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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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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前。

    她,李宛霏,二十四岁,截至结婚前夕,她什么梦都作过,就是没作过要嫁给盛士-的梦;如果有,那肯定是恶梦,而且醒来后得赶紧用冰水泼脸迅速冷静才行。

    即使作过再多美梦,她的成长过程一直都是平淡如一池春水,偶尔起了几波涟漪,却没有惊涛骇浪过。除了国中二年级时,操劳过度的母亲一病不起,是她人生少有的关卡之外,她的生命步调和众多年纪相仿的女生是差不多的。

    按部就班的念书、考试、幻想,在人世的洪流里,她是颗不起眼的小石子。高中考上的是第三志愿的女中;大学上的虽是国立大学,却不是企业界会极力争取人才的前几名大学;毕业后,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贸易公司担任行销企画,拿一份吃不饱、饿不死的薪水,镇日等待着想望中的爱情轻叩她的心门。

    终于,在一个天际灰蒙蒙的正午,她等到了——不是背后闪烁着阳光的白马王子,而是一片漆黑夜空里的阿修罗。

    迈着迟缓的步伐从会议室走出来,刚被老总疲劳轰炸了一个钟头的她,面带土色的回到座位,正准备收拾好桌面文件后到外头去狠狠吃一顿来收收惊,美丽的秘书小姐王黛青在一旁冒出来,玉笋般的五指搭上她的肩,两眼泛着喜见猎物的异光。

    “宛霏,外找,是个年轻男人。”朱唇微启,压低的嗓子像在说什么听不得的秘密。

    “男人?我约的厂商下午才会到啊!”她不解的看着面露喜色的女人,皱起了眉头。难不成好好的一顿午饭又要被破坏了?

    “他说是你的远房亲戚,路过顺道来看看你。”

    “亲戚?”谁会认她这个穷亲戚?就算是她那不学无术的哥哥也不会大老远上台北来装神秘啊。“我哪来的亲戚?要也要等我中了这期乐透再说,到时候包准有百家姓的亲戚冒出来找我!”

    “宛霏,我们是好同事吧?”王黛青扬起勾魂凤眼,逼近她的耳朵。“可以的话,改天帮个忙,牵个线吧!那男人可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呢!”

    她连忙拉远距离,怪物似地瞪着又要撒网补猎的女人。“你不是才跟老总搭上——”

    “闭嘴!”王黛青看了眼会议室,轻声道:“那不过是点心,我要找的可是正餐。快去吧!”很不客气地一把将她往外推。

    她垂着肩,无精打采地走向大门玄关右侧的小小会客区,那的确有个男人坐在单人沙发椅上,背对着她等候着。

    “这位先生,请问”她礼貌地倾下腰望向来人,甜笑在认出来人后瞬间消失。“是你——”

    “宛霏,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男人站起身,咧开一嘴发亮的白牙,魔魅的笑容在别的女人眼里是惊心动魄,但她却有如乍见蛇蝎,全身迅速武装起来。

    “稀客,有何贵干?”她直起腰,双手环着胸,一脸戒备。

    “突然很想念你,所以上来看一看。两年了,你倒是没什么变。”干净修长的手指就要摸上她的脸。

    她赶紧头一偏,警戒地看着他。“少装熟!有话快说,我忙得很,没空陪你大少爷闲聊。”

    无视她强烈的敌意,他眼一眯,笑意更浓。“现在是午休时间不是吗?走吧,请你吃午餐。”

    她还没回答,纤腰却立即多了一只臂膀,将她带往正好开启的电梯门前。

    “放手!谁要跟你一块吃饭?我可不想胃痛——”她顺手攀住电梯旁的矮棕榈叶,抵抗他无理的强势。

    “唔?刚刚我是怎么跟那位美丽的小姐介绍自己的?远房亲戚是吧?”他倾下脸,贴近她“如果现在我们来个一分钟热辣辣的吻,这个称谓可能就要改了吧?”

