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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闪躲著她的黄泉,在被她牢牢捉住无法脱身后,沉思了一会,而后一把将她捉过来,低首狠狠在她唇上深吻了一番。
“什,什么?”当这记来匆匆去也匆匆的吻结东时,一时转不过来的碧落,站在原地茫然地眨著眼。
“这是你欠我的。”他状似疲惫地深深一叹,然后转过她的身子将她往门口推“七日内,不许来找我。”
才被推出门外,身后的殿门即迅速合上锁紧,被关在门外的碧落,讷讷地侧过脸,愣问著站在门外的叶行远。
“这是怎么回事?”
他扬起眉峰“你真想知道?”
“好想知道。”碧落撒娇地抚著两掌对他眨眨眼,谄媚得只差没摇尾巴。
“很好。”他冷冷一哼,转身就走“你也该有点报应了。”
不甘示弱的她示威地哼口气“不告诉我,我就去替你报名参赛!”
紧急止住脚步的叶行远,赶忙回过身一掌按住欲走的她,然而不打算就此罢休的碧落,仍是一迳地瞪著不吐实的他。
无可奈何的叶行远撇著嘴“黄泉方才吃了舍利,狐王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为妖。”
宛遭五雷轰顶的碧落,呆怔著眼,当下被他的一席话怔得脑际空茫一片无法思考。
“只要黄泉能熬过七日,就可大功告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底的叶行远,在她仍无法反应时再多添了一句。
“熬不过呢?”她深吸了口气,疑心转瞬间全都栘更这句饱含玄机的话上。
他将两手朝前一摊“那谁也不用乎王子妃的位置了。”
碧落面容忽地变得苍白,无法抑制的抖颤争先恐后地泛迩她的全身。
“他若能活著出来,可千万别再亏待他。”叶行远语重心长地说著,在走前还拍拍她的肩头。
心好像碎了
被留在门前的她,身子晃了晃,承受不住地跪坐在地,心头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似黑夜一般渗漏了进来,她张开嘴,试著想呼吸,可紧紧掐在她喉间的恐惧感,却挥不去、驱不散地停留在原地,要她刻骨地品尝这即将失去的痛感。
拘管不住的泪水翻出她的眼眶,落在地上,像一朵朵泪花,她蜷缩地紧抱著四肢,背部紧紧抵著门扉,双耳迫切地想再聆听门后传来的任何声音,可在这片有著黄泉的门扇后头,却静谧得不肯给她些许安心的回应。
在看过叶行远与无音的例子后,她曾想过,也让黄泉服下舍利,让他拥有与妖类一般永恒无限的生命,但她之所以不这么做,是因她认为他的人生必须由他来决定,而不是因她的私心遭她所政变。她很清楚,贪婪是一种深藏在心医的渴望,会让人的心裏住了一只鬼,利用各种名目去完成心愿,虽能满足了自己,可在贪婪的背后,却必须付出代价。
她从没有想过要黄泉为她付出代价的,尤其是在生命这一事上头,残雪的例子仍近在眼前,因此就算她再怎么想留住黄泉,她也不愿刻意逆天而行或是强求能够打破两界的界限,因为若是什么都不做,在凡人眼中,黄泉的人生还很长,还可以陪她好一段日子,然而,今日他的生命,却因她可能必须小小的暂停一下,或是永远的终止。
不该是这样的。
将他的骗行看在眼裏的无音两手环著胸,站在他身后压低了音量说著。
“当年我吃舍利时,可没听说要熬个什么七日。”无论是黄泉、凤池还有叶行远也好,这些妖与人,还真狠得下心这般对待碧落。
躲站在角落的叶行远回首瞥她一眼,同样也对共犯压低了嗓音。
“谁教你们都宠坏了她?”不教训那只镜妖一下,实在是太对不起黄泉了。
“只让她反省七日?”知道他对黄泉的事始终都看不过去,无音只好退一步,讨价还价地问:“你保证七日后不会又玩她?”当初不是说好只是吓吓她吗?
