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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光芒洒落脸上,俞清灵先是感到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还来不及打量周遭环境,便慌乱的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男人身边——
那是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有张英俊的脸,颊边是没剃干净的胡碴;乌黑的睫毛浓密,紧紧覆盖住他紧闭的双眸。
这人是谁呀?!
俞清灵忍住尖叫的冲动,跳起身左右环顾。她正在一间破旧的庙宇内,脚边不远处还留有一些熄灭的柴火。
俞清灵瞪大双眸,吃惊到顾不得头痛──昨夜醉酒后的事顿时复活,一幕幕彷如幻影,缓缓闯入她的脑海这告诉了她昨晚曾犯下多少可耻的罪行!
“你醒了啊?”躺在地上的男人慵懒的望着俞清灵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她醒后的动作太过“剧烈”影响了他的睡眠。
“你你”俞清灵望向男人仍带着些许睡意的俊脸,当下羞得面红耳赤,她似乎对他做了什么,但现在的她却记不太清楚!
那他呢?有没有趁她意识迷乱时对她做过什么?
“你对我做了什么?”俞清灵慌忙的拉紧衣襟,摸摸身上凌乱的服饰。
长孙无忧眉头一皱,对她的表现深感不悦。“姑娘,你该问自己对我做了什么失礼之事,而不是如此冒失的质问我!
“再说你也不必这么惊恐的检查你的衣裳,是男人都不会想碰你的,相反的还要担心自己是否有遭到你的辣手摧残呢!”
他的冷嘲热讽立刻让心绪尚未冷静的俞清灵理智渐失。“你说什么?谁摧残你了?”这人说话毫不客气,真是失礼。
“你这是抵死不认帐了吗?”长孙无忧学着她,开始检查他身上那凌乱的服饰给她看。
俞清灵看得为之气结,瞪大双眼直刺男人英俊的脸庞。“亏你长得人模人样,说起话来却是这般的无礼,你倒是说说看,哪个女人会有兴趣摧残你这么不修边幅、潦倒落魄的男人?”
“哈!”长孙无忧闻言大笑──昨夜为了对抗她的禄山之爪,他几乎一晚没能安睡;如今她清醒了就来个翻脸不认帐!“你姓赖吧?单名一个皮字是吗?”
“你才耍无赖呢!”俞清灵放弃了最后一丝想跟他和平共处的意愿。
“看来你已忘记昨晚我为了保住自身清白,抵死反抗你那侵犯的情节!”
长孙无忧尖锐的语调唤起了俞清灵脑中那模糊的记忆──那些不堪的画面似乎慢慢的变清晰了。
她羞愧的直摇头,没脸再回忆昨晚的事,更没勇气去面对事实!
“你大概也忘了你一直抱着我诉说一堆的肉麻情话,什么二哥我对你——”
“住口!”俞清灵大叫,清秀的容颜因薄怒而透出一股生机勃勃的美艳姿态。
事实已不容她逃避,她不得不承认,她“也许”犯了一些小错误。“我想起来了,昨晚我喝得太醉,我的那些所作所为其实并非本意,毕竟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只是太醉了!”
她是因为心情太糟,再加上追逐二哥追得太过绝望,才会饮酒求得一醉,如今她已后悔了!
长孙无忧挑挑眉──这女人的生肖一定是属鸭的,嘴巴这么硬,明明想起自己的丑态却还不肯认错,不过清醒后的她起码还懂得守礼,不会对他上下其手
对一个醉茫茫、全无意识的姑娘,他也无可奈何;但当她不再一副迷糊样时,风水可就轮流转了!
