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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话纯澈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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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一话 纯澈少年

    聚会结束,那一天里剩下的时间全部被单白用来沉沉睡去。

    沉睡中,她做了一连串的梦。梦里很混乱,有很多不同面孔在对她狞笑,又有无数双手揉捏玩弄她的身体各处,她就像是案板上的肉,无论如何也无法挣扎,只能眼看着刀俎将她切成一段一段,划分给旁人,一口咬下或是随意丢弃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头重脚轻,可是思维却越发清晰。

    扯开殷家两兄弟围住她的手臂,穿衣,洗漱,下楼吃早饭一切如常。听到楼梯上传来两兄弟的脚步声,她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直接拎了背包冲出门。

    耍一下小性子,也是难得。

    只是到了教室,又被唐蜜田欢那一对姐妹花轮番轰炸。单白只觉头痛欲裂,越发觉得,还不如当初就将她们卖给殷夺殷罗,痛快处理掉算了,省得现在还得听她们磨磨唧唧!

    她趴在桌上,好不容易挺过一节课,脑袋里嗡嗡乱想,最后越加攀升的体温明确告诉她——她发烧了。

    下课铃响起,没理会径自一头热乎的姐妹花,单白背上背包离开,将吵闹的二人丢在身后。

    虽然是病了,脑袋也仿佛有两个大,可是单白觉得自己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清醒过。不想去医务室,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昨天聚会上,殷夺和那些人说的话她全都懂。

    可正是因为懂,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会这么害怕这么惊慌。三个月还没到,她身上连半毛钱都没有,更别说如何联系航远号或是其他交通工具出岛所以昨天再怎么羞耻痛苦,这些日子再怎么令她厌烦恶心,她也都忍了!

    所幸,三个月的时限快到了,远比那个一个月品“菜”之期要近得多,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准备。

    航远号的航程,平日里都是两天三班,而到了周末,因为料理材料以及其他用品耗费得多了,所以将那两天的航程提升为四班。

    航远号的行程运动并不频繁,因为平日里大多数的学生自家都会派来专用交通工具,更不用说某些人的专用直升机,根本都是在学院外的停机坪长久驻扎,以待备用。

    单白脚步有些不稳,却仍坚持向她和蓝溪常常碰头的那个小水池走去。路上虽然有些晕乎,但她努力在脑中不停盘算,如何悄悄溜进航远号,具体操作该是如何然而体表的高温似乎已然将她身体中最后一丝水汽全部蒸腾出去,眼前越发迷蒙,无论看到什么似乎都变成白蒙蒙的一片,天旋地转。

    她闭了闭眼,脚下却踩到什么而一阵踉跄。

    身体急速下落的过程中,她艰难地伸手想要支撑身体,却悲哀发觉自己已经使不出丝毫力气,连眼皮都很难再睁开。

    陷入昏迷的那一刹那,她感觉自己似乎掉进一个暖和的怀抱,有一种柔软的感觉,夹杂着阵阵干净清心的青草气息,令她有种激动得想哭的冲动。

    黑暗迅速袭来,再炽烈的阳光也无法唤醒她沉重疲惫的意识。

    ******

    迷迷糊糊中,单白隐约听到一个柔和的声音,分不清男女的中性嗓音,听起来微风拂过一般舒服。

    “她怎么样了?”

    “高烧,脱水,偏贫血,再加上心理压力过重。”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将那个柔和的嗓音主人狠狠骂了一通“有你这样对待女朋友的吗?人家好好一个小姑娘,到底哪里该着你了,能被你折磨得这样?!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心肠忒狠,忒坏呢!”“”谁轻笑了下,似乎欲言又止,然后耐心问道“那么,请问冷大医师,我该怎么弥补我可怜的‘小女朋友’呢?”“我跟你说”医生顿了顿“她好像醒了来,咱们出去说,别打扰病人休息。”说着,两个人都刻意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了出去。

    门扉轻轻叩响,单白慢慢睁开眼,却是再无睡意。

    即便以前因为受了伤而来医务室上药,但她从来没有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睡一个噩梦都没有复发的短觉。

    她慢慢坐起身,额头上的冰袋掉了下来。脑门上凉凉的,很舒服,单白将那个冰袋贴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摩挲。

    不多时,门板推开,一个修长挺拔却略嫌瘦削的身影脚步轻悄地走了进来。

    看到单白醒了,那人愣了愣,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的饭盒,咧嘴笑道:“吃饭吧!”男生利落地将数层饭盒一一摆开,先给她盛了一碗汤,放进她手里。

