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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本性
机关单位下班一般比较早,领导更拥有足够的自由。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公务,迟到早退都不算事儿,你是头儿,谁又敢挑你的错。
薛进在办公室里玩着电脑游戏,间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马上16点,自己从单位开车到连羽的住处还有段距离,现在出发的话,正好赶上连羽下课。
薛进关了电脑开关,站起身来简单整理好桌面的文件,然后从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了外套,随意的搭在手臂间。
转身从办公室的抽屉里,将粉红色的礼盒取出──里面是芭比娃娃。
薛进一手拿着礼盒,一手拎起桌子上的公事包,最后简略的扫了眼办公室,没觉出哪里有疏露,才径直走出房间。
他来到秘书室,简单跟他的助理交代了几句。
厅长这个职位,虽然不是顶天,但也算位高权重,平时找薛进办事的人不少,但他并不每个人都接待,这就需要助理帮他把关。
薛进刚到机关没多久,做事谨慎小心,生怕出了什么纰漏,影响自己的前程,所以每次薛进迟到或是早退,都要跟助理说下,万一有什么紧急事件,随时联系自己。
从秘书室出来,薛进便直接下楼,恰巧在一楼遇到了梁厅长。
两人寒暄着往外走──机关里的人,大都圆滑得很,看你后台硬,本事也不错,自然跟你比较亲近。
“小薛啊,春节长假,你打算怎么过?”梁厅长同薛进并肩而行,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还没想好,也许就在a市不出去了,放假最麻烦了,到哪都是人。”薛进随意的回道。
梁厅长听他这么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走来,已经到了停车场,这时梁厅长突然停住了脚步,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快到60岁的他,看上去和蔼可切。
“小薛,我侄子刚刚归国,送了我几张马尔代夫的观光套票,我们家今年准备去乡下过春节,所以我想你能收下。”梁厅长说着,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几张票。
薛进微怔,马上反应过来。
“厅长,您这是?”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几张观光票虽然不值多少钱──多说超不过五万,但那也是份人情。
梁厅长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拉过薛进的手,将票塞给他,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直接解释道:“我侄子是学建筑的,在美国yy大学读了几年,回来后想找个公职干干。”
说到这里,梁厅长注意到薛进的脸色缓和下来。
“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这个票我不能要。”薛进知道,梁厅长想在他主管的部门安插人手──这在机关也算常见。
尽管薛进并没听说过yy大学,估计也是个三流学校,但这根本没什么关系。机关的工作,越高的职位,越是清闲,就不知道梁厅长看上了哪个‘缺儿’。
梁厅长见薛进将票又推了回来,假意拉下脸来,他口中嚷嚷道:“小薛,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这点东西都不肯收?”
薛进明知道这礼他非收不可,但仍做作样子。
“厅长,您看您平时对我帮助很大,我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薛进笑着推辞,但手上并未用力,那几张票仍在他的掌心。
“这是我侄子送的,不是我送的,以后他在你手下做事,你还要多费心,收下吧。”梁厅长将话说透了。
薛进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将票揣进口袋。
“您太客气了,您侄子的事,就您一句话的事儿,您看您真见外。”薛进做了厅长以来,还是第一次给人办这样的事儿,而且找自己的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
薛进微微有些得意。
梁厅长也个是场面儿,见薛进答应下来,满面喜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薛进,自从你进了建设厅,我就看出你是个人才,以后是你们年青人的天下。”
话到了这里,梁厅长略微停顿了下。
“我马上要退了,我这个位子,早晚都是你的,到时候我有什么事儿求到你门下,可别忘记了我这个老哥哥呀。”梁厅长在官场混了许多年,知道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薛进面带诚挚,竭力做出谦恭的姿态。
“梁厅长,您别这么说,我刚到厅里没多久,上级对我的考察期刚过,您就给我扣了这么顶高帽子,实在是”说着薛进窘迫的摇了摇头。
“但不管怎么样,梁厅长对我薛进的情谊,我是不会忘的。”语调一转,薛进又将话圆了回来。
其实薛进听梁厅长这么说,内心十分高兴。
能进了这个衙门,谁不想坐头把交椅?以前薛进那个所长当的几乎麻木,而到了这里,他简直如鱼得水。
他心里明白,梁厅长的话也不无道理,自己高升是早晚的事儿。
有很多人,把金钱和仕途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人一旦到了某个位置,并不是你想安逸,就能清静得了。
在这个世界上,诱惑的东西太多,又有几个人能把持得住?