这下子轮到他来教训这令他吃了一夜苦头的女人。“没错,你可以非礼一个纯洁的男人,再把责任全推给酒!你醉了,真好,你毋须负担任何责任,不论是昨夜骚扰我,或是明天再去杀人、放火,只要你醉了。”
长孙无忧再次恶意的开口,然后快意的欣赏着她气呼呼的神色,这让他的情绪也变得愉快许多。
“你不要含血喷人!”俞清灵的家世清白、为人正直,怎么可能会去杀人放火?“一个住在破庙的男人会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即便是喝醉了,不由自主的吵闹到你,又算什么大错?你有必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一个夜里跑进破庙的女人又会是什么良家妇女?我被你轻薄了一整晚,你现下酒醒却不肯道歉,还想强词夺理、推卸责任,难道是要我心无芥蒂的跟你说铭谢惠顾,欢迎你下次再来吗?”
俞清灵手捂胸口,镇压住体内直往上窜升的怒火,清秀的脸上有的是几欲崩溃的神色。“够了”
她强自镇定──深深吸气、徐徐吐气;调匀呼吸,找回冷静。“我不跟你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我承认昨晚是我喝多了,我道歉,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能离开了吗?”
“我从未有过留下你的意思,姑娘,我还怕你赖着我不走呢!”长孙无忧一摊手,昨晚受到的欺负,今早总算讨回公道,他英俊的脸上泛起满意的笑。
可恶的男人!俞清灵忿忿的跺脚,转身欲走。
“喂!你的包袱。”长孙无忧叫住她,依然躺卧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悠闲的姿态彷佛置身在人间仙境。
橙红色的阳光映入,为他的身躯和惬意的容颜镀上柔柔的暖意。
俞清灵一步步走到长孙无忧面前,直接面对他迷人至极的外表,心神忽然恍惚了两下──虽然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语总教她火冒三丈,但当他收敛起嘲弄人的态度,英俊的脸上展现出些许的善意,她突然有种错觉,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可恶。
恍然间,她想起昨夜──他在柴火边,虽然衣装不光鲜,神色却是有着温暖人心的力量,让她失去了戒心,完全不在意孤男寡女共处的事实以及分享着他的食物。
“你要去哪里?”长孙无忧提起俞清灵的包袱。
“这与你无关。”
长孙无忧状似漫不经心的问:“是否需要我送你一程?”
“不必!”用力扯回自己的包袱“放手!”
长孙无忧审视她一眼,确定这年轻气盛的姑娘意识很清醒,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他才松手,任她离去。“早点回家,一个姑娘随意在外走动,很容易发生危险。”
他的劝告在俞清灵身后响起,让她的脚步顿了顿,回头见他已起身,束起他那散乱的长发。
俞清灵的目光停留在长孙无忧含笑的脸上──昨夜的事再次在她的脑中浮现,在她心灵最脆弱时,漫天大雨淋得她心灰意冷、无处躲藏,是这个男人分了她一点火光
就算她抢了他的酒,醉后还闹了他一晚,他依然善待着她──尽管在口头上,他一点亏都不肯吃;但其实,他并未伤害她!
她扪心自问,这个男人,怎能说他可恶呢?
假如他说话含蓄一点,她也不会对他那么不客气;假如他的态度正经一些,她相信每个人都会喜欢他吧?
俞清灵忍不住对长孙无忧道:“昨晚,多谢你了。”
长孙无忧一听,顿时感到很意外──本以为她是个骄蛮且不肯认输的姑娘,此刻她诚心道谢的态度却改变了他的看法,望着她那略带尴尬的清秀小脸,他不禁笑着点头。
俞清灵愣了愣,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快步走开──自从她爱上了结义二哥,就不曾关注过别的男子,在她的眼中就只有二哥一人!
如同现下这样跟男人交谈,凝视他的笑颜,甚至与他一起过夜,这些都是前所未有,不可思议的经历!
对二哥的执着已耗尽了她的青春与热情,她不想无疾而终,也因此,她不允许自己的生命中出现另一个能影响到她的男子,俞清灵跑出破庙,离开树林,晨风吹拂,撩乱了她一头青丝。
背光处,一队青衣人马赶到树林外,与她正面相对。
俞清灵见状,止步不动,看着青衣人下马,朝她走近。
“大小姐!”众人低头行礼,动作整齐一致。
俞清灵平静道:“不是叫你们别来找我吗?”
