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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水龙寨,四人骑著马,连赶三天的路回到黔国公府。
黔国公府位于昆明,是宋人统治苗疆的重镇,街道和建筑一如宋境。
路上的女子多作宋妆打扮。有的头戴花冠,有的高髻插钗,上襦长裙,肩披薄帛,绣带丝鞋,在龙无名眼中,个个都像仙女下凡,好生羡慕。
到了黔国公府辕门,守卫立刻跑出来牵马,四人下马后,便见总管率领了十数名家仆前来迎接,并告知黔国公卧病在床,沐剑英一听脸色大变,吩咐总管替三名贵客安排最好的厢房,然后拱了拱手,便往内室走去。
总管见他三人脸上身上皆是泥尘,嘱咐仆人抬了三个大木桶到三人房间,倒满热水,并叫女仆伺候三人沐浴,三人俱婉谢总管的好意,表示自个儿洗就好了,不用女仆服侍。
半晌,沐剑英急急忙忙来到侬智高的房间,请他为黔国公诊治,侬智高允诺,提著药箱进入黔国公的房间,见其眼袋发黑,肤色却如白雪,一看就知他是中了毒,但侬智高并未多说,而是将两指按在黔国公手腕上把脉。
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中了蛊毒,他不慌不忙地拿出黑露丸,塞进黔国公嘴里,然后交代站在一旁的仆人准备便盆,以方便黔国公将毒蛊排泄出来;一个时辰后,黔国公脸色渐渐回复红润,脉搏也趋于稳定。
沐剑英和侬智高这才安心地走出房间,遇到刚从庙里烧香回来的黔国夫人,沐剑英替两人介绍了一下,黔国夫人眼波一动,嫣然一笑,接著就匆匆进入黔国公的房间,探望夫君的病情。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照面时间。但凭侬智高阅女无数的功力,已将黔国夫人全身上下看得非常仔细,的确是个大美人,但妖媚入骨,令侬智高感到难受。
“沐公子,令堂真是养颜有术。”侬智高忍不住说道。
“她不是我母亲,她是个狐狸精。”沐剑英咬牙切齿地说。
侬智高担心被听见,拉著沐剑英远离黔国公的房间,往甬廊走去,避开所有的房间,来到花园,见没人在此,突然放开手,双手一拱,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失言,误把如夫人认成令堂。”
“不知者无罪。”沐剑英并未放在心上地摇了摇手。
“听沐公子的口气,似乎跟如夫人处不好。”侬智高满腹疑问道。
“若不是我没证据,父亲又不准我妄动,我早就把她杀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本是青龙寨的一名丫鬟,十七年前,青龙寨发生一桩惨绝人寰的灭寨血案,我父亲跟青龙寨的寨主龙斗天是拜把兄弟,他特地前去处理,并在一堆焦尸下发现一名奄奄一息的丫鬟,如你所见。她的美貌确实令人惊艳。”
一听到青龙寨,侬智高双眉不由得深锁。“她看起来不像有三十岁的样子!”
“所以我说她是狐狸精。”沐剑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自然,伸手摘了一朵盛开的牡丹花,当花是如夫人般恨恨捏碎,气呼呼地说:“自从父亲带她进入黔国公府之后,父亲就一味地宠爱她,对母亲置之不理,母亲的身体状况也开始大不如前,两年后药石罔效,撒手人寰,我虽怀疑母亲是被下了毒,但父亲坚称母亲是郁郁寡欢而死。”
“只要开棺验尸,就不难查出令堂的真正死因。”
“来不及了,我母亲的尸骨已经烧成灰。撒入洱海里。”
“高招!”侬智高忽觉背后仿佛有一股冷风袭来,浑身不寒而栗。
“忘了请教侬兄,我父亲生的是什么病?”沐剑英转移话题。
“中了蛊毒。”侬智高小心翼翼地说。
“一定又是那贱女人搞的鬼!”沐剑英一口咬定。
“沐公子你别衡动,我们又没亲眼看见她下蛊,不可以乱说。”
“总有一天,我要挖出她的心,扔到洱海里。祭拜我母亲在天之灵。”
说到后来,沐剑英语带鼻音,侬智高不便打扰沐剑英的情绪,趁这时间仔细思考两人先前的对话;虽然师父从未说过青龙寨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丫鬟,但他记得师父说过九尾白狐懂得驻颜术。他不免怀疑她跟九尾狐狸有某种程度的关联自从答应师父照顾无名之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脑袋越来越开窍,再见到欧阳凌和单邑时,他们必定对他刮目相看。搞不好酒色财三公子的名气以后要改变念法,变成财色酒,由他成为京城三公子的头头,这两个家伙八成会气到吐血,到时候他高坐椅上,看着他俩跪地求他这位名医救两条小命!
