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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 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1)
钝翁曰:呜呼,男风一道,虽所由来者久矣,然未有盛于今日者也。此辈几几半天下,不但恬不知耻,犹欣欣以为荣焉。得人人皆有聂变豹之孽,且使此辈闻而畏避,庶可洗尽此颓风。
叙赢阳家世并梨园子弟履历许多趣话,令人喷饭。
突然撰出个闵氏来,不但赢阳感激,看书的人亦感激,此何故?无闵氏则赢阳不得生,赢阳不得生,则无阴氏并皎皎。无阴氏并皎皎,那得这两回热闹书看?
一部书偷汉之妇人不少,并无一相重者。即此一回内,阴氏之偷汉,是众学生诱他,乃略知窍男子诱一不知窍之幼女,是一种行事。金矿之偷阴氏,是两人同诱,两个都是老手,又是一种行事。皎皎之偷汉,是他先诱龙家小厮,两个都是知情而不知味的,又一种行事。至于了缘之偷皎皎,则是强盗之行事矣。
赢氏如不遇了缘,焉知久之不为良妇。被这贼秃一偷,以至辱身出丑。若非邬合以天阉自责之夫,使赢氏不知至于何地也。僧人中如了缘者正复不少。缁流一途,原是盗贼藏垢纳污之所,奈愚人往往为其惑。有守土之责者,不可不严察此类。有佞佛之流,见余此评,必合掌日;“枉口白舌,何苦谤僧?”
孰不知余非谤之,正是为大雄氏做功臣耳。
龙家小厮酒后一篇不忿的话,直欲逼走赢阳耳。不然,住到何日是了?赢阳不去,聂变豹之仇何日得报?皎皎与龙飏之情缘何日得绝?今日赢阳之走,异日死龙阳之地耳。许多线索,不留心看不出也。
阮大铖之请铁按院,乃赢阳报仇之节目。铁按院反复盘问,足见细心,安得为官者肯个个如此,则无民冤矣。
写游混公又为龙家小厮之师一段,总是写他到极不堪处。且又使之一现,不致冷落也。
邬合、赢氏二人成亲后,一个无用的天阉,一个贪淫的女子,恰恰合在一处。如何下笔?此段写得情景逼真,设身处地一想,不过如此而已。
赢阳何等人物,暴发二千余金,眼眶更大,就要做财主身份。嗟夫,钱之能大人也若此。古语谓构讼云:无赖不成词。阅此,诚哉言也。赢阳在按院前供聂变豹之罪,固系实事。而自护之语亦不少。因说得近情,故能耸人之听耳。
王酒鬼一个挑水的老儿,泛泛然看去,是个极无关系没要紧的人。后来泄露机关,反是个极要紧的节目,此等处令人如何捉摸?
第六回 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 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
话说这赢阳系苏州府昆山县人氏。他家世代单传,从无兄弟姐妹,偶忆一笑谈:一家世代单传,一人谓彼云:“一个儿子是险子。”其人问道:“你有几位令郎?”答云:“只有二个小女。”此人笑道:“我的一个蚬子还强如你的两个蚌。”积祖以学戏为生,他父亲是个花面,人都顺口叫他做赢丑子。娶妻养氏,以他养儿子便妙,若阴痒之以便不妙了。只生得赢阳一个。赢阳六七岁时,生得甚是美丽,柔媚如女子一般,他父亲视为奇货,以为此子将来不但能克绍祖业,还必振兴家门,遂将他送入一小班中做了一个正旦。
你道这好儿子不送去念书,反倒送去学戏,是何缘故?但他这昆山地方,十户之中有四五家学戏。以此为永业,恬不为耻。就是不学戏的人家,无论男女大小没有一个不会哼几句,即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是一个道理。故此天下皆称为昆腔。因昆山是苏州所辖,又称为苏腔。但这些唱戏的人家他并无恒产,一生衣饭皆从此出,只可糊得眼前,安能积得私蓄。所以儿子不得不接习此艺,只三五年间便可出来唱戏糊口。
他这戏子中生得面目可憎者,只得去学花面,不但怨天恨地,还怨祖坟风水不好,又怨妻子阴户不争气,这一怨怨得可笑,阴户冤哉!不得个标致子孙为挣钱之本,将来何以存济。若稍有面目可观者,无不兼做龙阳。他那青年之时,以钱大之一窍,未尝不挣许多钱来。但这种人又喜赌又好乐,以为这银钱只用弯弯腰蹶蹶股就可源源而来,何足为惜,任意花费。
及至到有了几岁年纪,那无情的胡须,他也不顾人的死活,一日一日只钻了出来,笑倒虽然时刻扫拔,无奈那脸上多了几个皱纹,未免比少年减了许多丰韵。那善于修饰的,用松子白果宫粉捣烂如泥,常常敷在面上,不但遮了许多缺陷,而且喷香光亮,还可以聊充下陈。无奈粪门前后长出许多毛来,如西游记上稀柿同内又添上了一座荆棘岭,扫不得,剃不得,烧不得,把一个养家的金穴如栅栏一般档住,真叫人哭不得,笑不得,却无可奈何了,真是:一团茅草乱蓬蓬,从此情郎似陌路。
要知这就是他肾运满足,肾运二字新,大约即桃花星更名耳。天限他做不得此事的时候了。到了此时,两手招郎,郎皆不顾,虽在十字街头把腰弯折,屁股蹶得比头还高,人皆掩鼻而过之。求其一垂青而不能,要想一文见面万不能够了。龙阳君看到此,定然掩袂而泣。到了唱戏,伸着脖子板筋叠暴着挣命似的,或一夜或一日,弄不得几分钱子,还不足糊口,及悔少年浪费之时,已无及矣。才想到这件挣钱的家伙,比不得种地的农夫,今岁不收,还望来岁。只好像行医的话,上下改三个字便是的评,说的是:趁我十年嫩,有股早来春。
这赢丑子生得一脸黑麻子,又鬼头鬼脑,宛然天生得一个丑态,故学了丑。少年时,他见同班中朋友俱有人爱,都会挣钱,独到了他,人皆一介不与,他睁着两个眼睛,看得好不动火。人人都穿得工工整整,独他只一件旧布直缀,有人问道:“别人都体面,为何你独如此?”
他也无别话可对,但惨然指着面上道:“你看我的脸那。”
他人无不大笑。他间或做个媚态去撩人,这也是无聊之极思。人皆不顾而唾,扫兴。时常对镜自嗟自叹,自怨自艾。到那无聊之极的时候,自己摸着粪门,叹道:“我比他们虽不能挣钱,他们放的都是散屁,散屁二字甚新。要像我这个囫囵屁眼也万万不能够了。”
今见儿子如此标致,以为是祖宗积德所致,方有此跨灶之子,又常抚摸养氏的牝户。赞道:“不意此瘪蚌内产生此一个美珠。”
这赢阳又甚聪明,生来该吃这种茶饭,教的戏就会,腔口吞吐也好,身段更觉窈窕,装扮起来,宛然一个娇媚女子。学了三年就可上场去唱,无一人不喝彩。无一人不羡慕。因他年纪太小,故尚有待,到了十二三岁,就有个大老官爱上了他,对赢丑子说要赏鉴他儿子的嫩臀,他岂不乐从。那大老官送了他一大块银子,又替赢阳做了两套时款绸绢衣服,替他把聪明孔开辟出来,此后果然技艺益发精妙,见者无不消魂。二三年间,他也正正经经挣了一注大钱。因他年幼,尚不知浪费,得来的银钱皆交与父母。那赢丑子夫妇喜得屁滚尿流,把儿子的粪门视同聚宝盆一般。异想处甚然,非异也,邓通粪门中更有一座钱山。偶然一日,赢丑于忽然放了一个大响屁,清越异常,心有所触,不觉惨然长叹。养氏笑道:“放了一个屁,为何做出恁个样子,你舍不得这一响么?”