    单白抬头望着他,没动。男生很高,高高瘦瘦的,像是风一吹便能将之吹走的细竹竿一样。他的面色苍白,嘴唇的颜色有点深,却是很漂亮的形状,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明亮的镜片映出后面黑沉沉的眸子,像是隔着柜台玻璃看着两颗晶亮的黑曜石,有种能够将人彻底吸进去的黑洞之感。

    见单白根本不喝,不动,男生一拍额头,倒是没有介意,反而有些腼腆地微笑“对不起啊,正常情况下没有女孩子会放心吃陌生人递来的东西的没事,我先喝一口,你看看。”说着,他从她的手掌上将那已经略有些烫边的汤碗凑近自己唇边,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直到咽下去之后,还很可爱地张大嘴让单白看看自己真的已经全咽下去了,才将汤碗还给她。

    他的双手在唇边做了一个“快快品尝”的动作,双眼晶亮“快吃啊!我尝过了,很好喝的汤,而且你也应该补一补的,要不然真的很爱生病呢!快尝尝。”单白敛下眼睫,浅浅尝了一口。不知怎的,许是因为这个少年单纯天真、毫不做作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令她决定相信他。

    只是内心的防备感,只允许她浅尝辄止。

    少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支颊望着她,说:“你真的好瘦啊,是不是被虐待了啊?我碰到你的时候,你一边昏倒,肚子里还一边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呢!真是好有趣——”“扑——”

    单白因着没有发觉自己有发昏或是其他不良药效的迹象,而那汤的确是鲜美非常,正努力多喝几口,不料听少年这么一说,自己的老脸羞了个通红,顿时扑哧一口,浓汤尽喷少年半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任凭她这一口汤将他的脸来了个大清洗。单白忙找纸巾或毛巾或帕子之类的东西给他擦,却发现这些东西都没有,忙乱之下揪起被单凑到他脸上。

    少年乖乖坐在那里,任她拿医务室被单将他来了个大糟蹋。

    “把眼镜取下来,我给你擦擦。”单白接过眼镜,一边擦一边嗔怪地瞪他“怎么不躲?真被喷了一脸汤,你就舒服了?”哎,不能怪她太没有公德。她本来想道歉的,可是少年一脸“木有关系,你尽管喷,我就是欠喷”的表情,差点让单白无语到崩溃,潜意识里的暴力倾向冒出了头,看到他就只想好好欺负欺负他,哪里还道得歉去。

    少年眨眨眼。没了眼镜遮掩的双眼那么明亮,扑闪扑闪的,纯澈的光芒让人心里有些发疼,却不是痛苦。眼角热热的,好像他身上有一种令人震撼的力量,那么纯净,令人不想放手。

    “冷医师将你当成我的女朋友呢,你不生气吗?”少年好奇地问道。

    单白挑眉看他“你知道我醒了?”

    少年诚实地摇头“是冷医师发现的。他很厉害的,常说细心去听病人的吐息,也是可以发现很多呃,生理问题的。”单白冷汗。

    且听少年又道:“冷医师经常为我做诊疗,医术也很好。你可以信任他,不要害怕。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的。”单白心里一动,仿佛有什么在轻轻拨弄,划出一串涟漪。他看得到她的害怕,虽然笨拙却耐心抚慰她的不安,一点点等待她能接受他的接近这样的人,她该害怕的,因为出现过宗执那个例子,她无法不防备。

    可是人就是这么悲哀,浸淫于黑暗的时候,总会奢望能将触手可及的任何出现过的光亮都抓进手里。只是单白忘记了,当这个时限久到忘记自己也曾站在太阳下,恐怕也就不会再去期待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了。

    小龙女说:“我一生在黑暗中长大,自然不用光亮。”不是谁都能做到如这位不通俗事的仙女一样,说出这样看似洒脱的话。

    少年在背包里翻了翻,找出两本书,自己看一本,另一部则递给单白。

    “这是什么?”单白好奇地翻着书皮。是一本英文原版,有些厚,翻开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蝌蚪,却引来单白不服输的脾气。

    少年有些羞涩地摸摸后脑“是冷医师推荐我的书,一本傲慢与偏见——喏,就是你手里那本。而我这一本咳咳”“是什么?”单白微微一笑。忽然产生一丝想要恶作剧的兴趣,她出其不意一把将他手里的书夺了过去,急得他跳脚直来抢。

    不过单白快速翻了翻,发现同样是原版,但是少年手里这一本实在难懂。

    少年终于气喘吁吁地抢了过来,捏着缩在身后“是是法语原版的情人啦!”单白夸张一笑,翘起大拇指“厉害哦厉害!你居然看的是法语原版”忽地,她翻脸,轻蔑一笑“看情人有什么可躲躲藏藏的!老娘十三岁的时候就将它通读个遍!”少年同样竖起大拇指“你好早熟不过,你的用词稍微粗俗了些”单白瞪着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