见沐剑英脸色回复平静,侬智高急著问:“这女人能保持十七年容貌不变,难道令尊从未感到奇怪?”
沐剑英冷哼著说:“他色迷心窍,高兴都来不及。”
“她有没有九条白狐尾巴之类的装饰品?”
“我不知道,她很神秘,不准任何女仆碰她的衣柜。”
“对了,她的武功如何?”侬智高越来越怀疑如夫人就是九尾白狐。
“我试过她两次,她都受了伤,害我被我父亲骂成臭头。”沐剑英咬牙切齿地说。“不过我知道她的伤是装出来的,我第一次只用一成的功力,她三天就痊愈,第二次用十成的功力,她也是三天痊愈,由此可见她的武功在我之上。”
“可怕的女人!”侬智高心里有数,如夫人肯定就是九尾白狐了。
“是可怕的狐狸精才对!”沐剑英纠正地说。
“你听过九尾白狐这号人物吗?”
“我见闻浅薄,没听过。”
两人正谈得起劲,天空忽然飞来一只好大的五彩燕子,落到侬智高的身后,侬智高还来不及回头,后背又是一拳,打得他差点趴在地上,幸亏沐剑英一个快手扶住他,看来他以后背部要装块铁板,不然他的背脊迟早会被打穿个洞。
龙无名换上五彩缤纷的宋装,但头上却是花布包巾,自以为美丽地搔首弄姿,娇声地说:“原来你们两个男人,躲在这儿聊天。”
“你你怎么穿这个样子?”侬智高看傻了眼,沐剑英则是鼓胀双颊,忍著不笑出声来。
“不好看吗?”光看这两个臭男人的表情,龙无名心知肚明。
“龙女侠,我叫丫鬟替你梳头。”沐剑英好心地说。
“不用,我喜欢包头巾。”龙无名嘟著嘴说。
“我看你还是换回苗服好了。”侬智高啧啧地皱眉摇头。
“好吧,听你的。”龙无名一个飞身,顿时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龙女侠怎么突然这么听你的话?”沐剑英纳闷地问。
“沐公子你有所不知。”侬智高大言不惭地说。“在水龙寨,你去追普姑娘时,她因处处跟我唱反调,被我打了一顿**。”
“有这种事?”沐剑英一脸不相信。
侬智高不可一世地说:“女人就像马一样要打**才会乖。”
说这种谎,当然是因为他了解沐剑英不是长舌公,绝对不会跑去问无名真相,这么一来,不但可以保住自己跪地求饶,差点被打到**开花的秘密,又可以显现男子气概,何乐而不为! 黔国公病体初愈,如夫人要他躺在床上多休息,由她出面向侬智高道谢。
安排了一桌精致的酒菜,如夫人洗了个百花香浴,如云的青丝缩成高髻,几绺微湿的发丝飘落在耳边,身上披了一件滚著金线的粉色宫衫,颈间一环金银炼,酥胸半露,玉肤如云,宛如出水芙蓉,美得让人目迎不暇。
她料定沐剑英绝不会出席这场酒宴,因为他从不与她共桌吃饭,所以她才敢做此打扮,为的就是要迷倒侬智高;她受够了黔国公这个老头子,光是想到他那双长班生茧的粗手摸在她身上,她就想吐,恨不得一剑砍断他的手。
没错,她正是九尾白狐,虽然侬智高坏了她的诡计,但她不生气,黔国公迟早要死,让他多活几天无所谓,重要的是侬智高是她心仪的男子典型,她对美男子向来不能自拔,意乱情迷到没发觉他身上有股熟悉的药草味。