赢丑子道:“我因此屁想起儿子来,他虽挣了几个钱,今生要像我放这样个响屁,断乎不能的了。不觉伤心耳。”
近日放屁不响者甚多,不知他父亲尚伤心否?那赢阳后来就渐渐不似先。俗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被这间班中朋友一阵引诱。嫖赌嚼摇四个子一并施行,银钱虽有,东手接来西手去,一文也到不得家。那赢丑子原有个弱症,近来举发,唱不得戏,一家衣食皆倚仗贤郎,可还敢管他,敢怒而不敢言。抑闷在心,病渐加重。就呜呼哀哉了。
赢阳虽是个戏子,他各班中相识者多,都来上纸吊孝。他要图体面,无不从丰,近日诗礼之家于亲丧无不从俭者,视赢阳犹不若也。及至丧事毕后,他向来所挣家俬也就去了多半。
那时城中有个财主,姓聂名变豹,生性淫恶。他有个妹子嫁在京中一个皇亲家为宠妾,他倚势行凶,把持官府,无恶不作。纳了一个监生名色,同这知县衙官分庭抗礼,眼空一世的样子。人人侧目,虽有一个理刑要拿他,但这苏州钦差来的织造,并驻防太监出京时,那皇亲谆谆之嘱托护庇他。那时太监的威势,虽抚按也不敢得罪地,何况以次官员。他因有此靠山,所以更横行无忌。杀人性命如草菅,占人妻女如囊寄。乡人皆恶之,就把他的名字同音而改,都称他为孽便报。
他家房产深邃,姬妾众多,既贪女色,又慕男风,女子中虽被他奸淫无数,而男子总未试新。这是甚么缘故?这样作孽之人,就生了个作孽之具,他的阳物虽只有六七寸长,竟有钟口粗细,也还足为异,那个guī头竟如驴肾一般,弄人阴中,一发了兴,开了花,就如同一个喇叭。妇人的阴户门小而内宽,入去还易,拔出时如小碟子一般,这一撑还禁不得,年小些的妇女乍经了他,还弄得七死八活,那门中不能容得此物。
他在家中同妾婢们弄时还有些须怜惜,若高兴去嫖,任意冲突,不管死活,娼妓们多受他的淫毒,因此背地都叫他聂驴子。有此大名在外,这些龙阳虽然爱钱,谁肯做这贾胡剖腹藏珠的事,拿性命来换钱使。古语说得好: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若果然有个好脸,再有一个嫩股,何往而非银钱,岂肯来轻试他这个孽具。况这件事如卖房地文契结尾两句一般,此系两相情愿,并无逼勒等情,那小官不愿领教他这件奇物。他也没法。他屡屡看上赢阳,托人多番作合,又以重利诱之,赢阳再不敢轻诺。这聂变豹恨入骨髓,想道:定设一计使他入我牢笼,一文不得,白白的痛弄一番。更置之与死地,才出得这口恶气。
一日,他想个主意,向着他一个爱妾闵氏商议此事。闵氏劝他道:“老爷请想,你这件东西,我们妇人家跟久了你,还难禁受,何况姣童,人的性命不是儿戏的,他之不肯,大约也是知道大名在外,不敢应承也是人情。必然有罪,何至于死,据我想来,前后滋味大概相同,何不弃彼而取此罢。”
聂变豹大怒道:“我这样的家俬,如此的声势,况又有此奇具,若不一尝这美男子的妙臀,是我负天所付了。你既如此护着他,把你的后庭我试试,我就不要他了。”
闵氏怎肯从井救人,吓得闭口无言。半晌道:“老爷息怒。我们遵着行就是了。”
聂变豹又叫了他一个心爱的标致丫头名唤垂丝来,吩咐道:“你与姨娘两个人明日替我如此如此行事,要泄露了,我也不处治你们,只将屁股每人弄一下,至于死活,那就凭你们的造化。”
那闵氏同垂丝你我相顾,面容失色,唯唯领命。
到了次日,聂变豹传了赢阳这班子弟来家中唱戏,到半本落台时,已有二鼓,台班人吃饭了,一个个都出去净手。赢阳落后出来,尿完了刚到转身。后边有人将他衣襟拽住,忙回头一看,月下见得分明是个俊俏女子,却是丫环装束。赢阳疑心,问道:“你做甚么?”
那女子近前低声道:“你姓甚么?”
答道;“我姓赢。”
那女子喜孜孜携着手道:“到那黑影处,有话对你说,这里怕人撞见。”
赢阳此时魂都不知往那里去了,同他到了黑处。那女子反将地搂过来,亲了个嘴,附在耳上道:“刚才我家姨娘在房内看戏,见了你,着实心爱,想要同你会会。有许多好处到你,叫我来问你,明日可有戏?”
赢阳道:“明日没有。”
女子道:“你今夜戏散了,合班同行,大约脱身不得,明日到日落时候,你到我家花园后门外等着,我出来接你,那是没人的地方,只管放心。”
又道:“恐你疑惑,这是姨娘送你的表记,你可收了。”
递到他手中。又一把将赢阳搂得紧紧的。道:“亲亲,你怎这等爱人,我姨娘生得玉美人一般,我总成了你,你不要忘了我。”
赢阳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知道甚么利害,少年心性,以为奇遇,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点头道:“我定来,我定来,你务必出来接我,不可误了。”
那女子道:“不用多说。”
看有人来,抽身去了。先见此婢名垂丝,以为随手讲一名字耳,至此方知有双关二意焉。垂丝者,海棠也,故用之为婢名,二者谓以此婢为香饵,垂于丝纶之上,以钓赢阳上钩耳。书中此类甚多,不能尽为指出,惟观者留意焉。赢阳不便打开,将那包儿装入钞袋中,又来唱戏,散了回家,已将五鼓。
到了家中,取出包儿灯下打开一看,一双大红锻子睡鞋,满帮白梅花,豆绿拽拔,白绫底儿尖上钉着黄豆大的珍珠,长仅三寸。里面一个红纸包儿,打开是一个喷鼻馨香的香囊,上绣着交头鸳鸯,还有一根金并头莲,一根金双头如意簪,四个连环戒指,十个滚圆的白珍珠。赢阳喜得心窝乱痒,将那鞋亲了几个嘴,叫了几声心肝,仍包好放在钞袋内,脱衣上床,把那钞袋搂在怀中而睡。朦胧之际,到了聂家与那女子相会之处,那女子一见,喜笑道:“好信实人儿,我等了好一会了。”
上前拉着手道:“我们进去。”
赢阳猛省,站住脚道:“倘遇见你家老爷怎么处?”
此一顿有理。赢阳虽系无知小孩子,却是个聪明少年,焉敢孟浪无忌惮至此?有此一想,方见彼未尝不省得,特为迷魂困住耳。那女子道:“我家姨娘们多,每夜轮着陪老爷的,各人各屋不妨事,难道你怕,我们是不怕的么?”
有此一转,更自放心。即他亦必堕其术中,何况赢阳?因接着笑道:“小冤家,你这样多心胆校”
赢阳此时精魂俱失,虽刀锯在前也不顾了,仗胆同他进来,到了一间齐整屋内,灯下一个美貌妇人,笑吟吟上前拉住道:“小冤家,想杀我了。”
拿脸儿偎倚着。赢阳见这光景,兴不可遏,不暇开言,携手上床,脱衣解带。见那妇女柔软如绵,淫乐了一度。还想要叙叙情意。只见那女子揭开帐子道:“大大亮了,快走罢。”
赢阳见日光果然射人,忙穿衣问他往外飞跑,不防被门槛一绊,几乎跌倒,一惊醒来,原是一个大梦。钞袋还抱在怀中。淫精已溢于被褥。看窗上时已日上三竿,定神自思,梦境宛然,暗喜道:“今晚必定成就佳期,这梦兆大祥可喜。”
真是痴人说梦,不应在妇人之前面,而应在自己之后面。好说梦者,谓之反圆梦,如梦哭得笑,梦笑得哭之类,亦是此意。他那包儿不敢与娘知道,仍带在身边,慢慢起来梳洗,吃罢饭,步到聂家后园门口,一看,果是一条死巷,无人来往一块空地,更自放心。精细。又走了转来,坐了一会又去,天色尚大早,只得又回,眼巴巴再不见晚,急得来回只是走。
看看日色衔山,心中大喜,到了园门时,已东方月出。正在迟疑,猛听得园门呀的一声,赢阳心下一惊,写少年心虚胆怯,情景逼真。仔细看时,正是那女子,心放下。那女子道:“趁没人,快进去罢。”
赢阳随了进来,丫头关上了门,两人携手进入园中,互相搂抱,亲嘴咂舌,调笑了一会,以前则聂变豹所定之计,此处之亲爱,定是垂丝自添者。才又同行。转弯抹角,走了好一会,照前房屋深邃句。到了一间房内,尚未点灯,月光照着,甚是富丽,以为应梦,心下私喜。那女子低声道:“你等一等,我去看看,若老爷睡了,我接了姨娘同来。”
徉徜去了。
赢阳等了多时,尚不见来,心中也有些懊悔疑虑,怕有人来看见,要想出去,既不认得路,又恐遇着人。又转念道:“昨夜梦兆好,料不妨事,处处拿定好梦二字,后来应得好梦,活是痴心少年自哄自语。大约是那里脱身不得,况且这女子有这样情意到我,决无他故。”
正凝眸注目的盼望,忽见两个大亮灯笼,一阵人走来,赢阳举目看时,正是聂变豹。那魂铮的一声,已不知何往。吓得跌倒在地。
聂变豹进门一见,大喝道:“有贼,快拿住,不要放走了。”
两三个家人上前拎起跪下,拎起,妙,是吓瘫了的样子。聂变豹看了一下,问家人道:“这不是赢旦么?”