梁厅长为了表达感谢,想要请薛进吃饭,但被他委婉拒绝了──薛进手里拿着芭比娃娃,心里惦念着自己的小女孩。
一路狂奔,奥迪车很快停在了豪园小区内。
薛进拿出钥匙,打开了外面防盗门,慢慢的往楼上走。
他拿不准连羽喜欢不喜欢娃娃,但确是没见她玩过,也许她喜欢更大些的毛绒玩具也说不定。
薛进边走边想,等下一定要问问女孩,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家门口。
钥匙插入锁扣,很熟练的转动半圈后,门开了,薛进边在玄关处穿鞋,边往客厅内望──好像有些不对。
连羽没回来?客厅还算整洁,但茶几上的果盘空的。
少了鲜嫩的水果,客厅也变得有些沉闷:尽管只是红绿,青紫的瓜果,但看着无疑令人心情不错。
薛进每次来,都喜欢随便挑上一个,慢慢品尝,尽管他对水果不是很有爱,但连羽亲手洗的,却让他吃得很舒心。
眼下看着空空的水果盘,心里有些失落,但他马上调整过来:不就是些水果吗?嘱咐连羽下次不要忘记放,就好了。
薛进趿着拖鞋,走到客厅的沙发处,先将礼盒放在茶几上,而后从口袋里掏出观光票,漫不经心的看了一下。
马尔代夫的海滩很美,丁步去过,回来时,把那里描述成天堂。
薛进从票面没看出什么,只留意到这是五天四夜的观光票,票面价值一张是5000,住的是五星级酒店。
薛进扯了扯嘴角,一张5000人民币,四张正好两万。
薛进嘲讽的一笑,将票随手仍在了茶几上,顺势拿过一旁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梁厅长那个老狐狸,总想以小驳大──拿小钱办大事,这群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接着男人马上想到自己,觉得十分得意:他们在官场上贪的钱,还没自己公司的一笔生意多,而且要冒着随时被双规的危险,不值得。
薛进看了会新闻,间或注意着时间,马上到17点半了。
薛进内心有些烦躁,平时这个时候,小女孩都要做好晚饭了,今天怎么还没回来。
现在正放寒假,薛进给连羽请了辅导老师,连羽上课的时间下午13点到16点半──从老师那边坐公车回来,也用不了一个小时呀?
薛进越想心越焦,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薛进皱起眉头,将手机啪的一下摔在茶几上──手机顺着光滑的玻璃桌面,滑出一段距离,险些掉在地板上。
关机?怎么关机了?难道是没电了?!
薛进从茶几下面的隔板上,拿出一盒香烟:他是个爱抽烟的人,这边随时备着好几条高档货。
薛进胡乱的撕开包装,从里面捏出一根烟出来,随手给自己点上。
只吸了几口,薛进目光又落在了茶几上的手机,他倾着身子,将手机拿了回来,迅速的翻找出辅导老师的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接通了,老师一听是他打来的电话,说话的语气热络起来。
“小羽几点走的?”薛进直截了当询问着。
“啊,小羽今天没来呀。”老师略略惊讶,接着马上又说道:“你们不是去国外旅游了吗?我以为你们没回来呢。”
薛进心口一跳:关机,没去上课,晚饭时间又不回家?!一种不好的预感,随之而来,压的薛进喘不过气来。
老师还想问什么,但薛进没给她机会,马上结束了通话。
薛进心烦意乱的在客厅里抽着烟,徘徊的脚步和紧锁的眉头,显示着他的不安:连羽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报警?可现在还没到24小时。
薛进又看了看腕表:时间已经到了晚上20点,这个时候过了饭点,他却丝毫觉感不到饥饿,只有满心的焦虑。
薛进在客厅里走了几个回来,无意中又走进了卧室,但触目所及的一切,让他顿时惊呆了。
衣柜的门大敞着,里面除了他的几件睡衣什么都没有;床头柜的抽屉也半开着,依稀能见到里面很凌乱。
薛进的第一反应小偷,但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小区的保安措施很好,而且即使小偷进来搜索钱财,也不可能只翻找了抽屉和衣柜。
薛进快步奔了过去,先看了看衣柜,又去检查抽屉:里面只剩下他的内裤,连羽的贴身衣物不见了。
薛进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有什么在耳边轰轰作响,一张俊脸,瞬间变得惨白,他勉强从混沌的思绪中,整理着头绪。
连羽走了?她怎么毫无预兆的走了呢?这太突然了,突然的完全没有道理。
薛进一屁股坐在床上,半天回不过神来,良久,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用手捧着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才终于清醒过来。
薛进意识到连羽可能不是逃跑,因为他的哥哥还没从农场放出来,她要倚仗他,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她是被人强行带走的。
薛进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妻子,这是唯一跟连羽有恩怨纠葛的人,真的是白思思吗?
薛进双眼赤红,几乎立刻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人太过分了,偷人不说,现在还来动自己的小情人,简直是给脸不要脸;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不够狠。
薛进微微眯起双眼,嗖的从床上窜了起来,转身走进了客厅,他拿起了自己的衣服和公事包,飞快的奔向门口。
夜色正浓,南方的冬季,尽管不象北方那么干冷,但仍让人感觉到缕缕寒意,尤其是正值深冬,外面草木皆枯,萧萧索索的令人心悸。
薛进的奥迪在车流中疯狂穿梭,险象环生,惹来一连串咒骂,但终究没出什么事故,安安稳稳的开回了家。
坚硬的皮质鞋底,吭然有力的敲击着地面,沉重而紧迫,末了在门前停住,哗哗的金属摩擦声过后“爸,回来了。”儿子正在地板上玩父亲刚刚给买的玩具──椭圆形的轨道上,奔跑着一列长长的火车。
薛进对儿子的话充耳未闻,径直奔向白思思。
“爸!”儿子发出一声惊呼,看着被踩碎了一段的铁轨,满脸指责与气愤。
与此同时,正坐在沙发上磕瓜子的白思思,也觉察出了不对──丈夫神色愤懑,铁青的脸上满是杀气。
她心下一惊,还搞不清楚状况,对方已经到了近前。
在薛进抬手刹那,白思思本能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出面颊一陈刺痛,整个人顺势倒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呃”她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惨叫。
鼻子麻木成一片,热热的,似乎有什么缓缓从鼻腔里滑落,接着很快滴落在嘴唇上,带着丝丝腥甜。
在白思思头脑浑江之际,耳畔边传来,儿子急切的惊叫,以及丈夫,暴烈的怒吼:“你把连羽藏到哪去了?!”