    这句话很有恫吓力,她马上停止挣扎,服服帖帖地踏进电梯。

    两人各据空间一角,她恼恨地-视他“盛先生,你怎么能活到现在还毫发无伤?”

    “没办法,我天生幸运,偶尔想到运气不那么好的人,就想雨露均沾,带点好运给别人,今天这个幸运的人又轮到你了,亲爱的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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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酒、佳肴、法国香颂、香槟玫瑰、有个性的美男子,多数女人渴盼的浪漫条件,都在这一刻齐聚了——如果男人体内的灵魂能抽换掉的话。

    “吃啊!以你的薪水,很少吃得起这种大餐吧?怎么吃了两口沙拉就不动了?”他轻啜杯中的红酒,气定神闲地挖苦猛喝白开水的女人。

    “对着你,很难有胃口,你不会感觉不到吧?”她放下手中的水杯。“怎么突然有空找我这个小人物叙旧了?”

    他朗笑数声,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薄施脂粉的娃娃脸依旧,玲珑的面孔中炯炯有神的圆眼是最突出的五官,这也让略嫌嫩稚的长相多了份灵秀和顽强。尽管秀发盘起,可举手投足间,依然有着涉世未深的学生气息。

    “还在生气?都两年了,还挂在心上?没想到我对你的影响这么深,看来真的要好好补偿你了。”

    “只要你不出现,我就快乐得不得了,想都没想过你,少在那里一厢情愿了!”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特地打听我工作的地方,不会只想花大钱请我吃顿饭吧?”

    “聪明!我遇过的女人里,就属你最聪明了,不必让我拐弯抹角费太多唇舌。”他适时地表露赞赏,让接下去的话题容易开启。

    “那是因为你通常只要三围不要脑袋,好让你吃干抹净后拍拍**走人也不会遭到追杀。”她眼里净是浓浓的鄙夷。

    “是吗?看来你对我的误解很深唷!”他扬高秀长的眉,靠近桌面。“我没告诉过你吗?你的胸型也很美,不下于你的脑袋喔!”眼光大方地投射在她胸前。

    她揪紧衣领,立刻再加扣一颗钮扣。“你的头发花了大把钞票剪的吧?你再嘴贱我就让你再洗一次头发,反正今天的蘑菇浓汤我也不爱喝。”

    “镇定一点,我这是在赞美你。霏霏,这么不温柔,男人是不敢靠近你的。”

    “如果能让你这种祸害远离,就算失去形象也值得。”她磨着牙道。

    “别这样,我们是青梅竹马不是吗?而且还有亲戚关系呢!”他轻笑几声。

    “废话少说,不必攀亲带故,直接放马过来吧!我等会还想回公司休息一下,你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她托着前额,闭目养神起来。

    “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就不-唆了。”食指在座椅扶手上敲打着。“你知道,我今年二十九了,也该是收心的时候了;且家里也不断在催,没办法,老人家年纪大了。虽然公司的事我现在可以不管,反正我父亲还能照管,且将来由我弟弟接手是指日可待的事。”

    “嗯,你弟弟是比你可靠多了。”这点她十分同意,盛士昕自小就少年老成,怎么瞧都比他老哥稳当。

    他不以为忤地继续说着:“但是,传宗接代要等他就太迟了。他今年才十八岁,还在美国念书,我父母是等不及的,所以,近来我的压力自然就大了点;况且我也没理由再推托下去,两老算是晚成家,今年都六十多了,我是有这个责任的。”

    “看不出来你是个孝子。”她满脸讥嘲。

    “我最近的确是在郑重考虑这件事。当然,对象是最重要的,要能符合他们的期待,也要我能看得上眼,短时间要找到还真不容易。”

    “嗯,你那一群女伴贤良淑德的的确不多,不过,要我替你做媒是不可能的事,我可不想害了人家良家妇女,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她率先截断他的妄想。

    “做媒?那倒不必,等着替我做媒的叔伯姨舅论打计,不劳你费心;只不过那些所谓门当户对的良家妇女都太无趣了,结婚是一辈子的事,你说对吧?”

