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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十名带刀士兵的簇拥下,一辆厌霍车来到圆通寺。
厌霍车是皇后的銮车,紫色的围盖,车顶插著霍羽,四柱有帐幕,驾马身披索带,马脸罩著铜面,马胸结银铃,马头也插霍羽,如此华丽是为了凸显皇后的尊贵,而九尾白狐自认黔国夫人等于苗疆皇后,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不过她不甘心只做皇后,她要效法武则天,做苗疆的女王。
沙赤鹏和红发罗刹都是她的障碍,她利用沙赤鹏的野心,让他成为她的马前卒,替她打头阵,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以还愿为名,金铎木鱼一响,九尾白狐双手合十,与善男信女一起诵经,感谢神佛保佑黔国公,在罘人眼中它是个温柔虔诚的黔国夫人,深得爱戴,其实她是藉机和沙赤鹏约好,互通有无。
佛事结束,士兵们守在通往后殿的甬廊,不让任何人打扰夫人的静休。
这时,沙赤鹏早已在禅房等候多时,一见九尾白狐姗姗来到,立刻打躬作揖,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失敬!失敬!我真是有眼无珠,居然不知面前站的是黔国夫人。”
“少说风凉话,我今天来是要跟你算帐的。”
“我才要跟你算帐,仙霞峰的山洞里连鬼影子都没有。”
“依我看,是你没有照我说的时间赶去。才会错失了大好良机。”
“胡说八道,我明明有”沙赤鹏胀红了脸。
“你最好别说谎。”九尾白狐一个挥袖,阻止沙赤鹏说下去。
“我沙赤鹏从来不说谎啊”沙赤鹏突然咬牙,额头青筋暴现。
“肚子很痛是不是?”九尾白狐拿起放在桌上的松子茶,悠闲地啜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动了什么手脚!”
“你先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有立刻赶去仙霞峰吗?”
“没没有。”沙赤鹏不打自招地说。“我心想,红发罗刹武功那么高,再加上她师父白观音,两人联手,我必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召集百名手下一同前去;
但你别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我只是想以多击寡,确保任务顺利达成。”
“你这个蠢猪!”九尾白狐冷声地说。“我好好的一个计划,全让你给糟蹋了,其实我原先只是怀疑你,现在你全都承认了,活该受此惩罚。”
“你对我下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下的?”
“我昨晚就来过这间禅房,在房里预先洒了些毒粉,任何人只要一踏入,便会不自觉地中毒,不过这毒不会发作。我刚才挥袖也是撒毒的一种,这两种毒粉要同时吸入,你才会感到腹痛如绞。”九尾白狐一口饮尽松子茶。
“你不也一样吸入这两种毒粉”沙赤鹏逐渐逼近。
“原来你不笨!”九尾白狐一阵拧笑,安坐在椅上,并没做出任何防卫举动,但光是这阵怪笑就令沙赤鹏不寒而栗,吓得自个儿往后退了几步。
“你笑什么?”沙赤鹏杯弓蛇影地四下张望。
“没错,我也中了毒,不过解药就在我喝掉的那杯松子茶里,我现在身上没有解药,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九尾白狐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你”沙赤鹏紧握著拳头,气得指尖插入手心。血丝流进指甲里。
“你别紧张,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命。”九尾白狐语调突然变得娇柔起来,半哄半威胁道:“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算你狠!”沙赤鹏难以下咽似地吞下哑巴亏。
“我们两个现在是同在一条船上,如果不能同心协力,只会让敌人坐收渔翁之利。”九尾白狐翩然走近沙赤鹏,白皙的葱手在他胸前转圈,安抚地说。
“你一直算计我,根本就是你没跟我同心。”沙赤鹏不领情地推开她的手。
九尾白狐并不生气,沙赤鹏以前觊觎她的美貌,现在反倒拒绝,显见他怕她,这是好现象,她坐回椅上,跷著腿说:“我答应你,只要除去红发罗刹,我立刻给你解药。”
沙赤鹏只觉得被她摸过的胸口一阵闷气,他压根儿就不信她会好心地给他解药,巴不得他死才是真的;但他明知结果,却不能反击,越想越觉得气不顺,冷冷地问:“到哪去找红发罗刹?”
