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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万千流星,开始朝着襄阳城坠落。撞击在城墙上,爆炸出毁天灭地的威力来。襄阳城也开始燃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黄蓉抬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拖着长长尾巴的流星,从她的头顶上飞过,落在城内各处,所到之处,无不烈焰焚烧,草木糜烂。
元军攻克樊城几日后,就开始朝着襄阳城猛攻,同样是用回回炮攻打城墙。
当年孟珙大将军苦心经营的襄阳城,被时人称为固若金汤,在如今炮击之下,碎成了一堆堆废墟。
火石撞击在城楼上,城楼倾颓,撞击在城墙上,城墙千疮百孔。
一队被熏得面目漆黑的宋军将士慌慌张张地从城垛子上逃了下来。
黄蓉抽剑将他们拦住,喝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女侠,你就放我们过去吧!城墙上到处都是大火,哪里还是人待的地方呀!”
宋军官兵诉着苦,完全不顾黄蓉的阻拦,从她的身边逃了开去。
“回来!你们都给我回来!”黄蓉大声娇叱“城墙上不能没有人!”
城头的戍卫一旦撤下,城防就空虚了。那样一来,元军可能根本不用回回炮,就能轻易破城。
“娘,让我们上城头守卫去吧!”郭破虏带着几十名丐帮弟子来到黄蓉面前。
黄蓉略一犹豫,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嘱咐道:“小心!”
“走!跟着我一起上城墙!”郭破虏大喊一声,对着身后的丐帮兄弟道。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震天的巨响,伴随着忽如起来的火光,落在了郭破虏的身后。爆炸的冲击将郭破虏和黄蓉一起炸开很远,同时还将五六名丐帮兄弟碾成了齑粉。
黄蓉只觉得耳里嗡嗡作响,眼前昏天黑地。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头顶上像瀑布那般落下来许多灰尘,又将她的眼睛蒙蔽了。
“黄帮主!黄帮主”黄蓉隐约听到耳边有许多声音在喊她。
她努力地支起身子,问道:“虏儿呢?”
“娘,我没事!”郭破虏看上去比黄蓉好得多,只是衣服上有些烧焦的痕迹,脸上涂满了黑灰。
看到郭破虏没事,黄蓉这才安了安心,问道:“你爹呢!”
“不知道!”郭破虏好像耳朵里也在嗡鸣,声音比黄蓉还大。
“黄帮主,我方才见到郭大侠了,他往二张庙去了!”一名丐帮六袋弟子说。
“快去把他找来!”黄蓉不知道郭靖这个时候忽然去二张庙干什么。
“是!”六袋弟子答应一声,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可是刚刚跑出两步,又是一颗巨大的火石从天而降,砸在地上,掀起七八块路面上的青石板。那丐帮弟子更是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骨无存。
“娘,我去找爹爹!”郭破虏说。
“慢着,我去!”黄蓉阻止了郭破虏“你带人上城头去,城墙之上不可无人!元军一轮炮击之后,定然要挥师夺城!”
“好!”郭破虏点点头“娘亲千万小心!”
“你也千万小心!”黄蓉用打狗棒撑起自己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着二张庙走去。
襄阳城已是一片火海,道路两侧的民居屋顶浓烟弥漫。黄蓉穿过几条巷子,到了襄阳城中心。
二张庙就坐落在一排民居中间,红墙金瓦。一年前,元军围困襄樊,义军首领张贵、张顺率三千武士增援,突破元军重围,杀进城里。围城五年,从未有宋军将士能够冲破元军的阻截,这一次,二张顺利入援,令襄阳城的军民士气大振。
可是不久之后,两人先后作战死。襄阳城的军民为了纪念这两位勇士,在城中设立二张庙,以示纪念。
庙里,十分安静。仿佛把外面的炮火连天都隔在另一个世界里。郭靖跪在二张的雕像前,一动不动。张贵、张顺的塑像,目光凝视前方,威武高大。
“靖哥哥,元军以用回回炮轰击襄阳,你还在这里干什么?”黄蓉跑到郭靖的身边喊道。
“二位壮士,百死一生,入援襄阳,如此壮举,实为郭某倾佩!今日鞑子又临城下,襄阳危在旦夕,郭某唯有效仿二位,只求一死以殉国家!”郭靖回答黄蓉的话,却对着二张的雕像叩拜起来。
黄蓉见郭靖如此,也跪在一旁,对着二张的雕像磕头。
两个人行礼完毕,郭靖牵起黄蓉的手,说:“蓉儿,如今襄阳城已成强弩之末,破城是早晚的事。你我需尽快安排身后之事!”