款款地走向摆在花园里的宴席,老远就看到两男两女的身影,如夫人脸色一变,拉拢宫衫,又变了张脸,笑容可掬地走向筵席,坐上主位,左右手分别是侬智高和普姑娘,再来是龙无名和沐剑英。
本来应该是沐剑英坐在她右手边,但沐剑英坚持要和普姑娘掉换位置。
她先朝侬智高看了一眼,然后再看其他三人,虽然她脸上挂著笑,但在看侬智高时,笑容妩媚,嘴唇微翘,真可说是绝艳人间;但在看其他三人时,同样是笑,嘴角却是向下撇,笑里藏怒,尤其是当她看到坐在侬智高身旁的龙无名时,眼角还勾了几分杀气。
“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是?”九尾白狐看了眼沐剑英,照理说应该是沐剑英代为引荐,但他连瞧都不瞧她一眼,甚至在她这个女主人未说开动以前,早已先动筷挟菜,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摆明是故意给她难堪。
龙无名率真的自我介绍。“我叫龙无名,她是普兰儿姑娘。”
“三位贵客大驾光临,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我就以这杯水酒向诸位致歉。”
“夫人您太客气了。”侬智高和普兰儿一起举起酒杯,但龙无名却跟著沐剑英一起动筷子,侬智高使了个眼色说:“无名,夫人在向我们敬酒。”
“我娘说过,我不能喝酒。”龙无名照吃不误。
“令堂尊姓大名?”九尾白狐起了戒心。
“就叫娘。”龙无名一直念念不忘肥鸡的美味,准确地将鸡腿挟进嘴里。
“夫人,咱们喝咱们的,别管不喝酒的人。”侬智高一脸甜笑地转移注意力。
“不好意思,让两位手都举酸了,我自罚三杯。”九尾白狐连干三杯。
“我陪夫人喝三杯。”侬智高也不遑多让,跟著干三杯。
“冲著侬大夫这句话,我再喝三杯。”九尾白狐心中大喜。
一想到如夫人就是九尾白狐,师父所说的每一个字如在耳畔响起,为了讨九尾白狐欢心,侬智高绞尽脑汁,充分发挥油嘴滑舌的本领说:“一人独饮叫寂寞,两人共饮叫欢畅,我再陪夫人三杯。”
“现在这三杯,只能我一人喝,谢谢侬大夫救了我夫君一命。”
“谢谢?我有没有听错话?”沐剑英重重地冷哼一声。
“你没听错,她刚才说谢谢,我听得很清楚。”龙无名鸡婆地说。
“夫人太客气了”侬智高突然停口,面红脖子粗,感觉到一只穿了布袜的小脚钻进他左腿的裤管里,在他赤luo的腿上磨来蹭去。无限挑逗,他故意舔了舔唇,做出色迷迷的表情,哑著嗓子说:“我才应该谢谢夫人。”
“谢我什么?”九尾白狐脉脉含情地望着侬智高。
“谢谢夫人为我准备这么丰盛的美酒佳肴。”
一声巨响,引起大家的注目,只见沐剑英突然用力地放下筷子,将口里的菜往地上吐,气呼呼地说:“这菜真难吃!”然后他又拿起酒杯,发出漱口的声音,接著又将口里的酒喷洒出去,不高兴地说:“这酒是酸的。拿这种酸酒臭肴招待客人,有失我黔国公府的颜面!”