家人道:“正是他。”
聂变豹坐下,大怒:“好大胆的奴才,你去夤夜直入我内室,非奸即盗,小厮们,剥了这厮上下衣服,紧紧的绑起来,明早送到县里处死这奴才。”
家人上前正剥了衣服,褪了裤子。聂变豹道:“他那带子上是甚么?”
家人道:“是一个钞袋。”
聂变豹道:“拿来我看。”
家人递上,他一打开,假意吃惊道:“我当是他刚进来,原来把鞋同首饰都偷到手了,明明是盗,又借此鞋讹奸,好恶人,明日到衙门夹打着,追他的余党。”
赢阳被捆得如一个粽子相似,精光着睡在地板上,疼痛难忍,流泪哀告道:“老爷天恩,我怎敢私自入来,是老爷府中一个女子昨夜约小的来的,这东西也是他给找的,并非敢偷。”
的少年无知之语。此话可是做得辩辞的?聂变豹道:“这女子姓甚么,如今在那里?”
赢阳又告道:“小的不知他的姓,是他带我到这里,他就去了。”
聂变豹更怒道:“这奴才胡说,你连人的姓都不知道,就敢跟他送来,计虽毒而言有理。既来做贼,又诬赖我家的人,污蔑我的家,益发可恨,就算真有其事,明是好了,罪更重些。小厮们,出去把众丫头都叫来与他认认,若是没有,也叫他死而无怨。”
众人答应一声去了,少刻有数个丫头各拿着一个灯台,都点明晃大灯进来,房中照得雪亮,聂变豹道:“他说是你们那一个带进来的,可到他面前叫他认。”
众丫头上前齐道:“你认真了,自作孽自当,不要混赖无辜。”
赢阳一个个看了总不是,他也还有些良心,不肯冤人,哭说道:“都不是,是一个瓜子脸,雪白一面庞儿,穿着青衫白裙,腰里紧着一条红汗巾。”
聂变豹道:“这奴才信口胡说,我家并没有这个人。”
正说着,只见一个美妇走进来,在旁边椅上坐下,聂变豹向他道:“这就是赢旦,我回来就到你屋里,看见他正在此做贼,叫小厮们拿住绑了,还只当不曾偷得东西,谁知把首饰并一双鞋都偷了藏在身边,反诬赖我家有个女子诱他来的,你说可恶不可恶。明早送官夹打死了,方除我恨。”
那美妾道:“老爷不消动怒,丫头们,取酒替老爷消气。”
丫头答应,去不多时,捧了酒肴来摆下,抬过桌子,斟上酒,美妾在傍陪饮,那赢阳又是疼,又是怕,哼一会,哭一会,说道:“你哄了我进来,这会儿你不知躲在那里去了,叫我受罪。”
又叫一会冤枉。
聂变豹怒道:“这奴才还敢胡说叫冤枉,丫头们打嘴。”
那些丫头看见这样粉团般一个标致男子,光光的绑在地下,好不心中又怜又爱,谁还忍来打他。因主人吩咐不敢不遵,一个大丫头走近前,背着身子,手拍手响两下,妙极,写出怜爱。低声道:“不要啧声了,何苦捱打。”
赢阳到此时以死自听,见那丫头说,也不叫了,只得闭着眼哼哼。那美妾心中老大不忍,斟了一杯酒,站起敬与聂变豹道:“我犵狫爷一个恩。”
聂变豹道:“甚么事?”
那妾道:“这小子罪虽该死,不过是明日到官自有官法处治,此时饶了他,绑拴在这里,料他也飞不出去。”
聂变豹还不肯,那妾再三哀求,便依了。
那妾叫丫头放了他,丫头忙都上前,七手八脚替他解了。赢阳浑身捆麻了,这一放,更疼得动不得睡在地下哼,那妾见他嫩白皮处捆得一道红一道紫,更觉惨然,又道:“拿他件衣服与他遮着身子。”
一个丫头忙拿衣服替他盖上,只见又走进一个丫头,到聂变豹面前道:“奶奶叫来请老爷,有要紧话说。”
聂变豹踌躇道:“这么晚有甚么话说?你去说有话明日说罢。”
那妾怂恿道:“奶奶既来请,必定有要紧的话,老爷去去再来,何妨。”
那聂变豹站起来道;“也罢,我走走就来。”
两个丫头忙点灯笼照着去了。
且说这聂变豹,他虽恶甚,他的个正妻子单氏甚是贤惠慈仁,他待这些妾婢不但不醋,且个个加恩,聂变豹甚是敬他。他每每但知丈夫做人那恶事,亦更苦口相劝,聂变豹虽不能全听,十分中也还听他一二。那垂丝去哄赢阳,因奉主人之命,不敢不遵,大非本愿,他哄赢阳到了闵氏房中去,回复了聂变豹,见他去了,忙来向闵氏道:“赢阳已哄到姨娘屋里,老爷去了,不知他死活何如?姨娘快去解劝解劝,救他的命要紧,不然这个罪是姨娘同我造的。”
闵氏道:“我先去,但恐我的面皮小,救不下来,你可悄悄去禀上奶奶,求奶奶力量,或者还有几分指望。”
闵氏来后,垂丝忙到单氏房中,将主人叫哄诱赢旦的话详细禀上,求奶奶力劝,救他的性命,又道:“奶奶只说听见传说,千万不要说是我来禀奶奶的,恐怕老爷嗔怪。”
那单氏听了叹了两声,念了几声佛,忙叫丫头去请聂变豹。
他一去后,那妾立起,走来赢阳面前蹲下,用手抚摩他的身上,道:“我看你也是个伶俐人,怎么大胆到这里来?”
赢阳先见他求情放了绑,此时又如许见怜,感激不尽,哭诉道:“实是有个女子约我进来的,奶奶救救我的命罢?”
那妾道:“人约你进来的话并无见证,就到了官,这句没指实的话也不信,况你人赃现获,一阵夹打再不能免,总是你自己的错,怨不得人。我同这些丫头那一个不可怜你,有此一句,使聂变豹之恶愈着。你看老爷那性子可是劝得,叫我如何救你?”
赢阳道:“奶奶的恩典,我死了也是感激的,我死怨命也罢了,但只一个寡妇娘,又没有兄弟姊妹,可惜白养我一常”
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妾也滴了两点泪,附在他耳上道:“只有一件可以救你,你可依得。”
赢阳听得救他,就住了哭声道:“奶奶肯救我,就是我重生父母了,有甚么不依的。”
那妾道:“我家老爷酷爱小官,你舍着同他睡睡,救了命罢。”
赢阳疑了一疑,也悄说道:“外人传说老爷的东西连妇人还禁不得,我们如何承受?”
那妾悄悄又道:“你依了罢,大约受些狠苦,也还未必就伤命,因为他爱你,你屡屡不肯,才下这毒计,你再不依,他不但强弄了,还白白送了性命,送官是假,此时他要害你,性命值甚么,你难道还不知他平常的狠毒么?”
赢阳方恍然大悟,叩头道:“奶奶你是我救命的恩人,我要不死,后来报你的恩罢。”
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料到逃不出去,舍着身子,性命交与他罢。”
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大矣哉。赢阳此数语,今日不死于聂变豹之手,一日聂变豹必死于他矣。那妾道:“既如此说,等他来,我救你。”
说了,仍回位坐下。
只见聂变豹来了,那妾道:“我有一句话,老爷肯听么?”
聂变豹道:“甚么话?”
