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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放走到院子,发现沈一赫正在樱树失神。
“赫赫!”他叫一声,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们早说好了,再不为孩子的事情伤心。”
沈一赫回过头来,把头深深埋在丈夫的胸膛,“德谦,我不是伤心。我是觉得她不应该这么不在乎。”说着,眼泪顿时就沾湿衣襟。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从丧子的伤痛中走出来。没想到今天秋冉的一句气话就勾起她的伤心来,原来她还是那么地伤心,为那无缘的孩子一直伤心着。
“德谦,如果我们的孩子活着,现在也有两岁十个月……”
“赫赫,我们不是说好不谈这个话题吗?”
“你告诉我,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他漂亮吗、眼睛像你还是像我?”
“嘘、嘘!”袁克放把嘴贴在妻子耳畔,把她拥得紧紧的。“别问了,你知道我不会回答你这些问题。”
“为什么?”一赫揪着他的衣领,哭起来。
“因为我不想你沉溺在对孩子无尽的幻想中,这会让你痛苦不堪……”
“德谦,为什么老天爷对我们这么不公平?”天知道,她多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可以为他将血脉延续下去。
袁克放抚摸着一赫的头发,轻声抚慰,“世界上事十全十美太难,我们能相遇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完满,其余的就不要再强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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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放和沈一赫要离开的时候,憔悴的秋冉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七爷,请留步。”
“顾小姐,请问,还有什么事?”袁克放准备上车的脚又收了回来。
秋冉换了一身秋月白色的长裙,衬得人如冰霄花一样孱弱。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抖着。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同寻常的红。
不得不说是沈一赫和小菱的话惊醒了她。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谋一个出生和前程。
“你——可否帮我带一句话给——濂瞻。”
“什么话?”
她的脸越来越红,身体也越抖越厉害,“就说……我想见他。”
“你想见我三哥?”
“不是、不是。”她慌乱地摇头,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关于孩子的事,我……我必须和他谈,对不对?”
她面红耳赤的解释,生怕被人怀疑她是受心里的思念驱使。
袁克放微微一笑,十分和气地说道:“我早说了,你们是孩子的父亲和母亲,确实是要你们自己亲自协商。我这个叔叔怎么传话都传不好。”
他的善意让秋冉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一些,她笑着说:“我就不耽误你们。”说完,她向着坐在车里的沈一赫勉强笑道:“七少奶奶,今天谢谢你。”
沈一赫微笑着倾身过来,拉着秋冉的手,摇着头真心地说道:“你怀孕了,注意休息,多吃多睡,保持心情愉快。一定会生下健康又漂亮的宝贝。”
“谢谢。”
“再见。”
“再见!”
司机一脚油门,小车像箭矢一样冲出去。
袁克放看着身边的妻子,车窗上印着她的小脸。她低着头还在频频擦拭脸颊上的眼泪。
“傻瓜!”他伸手把她的头紧紧揽在怀里,一遍一遍亲吻她的头发。
“德谦。”
“嗯,什么?”
“如果能,你就帮帮秋冉吧。我看见她,就总想起当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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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冉怀孕了!
老七带来的消息,让袁克栋死寂般的心瞬间柔软起来。像干涸的田地被潮湿的暴雨浇透。
孩子,他们的孩子。
他刚强的身体坐在木床上,呆呆地伸出手。看着,傻乎乎地笑起来。仿佛手里面真有个花苞一样可爱的小婴儿,她正用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他。
看着、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手抚在额头上,发出轻轻的、快乐的笑。
“老七,我、我要有女儿了!”他开心极了,差点一蹦三尺高。
盼望已久的女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得真是巧!
他拍着自己的额头,在地下室快乐地转圈圈。
袁克放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给他泼冷水,“咳,三哥,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顾秋冉还送不送走?”
“她都有了我的骨肉,怎么能送走?”他腾起火气,说得掷地有声。
“如果不送走,你打算怎么安置,老头子那里又怎么讲?”袁克放可比他这个准爸爸冷静得多,“我看顾小姐可是硬骨头,大概不想做你的如夫人。如果你强迫她留下来,只怕会玉石俱焚。”
秋冉的性子外柔内刚,十二分的固执。如果不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刚强和柔韧,她不会坚持为上官清逸报仇。宁折不弯,就是她最迷人又最可恶的地方啊!