    “嗯,依照你过去做的孽,真的得多烧香拜佛才能找得到这位理想的女性了。”她不掩饰的纵声笑起来。

    他眉角抽了一下,笑容仍维持着。“我想了又想,放眼望去,能符合条件的女人只有一个,你得好好帮我这个忙。”

    “喔?那位倒霉鬼是谁?我有机会认识她吗?我们两个的交友圈好象没有任何交集吧?”她打趣道。

    他突然凑向她,笑得灿烂无比。“宛霏,那个幸运儿就是你啊!还有谁比你更聪明善良,又能跟我共享斗嘴的乐趣呢?你虽然不是艳光四射,三围却是符合我向来的标准的,和你在一起,我相信我们各方面都能得到满足的。”

    那出人意表的答案让她一双圆眼撑大到极限。“盛士-,你两年没出现,一出现就拿我这善良百姓寻开心,不嫌无聊吗?况且,就算你想开玩笑,今天也未免太早了吧?”她看看表上的日期,道:“今天是三月二十九日,离四月一日愚人节还有两天,你该效法黄花岗烈士多做些对世人有益的事,别再瞎搞了!”

    她拿起皮包,走出座位,决定来个相应不理。

    他不惊不急,在她大步越过他时,长手一伸,掣住她的手肘。“今天是青年节,所以我不是开玩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至于我,我的心意已决,从现在开始,以结婚为前提,我会不断追求你,直到你答应嫁给我为止。我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吧。”

    她看着他那张极接近自己的薄唇上,挂着诡谲难解的笑,她遍体生出寒意,差点撞上前来上菜的服务生。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整我的。”她卷发一甩,挺胸往外走去。

    “那就走着瞧吧!”

    他撂下的那句话,让她在转弯时颠踬了一下,胸口再也没了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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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宛霏,你说清楚,他真的是你的亲戚吗?一连四天了,每天都是九十九朵长茎特级玫瑰,你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吗?永恒之爱耶!分明是在追求你,你还摆架子不屑一顾,很不够意思耶!”王黛青柳眉直竖,猛摇那因为难堪、窘迫、恼怒、困惑而将整头趴在桌上的女人。

    即使把头埋起来,那娇艳欲滴、朵朵生鲜的嫩橘色玫瑰透出的芬芳还是飘进了她的鼻子,像那阴魂不散的盛士-,挥也挥不去。

    “黛青,麻烦你,把花分给大家,不然给扫地欧巴桑拿去市场俗俗卖掉也可以,以后别再帮我收下来了,拜托!”

    话一出口,围绕在一旁的好事者纷纷伸手探向那垂涎已久的昂贵花束,几秒之内便欢天喜地的分赃完毕,包装纸里只余一个掉落的花苞和几片绿叶。

    “你这女人是有毛病啊!”王黛青再次推了她的肩膀一把。“跟你同事一年多了,自从你那眼睛长在头顶的学长出国深造之后,也没见你交过半个男朋友,现在从天而降一个特极品,你却把他当成瘟疫,避之惟恐不及,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说!”

    “你嗓门别那么大,拜托!”她扯扯王黛青的裙-,压低了音量。“那个男人碰不得的!他秉性古怪,爱上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况且我跟他是有仇的,谁会跟个仇人谈恋爱?”

    “咦?听起来很有挑战性,和我想象的差不多,他那模样要是乏人问津才有问题。”勾魂凤眼扫射了办公室一圈,确定老总还在和客户商议合约事宜,她抓住李宛霏,将她拖向茶水间。“他身家如何?”

    “他从小到大没坐过公车,你说好不好啊?”

    “太好了!我不管你是怎么和他结仇的,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对他是不是真的没意思?”美目竟不自觉露出了凶光。

    “我发誓!”她迅速地举起右手。“如果可以把他当货物的话,我一定把他打包好送给你,而且麻烦你不要退货,让我继续过清静的日子。”

    可恶的男人,竟然祸延她的地盘!这个扫帚星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没事老想些花招来耍弄她!两年没见了,他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起她?而且一出现就语不惊人誓不休,她看起来很具娱乐效果吗?