那妾道:“这小子虽来做贼,脏物既不曾拿去,又不曾有奸淫的事,恕他年小无知。他哭诉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并无亲人,他也还生得好,叫他拿身子替老爷陪罪,也可是出得气了,不必再深究了。我问他,他也情愿。”
聂变豹道:“既你说情,我依了你。”
因向赢阳道:“我看他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你须顺顺的,若拗手拗脚,我却不算。”
叫丫头们抬过一条春凳,铺上褥子,地板铺了红毯,叫他扶起爬在春凳上,站在毯上。
赢阳此时身不由主,凭他们摆布停当了。聂变豹浑身脱光,笑对那妾同众丫头道:“你们都不许去,在这里看我老爷试新。”
他走近前,摸着赢阳的屁股道:“你不许动。”
赢阳知道有个性命相关的局面,也不看他的大小,低头闭目伏在凳上。那聂变豹吐了一口唾沫,抹在粪门上,又自己擦些,垂着首,捏着阳物,对准粪门就顶,那里进得去。还不曾进得些须,赢阳已觉火烧火辣,那聂变豹不得其门而入,发起性来,凭身用力往里一下,攮进去了一个guī头,只听得赢阳大叫一声:“哎呀,我死。”
就不做声。应得好梦。那聂变豹那管他死活,几送到根,任意抽送起来。
半响,只见赢阳透过一口气来,浑身乱颤,声气也颤笃疏的哭道:“不得活了,不得活了。”
女色男风虽是一件乐事,然必须两情相洽方有趣味。而有强奸妇女及此,聂变豹所为有何乐处?予不知此辈是何肺肝。那妾同丫头们看得毛发都竖起来,替他害疼,又不敢上前来劝。那聂变豹笑嘻嘻只是捣,一面说道:“你只当在衙门里捱夹捱打,那难道是不疼的么?”
他本有半夜的本事,喜得是初试此窍,只要了半个更次就完了,他把阳物拔出在大半截来,猛然一攮到根,忽一下拔出那个大喇叭头子,将他脏头带出有五六寸来,鲜血长淌。那赢阳先已被他捣得一阵阵发昏,眼中金苍蝇乱冒,被这一下,疼得迷了过去,跌倒在地上,声气全无。聂变豹哈哈大笑,一个丫头忙将一块细帕替他把阳物拭净,他就精赤条条坐在椅上,说道:“这没福的奴才,当日要好好的依我,何等不妙,今日一般的也被我弄了。”
那妾心甚不忍,也顾不得聂变豹在面前,忙上前抱住他的头,叫道:“快取开水来。”
丫头们忙忙碌碌倒了一瓯水来,灌了好一会,才听得他哼了几声,微微醒转。聂变豹道:“不要管他死活,叫小厮们拉出去,撂在空处去罢。”
那妾道:“这小子罪不至于死地,况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老爷请安歇去,我同众丫头们慢慢救他,明日天不亮叫人送他回去,也是老爷的一点阴功。”
聂变豹呵呵笑道:“凭你。”
披上衣服,也不穿裤子,此时只披衣不穿裤,是乐极。异日被访拿时,衙役只许披衣不容穿裤,是悲生。福兮祸相倚,遥遥一对。一双手搂着个丫头,两个丫头提着灯笼要走。那妾又道:“老爷且请住着。这小子够他受的了,那包东西只把鞋留下来,那些首饰赏了他罢。”
聂变豹恨了一声,道:“便宜这奴才。”
此一段虽是写闵氏慈心,然恃是爱妾。方敢乃尔,不然岂不惧聂变豹疑忌。说罢去了。两句俗语说得好: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聂变豹初意要置赢阳于死地以雪恨,今竟宽放了他,一来是看闵氏之面;二来实亏单氏请他去时,苦口力劝数番,故只淫毒一场,了其宿愿,便宽恕了。
再说赢阳此时心中也明白了些,见这美妾如此怜惜他,心中想道:“我是那里造化,遇见这位恩人,不然这性命完了。”
那妾见聂变豹已去,叫丫头将赢阳扶到凳上睡下,叫拿个枕头与他枕着,拿灯照他的肛门,裂做数瓣,大肠拖着。一面叫拿块旧细帕把血拭了,叫丫头们替他往里揉,又亲按摩他身上伤痕,又叫拿了杯热酒来叫他吃。赢阳吃不下,那妾道:“你勉强吃些热酒活活血。”
赢阳却不过地的情,强呷了一口,又闭下眼,迷迷的不做声。那妾叫拿床被来替地盖上,约到三鼓时分,赢阳已大明白了,只是肛门疼得受不得,身子痛得动不得,举目看见两三个丫头,东倒西歪的睡着,只那美人还坐在傍边替他抹身上。他掉泪道:“蒙奶奶救命之恩,我杀身难报了。”
那美人将口附在他耳上道:“我与你同病相怜,我家姓闵,也是好人家女儿,已许过人家,不知甚么人说我生得标致,他叫人到我家,说要娶我做妾,我父母不肯。他竟差许多家人抢了我来,也似你一般将我淫毒。我是个少年女儿,几乎丧命。后来听得我夫家同我父亲告状,他假捏我父亲卖女文书,反说我父亲同夫家串通,伙骗官处,俱受重责。我今日在他家虽算第一个宠爱的,但我恨毒在心,因是女子不能报仇。他爱你久了,几次叫人去说,你不肯依,他恨极了,故下此毒计,前同我商议,我再三劝他不可,他大怒说,若不依他,就要拿我替你,你想这可行得?我还疑你乖觉,未必就上他的美人计,谁知你竟投在他罗网中,今逃出命来,就算造化了。”
又道:“他家的这些恶奴才没有一个不是帮主人作恶的,我明早叫他们送你到家,你把这个包儿还带去变卖了将息。”
因拔下一根金耳挖,插在他头上。道:“家中人若送你到了家,不曾拿你的东西去,你到家时,拿这耳挖来回覆我,若不曾送你到家,或拿了你的东西去,切不可与了来,我好追究。”
真所谓救人救彻者,有智妇人胜无能男子。赢阳感恩无地,只叫恩人。
闵氏起身,开了柜子,在一个皮匣内,拿出有十多两一封银子过来,说道:“我虽得宠,不管银钱,头面虽有,都有数目,给不得你,这几两银子你带去盘缠。”
又拿着那双鞋道:“这就是我的鞋,他前要了去哄你的,我今赠你。”
先向聂变豹说留下者,欲免其疑。今竟赠与赢阳者,欲记其恨。此妇真一个有心人也。赢阳道:“我怎敢要。”
闵氏道:“我赠你,不是私情,有个缘故你切记着,一来你今日之事,因此鞋而起,见此鞋就想今日,再不可如此孟浪了。二者你这一去,不要疑心要告他,我对你说的,千万紧密,一露风声,他知道了,你我都是死数。你做戏的人见大官府处多,看有风厉官府,将你我二人的毒害呈上,千万救拨出我去,一片施恩热肠,只重在此一句。恐你日久忘却,故赠此鞋,要你见物思人之意,也不枉我救你一常这样恶人自有大报,但恐一旦玉石俱焚,连我也不能免了。”
说着,不觉悲恸流泪。赢阳只在枕上叩头道:“奶奶天恩,我,我若敢忘了,死于千万刃之下。”
正是:因赢阳年少,不知计策,拆桥盖房,那晓川流之过,以色戒心,不知利害。惟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闵氏听听外面已五鼓尽了,说道:“你去罢,恐怕他醒来又要变。”
遂叫醒丫头,扶他起来,替他穿衣着裤,那赢阳弯着腰,直不起来,站不住,闵氏叫丫头指名叫了两个老成些的家人进来,吩咐道:“老爷吩咐叫你两个扶赢旦,送他到家,要一个凭据来回我话。”
那赢阳见有人,不敢多说,跪下去要叩头,方要跪,一交跌倒。闵氏道:“不消不消。”
叫家人快扶起他去,那两个人上前扶了出来,因是得宠的姨娘吩咐,不敢怠慢了,问了住处,送到他门口,天已大明,二人道:“送你到家,有甚么凭据与我们拿去?”