叶行远说得很不情愿“黄泉是这么说的。”裏头还有一个跟她心一样软的。
哀著额际叹息了一会后,无音挨靠在他的身边,探首与他一块偷瞧愣坐在门外的碧落,就在见著碧落眼中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时,她顿时一改初衷,同意地颔首。
“好吧,就七日。”也该是让碧落明白一下,什么是懂得珍惜,才不会错过。
一朵遭风追求的杏花,款款自枝头上落下,落在映著无垠晴苍的湖面上,荡漾出圈圈涟漪。
当苦守在黄泉殿门前,等了七日的碧落再也无法等下去,而黄泉又迟迟没步出门口时,心慌意乱的她在破门而入后,映入她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寝殿,而那个她以为七日内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的黄泉,早自那扇开启的殿窗溜了出去。
满面歉意的无音,在她扑空之后,站在她身后轻声告诉她,黄泉一早就与叶行远出宫,去湖畔参加狐王所举办的赛仙会,而她这只被蒙在鼓裏的呆妖,正是今日最后一名尚未到场比赛的佳丽。
一言不发被无音拖去打扮的她,收拾好之前种种混乱令她无法凝聚思考的心情后,在无音的陪伴下赶抵赛仙会的会场,在那群原以为她不会来的众妖的失望目光下,她四处寻找起那个她迫切需要见上一面的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心虚的无音已经偷偷摸摸地自她身后溜走避难去。
评判席上,坐在龙沼的身旁,正觉得赛仙会百般无趣的黄泉,在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时,坐在他身畔的叶行远,眼尖地发现碧落的来到,赶紧以时撞撞他。
朝他勾勾手示意他有话到别处说的碧落,也不管湖畔那些对她充满敌意的参赛众妖正在看,大剌剌地将身上无音为她细心缝制的华丽衣裳一脱,取来了件惯穿的素衣穿上后,边卷著衣袖边往台后走。
倚在台后等著她前来兴师的黄泉,在她出现在他的眼前起,满足地扬起唇角,以两眼享餍著她那经过打扮后更是掩不住的醉人风情,与正一步步朝他杀来的碧落完全成反比。
“还活著?”卷好衣袖、拔掉头上的各式金步摇,与一大堆令她头重脚轻的肺后,已经做好准备的碧落面无表情地问。
他耸耸肩“死不了。”
她一手扳著颈项,慢条靳理地踱至他的面前。
“居然连无音都骗我”那小妮子是不是在妖界住太久,所以也被那些妖给带坏了?
得知骗局已被拆穿后,黄泉心虚地摸摸鼻尖。
“想一想不就知道了?”无音那个想长生不老的凡人嗑上一颗舍利都没事,他这半人半妖的会有事?
在他的面前站定后,一脸山雨欲来的碧落,先是温和地对他笑笑,草木皆兵的黄泉,格外留心地盯审著已径出现发火迹象的她,它朝他勾勾指,示意他靠近些,就在黄泉谨慎地步上前时,她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收,飞快地出拳直轰向他的腹部。
“我掉了两大缸的泪。”使出所有力气让黄泉痛弯了腰的她,神情冷淡地甩著掌心。
有生以来,她不曾哭到如此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而与她仅一门之隔的他,却只是蹲在门后任她流光她所有的泪水。当人是什么感觉,这七日来,都深刻地刻划在她的每一日裏,无论是白日或黑夜,悔恨与不安占据了她的脑海,凡人专属的爱恨嗔痴、七情六欲,无一刻不窜过她的脑海,令她既难过又懊悔,不舍又心怜。
在那七日内,她自眼泪中明白了当年无音愿意放弃一切的理由,也明白了残雪不计代价想一圆所梦的原因,她更清楚的是,当弯月随著雷颐跃入火中死生与共的渴望。
前人的身影尚未走远,看着他们不后侮追求心中所愿的背影,她命自己必须拭乾泪水,试著从泥淖裏站起来,追上也快走远的黄泉。
手中拥有什么,就珍惜什么。目前的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未来那么遥远,谁都不晓得日后会是如何,看遍了繁花过眼、人事匆匆,被岁月遗忘的她,在永不会停止的每一日裏明白,生活上的困难是人生的点缀,挫折只是镶边,苦乐甘甜是调味,心痛则是麻痹后令人成长的苦藥。