    “好,凭你这句话,下次他若约你出去,我可以一同出席吧?我这一型的,合不合他的胃口?”纤纤玉指快将李宛霏的腕骨捏碎了。

    “合!合!我忘了告诉你,他特爱你这一型的!他最近一定不知道在哪里捅了马蜂窝,才会一时情急来追求我,要不我五岁认识他到现在,他怎么可能突然爱上我?”原本是情急之下的脱词,说出口后却越发觉得有道理,这个男人莫非在哪个女人那儿惹了麻烦了,所以才把她当挡箭牌了?

    “你说的有道理,和你在一起不需要有危机意识,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度过危险期,没有负担。”螓首直点头。

    她觑了王黛青一眼,这也未免说得太白了一点吧!

    “李宛霏,二线,你未婚夫有请。”助理小妹在外头扯开喉咙喊。

    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身旁的美女,连忙逃回座位接起电话。

    “盛士-,你找死呀,竟敢乱造谣!你的脑袋袋还想好好放在脖子上吗?”她气急败坏的说道。话筒中传来状极愉快的笑声,丝毫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霏霏,我们真有默契,我还没出声呢,你就知道是我。花都收到了吧?喜不喜欢?”

    “你追女人都用这一招不嫌老套吗?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浪漫,有点想象力好不好?”控制不住的吼声开始让周围的男男女女拉长耳朵。

    “别生气,晚上我会安排更有想象力的节目。几点来接你?”

    她握紧拳头,用力击向屏风——她在对牛弹琴吗?不!是这个从没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无视她的反应,想“霸王硬上弓”

    她一番吐纳动作后,沉声道:“我不确定几时下班,告诉我地点,我自己去。”

    “先到我公司来吧!七点半若不到,我就亲自去接你,可别爽约了。”

    挂上电话,她看向朝她走过来的王黛青,露出解脱的笑容。

    “黛青,你的机会来了,可要好好把握喔,千万别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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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香喷喷的泡泡浴,敷完面膜,通体舒畅的她感到几天来的晦气尽散。

    换好睡衣后,她躺在花了半个月薪水买的贵妃椅上,打开电视收看上星期错过的“艾莉的异想世界”惬意地拿起蔓越梅果干一颗颗朝嘴里塞。

    茶几上的电话铃响起,她看了眼墙上的咕咕钟——九点半,那一对男女的干柴烈火不会这么快就熄灭吧?

    她抓起电话筒,还没出声,粗嘎如公鸭的叫唤声直冲耳膜。

    “阿霏,我是老爸啦!”

    “爸?这么晚打来做什么?你这时候不都睡了?”她的父亲从邮局退休后,最大的嗜好就是和周公下棋,每天晚上九点以后大概就呈半昏迷状态,会因为想念女儿而打电话来的机率等于零。

    老人家怪异的哀叹声传来“我也很想睡,可是一想到你哥哥我就睡不着。我看我以后也别想睡了,搞不好再过几天我就要跑路了,到时候你可得借我跑路费,不能见死不救”大概在擤鼻涕,后面的话听不清楚了。

    她困惑的抓抓头。“爸,你是不是作恶梦了?你去洗把脸,不然到隔壁找阿草伯聊天也可以,他通常都很晚睡,一定”

    “李宛霏,你老爸每天好吃好睡会作什么恶梦?我这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不多废话,养你这么大,也该是你报答亲恩的时候了。”原先的哀兵姿态突然莫名奇妙的理直气壮起来。

    “爸,何必这么激动?我虽赚的不多,但每个月也有汇点零用钱给你打打牙祭啊!”其实那已占了她的薪水的三分之一,让她想多买件新衣也要考虑再三。

    “那点钱没路用啦!我老实跟你讲,你哥哥出事了啦!”

    “出事?他被车撞了?还是撞了人?”她那粗勇的大哥肇事也不只一次了,莫不是出了人命?