“不用找,她已经找上门了。”九尾白狐脸色倏地黯下来,昨晚被黔国公打断酒宴,她一脸怒气地睡在那糟老头的身旁,一晚辗转却也让她想通了自己中了美男计。本来她想趁天未亮前,以身体做为武器控制侬智高,却发现他不在房里,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在龙无名那贱女人的床上温存龙无名,虽然她头罩青绢,但她百分之百确定青绢里的头发是红色!
都怪她一时色迷心窍,忘了天医星现在正在红发罗刹身旁,若她早想通这点,趁著两人交手之际,扯掉青绢,根本不需要她动手,沐剑英必定会下令家将擒拿红发罗刹;错失了这次大好机会,自己又露出狐狸尾巴,看来要借沐剑英之手除去她已遥不可及。
这也要怪沙赤鹏,居然没照她的话执行任务,本来她计划今天的约见,是要拔掉沙赤鹏这个眼中钉,但依目前的形势,她暂时让他多活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自己便会剉骨扬灰,完全不会弄脏她的手。
“既然红发罗刹在黔公府,我这就去杀了她。”沙赤鹏急迫地转身。
“慢点!”九尾白狐一个移步,抓住他的肩膀。“你怎么突然变勇敢了?”
“为了早日得到解药。”沙赤鹏不慌不忙地回答。
“不是为了见天医星一面?”九尾白狐怀疑地看着沙赤鹏。
“天医星未必能解毒,我沙赤鹏绝不会拿命做赌注。”沙赤鹏心虚地一笑。
“就算侬智高会,但药材远在天山,要取得解药,来去就不只花掉一个月的时间。”说完,九尾白狐也放开沙赤鹏,老神在在地回到椅上安坐。
沙赤鹏眉尾抖了一下,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压抑怒气,不过他向来能屈能伸,马上换成一张不计前嫌的嘴脸间:“对了,黔国公那个死老头怎么还没死?”
“你不用担心他,就算没毒死他,他也离死期不远了。”
“至于他儿子,你打算怎么办?”
“要对付他易如反掌,不过留著他,对我们更有利。”
“我听说沐剑英武功不弱,留他活命无异是让红发罗刹如虎添翼。”
“你放心,我另有法宝,保证让他们吓一跳。”九尾白狐话锋一转地问:“摩诃寺那边的情形如何” 九尾白狐心中的法宝,和侬智高脑海中浮现的形影,意外地重叠在一块。
普兰儿,想来想去,侬智高觉得只有一个可能,普兰儿和他并没有仇,有仇的是跟普兰儿有三分神似的九尾白狐,在早饭时他偷瞄了她好几眼,她换上宋服,虽是淡妆,却和浓妆的九尾白狐大同小异,答案就这样跑出来了。
只要多用点心,不是他臭屁,他又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胜过欧阳凌,足以跟诸葛亮争锋,但他不知道如何对沐剑英说?还是直接去找普兰儿谈判?当他正觉得心烦之时,突然传来叩门声,一问之下原来是沐剑英想找他聊天。
说是聊天,但沐剑英的话不多,侬智高也一样,两人沉默地喝茶,直到侬智高忽然想起师父的遗言,急忙问:“府上是不是有一位叫苏左贤的家将?”
“侬兄找苏伯有何事?”沐剑英提起一点劲问道。
“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外公。”
“侬兄你来晚了,苏伯在十五年前早就去世了。”
侬智高咬了咬下唇,他不明白师父怎么会失算?或是其中另有隐情?不管如何,就算见不到苏前辈的人,也该烧些冥钱给苏前辈在阴间花用,聊尽孝思。“苏伯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
“青龙寨遗址,就在他女儿女婿的墓旁。”
“可否请沐公子替我画一张去青龙寨的地图?”
“没问题,不过侬兄你千万要留意,前去青龙寨的路恐怕不平静。”
“有无名保护我,就算是阎罗王也拔不走我一根毛发。”
“我真羡慕侬兄和龙女侠,如胶似漆,连鸳鸯都要羡慕你们。”
“沐公子何须羡慕我,普姑娘不也在你身旁。”侬智高乘机将话题转向普兰儿,身为莫逆之交,他有义务提醒沐剑英千万要小心——美人床是英雄冢。
“唉——”沐剑英欲言又止地叹口气。
“看沐公子忧愁的模样,是不是跟普姑娘之间出了问题?”