赢阳拔下耳挖,递与道:“有劳二位大爷远来,回去时我叩谢奶奶罢。”
二人接过去了。
赢阳敲门,他母亲出来开了,一见儿子爬在地下,面如青纸,吓了一跳,尽力扶起,跌跌撞撞扶了进来,放他床上睡下,赢阳一把抱着娘痛哭道:“我同娘娘见面是再世了,若非恩人救我,也不能生回了。”
养氏也哭着问他缘故,他把始末原由细细说知,又在身边取出银子同那个包儿交与娘看,养氏忙把他裤子褪下,见他通红的肠头拖着,肛门裂肿,好不难看,不看东西,先看他屁股,是娘爱子之心,有先后轻重也。心疼得要死,一面哭一面咒,又一面感念闵氏,忙去弄了汤水来与他吃,又烦人请入外科来看,用药调敷,足足有一个多月才下得床。那肠头只上去了寸余,还有三四寸来长不得上去。医生说,若是趁热当时整治还收得过去,因是冷了治不得了。遂成了一个残疾,一辛劳碌便淌血水,腰就疼得弯着,戏也不能常唱,只好偶一为之。至于后庭主顾,不但新孤老不能相与,连那些旧相知看见要如此,但道可惜而已,掩鼻而避,聚宝盆虽然坏了,他肾运却也退了。且按不下题。
再说赢阳住的这一条街上,有一家姓阴的,门前开着个小杂货铺,夫妻二人只得一个女儿,三口过日。这女儿到了十二岁,因他长得高,像个十五六岁的身体,就留了头,娇模娇样,甚是聪明。他隔壁一家姓关,是个住闲的小乡宦,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一,请了个先生在家教书。这乡宦因家寒不能独举,遂将左右邻舍有子弟要念书的约了同出束侑,他家收拾了三间书馆,拿家中旧槅扇,槅扇二字须记着。隔了一间做先生卧室,总共有七个学生,四个大的三个小的,大的都不过十五六岁,小的也有九岁十岁。这阴老儿忽然高兴,向婆子道:“我家女儿生得甚好,又伶俐,何不送他隔壁关老爷学中去念书,识得几个字,就是个全人了,你道好么?”
那婆子倒知事,说道:“一群男学生,把女儿送去,恐怕不便。”
阴老儿道:“我难道不知道,女儿才十二岁,怕甚么,若是十四五岁,我自然不肯了,何待你说。”
那婆子也就不阻他。这关乡宦时常到门口走走,间或也到他铺中来闲谈,恰好这日走来,阴老儿连忙让坐,筛茶送上,说了些闲话。因说道:“一句话正要请问老爷呢。”
乡宦道:“有甚么话只管请说。”
阴老儿道:“我有个小女,生得也还伶俐,今年十二岁,我的意思托老爷的福,想送到府上学馆中,多少学两个字儿,先生的束侑不过是意思而已,老爷说可行得么?”
关乡宦道:“这是极好的事,有甚么行不得,添一个女孩子,先生能费多少心,束侑任你,我去说,再没有不依的。”
因见黄历挂在壁上,取下来翻开看,道:“好,明日就是入学的日子,你赶得及么?”
阴老儿道:“没有甚么不及的,只用买本女儿经,纸墨笔砚是小铺中有的,明日便好了。”
那关乡宦坐了一会去了。响午时,关家一个小厮来说道:“我家老爷对先生说了,叫我来说,你家姑娘只管请去。”
阴老儿笑道:“烦你去多谢老爷。”
那小厮去了。
阴老儿忙去买了一本女儿经,对了一钱银做见面茶,拿出纸墨笔砚,叫婆子拿个拜匣盛了,就把桌椅先送了过去。次早,把女儿收拾停当,亲送到关家来,拜了先生与众学生都相见了。又烦馆童带上去见关乡宦夫妇,那关奶奶倒爱这孩子,与了几枝绒花,一条湖绉汗巾。然后出来念书,众学生见这女子妖妖娆娆,雪白的嫩脸,鲜红的嘴唇,黑发披肩,好生俏丽,这一个向着那个努个嘴,那个望着这个挤眼,各各含笑。他这先生三六九要去会文,又时常要去料理家务,一月只好半月在馆。
次日,先生不在,四个大学生同到一处商议道:“这样一块好肥肉放在嘴跟前,要不尝他一尝,不可惜么?”
一个道:“他小呢,恐怕不知道情趣,一时喊叫起来怎处?”
一个道:“慢慢的说法引诱他,可不是硬开弓的,须是如此如此,或者可以引得动他。”
一个又道:“他三个小的须瞒不得,怕他们告诉人就不好了。”
一个道:“叫他们来,我们同他商议。”
遂把三个小学生也叫了来,道:“阴家这女儿你们可爱么?”
一个笑道:“怎么不爱,我方才见他弯着腰在地下拾笔帽呢,一个滚圆的屁股,衣服凹过去一条沟,好不有趣的呢。”
一个大学生道:“我们算计要弄他一弄,想看看他是个甚么样子,但你们小呢,还不会干,我们大家凑些钱与你三个,你不要对人说,等你们大些,少不得给你们尝尝。”
关二道:“他方才到后院里去溺尿,我悄悄跟了去,想看看他的屁股,谁知他拿裙子遮得严严的,一些也看不见。他起来了,我去看看他的尿把地下冲了个窝儿,好不有趣,我不要钱也要看看,弄得弄不得不要管我,不然我就告诉先生。”
那两个小的也道:“我同他一样,也是要看看的。”
那一个大学生道:“既如此说,也罢了,须是如此去做。”
众人商议定了,各回位坐下,一会儿这个去买些糖来请他,一会儿那个去买些果子来让他,到底是女孩儿家,害羞不吃,这个道:“我们同学念书,就是亲兄妹一样,怕甚么?”
那个道:“休说兄妹,连夫妻还没有这样亲热呢。”
他也知瞅人一眼笑笑,人兜他说话他也不答。过了几日,熟了,也就说说笑笑,再三让他东西也就吃些。
一日,先生又出门,众学生玩了一会,看见院子里两个鸡打架,一个指着笑道:“这鸡打架,屁股对屁股一下子,那有甚么趣,难道也快活么?”
一个道:“他这样不快活,你看那母鸡把浑身的毛松了,那一抖,大约也像人两口子弄酥了的样子。”
一个说:“到底是有那膫子的好,你看那鸭子,他有物,弄得那母鸭子快活得鸭鸭的乱叫。”
一个道:“甚么相干,你看驴子那样个大物,弄得那草驴把嘴巴答巴答的响么。”
又一个道:“倒不知人弄着可叫不叫。”
一个道:“怎么不叫,我家隔壁的裘老大,一个金刚也似的大汉,娶了一个老婆。”
指着道:“也只好有阴姑娘这样大,那一日我听见隔壁哼哼,我当是有人害病,在板缝里一张,原来是裘老大把他老婆按在床沿子上弄呢,是那老婆哼。我张见他的膫子又粗又大长,疑他老婆是害疼哼,谁知看了一会,他老婆叫道:‘快活我了,哥,你再狠些快些。’裘老大像捣碓似的又狠狠的弄了一会,那老婆嘴里混哼乱叫,那个快活的样子那里看得。我也没有打手铳,就把脦冒掉了。”
一个笑道:“我不信这话,像阴姑娘这样大,只好同我们这样大的人弄,那里禁得那大膫子,一下子不肏坏了?”
一个道:“甚么相干,女人生了这个屄来给人弄,那怕甚么大,越大他越弄得快活呢。”
众人哈哈的大笑,那女子也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脸红着,也不住的笑。一个道:“说了这一会,好不难过,膫子胀得慌,要是阴姑娘在这里,我们大家打个手铳,赛个远近。”
又一个道:“阴姑娘他后来嫁人,还见的是大的呢?稀罕我们的多大一点子,怕甚么。”
一个道:“不是这话,他的舍不得给我们看,我们的为甚么给他看。”
一个道:“也罢,我们到屋里去找罢。”
遂大家笑着一轰到屋里去,把门掩上。
这女子虽年小,心性伶俐,听这些人说得村淫如此,他就情窦大开了,也觉得津津有味,但不好问得,见他们说去打手铳,不知怎个打法,心中想看看这物件是怎个形状,遂悄悄到槅子眼里去张,先写隔先生的卧室用旧槅扇,我疑是写学房处多用板隔,怕太重出,故特一改,看至此,始知留为此女张人之地,几被作者瞒却。见他几个人脸向着门外,用手勒那东西呢。画出众人有心引诱。这四个大学生里面,有一个的竟有四寸多长,那三个都只有三寸的光景,那三个小的只得指头大。他看得好不动火,想道:“可惜人多了,要是一两个,我就同他试试看是怎样。他们说快活得很,不知是怎样快活法儿?”