这番话是同时冲著侬智高和九尾白狐而来,他摆明了看不惯两人眉来眼去的模样,然而侬智高有口难言,于是低下头,不作任何辩解,不过九尾白狐曣不下这口
气,咬著牙说:“大少爷,你喝醉了!”
沐剑英挑衅地说:“我清醒得很,清醒到想杀一只狐狸。”
一听到狐狸二字,九尾白狐整个人像熄了火的炉子,冷冷的,不作任何引人联想的反应,倒是龙无名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狐狸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很狡猾、很阴险的禽兽。”沐剑英冷笑。
“她长得像什么样子?”龙无名又问。
“像”沐剑英故意手指著九尾白狐说:“你问她,她最清楚不过。”
“狐狸的形状像狗,不过脸比较瘦、嘴比较尖。”九尾白狐像个有教无类的好老师,耐心地向龙无名描述。
“狐狸的毛皮可以做很美的衣服。”沐剑英补充说。
“哪里可以捉到它们?”龙无名深感兴趣地追问。
“森林里。”沐剑英意有所指地说。“不过,黔国公府里也有养狐狸。”
“可不可以送我几只狐狸?”龙无名一脸天真无邪的表情。
“要问夫人肯不肯送?”沐剑英将矛头对准九尾白狐。
“明天我就叫家将捉几只狐狸送给龙姑娘。”九尾白狐面不改色地说。
“夫人真好。”龙无名高兴地拍手,一个兴奋过头,乐极生悲,整个人连同椅子翻倒在地,眼睛突然一亮,看到夫人椅子下有一只绣花鞋,她一边扶正椅子,一边好心地说:“夫人,你的鞋子掉在地上。”
“鞋子太大了,常常滑脚。”九尾白狐皮笑肉不笑地把脚从侬智高裤管里收回,穿上鞋子,快速地转移话题。“龙姑娘好单纯,是不是从没见过世面?”
“我娘”龙无名正想说出山洞之事,但侬智高抢著说:“她娘一向把她关在房里。”
侬智高刻意将头靠近九尾白狐。将声音压低到不让其他人听见地说:“因为她的头有问题。”
“你是怎么认识龙姑娘?”九尾白狐藉机将脸贴向侬智高。
两人如此亲密地说悄悄话,自然引起在座其他人的骇然,但侬智高无视他们的愤怒,就著九尾白狐的耳朵,一边吹吐热气,一边柔声说:“不瞒夫人,她是我的病人,我真是倒楣,在替她治病时,她娘跑了,连医药费都没给,从此她就跟著我,逢人就说她是我老婆,真把我整惨了。”
九尾白狐以衣袖掩嘴,眼波流转著绵绵情意,但却是语带醋意地问:“你为什么不甩了她?或者是你想对她还是你已经对她那个了?”
