四面环顾,房间里空无一人,窗帘静静的垂着。她额上冷汗涔涔,那张状子已经滑到地毯上。
好半天,她似乎平静了一些,俯身拾起了那张状子,她再看了一遍。不错,律师出面的诉状,打字打得非常清楚,美婵要控告她!美婵有权控告,不必到法院去,不必听法官的宣判,姸青心里明白,她内心已经被锁上了手铐脚镣──她有罪。她对美婵有罪,她对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有罪,她逃不掉那场审判!不论是在法院中或是冥冥的天庭里,她逃不掉。
但是,这张状子怎么会在梦轩的口袋里?他说服了她?让她不要告?还是──?姸青想不透。美婵是怎样一个女人?她居然会去找律师,或者有人帮助她?对了,她的姐夫,陶思贤。陶思贤?姸青恍恍惚惚的,彷佛有些明白了。梦轩弄到这张状子,一定付出了相当的代价!这两张纸绝不会平白的落进他的手中。噢,梦轩,梦轩,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收起了那两张纸,姸青竭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走进了书房里。梦轩正坐在书桌前面,桌上放着一叠空白的稿纸。但是,他并不在写作,稿纸只是一种掩饰,他在沉思,沉思某个十分使他困扰的问题。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聚集了无数的烟蒂,他手指间的香烟仍然燃着,一缕烟雾缭绕在空中。看到了姸青,他把自己的思想拉回到眼前,勉强的振作了一下,说:“又在忙着做点心?”
“不。”姸青轻声说,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用手托着腮,愣愣的看着梦轩。“怎么了?”梦轩尽力想提起自己的兴致来,微笑的说:“你的脸色不好,又不舒服了吗?”
“不,”姸青仍然轻轻的说,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梦轩,半晌,才说:“你在做什么?”
“我?在──构思一篇小说。”
“是吗?”姸青的脸上没有笑容,眉目间有种凝肃和端庄。
“你没有,你在想心事,有什么事让你烦恼吗?你说过,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的!”
“秘密?”梦轩不安的抽了一口烟,从烟雾后面看着她,那烟雾遮不住他眉端的重重忧虑。“我没有任何秘密,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是”梦轩犹豫的看了看姸青,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终于,下决心似的说:“是这样,姸青,我想结束我那个贸易公司,我对经商本来就没有兴趣,如果结束了公司,我就可以专心从事写作。我们离开台北,到台中或者台南去生活,也免得受伯南那些人的騒扰。”
“哦!”姸青“淡淡”的应了一句,却“深深”的注视着他。“这和你的人生哲学不同嘛,想逃避?”
“逃避?”梦轩猛抽着烟,心中的痛苦说不出口。公司不是他一个人的,虽然他拥有绝大多数的股份,但是张经理等人也有股份。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付款给陶思贤,使公司的流动资金周转不灵,张经理已经提出抗议。而陶思贤的建筑公司成立了,他不会对梦轩放手,他的敲诈一次比一次厉害,美婵又完全站在陶思贤那边。再下去,公司会拖垮。而且,自从他和姸青同居以后,他拒绝了许多应该赴的应酬,中信局几次招标都失去了,张经理已明白表示,近几个月的业务一泻千丈。一个事业,建立起来非?眩o苋纯梢栽诘┫x洹9纠锏闹霸保运惨槁鄯追祝缪苑缬铮档檬帜烟l账枷汀7恫希偌由先搜钥晌罚”镜奈;兔梨康难劾幔彝サ脑鹑魏蛫肚嗟陌椤嗌俚拿埽嗌俚某逋唬颖埽渴堑模胩颖芰恕:鋈患洌醯米约阂炎持救v幌幸豢樾陌怖滞粒苋菽伤蛫肚嗥狡骄簿驳幕钕氯ァ!疤颖埽俊彼怯舻乃担兆肚喾旁谧烂嫔系氖郑侵皇帜茄讼溉崛酰枰桓銮空吆煤玫谋;ぐ !拔沂窍胩颖芰耍馐澜缟喜换嵊腥送槲颐牵蚁氪拍阕撸揭桓鲈对兜牡胤饺ィ媚阍独胍磺械纳撕Α!?br>
“美婵和孩子们呢?”
“或者,也带他们走。”梦轩咬着烟蒂:“我有一种直觉,你和美婵会彼此喜欢的,你们从没有见过面,说不定你们能够处得很好。”
姸青默默的摇头,低声说:“不会,你又在说梦话了,她恨我,我知道。”
“美婵是不会恨任何人的,你不了解她。”
“是吗?”姸青紧盯着梦轩,脸色悲哀而严肃。“那么,告诉我,这是什么?”她取出了那张状子,送到梦轩的面前。
梦轩惊跳了起来,一把抓住那两张纸,他的脸变了颜色,嚷着说:“姸青!”姸青闭上了眼睛,用手支住额,费力的把即将迸出眼眶的泪水逼回去。梦轩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揽进怀里,感到五内俱焚,衷心如捣。姸青的头紧倚在他的胸前,用震颤的、不稳定的声音问:“你为什么要瞒我?梦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根本不容许我存在,是不是?”
“不,不,姸青,”梦轩不知道对她说什么好。“这个不是美婵的意思,这完全是陶思贤捣的鬼!你不要管这件事,好吗?答应我不难过、不伤心,你看,我已经处理掉了,我拿到了这张状子!姸青!你绝不能为这个又伤心!姸青!”
他的解释使情况更坏,因为刚好符合了姸青的猜想,抬起头来,她定定的望着他。他是怎样拿到这张状子的?这是不是第一份?难道──?她愕然的张开了嘴,脑中的思想连贯起来了,瞪大眼睛,她愣愣的说:“我明白了,这就是你要结束公司的原因。你一共付给他多少钱?”
“姸青?”梦轩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她的思想转得这么快,又这样正确的猜透了事情的真相,一时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会是第一次,我知道,梦轩。你一共收买过多少张?原来我们的安宁就靠你这样买来的!”她语气急促,声音里带着泪:“多么贵重的日子,每一天相聚你付出多少代价?梦轩?足以拖垮你的公司,是不是?噢,梦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那么严重,姸青,”梦轩急急的说,最迫切的念头是想安慰她。“没有那么严重!真的,姸青。我是付过一点钱,有限的一点。”
“你骗我!”姸青悲痛的说:“最起码,已经足以瓦解你的勇气了。”闭了闭眼睛,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滚落,她抱住了梦轩,把带泪的脸孔贴在他的肩头,哭着说:“梦轩,我那么爱你,可是带给你的全是灾难和苦恼!”
梦轩凄然,用面颊倚着她的头发,他沉痛的说:“我带给你的何尝不是!”他们相对凝眸,一时间,都柔肠百折,凄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