这一次,郭靖不再欲言又止。襄阳城破迟早的事,他和黄蓉已都是心知肚明,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黄蓉眉目传情,温柔地望着郭靖,说:“靖哥哥,能与你死在一起,蓉儿也是心甘情愿!”
郭靖道:“倚天、屠龙可打造完成?”
黄蓉道:“神兵利器,需集天地日月之灵,方又奇效。蓉儿已令城内工匠,日夜打造,料想再过几日,便能出炉。”
郭靖点点头,说:“此事切不可让吕守备知晓!”
黄蓉说:“你放心,这事乃蓉儿暗中行事,莫说是吕守备,就算是宋军的兵将,也概不知晓。”
忽然,一声巨响传来,打破了庙里的宁静,整座庙宇都震动了一下。纵使二张神灵,怕也保不住襄阳城了。
“走!”郭靖拉起黄蓉,说“我们去城头!”
两个人从二张庙里出来,却发现天也黑了。明明只是正午时分,为何天一下子就黑了!
郭靖、黄蓉抬头望去,只见从襄阳城里升起的浓烟,在空中积成了一团乌云,像几天前的樊城之战那般。乌云遮蔽了天光,如同天狗吞日,把整座襄阳城变成了黑夜。
“事不宜迟!快走!”黄蓉催促着郭靖。
两人施展轻功,躲避着从天而降的飞石和瓦砾,不一会儿已到了襄阳南城。
城楼上的官兵已乱作一团,奔逃的奔逃,呼救的呼救,剩下的几人,不是躲在墙角簌簌发抖,就是鼠窜而行。
“守备大人何在?”郭靖拉起一位顿在城垛子下的士兵问道。
“不知道我没见到过大人”那官兵显然已是吓坏了,连话都说不连贯。
“那胆小如鼠的吕文焕,定是又避到那个角落里去保命了!”黄蓉愤愤地说。
“郭大侠,黄女侠,快趴下!”刚才还在抖个不停的官兵,忽然朝着两人一扑,将二人推倒在地。
郭靖黄蓉的身子刚着地,整座城楼都开始颤抖起来。一枚火石撞击在城墙上,天崩地裂地燃烧起来。
黄蓉的背心吓出了一身冷汗,还没回过神来,又见漫天飞舞的火石接踵而至,噼里啪啦地打在城墙和城楼上。
火石以摧枯拉朽之势,顿时将城楼打得千疮百孔。
“快离开这里!”黄蓉喊道“这城楼马上就要塌了!”
她推开压在身上的那名官兵,不料却发现手上黏糊糊的。低头一看,满手鲜血。那官兵已被火石的碎片击中,流血而亡。
郭靖叹道:“又是一名忠义之士,殒命沙场!”
面对像天谴一般降落的火石,连他和黄蓉都感到害怕,别说这些士卒了。但是坚守襄阳六年之久,在最后关头还能舍命救下他们的,当然也是忠烈。
两人急急离开城楼。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城楼就在一次次的炮击下彻底坍塌了。
呜——元军的号角开始响了起来。稍顷,战鼓也擂了起来。
“不好!鞑子要夺城了!”黄蓉道。
“蓉儿,快去调集丐帮弟子,上城头守卫!”郭靖说。
“丐帮弟子都去了东城,已经没有人手可派了!”黄蓉跺着脚急道。
“郭大侠,让我们去吧!”几名满脸是血的官兵道。这些人刚才因为躲避炮火,逃到了城下,现在元军一轮回回炮打击之后,攻势稍缓,步骑紧接着要夺城,他们又要返回城头戍卫。
“好!”郭靖拍拍他们的肩膀,道“保重!”