“她凶得很,又会点武功,我只要一碰她身子,她就会又踢又打,力量大得跟牛一样,我的后背被她打得瘀紫好几块哪。”侬智高以假乱真地说。“夫人若不信,可以找个时间检查我的后背。”
“你们两个叽叽喳喳在说什么?”龙无名再也按捺不住。
“我说今晚的月色很美,是喝酒的好日子。”侬智高不怕死地说。
“你说谎!”龙无名一个伸手,揪住侬智高的耳朵。
“我相信你说的,她‘那儿’真的有问题。”九尾白狐火上加油道。
“侬智高你给我说清楚,我哪儿有问题?”龙无名狠狠地转动指头。
为了在九尾白狐面前表现男子气摡,侬智高咬紧牙、忍住痛不肯答话;但他挤在一块的五官令普兰儿看了不忍,赶紧央求:“龙姑娘请息怒,侬公子是跟你开玩笑的。”
见龙无名没有松手的意思,普兰儿推了推坐在一旁的沐剑英,沐剑英最看不起拈花惹草的男人,原本无意帮侬智高解围,但看在兰儿的分上,勉为其难地出声:“是啊,有话好说,龙姑娘你别生气。”
龙无名仍不放手。“你若不把话清楚,我今晚就扭掉你的耳朵。”
“你这苗女怎么跟疯狗一样!”九尾白狐心疼侬智高受苦,不假思索地走到龙无名和侬智高中间,冠冕堂皇地说:“侬大夫有恩于黔国公,你这么欺他,摆明是跟黔国公府,连同军营里上上下下加起来的七千人作对。”
“作对又怎么样?”龙无名毫不畏惧地瞪眼。
“你再不放开侬大夫,休怪我不客气。”九尾白狐目露凶光。
“我就不信你能从我手中救走他。”龙无名不甘示弱。
“大胆苗女!”九尾白狐一个探手,手掌紧紧抓住龙无名的手腕。
龙无名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渐渐发觉柔软无骨的嫩手变得跟钢铁般坚硬,心中暗惊,好强的内力,不敢掉以轻心,立刻放开侬智高的耳朵,但她原先因为轻敌,而让九尾白狐占了上风,一时之间竟无力反击。
一个抬腿,龙无名出其不意地以膝盖骨偷袭九尾白狐的肚子,九尾白狐连忙缩肚,龙无名趁隙将受控的手掌向里一翻,扭转劣势,成了手掌互握之姿,乍看两人像是和好般握手,但两人的脸色胀红,互相较劲运功,谁也不遑让。
这时,沐剑英总算明白自己错怪了侬智高,他是为了逼狐狸精现出原形,展露武功,才会一连使用美男计和苦肉计,他正想跟侬智高道歉,不过,那家伙因大功告成,又不胜酒力,没看完这场比斗,便已经醉倒在地上就在两人不分轩轾之际,一个丫鬟急急跑来禀报:“夫人,老爷找您。” 龙无名越想越生气,自己睡不著,当然也容不得侬智高睡觉。
避开巡逻的守卫,偷偷摸摸潜入侬智高的房间,门锁著,窗也锁著,这家伙难不成是知道她会摸黑前来才故意门窗紧闭?!可恶!她非要进去不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旋腿,把门踢坏,趁著门要倒在地上的一瞬间,赶紧将门扶正,留了一个人缝,然后钻身进去,用桌子抵住门。
跳上床,看见被子鼓鼓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狠狠践踏一脚,只踹一脚并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她发现被子里空无一人,侬智高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莫非是正当她气急败坏地要去找如夫人的房间时,一出门,迎面撞到一个人的怀里,熟悉的胸膛有著不熟悉的酒味,她正想给他来个拳打脚踢,但他忽然身体一低,躲过她的攻击,不,是因为他吓得腿软,所以跌坐在地。
侬智高过去曾是欧阳凌家所开的酒楼常客,他没想到苗疆的酒如此浓烈,才不过喝十杯他就不省人事,所幸他有解酒药,但为防九尾白狐乘虚而入,强占他的身体,所以在床上故弄玄虚,想要戏弄九尾白狐,自己则躲在不远的树后想看好戏,结果居然等到龙无名,只好赶紧冲过来赔罪。
“你这个混蛋!”龙无名的拳头像疯狗似地见人就打。
“你别发火,你先听我解释。”侬智高双手高举,满眼乞怜。
“你说,我的哪里有问题?”龙无名看起来怒焰高涨,其实下不了手,她只是吃醋他跟如夫人的亲热状,咽不下这个气,跑来找他以拳头理论,又不见他在床上,自个儿胡思乱想,但见了他的面,心中的欢喜其实远大于愤怒。