“不瞒侬兄,我以为趁父亲养病期间,兰儿若能尽媳妇之责,替父亲换药喂汤,凭兰儿美丽的外表和贤淑的举止,必能让父亲改变汉苗不通崏的初衷,哪知她坚持不肯见我爹!”
侬智高逮著机会说:“普姑娘随我们来黔国公府,不就是为了与沐公子共结连理枝,不见未来的公公,这似乎说不过去。”
又是一声喟叹,沐剑英根本没听出侬智高话里隐藏的涵义,他鼻翼歙了歙,快哭了似地说:“她说她配不上我,我说我愿放弃爵位,甚至愿做苗人,她都不肯,真把我弄糊涂了。当初在水龙寨,我对天起誓今生非娶她不可,她还喜极而泣,现在一听到我要娶她,她却难过的哭了,口口声声要我别逼她”
侬智高的双眉若有所思地锁了起来,就算瞎子也能闻出普兰儿对沐剑英的感情,就像京城最好的芝麻糊,又甜又黏,浓得化不开,然而她却违背感情,硬是说出狠心话,看来她并不如他所想,是个攻于心计的蛇蝎美人,而是个受人控制的可怜红颜。
那个让她如此痛苦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九尾白狐!
啜了一口茶之后,侬智高想好说辞,迂回地问:“沐公子有没有觉得普姑娘用‘逼’这个字有点古怪?”
“哪里古怪?”沐剑英痛苦的眼神里射出一道生机。
“她会不会是受到什么人的逼迫?”侬智高小心翼翼地用字遣词。
“听你这么一说,是有这可能”沐剑英恨恨地拍著桌子,力气之大,从桌面上五条凹陷的指痕就可以窥知。“我知道是谁逼迫她了!”
“是谁?”
“一定是我爹。”
“令尊躺在病床上,还要一天才能下床行走。”侬智高差点把茶喷了出去。
“他不用下床,他趁夜深人静时,偷偷派人把兰儿叫到床前就行了。”沐剑英一声感叹,语气变得怜香惜玉地说:“兰儿真傻,不,应该说她真善良,为了不让我和我爹父子翻脸,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痛苦,这样的姑娘,侬兄你说,我能不爱她吗?我能不保护她吗?错了,我更爱她,我更想保护她”
看到沐剑英像疯子似的自问自答,侬智高感到无比担忧,英雄难过美人关,若让九尾白狐知道,沐剑英就成了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为了他好,侬智高不惜泼冷水道:“果真如此,普姑娘一定没脸待在黔国公府,可是她却没走,好端端地在她房里,沐公子做何解释?”
“女人心,海底针,我哪知道!”沐剑英沉溺在自己的想法中,根本没把侬智高的疑问搁在心里,他不管兰儿为何没走,他只知道他要把握兰儿留在黔国公府的每一刻,证明他能给她幸福,天下有情人都该终成眷属,不是吗?
“当心别被针刺了。”侬智高心知多说无益,只能点到为止。
“其实我现在最烦心的不是儿女私情,而是苗疆安定。”沐剑英巧妙地转移话题。“今天一早,镇守滇南的官兵来报,有好几处的军营被红发罗刹率苗匪攻破,我父亲打算病好之后,亲自带领大军去弭乱。”
“一整天没见到狐狸精,跑哪儿?”侬智高不做任何回应,反而起身走向药箱问道。
“猫哭耗子地到庙里去还愿了。”沐剑英嗤之以鼻地说。
“黔国公不在,沐公子何不跟我们一起去青龙寨!”
“我父亲要我留在府里坐镇,坦白说我还真有点怕她”
“这瓶子给你。”侬智高从药箱里取出一只蓝瓶子,严肃地说。“里面是我师父的独门化功散,无色无味,放在水里茶里都行,服用之后会让人功力减弱,到了月圆之时功力自然回复;现在离月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她功力还没复原前,你大可安心地骗她这是夺命毒药,让她不敢贸然杀你,我和无名一定会赶在月圆之前回来。”
“你何不给我最毒的毒药,让我干脆毒死那只狐狸精?!”