也将一双手缩进袖子去,伸入裤裆中,将小牝摸摸,又拿指头探探,不知是怎样局面。只见那几个勒了一会,这个冒出点浆来,那一个冒出点清水来了。忽然悟道;“我听见人说城,想就是这东西了,鸡蛋黄上那一点子不是他么?”
想出了神,眼定定的望着这屋内。这些小子他们虽然在屋里打手铳,原想诱他去看,手里打着,眼睛却射在窗子外边,影影的见他在那里张,忽一齐跑出来,见了他,笑道:“阴姑娘偷看我们的呢。”
嘻嘻哈哈的大笑,那女子羞得脸绯红,笑嘻嘻跑上位坐着去了。众人道:“我们吃午饭去,快些来,来迟了的罚五个钱。”
那女子先去了,众人商议道:“看这丫头也已动心了,怎么个弄法?”
关大道:“人多,若齐上手,他必定不肯。等我若哄上了,你们一个个陆续上,就不怕他不依了,你们吃饭迟些来,我等他来调戏他,肯不肯大家的造化。”
众人笑嘻嘻答应去了。
关大忙忙吃了饭,先来学中,那女子紧邻也来得快,这关大安心要哄诱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将阳物拿出,用手攥着,眼睛向外看着窗子,只见一个女子的影儿,知是他来了,遂口中叫道:“我的好阴姑娘,弄得我好快活,好心肝,好宝贝,好嫩穴。”
那女子正要进门,听得他说,打窗洞一张,见他嘴里叫着,用手勒那物。忍不住嘻嘻一笑,关大忙跑出来,一把抱住道:“姐姐,你救救我一救罢,趁没有人在这里。”
那女子也不狠拒,被他抱到房中先生的床上,就扯他裤子。那女子道:“我怕疼。”
关大道:“不怕的。那个女子不同人弄,要疼谁还肯呢。”
哄的有理。女子也动心久了,任他脱去。他乍见这条细缝,不知从何处弄起,低下头用指头摒开,看明了穴道。那女子闭了眼睛只是笑,他用上许多唾沫,然后对上了,向内一塞。女子道:“哎呀!疼得很呢。”
关大道:“头一次乍弄,有些疼,你忍一忍儿就好了,弄过这一次,下回就只有快活的了,我听见人说头一回刀割,二回枪戳,三回快活,你疼过这一回就好了。”
那女子只皱着眉,也就不啧声。弄了一会,关大觉得内中一嗡,嗡得无比受用,顷刻完帐。那女子用手一摸,看了看,说道:“被你弄出血来了。”
关大掏出块汗巾,替他拭了猩红点点。
那女子拿过来塞在裤带上,正穿完了衣裤,众学生一齐跑进来,道:“你两个干的好事,一样的人,为甚么偏一个向一个,除非都给我们尝尝,不然等先生来禀了,大家弄不成。”
那女子羞得彻耳通红,背着脸坐在床上。关大道:“你们不要着急,事好商量。”
众人道:“有甚么商量的,大家弄弄就完了,不然,我们去告诉阴老爷,你两个了不成。”
关大道:“你们出去,我同阴姑娘计较。”
众人出去了,关大搂着他道:“这怎处,你除非同他们大家弄弄才好,不然这一闹开了,怎么了得?”
女子道:“都是你引的头。”
关大道:“生米已成熟饭,抱怨也没用,你同他们弄弄罢,一来压口风,二来才得长久。”
这女子一来恐怕闹得先生父母知道,二来初次乍弄,也不觉得十分苦楚,后来或有乐处,也恋恋不舍,遂道:“我的还疼呢。”
关大道:“你若肯了,那里定在今日,明日何妨?”
女子道:“人多得很,那里行得。”
关大道:“岂有一齐同来的理。轮流着,或一个或两个,凭你心里就是了。”
那女子低了头不做声,关大道:“你们来。”
众人进来道:“怎么说?”
关大道:“阴姑娘肯了,但你们不许乱来,从明日起,一日一个轮流着,或是一争吵,阴姑娘不肯,我就不管了。”
笑道:“你们还不谢赏呢。”
众人齐笑着跪下叩头道:“谢姑娘赏了。”
活是一群顽皮。关大拉他转过脸来,笑着道:“你受他们的。”
他也红着脸低着头笑。
那女子年小,到底羞愧,向关大道:“我回家去着。”
下床来就走,关大见他害羞,也不留他,嘱咐道:“明日等你呢。”
他也不答,写女孩,却是个女孩又羞又喜的样子。回到家中,他娘问道:“今日如何老早回来了。”
他没得对,说道:“我身上有些不自在。”
那娘见他头发乱了,问道:“你头怎的了?”
他拿镜子一照,是方才在枕上揉的。细极,此等处亦不漏。说道:“我在先生床上睡了一会就散了。”
他娘也不疑他,他这一夜又喜又愧,到次早已梳洗了要去,忽又愧心一萌道:“这么些人,我怎么好同他们弄,这一转念妙甚,是个初破身的女儿心事。若淫妇则不然矣。况且今日不知疼不疼,要只是这样疼起来,有甚么趣?他们都说快活,不知是真是假。”
又将个指头将小牝挖挖,与前原封大不相同,塞些进去也不知不觉,笑道:“疼是大约不疼了。”
到底不好意思,还推不好,不肯去,他娘也不强他。
早饭后先生又出门去了。众学生道:“他今日不来,有些古怪,要是再了不肯来,只便宜了关老大。”
关大道:“都是你们这些冒失鬼,捱两日等他熟滑了,又得了些趣,再大家上就好了,才头一次就想都要到手,他一个小女孩子不害羞么?这一弄塌了,大家没戏唱。”
一个道:“都不消埋怨,他要不来,他老官就取桌椅来了。多半是害羞,等我去说先生叫他,看他可来。”
众人道:“有理有理。”
他遂到阴家来叫,那女子想道,先生既在学里,就不怕他们了,遂往学房里来。
一进门,见众人在地下玩跳,不见先生,抽身就要回去。众人上前拦住,道:“我们昨日头都叩过,赏也谢了,你如何翻悔得?”
他红着脸笑着,到位上坐下,关大走近前附着耳上道:“昨日已说明白了,讲不得,你同他们弄弄,堵堵他们的嘴,后来肯不肯就凭你了。”
那女子此时也不些情愿,但不好答得,只低了头,关大捏了他一下,道:“你依我好呢。”
遂向众人道:“我再三求阴姑娘,他依了,但你们怎么个轮法,今日该谁?”
这个道:“是我,是我。”
那道:“让我。”
争个不住,关大道:“你们这么闹就成不得了,依我一句话,我做长草儿,你们抽,长的在先,短的在后,不许再争,若再吵闹,我就不管了。”
众人道:“依你依你。”
关大做了草叫他们抽,那个小的抽了一根长的,关二是第二个,膫子大的是第三,别的都抽定了,众人道:“还到屋里床上去。”
那女子坐着不肯动,关大上前抱起他来,道:“都是成日会的熟人,怕甚么羞。”
将他抱到里间床上,女子说道:“不好,昨日回去娘娘问我头发怎么散了,我说谎哄过了,今日头发再一乱,回去怎么答应?”
关大道:“那不是先生的梳镜么,再梳梳就是了。”
又道:“我先替你脱了裤子,那小人儿不会弄。”
那女子笑着,关大替他脱了放他睡好,将他牝户看了看,又拿指头探探,笑道:“与昨日大不相同,包管你不疼了。”
那女子只是笑,两人又亲嘴砸舌,玩戏了一会。
出来叫那个的道:“你去。”
见女子仰卧着,忙爬上床来,把裤子褪了,那小鸡子才有小拇指大,爬上肚子,向腿缝中戳了几下,说道:“我不会,换他们来罢。”
就下来出去,道:“还给我几个钱罢,我不会弄那东西。”
一个道:“你都弄了还要钱。”
他急了,道:“你去问问,看我弄了没有。”
关二拿了五文钱给他,道:“给你罢,等我去。”
遂进来上床,就爬上身,他却伶俐在行,用手摸着了孔窍然后捏着阳物送入,三个小的中,写关二却是一个尖酸伶俐小孩子,该也是坏透了的人,看他先去张这女子溺尿,并此时的弄法,便知其人。觉得甚是有趣,不住道:“快活,快活。”
不几下就冒点清水完了,那女子不但不疼,反被他激得痒酥酥的难过,想道:“这不济,到底是大些的好。”
那关二爬起出来,那大学生道:“你这样快,该我了。”
走进房,见那女坐起要穿裤子,他上前按住道:“且不要穿了,他们不济,你要不弃嫌,我同你试试。”
那女子正未尽兴,就住了手不穿。知他心肯,将他放倒,取出肉具,那女子昨日张见过他,是头一个大物。说道:“你的大,比不得他们,不要冒失。”
他笑道:“这还要你说。”
把guī头上抹了些唾沫,将他两条小腿架起,往里轻轻一送,他那小牝才被关二弄湿透了的,一滑就进去一半,问他道:“可疼么?”