方才她回房前,沐剑英扶著侬智高回房,普兰儿则一直劝她,普兰儿说她虽不是很了解侬智高,但从水龙寨到黔国公府这一路上,她看得出来侬智高对她一往情深,便偷偷塞给她一只小盒子,要她先问清楚侬智高对如夫人的感觉,如果他真的变心,再用小盒子里的东西对付他。
她虽然收下小盒子,但对盒内的东西一点兴趣也没有。
不用打开盒盖,她猜得出来里面装的是情蛊,普兰儿用情蛊牵制沐剑英,她不知道是该同情沐剑英,还是该可怜普兰儿好,总之她不想那么做,在经过今晚的反覆思量之后,她发觉她不喜欢侬智高对如夫人的态度,甚至是厌恶到极点。
此时此刻,心中涌现的是,仙霞洞里的那段日子,他的眼里只有她,虽然他们已不再回仙霞峰,但她希望世上的女人统统消失,他仍是她一个人的。
“我在演戏,难道你看不出来嘛!”侬智高叫屈地说。
“什么叫演戏?”龙无名回过神问。
“先到我房里去,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侬智高拉著她的手,从躺在地上的木门跨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先让无名坐下,然后自己再拉开另一张椅子,靠近她坐下,不过拉住她的手自始至终都没放开。
光是这个细心的动作就已经让龙无名火气全消,再听过解释之后,她吃惊地大叫:“什么!如夫人就是九尾白狐!”
“小声点,万一让她听见就不好了。”侬智高食指比在唇上。
“我才不怕她听见。”龙无名完全不听从地大叫。
“我怕。”侬智高好声好气地说。“她的武功和你在伯仲之间,人却比你阴险奸诈,若是现在和她撕破脸,她只要在黔国公面前哭诉,说我们欺侮她,咱们等于是和七千人为敌。”
“我一定要为阿弥报仇。”龙无名坚持道。
“我知道,我也想替阿弥报仇,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她是九尾白狐的证据,并且暗中调查她和黔国公中毒蛊两者之间的关联性。”侬智高见龙无名仍然一脸高傲,只好拿鸡毛当令箭地说:“师父说,要对付九尾白狐,要用头脑,光用力气是行不通的。”
龙无名脖子僵硬地一弯,算是同意他的说法。“你打算怎么做?”
“虽然我们现在知道如夫人就是九尾白狐,但她跟青龙寨的关系,还有她来黔国公而做继室的目的,这两件事或许可以从你外公口中探知一二。”侬智高深谋远虑地说。“明天一早,我会向沐公子查问你外公的下落。”
“那现在呢?”龙无名恨不得现在就天亮。
“当然是到你房里避风头。”侬智高打著呵欠说。
“你怕吹风,晚上多盖条被子不就成了。”
“我说的风头是九尾白狐,我担心她半夜跑来骚扰我。”
“谁叫你要勾引她!”龙无名不悦地嘟起嘴来。
“是师父要我这么做的。”侬智高突然身子向前一扑,想来个老鹰抓小鸡。
但龙无名哪是小鸡,她是只母老虎。一眼就看透他想做什么,一个起身,侬智高只抓到空气,而且身子还差一点摔倒,幸好龙无名及时抓住他的衣领,他反而成了小鸡,被龙无名拎著走。
两人的客房相隔有一段距离,侬智高的房门外只有几棵老榕树,不像龙无名的房门外花草扶疏,一看就知道黔国公府有男房女房的分别,显而易见,黔国公是想凸显汉苗文化的不同,汉人重礼数,苗人百无禁忌。
为了不让人看轻龙无名,侬智高将就地说:“我看我在椅子上睡就行了。”
龙无名一脸疑惑。“为什么你不到床上睡?你怕我打你吗?”
“我是为了你的名节著想,所谓男女有别”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叫你上床睡,你就给我上床睡,不然我揍你。”
“算我怕了你!”侬智高投降地上床。
“你先睡,我去茅厕。”龙无名晚上吃太多了。
侬智高背著门睡,不一会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太累了,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倒是龙无名精神真好,砰地一声跳上床,床脚被她震得吱吱作响,接著她的身体一直向他靠近。“你睡过去一点,我快被你挤成肉过了。”
这女人未免太过热情了,不停地磨蹭他的后背,磨得他全身发热,他一个伸手想推开她,但一接触到她的身体,他惊愕地说:“你穿什么睡觉?怎么全身毛茸茸的?”