“老爷请您务必回家一趟。”
俞清灵冷笑“我若是不肯,你们又能如何?”
“大小姐,老爷病重,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回去见他一面。”
“病了?”俞清灵蹙眉,眼中净是怀疑。“什么病?”
青衣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寒?头疼?腿痛?”俞清灵轻蔑的一笑。
那个背叛她娘亲,拥有三妻四妾且纵情声色的男人,向来是身强体壮的──当她的娘亲因难产,受尽一天一夜的痛苦,哀鸣不已时,那男人还能在妓院里玩乐,完全不肯回家关心一下发妻的安危;当她的娘亲死去那天,俞清灵也离开了那个充满恶意的家,她不屑与家中有如妖魔鬼怪般的女人们争夺父亲的关怀!
那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爱,更是完全没有为人父、为人夫的自觉,如今他病了,找她是要做什么?
难道是他的良心发现,要向她忏悔吗?
“我又不是大夫,对他的病情毫无帮助。”俞清灵嘴硬不肯妥协,但心中却退让的思忖,反正一时间找不到二哥的下落,回去看看那男人也好。
这些年过去,她对生下她的男人已经没有恨意,但也全然无爱。
她心目中的爹亲另有其人,那是一个会关心她,且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他这几年又收了多少偏房,生了多少孩子?他的病床前应该不缺我一个吧?”
“大小姐”青衣人身为俞家雇的下人,不便插嘴主子的私事,所以对于俞清灵的质问难以回答。
她的眉心依然紧蹙,看了看脸色很无奈的下人们,轻声一叹──罢了,既然那男人如此慎重的派人找来,她就回去一趟;往后在寻找二哥的旅途中,说不定她不会再回到那冰冷而疯狂的家了。
当她上马,跟着青衣人离开的同时,另一队黑衣人马也由远而近,朝着树林的方向而来,和俞家的队伍擦身而过。
对方的头领在见到俞家的青衣人马时,立即露出友好的笑容,向他们打招呼。俞清灵在双方人马互相寒暄之时,率先策马离开。
黑衣人识相的告别俞家队伍“不多说了,我们得去接大少爷,再会。”
“再会,不过你们的大少爷不是shen体虚弱,长期在家养病吗?”
“哦,他最近康复了不少,前些天外出寻访名医我们昨夜收到信鸽,才知他人在林子里的一间破庙避雨,赶不回家。”
“那你们快去接他,免得一耽搁,他没人照顾,又要病倒了。”
黑衣人各个脸上带笑,纷纷点头,友好的告别。
此时此刻,在林中的破庙里,一名不修边幅的男子剔去胡碴,梳理好长发,穿戴整齐,转眼间从落拓浪人变成优雅的翩翩佳公子。
在长孙家的黑衣人马赶到破庙前,男人已漫步走出庙宇,面向阳光,耳边适时听见一声声叫着“大少爷”的呼唤声由远而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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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俞家是以经营纺织业名扬天下,而他们为皇家制作御用贡品所生产的衣饰布料也受到全国百姓的敬佩。
然而俞清灵却是俞家的最后一人──当她母亲因难产去世,一尸两命时,入赘俞家的父亲乘机执掌大权,排挤掉家族的亲戚,安排了他自己的亲友一步步吞噬了俞家的产业。
踏入多年不曾回来的家门,俞清灵乍见到应该卧病在床休养,但实际上却是拥着新纳入门的小妾饮酒作乐的父亲。
“你的shen体不要紧吗?”看着父亲和他的酒肉朋友嬉笑着,俞清灵强忍住转头就走的冲动,冷静的问:“找我有何事?”