袁克栋咬了咬牙,说道:“只要她肯真心实意地留下来。我可以答应她的任何条件,哪怕是做太太。”
“三哥,你莫是疯了吧?”袁克放被他所说的话,吓了一跳。“老头子那一关就过不了。”
袁克栋低头看着地上灰扑扑的地板,低吟着说道:“大不了……”说到这里,突然又停了口,笑笑着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他现在是有女万事足。“你和沈先生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三哥,我和你不一样。我的婚姻不及你的婚姻重要。”袁克放顿了一下,说道:“顾小姐说想见你。”
“真的?”袁克栋像被铁拳头揍了一下脑子一样,懵了半晌。这可是第一次,她说想见他,还是让不熟悉的德谦带话。他搓着手在狭小的地下室踱了几回方步,“老七,你赶快安排我出去,我要去见她。”
袁克放早安排好了,不然也不敢来见他。有些事情,必须要当事人自己面谈。旁人传话总不得要领。
袁克栋在地下室呆了半个月,仪容仪表是难顾上的。要出门见人,总要把脸洗一洗,胡子刮一刮。
霍管家打来一盆洗脸水,再拿来刮胡刀。刮了胡子,换上干净衣服。不说整个人焕然一新,至少是精神许多。
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越看越爽。
袁克栋很兴奋。盼望已久的孩子来到,他和秋冉之间的关系终于从虚到实,有了一个真正的质的飞跃。
孩子,是最好的牵绊。从此往后,她再不可能轻易说要离开,放下,抛他而去的话。再不能肆意把上官清逸抬出来伤他的心。他也有了王牌,也有了对抗她的底气。
袁克放从没有看到三哥这么高兴过,心里也为他的高兴而高兴。他正靠在木床上闲闲地翻着旧报纸,突然听见门外一阵响动。他耳朵灵得猫儿一样,忙把报纸一放,直起身体说道:”三哥坏了,老头子来了!”
一时间,两兄弟都有些慌神。袁克放左右转圈,看哪里有可藏身之所。可这狭小的地下室,衣柜都没一个。
袁克栋老练些,低声说道:“别找地躲了。见招拆招吧。”
话音刚落,袁十金刚好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身上披着厚厚的棉麻睡衣。这位老者,看样子也是从床上刚醒来。
“父亲。”
“爸爸。”
两个儿子忙上去搀扶,老头子竖起眼睛把袁克放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说道:“德谦,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里?”
袁克放嘿嘿干笑,“我不是来看三哥嘛。”
“我看,你是特意来传递消息的吧。”
袁克放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
“哼。”老头子鼻孔一喷,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奚落道:“你三哥这次下野,我看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得了你这个好兄弟。你安得是什么心啦?”
“爸爸,我不敢安什么心?”袁克放“噗通”跪下去,说道:“我真的没有。这个五省联军总司令三哥今天要,我今天就给他,绝不恋栈。”
袁克栋一直把袁十金扶到唯一的椅子上坐好,也跪了下去。“父亲,七弟是我亲自选的人。我信得过他。”
袁十金发出一声冷笑,伸手搭在袁克栋的肩膀上重重地拍抚着。“真是一对好兄弟,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都是翅膀硬了。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那么多兄弟和部将,你挑来挑去,挑了一个在军部最没背景、最没妻家扶持的德谦。就是知道,他未来哪怕想反水都反水不了!这个五省联军总司令的位置你笃定就是你的!”
“不是!不是!儿子不敢!”袁克栋匍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
袁十金气得倒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气来,指着他骂道:“濂瞻啊,濂瞻,你不要以为我只有你一个儿子!袁克裘他们纵然是再不济,也比你这个不听话的畜生好得多!”
老头子的唾沫星子差点要喷到袁克栋的脸上,他知道老头子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一意孤行,后悔的绝对是自己。从五省联军司令的位置上退下来,他将一钱不值,不仅是他,便是他的母亲,儿子都会要被人唾弃。孰轻孰重,他不得不掂量。
袁克放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三哥,你快和父亲说说好话,认个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