“我没那种毒药,我是个大夫,杀人非我所愿。”
*
龙无名说话不经脑子,侬智高不准她去刺探普兰儿,但她偏不听。
她先是躲在普兰儿窗户外对面的屋顶上观察,好一阵子,她没发现任何人走进普兰儿的房里,普兰儿一直坐在铜镜前,眼泪像泉水涌个不停,龙无名看了不忍,也陪著她流泪,还把自己的眼睛哭肿了。
不过她不喜欢无止尽的哭,一个跃下,来到门前,叩了几声之后,门里传来普兰儿显得有些慌张的声音,问明了是龙无名来访,普兰儿赶紧把门打开。
一见到核桃似的肿眼,龙无名佯装吃惊。“普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我倒好奇龙姑娘的眼睛怎么了?”从水龙寨来到黔国公府,普兰儿看似沉静,其实她暗地观察龙无名和侬智高,她也已经看出龙无名心地善良,虽然心里不太愿意,但她不得不利用龙无名的纯洁,以达到目的。
“我看得出来,你哭了很久,我娘死的时候我也是如此。”龙无名口中的娘正是师父,她没见过亲娘,在她心中师父好比娘亲,一想到师父的音容,忍不住悲从中来,泪珠儿沾湿低垂的眼踕。
“龙姑娘,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
“你娘是不是也死了?”龙无名一边擦泪一边问。
“她活得很好。”普兰儿咬著牙说,眼神隐隐透出幽怨。
“普姑娘你似乎不喜欢你娘!”龙无名有话直说,完全不懂遮掩。
“我跟我娘不亲”普兰儿仿佛被刺中了伤口般脸色刷白,一声长叹,语带苦涩地说:“我不想提我娘,令我自己烦上加烦。”
“普姑娘为何事烦恼?”龙无名不知适可而止地追问。
“为情。”普兰儿不讳言。
“沐公子喜欢你,你也喜欢沐公子,你们两个两情相悦,应是一点烦恼都没有才对。”龙无名自顾自地说。“而且沐公子亲口说过,想娶普姑娘为妻。”
“我和他门不当户不对。”普兰儿本来想吐露心事,但含蓄地改了口。
“那简单,黔国公府里房间多的是,选一间门户相对的房间住,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龙无名一个拍手,仿佛对自己解决难题感到得意。
普兰儿感到啼笑皆非,面对率真的龙无名,一股好感油然而生,但是她的内心同时也感到一阵痛苦,她迅速地别过脸,压抑地说:“还有一个大问题,黔国公不赞成汉苗通婚。”
“我当你们的媒人,去向黔国公提亲,他敢不答应,我就用拳头”
普兰儿吓一跳,赶紧回过脸,握住龙无名的手,半是感激半是头痛地说:“谢谢龙姑娘的好意,我自个儿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龙无名嘴巴张开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没出声音,眼睛微眯,用研究的眼神端详普兰儿的脸,半晌,喃喃地说:“我突然觉得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我长得不像人,难道像鬼!”普兰儿刻意用衣袖遮住半边脸,掩嘴而笑。
“鬼长得什么样子?”龙无名不知不觉衱她的话题引开。
“头发长长,穿著一身白衣服,飘在空中。”
“这么说鬼的轻功很高!”
普兰儿笑着点头,眼泪却往肚子里流,突将龙无名的手拉到脸颊旁,感受从她手心传来的温暖,低吟著说道:“我真希望自己能像你,跟白纸一样纯洁。”
“我还希望自己像你,温柔美丽。”龙无名天真无邪地说。
“对了!你可有把情蛊给侬公子?”普兰儿悄声间。
“我不小心把盒子打翻了。”龙无名照著侬智高的说辞回答。
“太好了,我正想劝你把它扔了。”普兰儿松一口气说。“你跟侬公子情投意合,根本就不需要情蛊。”
从她的表情和声音,龙无名明白她说的不是谎话,心里一阵酸涩,若不是侬智高告诫过她,不可问及普姑娘和九尾白狐的关系,问了也会是白问,普姑娘肯定不会承认,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九尾白狐多了层防备普兰儿为什么为虎作伥?她前思后想,觉得答案可能令人垂泪
为了怕路上不平静,侬智高特地改穿苗服,离开黔国公府。
两人经过摩诃寺,正好遇见一群脸上纹了火龙涡漩的苗人,手持钢刀,盘据寺庙门口,从门旁往内一瞧,上百名和尚双手反绑跪在内院,门外排了宛如长龙般的苗人,男女老少都有,每个人手上都拿著一根红蜡烛,井然有序地走进摩诃寺,不约而同地朝每个形同囚犯的和尚吐口水。
龙无名勃然大怒,手按在腰间沐剑英送的宝剑上,但被侬智高制止,拉著她闪身到无人防守的摩诃寺围墙一边,好说歹说地劝她忍耐,对方人多势众,孤掌难鸣,硬闯不成,只能以智取,必须先潜入寺内,了解状况之后再做打算这时一个苗匪走了过来,喝问:“你们两个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这位大哥,我们远道而来,见这儿热闹,产生好奇。”
“算你们走运,刚好遇上红发罗刹弘法大典。”
“太好了,我们久仰红发罗刹的大名,但不知如何能见到她?”侬智高故做惊喜状。
“你们身上有没有带贵重的宝物?”