“你回来了啊!”父亲睁着混浊的眼,打量着俞清灵,随即吩咐下人“把大小姐带去打扮得漂亮一点,然后安排她去见长孙家的大少爷。”
“你说什么?”俞清灵有点怀疑是否自己的耳朵有毛病──匆忙赶回家见到离别多年的父亲,他对她完全没有丝毫的关心就算了,还要将她当货品似的送出去?
“你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爹为你安排了一桩好亲事,乖乖听话”男人放下手里的酒杯,不冷不热的说明着。
“这就是你找我回来的目的,不问我的意愿,硬将我塞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男人?”俞清灵咧嘴而笑──只因怒到极点,她反而不会生气了。
“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你凭什么认为见到那个人,我就会喜欢他?你根本就未先询问过我的想法!”
女儿的冷言冷语令男人很不悦。“一个姑娘家是要有什么想法?自古子女成亲听的都是父母之命;你就是心性太野了,常年在外游荡,没人管教才会变得如此无礼!”
“我有人管教,只不过那个人并不是你,爹!”俞清灵冷笑。“我相信我娘在天之灵会希望我嫁的人是我的心中所爱,而非听从你的无理要求,跟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陌生人在一起!”
说完走出大听──她决定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男人见状,赶紧跟着俞清灵走到庭院处。“来人!快拦住大小姐,别让她离开!”
一群家丁在主人的命令声中,赶来围住俞清灵。
俞清灵转视理直气壮的父亲──心底彻底的失望让她不再对这男人有半点的感觉。“你要嫁女儿,为什么非我不可?我娘在世之时,你就带了不知多少个私生子女进门,你待嫁的女儿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吗?”
男人皱眉,哼声道:“人家要娶的是腾王的义女,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找你回来。你看看自己,年纪不小了,又不是人间绝色,成天不安于室,寻常男子哪敢娶你这种女人?你该庆幸你娘替你找了个位高权重的义父,看在腾王的分上,才会有男人想要你!”
俞清灵无意识的摇摇头,眼中只觉得一片荒凉──这个因她母亲而飞黄腾达的男人,真的是令她感到可悲至极。“你说错了两件事,第一,并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你这般自私自利又虚荣;第二,腾王在我心里并不是义父,而是真正的爹!”
男人一听,当下误解了俞清灵的话中含义,愤怒道:“什么?你是说你娘给我戴了绿帽子?”
俞清灵不再看向他,动手推开身强力壮的家丁──她要马上离开这里!
“别走,拦住她!我答应长孙家,尽快让这丫头赶过去见面;你们都过来,即使打断她的腿也不能让她离开!”
俞清灵自小在义父的教导下,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在外闯荡时,保护她自己绰绰有余;在对付一般的家丁,她也毫无困难。
但亲生父亲冲过来推三阻四,她却不忍动手反击,也因为一时犹豫,冷不防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瞬间罩住了她。
“老爷!”一名浓妆艳抹的华服女子带着下人走近,瞥了被困在网中央的俞清灵一眼,掩嘴笑道:“我都说了,用这渔网来对付大小姐刚刚好!”“做得不错!”男人夸奖了前来讨好的妾室几句,接着吩咐家丁“你们把她绑紧后关起来,别给她吃饭、喝水,让她饿一饿,看她还能倔强到何时!”
“老爷,听大小姐方才说的话,好像她的身世有点不清不白呢?”小妾想兴风作浪。
“管她的,只要她嫁到长孙家,之后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男人搂着小妾离去,边走边嗤笑。“只要能换取到长孙家的援助,我管她是谁的种!”