现下的她,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总是忧虑著将会没有黄泉的将来,无论他是否吃了舍利,她也不愿再去想像任何会令她怯步的可能性,盘据在她脑海裏的,只是她该如何把他的手牢牢握住,怎么想办法再靠近他身旁一些,能不能再爱他多一点就这样,她只想过好今天、想好明天、打算好后天。
一手掩住肮部的黄泉站直了身子,努力捺住笑意,脸上的表情装得正经八百。
“真感动。”二十七年的等待抵七天的泪眼?这一拳真划算。
碧落指控地指向自己红肿未消的双眼“待会赛仙会就要开始了,我的眼睛却肿得像核桃。”
“放心,看起来还是很美的。”黄泉只手抬起她的脸庞,左看右看了一会后,拍拍她的面颊算是安慰。
浓浓的不满仍泛在她的眼中“我的气色很糟。”
“只是没睡饱而已。”他挑高剑眉,顺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尖。
“我看起来既苍老又可怕。”存心要他内疚的碧落,在他始终不肯配合点时,不死心地拉下了臭脸。
黄泉懒懒盯咛“再装的话,我就接不下去罗。”好吧,说正格的,现下的她看起来的确是有点像母夜叉。
“你这大骗子!”再也克制不住满腔被骗的怒火,终于翻脸的碧落,抡起拳头朝他皮粗肉厚的胸坎一阵猛打。
他朝天翻了个白眼“又怪在我头上”他就跟叶行远说到时受苦的一定又是他,偏偏叶行远就是不信。
“竟敢竟敢拿这种事骗我”捶打到后来,体力不济的碧落靠在他的胸前,咬牙地一字字自口中进出。
“好了、好了,我认错就是”他握住她捶打的小手,发现伏在他胸口的她浑身抖颤得厉害“碧落?”
“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擅自下决定?”自他胸前传来的声音,隐隐带著哽咽。
黄泉怔了怔,捧起埋藏在他怀中的小脸,弯下身子柔声对她低诉。
“我只是在完成我的誓言。”那一年,他衷心地写下心哀,给她一个他永不会停止的承诺,而她在那张承诺上,也以泪迹给予了他回应。
“誓言?”她眨著眼,不太明白他话裏的意思。
他微笑地自袖中取出那张年代久远的纸张,打开它让她瞧着上面所书的字字真心。
碧落不敢置信地以手掩著嘴,失而复得的泪水迅速占满她的眼眶。
究竟是去哪找回来的呀?自掉了那张纸张后,她翻递整座凤府,却怎么也找不著,她还以为,她连他唯一曾写下的承诺也都弄丢了。
“我以为你就早忘了”他的一言,是她永恒的想念,他的一笔一书,是她悬在心头永远的惦念,而这些,她从没有让他知情,她也以为,他并不会将它放在心上。
“怎么会?”将纸张放回她怀中后,黄泉一手轻抚著她细致的脸庞,以指揩去她的泪“我说过我不会有二心的。”
噙著泪的碧落,努力地眨了好几次眼,拚命想将他此刻的面容深烙在脑海裏,不是因为他曾经为她做过什么,也不是他所说的诺言太过争人沉醉,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一直以来,就只是很单纯的爱著她而已。
假若,在岁月的脚步下,海会枯,石会烂,她想,只要将他镶藏在心底,与他携著手一块走过每一个季节,他就将会是她血肉的一部分,不会似叶上的露珠在日出后即消散,而这种暖至心头的感觉,也永不会消失。
“再哭的话,待会真的会上不了台。”被她哭得心生不舍的黄泉,告饶地将她拉至怀中,提供自己的衣衫让她拭净泪水。
她闷在他的胸前间:“想不想离开这裏?”
“你的赛仙会呢?”他爹娘都很看好她能蝉联三届盟主呢。
“就让他们去抢吧,反正”她仰起小脸,瞬也不瞬地瞧着他“我已经抢到我最想要的东西了。”赛仙会?她当只心满意足的镜妖就好了,谁有空去管谁像神仙一样美?
黄泉愉快地拉长了音调“是吗?”
“跟我一块逃家。”碧落一手拉下他的颈项,将唇贴在他的唇前低语。
他挑高两眉“你在勾引我?”
“一句话,要不要?”令人无法克拒的瑰艳笑意,浮现在她的唇边。
“咱们走。”
是谁叫她要大胆一点的?