“有,银票一叠。”龙无名赶紧从侬智高怀里掏出银票。
“去排队,今晚就可以见到红发罗刹的宝相。”苗匪见钱眼开地说。
“谢谢大哥指点。”龙无名和侬智高一边鞠躬,一边加入队伍中。
经过和尚时,龙无名和侬智高照样对他们吐口水,但龙无名从口里射出刀片至和尚身旁,和尚抬了抬眼,听到龙无名以汉语说:“别怕,我会救你们脱险。”
和尚闻言,立刻用脚踩住刀片,并以汉语小声地说:“当心迷烟!”
原来,这就是一百来个和尚束手就缚的原因,侬智高佯装打喷嚏,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鼻孔一嗅,然后把小瓶递给无名,示意她照著做。
进到殿内,到一柜台前,交出银票,换来两件染红的布袋,中间钻了一个大洞,两边各有一洞;头往大洞一套,手从两边的洞钻出,如同穿了红衣,和其他的苗人一样,以示对红发罗刹的景仰。
到了夜晚,大殿内坐满鸦雀无声的红衣人,大殿上的佛像换成一张龙椅,龙椅是空的,两旁各站了一名手持孔雀扇的年轻苗女,这时乐声突然响起,大殿四柱冒出白烟,整座大殿霎时烟雾弥漫,异香扑鼻,伸手不见五指。
半晌,白雾散去,除了侬智高和龙无名,其他人的眼神都显得呆滞。
正当此时,一名头发血红、身穿龙凤绣衣的女子端坐在龙椅上,在她面前站了两名年约五十的老者。其中一位满脸胡子,虎背熊腰,背后背著龙爪双戢,他就是沙赤鹏;另一位则是须发皓白,四方大脸,小眼驼背。
一见宝座上的红发女子,众人齐声大喊:“红发罗刹!万岁!万万岁!”
“各位!”沙赤鹏志得意满地说。“有了红发罗刹,我们再也不用受到汉人的欺侮,苗疆将永远属于我们苗人的。”
“红发罗刹!红发罗刹!”罘人高举著蜡烛,拚命大喊。
“只要我们团结一心,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听从红发罗刹的指挥,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沙赤鹏突然住口,瞪著窗外斥道:“什么人躲在窗外偷听?”
这时一群猿猴破窗而入,在阿肥的带领下窜来窜去,来势之汹令沙赤鹏和另一位老者来不及阻止,只见十数名调皮的猿猴齐向宝座上的红发女子冲去,红发女子吓得尖叫,说时迟那时快,血红色的头发被一只猿猴捉在手上。
“可恶!”沙赤鹏伸手探向背后的龙爪双戢,但被旁边的老者抓住手。
“你骗我!她根本不是红发罗刹!”老者指责道。
“我没骗你,她是冒牌货没错,那是因为真正的红发罗刹有事不能前来。”
“红发罗刹现在人在哪里?你带我去见她。”
“我就在这儿。”侬智高来不及阻止,龙无名起身将头巾摘下。
一看到如瀑的红发,沙赤鹏如见了鬼般脸色大变,狂叫:“快来人啊!”“不好了!那些和尚不知怎么解开了绳子”一个苗匪慌慌张张地冲到沙赤鹏面前,话还没说完,忽被一脚踹到地上,满脸鲜血。
“你们这群饭桶!连绳子都不会绑!”沙赤鹏怒不可遏。
“沙赤鹏,今天是你的死期。”龙无名纵身一飞,举剑刺向沙赤鹏。
“金兄,咱们两个一起对抗这个红毛丫头。”沙赤鹏闪身避开。
“红发罗刹是我苗人的救星,我怎么能杀她!”老者快速地移位闪开。
“他妈的!”沙赤鹏怒道。“你忘了十七年前咱们为何血洗青龙寨”
“现在不一样了,多亏了你的宣扬,红发罗刹已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龙无名的攻击疾厉,沙赤鹏只好硬拚,老者则在一旁观战,殿里殿外都是杀声;打打杀杀这种事,侬智高插不了手,佯装中了迷烟,和其他红衣苗人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呆坐。