俞清灵听着父亲伤人的话语,在网中放弃了挣扎。
她被禁锢家中的消息,父亲是隐瞒不了的,一旦义父或她的结义兄妹知道她“落难”必定会赶来相助,也许离她远去的二哥也会赶回来帮她,俞清灵思索片刻,决定不再反抗。
与其苦苦找寻不知行踪的二哥,倒不如让她自己身陷危难,由二哥主动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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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月未圆。
俞家华丽铺张的夜宴自傍晚时分隆重展开,从花楼里邀来的舞娘在大厅中精美的地毯上翩翩起舞,丝竹之声萦绕在屋内每一个角落。
长孙无忧落坐在次席位,与主位相隔的距离不足一丈。
长孙家贵为江南举足轻重的名门望族,向来是各方人士争宠献媚的对象;身为家族下一任继承者,长孙无忧自小shen体虚弱、文静内向,大多数对外的应酬都不必参与。
但这回却是例外──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他不能不出面见见家人为他安排的最佳妻子人选。
俞家大小姐俞清灵随义父腾王居住于洪州,与生父反而不亲近;听说她是个擅长丹青、略懂武艺,时常行走江湖打抱不平的“勇猛”姑娘。
“来人,去将大小姐带出来!”主人一声令下,一群身强力壮的家丁簇拥着一名冷若冰霜的秀美女子步入大厅。
长孙无忧不经意的望去,眼中霎时映入一张并不陌生的脸庞──是他在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的女人,那女人在破庙里缠着他发了一夜的酒疯,此时的她面色不悦,像是被人强迫似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坐席处。
长孙无忧挑了眉,神色未变。
当俞清灵走过他身边时,他侧头多看了她一眼;她察觉到他过于关切的视线,低头看向他,冰冷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疑惑、惊讶与不解的神色。
觥筹交错间,再次相遇的两人目光相缠,久久移不开眼。
乐曲声悠扬,长孙无忧仔细端详着俞清灵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毫无掩饰,心思随着神色流露而出,是很意外吗?他也是呢!
在轻快的音乐旋律中,长孙无忧心弦一动,朝俞清灵微笑的同时,以无声的口型对她说着──
又见面了,姑娘。
俞清灵一边愣愣的望着长孙无忧,一边往前走,一时没看到路,一脚踩上家丁的脚,头也撞上人家的背;她一惊,不由自主出手推去,将身前的人给推倒在地。
众人见状,诧异的望着她;歌舞亦在瞬间停顿下来,长孙无忧则是掩嘴而笑。
俞清灵尴尬的坐到长孙无忧对面的坐席,承受着主位上的父亲含愠的目光。
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因看男人而险些摔倒俞清灵迁怒似的睨了长孙无忧一眼,发现他正因她的失态在偷笑,心底的怒火更炽了。
这男人分明就是她前些天在破庙里见到的粗鲁男子,她记得他不修边幅,好像落魄江湖的流浪者,即使有张魅力超群的俊脸,但一张嘴就是招人怨!
如今的他打扮得温文儒雅,玉树临风般高贵的模样如同出身非凡的世家子弟,完全不像破庙里的落魄男子。
若非俞清灵对他的印象太深刻,她绝对认不出判若两人的长孙无忧。
“长孙贤侄,她就是小女清灵。”
在父亲热情的介绍声中,俞清灵再次与长孙无忧对上眼。
“俞姑娘,有缘得见,不胜荣幸。”长孙无忧文质彬彬的说着,显得十分有礼。
俞清灵噗哧一声大笑出来,这男人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吗?“哈哈,你还不胜荣幸哩?真可笑!”
“清灵!你是怎么了?”父亲火冒三丈,向俞清灵左右的家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若大小姐再敢胡言乱语,就把她带回房里关着。
“啊!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俞清灵看着长孙无忧,语带双关的说。
“这位公子是长孙家的大少爷,年纪与你相仿”父亲滔滔不绝的讲述着长孙无忧的家世与背景。
俞清灵不可思议的打量坐席上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意识到他就是父亲替她找的夫婿,她又想笑了。
同样家世不凡的俞清灵当然知道长孙家族在江南的地位有多么独特,他们与各路权贵的关系良好,拥有富裕的产业和崇高的名望。
同时,古老家族的繁杂规矩,长孙家也都具备──森严的门禁绝不容许后代子弟肆意妄为,就连穿得太落魄、不得体也是被禁止的
“我听说长孙家的大少爷shen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俞清灵打断父亲的话,目不转睛的审视着长孙无忧“这位公子的气色看来十分健康,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样弱不禁风。”
长孙家一脉单传下来的大少爷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家里为了替他调养身子,每年不知得花费多少人力、财力,在全国各地搜罗名贵药材。
可是在俞清灵眼前的文静男子根本就不像是个病人!