女子道:“影影的有些。”
他道:“不妨事。”
又几送到根,女子道:“胀疼呢。”
他一抽一拽了一会,见那女子屁股扭呀扭的,知道有了些好光景,向他道:“你要觉得里头有些痒痒的,你拿手把我腰抱着,我好用力。”
又抽了几十下,见那女子两眼水汪汪,渐渐畅了,伸手将他抱祝知是火候到了,一阵乱抽,只见那女子面上通红,打了一个寒噤,知他丢了,又狠抽几下,也就大泄。那女子将嫩股向上就了两就。他伏在身上笑问道:“可快活?”
那女子微笑点头,他抱着亲了个嘴,要舌头,那女子扭头笑着不肯,他道:“你不伸过来,我也不放你起来。”
那女子只得伸出些,被他紧紧含住了咂,那里肯放。那女子将他一拧,他才吐出,道:“好甜舌头。”
又笑问道:“那小的怎么样来?”
他笑道:“在腿缝里戳了两下就跑掉了。”
两人笑了一阵,才下肚子来穿裤子,那女子也起来穿了,到桌子跟前拿镜子照着拢头。抿完了,众人都进来望着他笑,他低着头也笑,那大学生对着小学生道:“阴姑娘恼你呢,说你把他的腿都戳肿了。”
众人哈哈大笑,那小的羞得脸通红跑出去了,关大道:“饭时了,姑娘吃饭去罢。”
那女子就走出来,关大送他,他道:“先生不在,我不来罢。”
口说不来,却是要来的话关大道:“家里坐着也闷,不如来,大家说玩话热闹,弄是说定明日,今日弄不弄由你。”
又问道:“方才弄得好么?”
那女子含羞不语,关大笑道:“我同你还怕甚么羞。”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家吃了饭,心里想不来,却有些像放不下甚么一般,由不得那两只脚又走了来,刚坐下,只见那两个不曾弄的到近前低声道:“我们虽派定该是明日,但都是一样的朋友,他们都占了先,把我两个熬着,姑娘也心忍么,况那大的也不该是今日的,姑娘方才也肯依了他,为甚么在我们身上又薄些,我们也不敢强,凭姑娘的情罢?”
因叫那个道:“你来,我们大家跪着求,看姑娘怎么吩咐?”
那女子此时也不觉得羞了,又先得了些甜头,想道:“这事也没有甚么苦处,那个算不得数,只他两个也不害甚么怕,那顶大的都弄过了,何况于此,索性也弄弄,看着是怎么样,况且那几个弄过的倒罢了,这三个不曾弄,相对着倒不好意思,大家弄了熟了倒好。”
见他三个跪着,也不答应,立起身竟往屋里走,这三个知他肯了,满心欢喜。
轮着的这一个笑嘻嘻跟着进来了,见他坐在床沿上,一把抱了上床,脱了裙裤二人就弄起来。阳物虽不甚小,只二三十抽就完了事。那女子将有些好意思,见他已不动,甚不乐意,推他道:“你这个样儿也想干这事。”
那个羞得忙忙下床。那一个来道:“你这样不济,等我来服事姑娘。”
遂上床来就弄。这一个甚是在行,工夫也久,竟将女子弄丢了两次,然后才泄,还伏在他身上舍不得拔出。只见那个在床前站着道:“好新鲜东西,大家尝尝新罢了,你一个人竟独自受用起来了。”
那个笑着拔出下来,道:“让你。”
他爬上来,牝户一摸,见湿湿的,笑道:“哎呀姑娘,他弄出你的尿来了。”
妙极,是个从未见这的小孩子。那女子笑笑,拿帕子揩了揩,那个弄了进去,阴户里面被两人的阳精塞满,但觉粘粘滑滑,总不得个边岸。那女子也毫不知觉,他乱戳了几下,爬起道:“我当是怎样有趣,还不如打手铳受用,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如要几个钱便宜些。”
更妙,此一段虽为淫亵事,七个学生是七个上法,七个弄法,无一重者。女子也起来拭净了,又梳了梳头,天色将晚,大家散去。
这女子得趣之后,大清早就到学堂来,只巴先生出去,那两个小的不算数,就是关二到底年小不堪大用。这四个大的,一日内定要轮过。
过了两年,交十四岁,阴老儿道:“女儿大了,叫他不去罢。”
他不肯道:“既读一场,索性念得多识几个字,我便大了,怕人敢把我怎么的。”
是极,虽道弄得豁不成。定要去,他父母拗他不过,只得由他。这两年来,那几个大的都长成大汉,阳物都发了些,两那三个小的,自经破身之后,那小膫子也都改头换面渐渐大些。他一遇着先生不在,任他的意思,要张就张,要李就李,一日四五次取乐,他有一种绝技,又无人传授,是他自己悟出来的,那阴中一锁一收,好不利害,遇着欢喜那一个,凭他多弄一会,要不乐意,只几锁就请下马,这几个又爱他又怕他。奉承恐后,他这个快活如主母一般,岂肯撇了回去,又痛弄了一年。到了十五岁长成一个大婆娘,不但父母阻拦自己也觉得不好再去,只得在家。
他一连热闹了三年,乍乍的冷清清独自在家高坐,不胜苦恼,却说不出口。他生性聪明,虽同人混弄了几千次,三年来也还识了许多字,再说这起恶少伙同奸骗了这女子,先因有利于已,故互相嘱咐秘密其事,以图久远。所以三年之久,竟未泄露,今日见他不来了,知道已无所望,常于谈笑之间向人道出阴家姑娘之美行。而久之传得前后右左街坊无一不知,闻其名者,以为如此年小便淫秽到此,掩耳趋避。所以捱到十九岁尚无人议亲,阴老儿也颇有所闻,悄悄告诉婆子,那婆子怨骂了老儿数日,道:“我当日不肯,是你定要叫去,弄出这样好名来,将来如何嫁人?”
此后那婆子留心,恐怕女儿在家又弄出笑话来,行监坐守,时刻相伴,夜间叫老儿在铺子里睡,他便同女儿睡。贼去了,关门何益。那女子不但被娘监住,况且浅房窄屋,便有情人也无地可做,无可奈何,日间惟有长吁短叹,夜间则槌床捣枕。那娘明知他的心事是想女婿,不好说得,十分听不过,数说几句,那女子只当耳边风,不曾听见。
再说那赢阳自受创之后,那挣钱的脸虽仍旧贯,但那挣钱的粪门是没用了。大约是他家风水不好,他老子有好粪门而无好脸,他有好脸而又无好粪门,岂非祖宗积德未全?他因肠头长拖,走路两腿楂着,腰又有些弯,如何还做得正旦,只好在班中装小军打杂,或打打罗鼓,间或分得几分银,尚不足家中日食。十七岁上,他娘又死,向来所积已见几将罄,三年孝满,要想取个妻子看家。余阅至此,不觉掩卷长叹,赢阳何物,尚至三处孝满方想娶妻,世上诗礼之家,竟有父母丧中完姻者,是何心哉。他因自己标致,一心要娶美妇,常想道:“我这样个面孔,弄个丑婆娘来,如何相对,万不可冒失,除非自己看中再讲。”
偶然一日到阴老儿铺中来买些东西,只看见一个标致女子,掀着半边布帘同阴老儿讲话,见了他,忙把帘子放下,却还拿雪白的手攥着掀开一缝,两双俊眼钉钉望着他。赢阳嘴中虽对阴老儿说话,两眼不住睃着帘内,阴老儿把东西查了付与他,他不好再站住,只得出来,还不住回头望。那女子也露出脸来,目不转睛的望,看去远了,问他父亲道:“这是个甚么人,爹爹怎认得?”