侬智高虽然不会武功,但过去单邑常在他面前炫耀,倒是看出一双好眼力,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忧,龙无名对敌经验浅,沙赤鹏那老家伙招招破绽百出,其实是虚招诱敌,但幸好无名武功更胜一筹,皆能化险为夷,颇有打平手的可能。
不过两人激战四、五十招之后,无名越战越勇,沙赤鹏则败象渐露,当的一声,一支龙爪戢飞出沙赤鹏的手,只见沙赤鹏的虎口裂开,鲜血直流。
龙无名信心大增,得势不饶人,一轮猛攻,杀得沙赤鹏狼狈不堪,节节败退,完全失去章法,在疲于应付之下,手中的龙爪戢掉落地上,连跪地求饶都来不及,剑尖抵著他喉咙,吓得他脸色刷白“罗刹饶命,这一切都是九尾白狐逼我的。”沙赤鹏赶紧解释道。
“你作恶多端。天理不容,我今天非得替天行道不可!”龙无名往前一刺。
沙赤鹏脖子向后一缩,泪流满脸地哀求。“只要罗刹肯饶小的一命,小的愿为罗刹效命,杀了九尾白狐那妖女,并完成统一苗疆的大业。”
“像你这种卖友求生的小人,留你不得!”
“九尾白狐不是我的朋友,她还有很多恶毒的阴谋,只有我知道”
这时殿外的杀伐声骤然停止,十数名苗匪冲进殿内,其中一名苗匪指著龙无名大叫:“她就是跟小姐抢亲、害死小姐的龙无名!”
原来那名老者就是黑龙寨寨主,丧女之痛使他气愤难平,快速地抽出腰上的软剑,咻咻地向龙无名砍去。“还我女儿的命来!”
“令嫒是自杀的。”龙无名连忙一个退步,闪过攻击。
“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坏了她的姻缘,她也不会羞愤自杀。”
“是她不讲理在先。沐公子宁死也不娶她,我看不过去才会出手阻挠。”
“缠郎求爱本来就是苗俗,被缠的男人不答应,就该以死明志。”
“照你这么说,我横刀夺爱也是苗俗容许,何错之有?”
“废话少说,纳命来!”
龙无名一直希望能用言语化解仇恨,无奈老寨主心意已决,一心要为女儿报仇,招招咄咄逼人,无名剑法一变,转守为攻,剑招虽然又急又快,让人看了眼花撩乱,但龙无名手下留情,显见她不想置老寨主于死地。
老寨主并不领情,使出浑身解数,他要的是光明正大的决斗。
一旁死里逃生的沙赤鹏,两眼专注地看着他们,手掌缓缓缩入衣袖里,打算伺机偷袭龙无名,一抹奸笑忽地挂在他嘴边,侬智高见情形不妙,大叫:“当心龙鳞镖!”
只见龙鳞镖像蝗虫般漫天飞来,龙无名空手捉住老寨主的腰剑,将老寨主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像风车似地快速转圈,打落龙麟镖。
沙赤鹏见大势已去,正想逃跑,但阿肥和七、八只猿猴一拥而上,用它们庞大的身躯压住沙赤鹏,这时龙无名甩开老寨主,冲到猿猴身旁,吱吱喳喳地说了几声猿语,猿猴们立刻散开,沙赤鹏被压得气还没喘过来,血已从喉咙溅出老寨主不解地望着龙无名滴血的左手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没有仇,只有误会。”龙无名露出友善的微笑。
“有你这样善良的红发罗刹,是我苗人的福气。”老寨主心悦诚服。
杀了沙赤鹏等一干苗匪,化解摩诃寺的危难,救了被愚弄的苗民,又跟老寨主化干戈为玉帛,龙无名应该很高兴才对,但她却哭成泪人儿,抱著阿肥久久不放,原来阿肥即将要离开她了,回到猿猴的世界再也不回来了。
阿肥临走前,居然还亲了一下侬智高,害侬智高也跟著不舍地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