长孙无忧腼一笑,并不正面回答,而是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
随他前来的表兄弟立即会意,向众人表示,长孙无忧的shen体在经过长期疗养后已然康复,完全具有娶妻、生子的本钱。
俞清灵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而长孙无忧仍在完美的诠释着他的优雅贵公子形象;两人默默相视,不需要交谈却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所有想法──
你还真会装呢!药罐子。
大庭广众下可别激动,大小姐!
两人依然相视,无形的电光在双方相连的视线中闪动着。
“据说府上的临水曲桥精巧繁丽,桥上风光秀致。”长孙无忧望向俞清灵的父亲,彬彬有礼的问:“今夜月色明媚,不知能否邀请俞小姐一同观赏府中的美景?”
听到父亲想也不想的大喊同意,她的眉心一蹙,正想表示反对,却突然接到长孙无忧似笑非笑的眼神和充满暗示的目光。
思索片刻,俞清灵沉默着──也许他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也许那些话对她无关紧要,但这男人帮过她,所以卖他一次面子也没什么。
俞清灵起身,看着长孙无忧风度翩翩的走向她,他含笑的眸子如清凉的月色般动人,她注视他注视得太久,忽然感到有些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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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园林中,一条由石板和栏板构成的弯曲小桥贯穿了假山旁的偌大湖面,彷佛巨大的白蛇静静伏在水上。
在月光的照耀下,水面闪烁着点点银光。
领着长孙无忧走上略高于湖面的曲桥,望着深不见底的湖水,她不冷不热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说吧!”
“俞小姐不是心有所属了吗?”长孙无忧伫立在她身边,轻声反问:“怎么会留在家中与陌生男子相亲呢?”
“我又不是自愿的,是父亲强迫我来见你的。”
“你是能任人强迫的女子吗?”皎洁的月光映照出长孙无忧眼底的戏谑。
没有旁人在,他就故态复萌,说话的语调完全不正经,神态也不再温文儒雅,这个世家公子到底是有什么秘密,怎么人前、人后完全的不同?
“你呢?”俞清灵转身审视着他“你想娶我吗?”
她尖锐的目光与他柔和的眼波在空中交会,俞清灵猜不透长孙无忧的想法,内心有点烦躁,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有种难以抗衡的挫败感。
“我的年纪不小了,家里人成天逼着我娶妻、生子,烦不胜烦。”长孙无忧无奈道:“你看起来也不是含苞待放的年纪,小女孩和大姑娘是有区别的,你的肌肤保养得不太好,再过几年有了皱纹就没男人要了。”
俞清灵听得咬牙切齿──真该叫那些夸奖长孙无忧斯文有礼的人看看他此时的表现。
“哼!即使我衰老到行将就木的那一天,也不会想跟一个稍微接近就拚死反抗,深怕被我侵犯而清白不保的男人成亲!”她仍深刻记着在破庙时,他是如何害怕遭到她的玷污,这种纯情男子想成亲?算了吧!出家当和尚对他来说比较安全!
“至于阁下,你确定你能忍受别人触碰你清白的身躯吗?”大声嘲笑他。
“我并不是个不识情趣的人,但在成亲之前,有些事不该做,有些规矩该遵守,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个好姑娘是不该违背礼教的。”长孙无忧一本正经的说教。
俞清灵仰天长叹“很高兴我不是你心目中的好姑娘,你可以回去叫媒人上门谢绝我父亲一厢情愿的提议,顺便弄坏我的名声,让全天下的男人都不敢娶我,我真是感激不尽啊!”“全天下的男人里,包括你那位二哥吗?”长孙无忧温文一笑。
俞清灵瞪向他,心里的痛处被他挑了出来──她在家等了那么多天,始终没有二哥的消息;其它几个结义兄妹不是亲自前来询问,就是派人来关心她的处境,并告知随时准备出手帮她,就只有二哥依旧行踪不明!