连羽?连羽是谁?白思思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白思思,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呀,惹急了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薛进不顾在一旁吓得哭叫的儿子,咬牙切齿说道。
眩晕的感觉过后,她才想起,哪个是连羽,不就是薛进在外面养的小婊子吗?
女人心下一阵悲哀,他又因为那个臭婊子打我?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
尽管半边脸都胀痛着,白思思仍奋力的撑起身子,眼中带了幽怨,死死的盯着薛进:“薛进,你说什么?那个婊子干我什么事?你凭什么打我?”
薛进本就认定是她弄走了连羽,听她骂自己的小情人为婊子,更是怒火中烧,不顾儿子的阻拦,上去又是劈头盖脸的一巴掌。
白思思坐在沙发处,无处躲闪,结结实实的又挨了这一下,顿时,痛得哭喊出来,同时心如死灰,恨不能杀了薛进。
这一刻,白思思深深的怀疑,薛进是否爱过自己?
以前他追自己时候,好话说了不少,更是将爱挂在嘴边,可现在呢?打起自己来,下手丝毫不留情。
正在这时,薛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女人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白思思的脸红肿的变了形,有些吓人。
“白思思,连羽是我的人,她要是少一根毫毛,我让你陪葬。”说着大力将女人的脑袋掼向一旁。
儿子哭的小脸通红,他终于挤进了两人中间,两只小手敞开着,全力的将白思思护在身后。
“爸爸,你别打妈妈,别打妈妈”他并不理解大人间的恩怨,但此时,他觉得父亲很可怕,就象一只要吃人的野兽。
薛进双手插着腰,看着儿子转过身子,抱住了母亲,而后两人哭作了一团。
刚刚薛进是一股怒气支撑着,进门就大肆发作,眼下劲头过了,人也理智下来:打和骂都是手段,但问题必须解决。
他伸手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了一根。
在吞云吐雾间,他慢慢的等着二人安静下来,末了,终于只剩下隐隐的抽噎声,而这时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薛进的耐性也刚刚耗尽,他将不知道第几根烟熄灭后,冷冷的问道:“白思思,你究竟把连羽怎么样了?”
女人现在看也不想看他,但也并不想枉遭不白之怨。
“薛进,你的事儿,我已经不想再管了,连羽怎么样了跟我没关系。”白思思抱着儿子,有气无力的回道。
薛进直觉她在说谎,压下的脾气又要窜上来。
白思思看他凑近,受惊似的往沙发的角落里挤了挤,儿子更是含着眼泪,苦苦的哀求父亲。
薛进深吸一口气,没再靠前。
“除了你,还有谁会伤害连羽,你当我是傻子吗?”他厉声质问着。
白思思见他认定了自己是‘凶手’,更是觉得冤屈,不禁也急了起来:“薛进,我说我没干,就是没干,你打死我也没用。”
薛进觉得她在跟自己撒泼耍赖,伸手就是一巴掌,但被儿子拦了下来。
薛进气的浑身哆嗦,用手指着白思思,怒喝道:“你还真是嘴硬啊”“薛进,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发誓,如果我跟连羽的事儿有一点关系,那么就让我们全家一起死掉”这样的誓言很无奈,也很恶毒。
白思思的话,让薛进一震,他直直的盯着对方的眼睛,好似要从中看出一些端倪,末了,他冷硬的心,稍稍松动。
“真的不是你?”薛进又问了一次。
“不是,不是,不是”白思思疯狂似的吼叫──话语满是委屈和愤怒。
薛进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选择相信白思思的话,但新的问题又来了,似乎更棘手了,连羽到底去了哪里?
女人见丈夫放过了自己,并没有丝毫高兴,她目光呆滞的看着男人,弱弱的问道:“薛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薛进此时正心烦,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无谓。
“爱吗?也许爱过吧!我爱你的时候,你说什么是什么,不爱你的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薛进当了那么多年‘妻管严’,今天算是格外扬眉吐气。
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怕什么呢?
金钱和地位现在他都有,即使失去地位,他还有金钱,总之,没什么后顾之忧,更何况,他还有个宝贝儿子。
看着白思思伤心欲死的表情,薛进觉得她是咎由自取──自己头上绿云压顶,她还指望去爱一只破鞋?
有些话不该问,有些事不该想,有些人,你根本不该守候,人的本性隐藏的了一时,但终究不可能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