这下可好,大胆过头了。
铜镜平滑的镜面,在朝阳底下闪烁著耀眼的色泽,将一室照得亮晃晃,也将床榻上心情复杂的碧落照得无处可躲。
拖著黄泉回人间,再拖著他上她在人间所筑的小屋,接著再拖著他爬上她家的床
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露出一大片香肩呆坐在床上的碧落,无言地瞧着自己的双手,忏侮著自己的性格为何总是这么冲动。
“不要想赖。”横躺在她身旁,一手撑著面颊的黄泉,光是看她的背影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她转过身,眯眼看向俨然一副被害者模样的黄泉。
“亏你说得出口”到底是谁吃了谁呀?
他得意地替她温习刚发生过的事实“从头到尾我都只是配合你。”
“你有任何不满?”碧落将垂落胸前的秀发往后一撩,将胸前的棉被拉高了些,由上往下睨瞪向他。
“岂敢,”黄泉伸出一指,轻滑过她的裸背“只是若能再多来几回,我可能会更满意。”
“你这只找死的臭狐狸”额间青筋直跳的她,一骨碌抡拳揍向讨打的他。
三两下就制止住她的暴行,为免她再次动手,黄泉坐起身,将她拉来怀中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靠在他的胸前。
“找个日子,咱们成亲。”他搂住她,在她耳边提议。
她沉默了好一会,满面通红地点头“嗯。”总算了结这桩悬在心中多年的情事,备感轻松与满足的黄泉,埋首在她颈间嗅著她的发香,环在她胸腹间的大掌,也收得更紧了些。
“对了。”躺靠在他怀中玩著他十指的碧落,忽然想起她还有一事没问“你哪来的舍利?”
“换来的。”差点就忘了这事的黄泉,边回想边愉快地咧出得逞的笑意。
她皱起两眉“跟谁换?”那玩意是说换就能换的?
“燕吹笛。”他不疾不徐地报出冤大头的名字。
碧落听了忙翻过身,拉下他的脸庞仔细观察他那写满不老实的双眼。
“用什么换?”他俩不是死对头吗?姓燕的会和他谈条件?
他亮出一指“藥引。”
“什么藥的藥引?”感觉到些许寒意的她,拉过厚被将两人再盖妥一些。
黄泉一手按著她的颈后,拉下她侧首凑在她耳边低喃了两字。
当下只觉得冬日再次卷上重来的碧落,冷汗直流地瞧着笑得坏坏的他。
“跟我换藥引?我怎可能会成全那只人魔?他要那款的藥引,我就偏给他另一种。”暗地裏将藥引掉了包,占人便宜的黄泉痛快地抚著下颔“也不知燕吹笛究竟炼成了没,若有人真吃了那玩意,那就有好戏瞧”
不待他把话说完,随即跳下床榻的碧落顺手拉了件衣裳罩上后,马上冲至桌边拿来铜镜。
“完了”惊见镜中人为何者,并迅速回想起镜中人的行事作风后,她不安地讷张著嘴。
“咦,轩辕岳?”穿好衣裳凑圣她身边的黄泉,在认出镜中人时则是错愕地大嚷:“那是要给轩辕吃的?”那个该死的人魔也不早点讲清楚、说明白。
她颤颤地侧过脸“你不知道?”
“不知道”黄泉摇了摇头,不一会,紧急想起某事的他用力拍著额“不好,我只给了一半的藥引!”这下子轩辕岳可难看了。
浑身寒意未褪的碧落,只觉得顶上又有盆冷水哗啦啦地朝她泼下。
“那不就”弄错且只给一半的藥引?她愈想就愈觉得不乐观。
这是他的结论“轩辕岳会拆了天问台。”他之所以会和燕吹笛往来,而不愿与轩辕岳有所交集,就是因为那小子的脑袋实在太死、脾气也要人命的硬,而且甚少发火的轩辕岳,若是真的翻脸,恐怕就连燕吹笛也挡不住。
“咱们马上回妖界!”速速作出决定的碧落,将铜镜往他怀裏一扔,冲至床畔飞快地穿好衣裳后,拉了他就往门外钻。
“为何?”还想留下来看师兄弟阋墙的黄泉,不情不愿地被她拖著走。
“你还好意思问?”深感大难临头的她,没好气地回首“轩辕岳在收拾完燕吹笛后绝对会宰了你!”
残雪未褪的湖畔,两道紧牵著手的身影张皇而过,映在早春的湖面上,似道抹过湖面的春色,经风一吹,泛起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