俞清灵很焦虑也很失望,她明白二哥不爱她,但她依然抱着一丝希望,她接近他、跟随他、感动他,深信总有一天她会被他所爱。
而二哥也很明白她的心思,所以远远的离开了她,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去侵占他的心。
就连她故意放出消息,说自己遭到父亲禁锢需要帮助,二哥都不肯露面,这让俞清灵感到益发的绝望。
她为二哥付出了太多心血,至今依然得不到任何响应;她也会疲累、也会厌倦,再得不到二哥的消息,她真的会撑不下去了。
可她又不知道去哪里寻找二哥──没有人知晓他的去向!
天地是如此的广阔,二哥若是有心躲藏,她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寻到他。
“我猜他并不在乎你嫁给谁。”长孙无忧看见俞清灵的神情倏地变得落寞,在同情她之时也想到解决自己困境的办法。
“我的事跟你无关!”俞清灵怒视长孙无忧,跟这男人在一起,她永远别想心平气和。
“不,我觉得有关。”长孙无忧语调轻柔道:“你说过你爱的二哥离开你,不知去哪里了,你找不到他”
俞清灵蹙眉,神色困惑。“我几时跟你说过这些话?”
“在破庙里,当你发酒疯的时候。”
“”俞清灵再次为自己酒后失态感到好后悔。
“我们来赌一赌!你假装要嫁给我,先答应跟我成亲,至于婚期,我会拖上个一年半载,期间我也会放出消息让所有人都认为你是被逼的,如果你二哥对你还有半点关怀,当他听到传闻,必定会前来寻你。”长孙无忧笑着建议。
俞清灵摇摇头,坦白道:“同样的事,我已经在做了,你以为我乖乖在家像个傀儡般任人摆布是为了什么?”
她等到今天就是为了等二哥出现,但,没有,他始终没来!
“我觉得这样的事还不能吸引我二哥”俞清灵颓丧道。
“因为目前你的处境并不算危险,现在的你只是在家跟一个陌生男子相亲罢了,并未危及到你的一生;等你被迫嫁给一个不适合你的男人,到时候情况就不同了。”长孙无忧轻柔的语调中有着诱惑人心的魅力。
俞清灵被他说得心神动摇──也许她该再试一次?
“终身大事关系着一个女人一辈子的幸福,你二哥不会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肯表态;药下得猛了,效果才会出来。”
“最后那句话是药罐子的经验之谈吗?”逮到机会,她也想嘲讽他一下。
长孙无忧失笑“我说是,你就会答应吗?”
“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俞清灵仍有一丝犹豫。
“我不是说了,家里人对我逼婚逼得甚紧,而你可以当我的挡箭牌。”
“万一你家人当真了怎么办?”她还是不太放心。
“我会负责,三、五个月之后,我们就解除婚约。”
俞清灵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有那么容易吗?”
“我保证我会在你需要解除婚约时,成为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想嫁的男人!”长孙无忧掬起俞清灵的一绺长发,在指尖摩挲着。
俞清灵迟疑了片刻“你会怎么做?”
“我体弱多病。”长孙无忧眨眨眼,像个顽皮的孩子。“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想嫁给病到奄奄一息的药罐子吧?”
俞清灵没好气的说:“你能说病就病,说康复就康复吗?”
“此事轻而易举。”长孙无忧露出比月色更明媚的笑容。“届时我会病到让你有借口退婚,但在此之前,我们用婚约来换取彼此家人的一个安心,又可骗得你二哥的关注,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俞清灵瞪着长孙无忧,无力的发现自己完全被他说服了,在他迷人的笑靥中,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已失去了反对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