    “呸呸呸!没那么衰啦!那个就是说反正他欠了人家钱啦”难以启齿令老人恼羞成怒起来,可声音却愈说愈小。

    “欠钱?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到!他欠了谁钱?欠多少?他不是和女朋友开了家餐厅,听说生意还不错吗?”隐隐然的凉意袭来,她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都是他那些狐群狗党啦,没事带他去赌场,说什么要把开店借的钱赚回来。本来刚开始还有赢,但你也知道赌场里没好人,他们都设计好了,先给他点甜头吃,让他一直去,结果没几次就输了两佰万”

    “两佰万?”她希望是自己耳背,她的存款二十万都不到。

    “是啊!本来是两佰万,可他怕他女朋友骂,又借了钱去翻本,结果又——”

    “爸,你干脆一点,直接告诉我正确答案,不必再说过程了。”她的四肢逐渐发寒,泡泡浴的美好感觉顿时成了回忆。

    “五佰万啦!这个孽子——”

    “五佰万?!”她的嘴张成o型。“有没有搞错?”

    “本来是四佰万啦,剩下那一佰万是跟地下钱庄利滚利的结果。我本来想说,把这间房子卖了,给这孽子还债,可是中介说我这房子只能卖三佰万,且时间上也来不及。那些赌场和地下钱庄的流氓天天来家里闹,我老命都快没了,你老哥竟干脆一走了之,连个鬼影拢咽,不是不得已,我也不会烦你呀!我知道你一向孝顺”

    “我能做什么?我就算卖身当酒家女也赚不了五佰万啊!”她浑身似浸在冷水里“逼良为娼”四个字陡现眼前。

    “你怎么这样说啦!我再没良心也不会做出对不起你妈的事。我是想说,前几天盛家那个儿子打电话来问你公司的地址,说要重新跟你交往,听起来很有诚意”

    “盛土障?又是他!我根本没跟他交往过,什么叫重新交往?”他果真居心叵测。

    “阿霏,算我求你啦,你给他抓紧紧不要放,五百万对盛家来说只是零头而已,你让他高兴一点他就会帮我们的。当然啦,你能嫁他是最好,到时别说五佰万,就连五仟万当聘金也有可能,我求你啦”

    平日和女儿说不上两句话的老父,现在竟为了钱开口求她?!

    “我就是五块钱也不会跟他要,谁要嫁这个混蛋!爸,我们再想别的方法,盛士-不是好人——”她很快地切断老人的肖想。

    “李宛霏!”怒喝声又起,她耳膜登时发痛。“你要我这个老头跪下来求你吗?哪个女人不想嫁进盛家?他亲自送上门来你还把他往外推,你分明是见死不救!好,好,我就知道,你嫌我不是你亲生爸爸,不想被拖下水”

    “爸,这是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我跟他没感情”

    “你妈当年要收养你时,我也对你没亲情,还不是为了道义,这是做人的原则啦!”

    几句话堵死了她的嘴,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看着电视广告发起楞来。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几天的光景,她的世界全然改变——莫名奇妙的人事物全都跑了出来,像水草一样纠缠着她。她是个连过马路都会走天桥的守法公民,为什么会被迫往悬崖跳?

    “爸,我不能嫁他——”她微弱地发出悲呜,话筒那端却只剩嘟嘟短促声,对方早已挂了线。

    门钤遽然响起,在静夜里显得十分尖锐刺耳。

    她木然地放回话筒,走出房间,毫无防备地开了大门。

    门外的人一把捉住她的肩,将她压向门边的墙,高大的个子罩住扁源,她一时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却被那扑面而来的香水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忍不住抱怨道:“你是不是打翻了香水瓶?快呛死我了!”

    “不是我!”男人恼怒回道。“是那个女人的!”

    “盛士-?”她捏着鼻尖,发出卡通人物的嗓音。“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你那美丽的女秘书热心得很,一个销魂的吻就可以让她把祖宗八代的秘辛说出来,更何况只是一个住址?”他掐住她的下颚,直逼近她的脸。“我警告你,别再自作主张替我拉皮条,我还没沦落到要由你替我介绍女人的地步。本来我还想慢慢来,让你享受一下被追求的滋味再走进礼堂,没想到你这么不乖,我看这一步就免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好了,你选择一下,在你这里还是在我的地方?”