一个回头,他差点想大叫,但有人的叫声比他更大声。
“阿肥!你在我床上干么!”龙无名一边跺脚,一边和阿肥吵架,最后龙无名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然后上床侧著身子睡,阿肥则四平八稳地躺在两人中间睡,可怜的侬智高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阿肥怎么还不走?”
“它没地方可去,今晚跟我们睡。”
“满山都是树,它随便找一棵树睡不就成了。”
“别吵了,我好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侬智高欲哭无泪,但阿肥却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老天!它的嘴真臭! 第二天,天还没亮,浓雾弥漫整栋黔国公府。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惊叫声:“有怪物!有怪物!”
龙无名一个跃身,嫌门太远,直接从窗户飞奔出去,侬智高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揉眼睛,他不会武功,出去搞不好会成为怪物的早餐,躲在房里远比较安全,就算怪物冲进来,阿肥肉比他多,如此一来,怪物有一顿丰盛早餐,他则少了一个情敌。
咦?阿肥呢?侬智高四处张望,忽觉不妙,这时龙无名抱著百来斤重的阿肥冲进屋里,把阿肥放在床上,侬智高迅速看了眼阿肥,虽然人兽不同,但凭他大夫的直觉,阿肥鼻息如雷声,浑身都是热汗,情况不太对劲。
侬智高将阿肥眼皮用力拨开,如他所料,眼里血丝密布,瞳孔大得吓人,光是这两个症状,他几乎可以断定阿肥得了失心疯龙无名伤心地说:“阿肥好奇怪,咬伤好几个女孩子,我怎么叫它它都不听,甚至还攻击我,我点了它昏穴才制伏它,阿肥怎么会这样?”
“它疯了。”侬智高像在替阿肥捉虱子似的,仔细拨开它身上的浓毛。
“你在我什么?”龙无名纳闷地问。
“找出让它发疯的原因。”半晌,侬智高连阿肥的脚趾头都检查过,但一无所获,他手支著下巴自言自语:“阿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看来不是中了毒箭或踩到毒刺所引起。”
“难道是你”龙无名眼珠骨碌碌地看着侬智高。
“我昨晚睡得跟猪一样,什么都没做。”
“阿肥讨厌你,昨晚受了刺激,因此而发疯。”
“若是如此,它早就一口把我咬死,用不著跑到外面”侬智高忽然止声,倒不是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而是因为他在思考“外面”这两个字。
“怪物是不是在里面?”沐剑英敲著门问。
“没错,你进来吧。”侬智高应声。
沐剑英拿著宝剑走进来,原本他来是杀怪物的,但看到龙无名和侬智高焦虑的表情,起疑地问:“这头怪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阿肥不是怪物,它是我的亲人。”龙无名气呼呼地说。
“有什么话等我查明原因之后再说,无名,帮我把阿肥的牙齿扳开。”
“你在我什么?”沐剑英收起宝剑,好奇地走近床边探个究竟。
“这个,一片花瓣。”侬智高从阿肥的牙缝里取出一片罕见的蓝色花瓣,研究了一番,想到了什么似地间:“沐公子,府上哪里有种这种花吗?”