阴老儿道:“街上的娃娃,怎么不认得,他在西头住,唱戏旦的赢大官。”
那女子就想道:“好个清秀男子,比当日那起学生强多了,我若嫁得他,夜里搂着睡觉,便不怎么也是快活。”
怕未必然,得陇之后,恐有望蜀。那赢阳一头走着,一头想道:“常听见阴家有个好女儿,也不过说是看得过罢了,谁知这样标致,只恐怕不是。”
又想道:“他家并无多人,不是他是谁,他方才不转晴的看我,也有爱我的意思,我得恁个老婆也罢了。”
又转念道:“不好,我听得人说他十二三岁就同六七个学生们混弄,是个破罐子了,要他做甚么?”
又回想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大约是有人恼阴老儿的,脏埋他的女儿,破是破的,怕甚么,人家还有娶婊子的呢,我烦个人说说看。”
到家,过了两月,请了街上阴老儿的一个厚朋友到酒馆中饮了两壶,烦他到阴家去求亲。那人扰了他的酒,只得去说,到铺中向阴老儿说了赢阳求亲的话,这老儿把女儿养到十九岁,从没有人来说亲。今忽听这话,心中也喜,暗道:“可惜是个戏旦。”
随道:“你请坐,我同老妻商量商量。”
去到里边向婆子说知,又道:“论人物倒也罢了,同女儿配得过,但我家虽穷,把女儿嫁个戏旦,恐人笑话。”
那婆子见儿女长得大,又从没人提,日夜见他怨天恨地,知他是想嫁人,况且自己已有年纪了,养他到那一日,说道:“女儿大了,果然人品好,许了他罢,如今时年,戏子还有做官的呢。”
那老儿道:“不要急,事从缓来。”
那女子在内听得老子向娘说赢家来求亲,喜得不得,见老子说他是戏子不肯,心中发急,就要发话,听得娘劝的话甚是入耳,以为老子必允了,谁知还是活落话,不由得心里的话从口里攻出来,道:“每当没人来说,又抱怨养老女儿在家了,既有人来说,又嫌好道歹的,戏子怎么的,难道戏子人家是不吃饭的么,我们昆山有一半戏子呢。难道都是没有老婆的?我知道安心要养我做老女儿了。”
呜呜的就哭起来。婆子道:“你听么,他既情愿,就允了罢?”
那老儿瞪了一瞪,心里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一把年纪四字,天下皆有此口声,余虽阅之甚熟,却不知作何解说,愚意度之,一把者,五指也,或谓五十岁之外乎?从不见这等老脸女儿。”
容或有之。叹了一声道:“看这样子,当日人的传言大约也有几分,岂此几分而已哉!堪眨系酪裁挥腥艘砭痛恚肓怂ァ!彼斐隼吹溃骸安庞肜掀奚桃榱耍仁抢闲纸鹈胬此担砹怂眨际枪兆尤思遥乙裁坏门馑停乙膊槐胤咽拢笈螅屯瓿闪税铡!蹦抢慈说溃骸傲郊姨逄獗愀昧恕!被亓擞舻男牛仓斐#己每矗抑兴兴侥揖腥〕觯雁墒嫌胨聂19硬17渲橄饬硕怨隰19棺樱涣思讣资危隽肆教滓路洳簧醴幔加校窘衔饺思医枵2拚撸粚驴碚簦粜椅吹复恕!吭袢账土斯础d桥蛹四呛弥樽咏痿3闹邪迪驳溃骸跋铀纷幽兀慌虏皇窍纷踊刮幢馗蒙纤夷亍!?
到了吉期,头一日阴老儿也还有些妆奁送去,次晚娶了来,两人见面,互相动爱,夜间成亲,这赢阳的厥物也还成文,工夫也还支持得祝阴氏嫁来时,以为外貌虽佳,内才未必甚妙,只求及得上那个学生就心满意足了,孰意更有胜焉,真出望外,他久矣不知道羞字是怎样解说,今得了这表里如一的个丈夫,喜得心花俱开。这一个同赢阳千般恩爱,万种温存,赢阳原是拿定娶破罐子的,他的阳jù魁伟,那阴氏当日也不过经的是轻风薄浪,又不曾生育,故四五年来身上又胖了些,他此内也甚丰满,赢阳只觉其紧美,不觉其宽深,见他偶然锁上几下,更觉有趣,又见他旖旎温柔,足足爱到百分。男名阳而女姓阴,自然阴阳相得,如鱼似水矣。次日起来,有许多同行中人来贺喜,又收了许多分子,请了好几日酒。
阴氏在家时,因阴老儿做人孤介,从没亲友往来,今见他家如此热闹,更自欢喜,夜间倍加恩爱。古云:势利起于家庭,此更势利起与床帏矣。赢阳一连数日日间辛苦,夜间斫丧,旧病发起来了,腰疼得弯着,大肠中不住流血,动不得了,阴氏好生心疼,殷勤服事。问起得病之源,赢阳细说前事,他感激闵氏,不消说得。把聂变豹足足咒了四五日。赢阳过了十多日才好了些,他这病,当日因无妻室,故不咋举发,今娶了妻子,且又是少而美,美而淫的,可忍得住,十日半月三二日定要高兴一番。高兴之后,次次定要睡倒。
一日,阴氏因爱他得很,违着心苦劝他,妙,在心虽违着苦劝,此道却不肯定违他也。他那里舍得,定要常常钻研,不上个把月,把一个美小官弄成个黄皮寡瘦,又睡到将及一月,才起得来。此时方知道本草上不曾载的这种发物如此利害,才稍减了些。我因此在本草上后添了一段,使后人见之好知避忌:妇人阴物一名曰牝,通称曰屄。北人名曰巴子,闽人呼曰唧歪,川人谓之批,形如淡菜,有肥瘦大小毛光不等。虽微小有异,其形总一。性咸有微毒,少服令人阳不亢,常服则多嗽,多服则体弱成虚怯症不治,家产者良,衍中产者虽比家产较美,然多毒,误服有毒者,生杨梅下疮诸恶疮,野产者味极佳,有大毒,恐有杀身之祸。病人不宜服,一切病后尤忌,服之必发,名曰色复。醉饱后服之,伤五脏,生怪病,每服后忌一切冷物,恐成阴症,反凉水。
这种物件,自古及今以至万国九州,无人不把他当做家常菜饭,见了我这话,大约没有一个不笑其迂者,但要明白内中的道理,自然有益而无损。譬如人参,偶然服些,自有补益,若把他当做饭吃将起来,可有不伤命者,岂是人参之过?乃取参人之过耳,此犹是药饵。即如绝精的白米饭,喷香的细点心,以至珍馍海味,何尝不美,一日或三次两次,每日八分饱,自然养人。若因其好吃可口,无日无夜,时时刻刻往肚中强咽,定然要撑出病来。如酒多了害酒,茶过了害茶,饮食尚还如此,何况妇人的这件东西,世间事总不可过,同一理耳。
且说赢阳自娶了阴氏来家,舍不得撇他出门,又常有病,连戏班中都不去了,在家无事,见阴氏识字,更加欢喜,教他念角本,他念三五遍就会,又教他腔口,也只教几遍便熟。赢阳吹笛子合他得一板不走,喜得赢阳抓耳挠腮。阴氏也因无事,觉得唱曲甚是有趣,将丈夫旦脚风流的戏学会了许多。赢阳向他道:“我虽是正旦,那小旦贴旦的曲子我都会,就是男脚色我也会,我同你一个个的串了顽。”
遂把小旦贴旦的曲子也教会了他好些,又将关目科白都传授了,两人同串,有不是处,赢阳一指拔,他就明白,他到底是女人的身段风流,语音娇媚,不假造作,更自有一种可爱。赢阳觉有珠玉在前,自视以为不及,有几句赞那阴氏道:额裹包头,霏霏黑雾。面擦铅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引商刻羽。启口处,香满人前,黛然修眉,含笑徉娇。上场时,翠迎人面,真可压倒乔扮卵孙,实要妒杀时兴兔子。
他夫妻快乐多半年,赢阳娶他时也就囊罄了,又因害病服药,坐食山崩,这些时阴氏的首饰衣服也陆续当了许多,渐渐不继起来。阴氏心疼丈夫,倒也贤慧,当他东西,一丝不惜,宁甘淡薄,并无怨辞。赢阳一日向他说道:“这日子看看过不得了,说不得我还住戏班里去混,多寡挣些回来添补。”
阴氏道:“我难道不知道,只是你多病,如何去得,总是还有些须东西,且当着过罢。”
赢阳道:“不是常法,只有出没有进,当完了怎么样处?还是去的是。”
阴氏见说得有理,不好再阻地,从此又到班中。南边的戏多是夜坐,常常夜间不归,阴氏独自好不孤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