    “你想干什么?”她揪紧衣领。“我室友快回来了,你想用强的马上会被发现;且就算我被你怎么样了,我也不是古代的贞节烈女,非嫁给你不可!”她惊恐地死瞪着他,这个人的霸道已变本加厉。

    “别想歪了,强摘的果子不甜,我对强迫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他轻蔑地勾唇。“我有正事要和你谈,既然你有室友,我看不太方便,到我那儿去好了。”

    她该怎么做?把他推出去吗?她有一千万个理由这么做,但是另一个小小的反对理由力道胜过这一千万个理由,让面膜滋润过的水肤掠过一道暗影。

    “我换件衣服,马上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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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仰头喝完最后一滴酒,她的前面立即多了一瓶易开罐啤酒罐,连同先前的两瓶,整齐排列在大理石茶几上。

    “我劝你别再喝了,否则待会我要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要是误了你的权益,可没有反悔的馀地。”洗过澡,彻底除去恼人的香水味,他一身白衣、白裤,神清气爽地坐在她的前方。

    “我就知道,每一次你出现都不会有好事发生,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嘛一定要找上我?我清楚得很,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欢我,我想破脑袋也搞不懂跟我结婚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愤怒地瞅着他。

    “这么讨厌我?别的女人口中的糖蜜,在你看来跟毒药没两样,我们之间的过节有这么深吗?”他斜瞅着她,已经懒得再礼尚往来。

    “你干的好事我不想再重复一次,你有什么目的最好老老实实的说清楚,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别想朦我。”

    他看了她两秒,骤然仰头大笑,一口整洁亮眼的白牙让她无名火又起,不禁握紧了拳头。

    “好,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想瞒你,选择你并非我的初衷,是有人指定你。没办法,为人子女,父母有了难关,总要尽点心力,我自由自在了这么多年,他们这点要求,我理应做到;况且对我而言,这件事没什么实质的损害。”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姿态,正视她。

    “是你父母要你娶我?”她忍不住挺起腰杆。

    “当然不是。”他嗤一声。“那两老眼中只有大家闺秀,哪里看得到你这小家碧玉!他们也是受制于人,听命办事,真正的主使者,是我姨婆,她要我娶你。”

    “姨婆?那个老太太?她还活着?”她愕然地掩住嘴。

    “嗯,今年七十五了,前阵子身子不大好,最近稳定了一点,不过医生说了,大概拖不过半年。”

    老太太是一名富甲一方的遗孀,没有子嗣,曾经和夫家的亲属打赢过几场轰动一时的遗产官司,财产后来托专人经营管理后就深居简出,为人低调冷淡。李宛霏年幼时曾随替人帮佣的母亲在老太太大宅子里住饼一段时间,她也在那里第一次遇见年少时的盛士。李母和盛家是九弯十八拐的远房亲戚,透着这层关系,李母才能获得帮佣的工作。老太太严厉不多言,和一群家仆守着山上冷清清的大房子,偶尔盛士-一家人受邀来度假,房子里才会沾点活络的人气。

    这么多年了,她几乎早已淡忘了老人的面孔,为何老人会在众多后辈中选择了她?她甚至记不得和老太太交谈过,这太诡异了!

    “为什么?”她一箩筐的问号却只能问出这三个字。

    “没有人知道。”他耸肩。“她行事一向怪异,她若不想说,你也得不到答案。但她调查过你倒是真的,大概你是最符合她心中的好媳妇的人选吧。”

    童年时她老是怯生生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难让人忘怀,可能是老人家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深入记亿。

    “不过,这不是重点,对我而言,和谁结婚都一样,这个婚姻最多只会维持一年,从此我们各不相干,这是我父母私下与我的协议。”