往往说保重的时候,都是离别的时候。郭靖也不知道自己今后还能不能见到这些官兵的脸,他只想把他们的相貌都一一铭刻在心里。
几十名满身血污的官兵登上城墙,手执长矛弓箭,准备殊死一战。
天空中的乌云积得更厚了,像一块巨石,悬在襄阳城的头顶。
“靖哥哥,我们也上城墙!官兵人少,怕是挡不住鞑子大军的冲击!”黄蓉说。
郭靖点点头,尾随着那几名冒死登城的官兵上了城墙。
郭靖从城头眺望下去,襄阳城外还有一堵大墙。六年的时间,这堵墙越来越高,几乎把襄阳城的阳光都快遮蔽了。城墙与大墙之间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列着百余架回回炮,由于元军要夺城,继续发射炮火可能会误伤了自己人,此时这些回回炮已停止了发射。
密密麻麻的步骑已开始朝着襄阳城墙冲杀上来。
那些官兵见郭靖和黄蓉也登上城头,精神为之一振,但目光仍是呆滞麻木,仿佛他们知道,今天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战。
官兵们拉满了弓,瞄准了城下。
“等等!”郭靖说“等他们近了再射!”
元军的轻骑有如飓风一般,很快就杀到了城下。
“放!”郭靖大喝一声。
飞矢七七八八地射到城下,顿时城脚人仰马翻,一片哀嚎。但元军人多势众,很快就把云梯架上了城头。
郭靖往城下望去,城脚下蚁聚着许多敌兵,纷纷顺着云梯往上登城。
郭靖大怒,手起一掌,就把云梯又推翻下去。但是倒了一部云梯,紧接着又是几十部云梯架了上来。
郭靖虽然身负降龙十八掌绝学,但是也难敌人多势众。只见他双掌翻飞,却怎么也打不过来。
“靖哥哥,快让开!”黄蓉不知什么时候,推了一辆独轮车过来,车上有一个大缸。
那些官兵见了,急忙一起帮她把大缸从车上抬了下来,抱到城墙上,往城下倾泼下去。
缸里俱是火油,火油一落地,黄蓉便搭弓上箭,箭头点起火来,一箭朝城下射去。火油遇到明火,瞬间烧成了一片汪洋。
蚁聚在城下的元军,顿时鬼哭狼嚎,葬身火海。
“好!”官兵兴奋地大叫“让他们也尝尝被火烧的滋”
话未说完,一枚火石撞破了城垛,像一头凶猛的野兽,碾压着城头的士兵。
紧接着,火石炸裂,惊天动地,城墙又颤了一颤。
“不好!”郭靖大叫,转眼向城下望去。那百余架回回炮,又开始发射起来。
想必是元军见攻城不成,又开始炮击。
“快!到城下躲避!”郭靖大声疾呼。黄蓉回过头,见到的场面令她花容失色。无数火石,拖着长长的尾巴,冒着黑烟,又朝着这边猛扑过来。
“靖哥哥,小心!”黄蓉一把拉住郭靖,施展轻功,飞跃下了城墙。
两人刚刚落地,就听到一阵丁零当啷的巨响,流星火石像雨点一样落在城墙上。落地的火石借着惯性一番冲撞之后,紧接着爆裂开来,燃起大火。
“岳父!”耶律齐飞掠而来“鞑子大军攻城甚猛,恐怕城墙捱不过多时了!”
黄蓉道:“齐儿,过儿和龙姑娘现在何处?”
耶律齐道:“与二武兄弟在西城组织义军抵抗!”
襄阳守城的官兵,伤亡惨重。郭靖早已意识到城防空虚,不得不调派人员,组织义军。
郭靖道:“好!齐儿,你来了便更好了!如今襄阳东城、西城、南城均遭回回炮轰击,官兵死伤不计其数。唯有北城,被刘整水师围住,未见动向。你且随我领兵从北门杀出,痛击鞑子的水师!”
“好!齐儿正有此意!”耶律齐已被回回炮的连番轰击气得牙痒,此时见郭靖要杀出城去,当然应允。
“郭大侠,你们做什么去?”吕文焕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身上披着好几层重甲,连走路都不甚利索。
“郭某有意要从北面杀出,痛击江面上的刘整水师!”郭靖道。
“不可!”吕文焕道“城防已是空虚,哪里还有兵杀出去!何况这一去,败多胜少,得不偿失!”
“守备大人,我们不能在城里坐以待毙,唯有出城一搏,方有胜算!”黄蓉解释道。
“不行!不行!”吕文焕一跺脚,身上的铠甲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前些年,我兄长在时,几番突围,皆被击败。出城对战,唯有死路一条!”
他说的兄长,正是襄阳前守备吕文德。
“你若是执意要去,你便自己一个人去罢了!要兵,便是一个没有!”吕文焕又补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