“狐狸精的花园里。”沐剑英想了一下说。
“这种花叫勾魂吸血花,误食这花会使人兽丧失心志,凶性大发,全身如被蜂螫般难受,要不停地喝血才能解除痛苦,只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没喝到一滴血,他就会反喝自己的血,直到把自己的血喝干。”侬智高详尽地说明。
“贱女人种这种毒花,果然是不安好心眼,待我去宰了她。”沐剑英怒道。
“沐公子去不得!”侬智高急声喊道。
“我的武功的确不是那只叫什么来著对,叫九尾白狐的对手,但我会率家将和弓弩手团团围住它的房间,若能再加上龙女侠的助力,谅她插翅鸡飞。”沐剑英乞求地看着龙无名。
“我同你去。”龙无名报仇心切,一口答应。
“两位别冲动,先听我把话说完。”侬智高急如热锅蚂蚁般说道。“派那么多人围住九尾白狐的房间,此举必定惊动黔国公,黔国公反会责怪咱们无凭无据,到时候九尾白狐反咬我们一口,就算我们没有死罪,活罪也不好受。”
“勾魂吸血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沐剑英指出。
“阿肥自己误食毒花,怪不得九尾白狐,再说她可以推说并不认得毒花,只是觉得花美,无意中种了此花,不知者无罪。”侬智高偷偷朝沐剑英眨眼,话中有话地说:“沐公子你是明理人,你觉得我说的有理吗?”
沐剑英立刻领悟到侬智高的暗示,打消念头地说:“龙女侠,侬兄说的很对,九尾白狐狡猾善辩,勾魂吸血花不能算是证据;但我向你保证,老天有眼,九尾白狐迟早会死在咱们手下。”
“那阿肥有没有救?”龙无名眼角含著晶莹的泪珠。
“有,童子尿就是解药。”侬智高一伸手将晶泪抹去。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沐剑英说罢,人也蹍著不见。
侬智高伸了伸腰,跨过阿肥巨大的身体,走向门外,对著偷偷跑来想要看怪物的家仆要了盆洗脸热水,然后走回自己房间,提著药箱子再回到无名的房间,见洗脸水已在架上,打湿脸巾先给无名擦,然后才轮到自己。
这时,他忽然看见梳妆怡上有一精致的银盒,心想自己不曾见过,一股莫名的好奇心驱使他问道:“这银盒打哪里来的?”
“普姑娘送我的。”龙无名坐在床边,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是什么?胭脂花粉吗?”侬智高打开盒盖,突然脸凑近银盒。
“你别尝!”龙无名吓白了脸,一个飞身抢走银盒。
“我只是闻闻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侬智高眉头皱了起来。
“是情蛊。”龙无名的脸倏地羞红。
“她这么跟你说的?”侬智高的眉头皱出数条深沟。
“是啊。”龙无名感到奇怪地说。“你似乎对普姑娘有成见!”
侬智高嘴翕动了几下,但没发出声音,仿佛有难言之隐,考虑了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盒子里装的不是情蛊,是无肠粉。”
“什么无肠粉?无肠粉是什么?”龙无名大吃一惊。
“无肠粉顾名思义,吃下去之后肠子全都没了,必死无疑。”
“你确定这粉是无肠粉?不是情蛊”
“是无肠粉。”侬智高将无名手中的银盒取走,伸手到窗外,将银盒倒著拿,只见粉末飞洒一地,然后他又将洗脸水往窗外一泼,叹了口气说:“我有三个师父,第一个师父是我的启蒙老师,人称再世扁鹊,他教会我医术;第二个师父是西域番僧,他精通解毒;最后一个师父是白观音。她让我懂了蛊的奥妙。”
有了这三个师父,侬智高可以说是再世华佗,但龙无名脸上并无喜色,她的心情低落到谷底,百思不解地问:“普姑娘为什么要害你?”
“我不知道,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沐公子知道。”
“若是普姑娘问起银盒”龙无名心里一难过,两行清泪潸潸滑落。
“你就说不小心打翻了。”侬智高连忙将她搂进怀中安抚。
普兰儿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若硬要说两人有仇,不过就是那次他不吃水龙寨准备的食物,这只能算是小饼节,犯不著非要他死不可;而且他并没告诉沐剑英情蛊一事,说起来他还保护了普兰儿,普兰儿应该心里有数,为何她不思感激,反要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