    “什么意思?”她愈听愈迷糊,有钱人果然作风另类。

    他一手托腮,沉默良久。“既然我们即将在同一条船上,那我就实话实说,盛氏旗下的集团,早已摇摇欲坠,原因很多,主要是股东派系很多,互相倾轧,我父亲信任的一些手下又被对手买通,加上最近推出的许多销售案惨败,之前扩充过快的弊病都陆续的出现了。我父亲虽然有心兴利除弊,进行人事改革,但这只能解决一部分的问题,最严重的亏损问题才是要害,所以盛氏需要庞大的金援,银行疏困那条路已经行不通,能够在短时间内不需任何担保质押又能提供足够支持的,就只有姨婆了。”

    她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所有的迷雾逐渐散去,得到了一个概廓。“老太太答应你父亲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们结婚?”

    “不单如此,她希望在有生之年看着我们结婚生子,开枝散叶。”

    “她——疯得还不轻!”她困难的吞咽干涩的喉咙,看向吧台角落的冰柜,又想再开一瓶啤酒了。

    他两手左右一摊,道:“我父亲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给他二十亿解决眼前的问题,叫我娶一头狒狒回家他恐怕也不会太介意。当然,他也不是那么不顾父子之情的,他毫不考虑地替我答应这个条件,也是因老太太恐怕不久人世了,这个婚姻的有效期不会超过一年,届时我要恢复自由身不是问题。”

    “你们这是欺骗”她倏地站起来,无法想象自己要加入这一场尔虞我诈的骗局中。“我不能做这种事!”

    “哦?你确定?”他眉一扬,走向她。“你父亲,能让你选择吗?”

    “你”她指着他,手指在抖动。“你”“别讶异,要娶你,总是要多了解你们家的近况。”他握住她的手指,裹住了她的颤动。“这桩婚姻,同时解决了我们两家的问题,除了暂时的身分变更,我们可以保有各自的私人生活,互不干涉。当然喽,在姨婆看得到的范围内,我们仍得扮演好夫妻的角色,不能令她起疑,否则她尊口一开,盛氏马上就消失了。此外,婚姻存续期间,有损盛家名誉的行为是不被允许的,这一点,我相信你做得到;至于婚姻结束,对一个女孩子名誉多少有点影响,所以,盛家决定事后给你一笔钱补偿。”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客厅左侧的房间内,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张纸,他微笑地送到她手上。“这是保障你我权益的合约,是经过律师拟定的,有关婚姻的效期、你必须尽的义务、你能拿到的好处等等都载明得很清楚,只要你一签字一”千万就会先送到你南部的家。”

    她手一缩,彷佛合约上有炭疽热的病毒。“大荒谬了!万一老太太一年后没事,我们不是要一直绑在一起?”那与一条毒蛇关在同一个笼子里有什么两样?

    “任何投资,总是有风险的。”他抬起她的脸,轻柔无比的低哄道:“霏霏,你不用担太多心,结婚后,你照样上你的班,我照样搞我的设计公司,就算同床共枕,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碰你的,你会很安全的走出盛家,这样说,你可以放心签字了吧?”

    她眼眸没有移动,怔仲地停驻在他脸上。

    那飞扬的羽眉、饱含丰富语言的深目、直挺的鼻梁、总是勾扬着调侃意味的唇这一些,不都该是令女人倾倒的元素吗?那为何眼前触手可及的他,却令她有种想哭的冲动呢?而且,绝不是喜极而泣,是酸涩苦楚、前路茫茫的那种

    她任凭水气淹没视线,半张的唇不由自主地抖动着,终于,在第一滴泪滑下眼角之际,她骤然仰首嚎啕大哭起来,哭声在宽敞的公寓里震人肺腑,他浑身僵硬,错愕难解。

    “我怎么那么倒霉我又没做坏事上天干嘛要这样惩罚我让我跟个该死的家伙连在一起”泪珠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合约上,哀伤欲绝到令人闻之鼻酸。

    他没撤走那张瞬间湿了一摊的白纸黑字,只是脸庞抽动着,面色愈来愈铁青、愈来愈暗沉,一双黑眸里尽是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