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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样江山,明月悠悠照胆。
暮从日下,江湖岁月悠悠。
俯瞰茫茫众生,人间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情,莫过于每一个到达顶峰的人,都认为自己已经是绝对的顶峰。
而人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很多人还没能活到死,便见证了高于自己的顶峰,把自己狠狠碾压在地上。
日月轮转,新老交替,亘古不变之理也!
北山白云里,此刻,这位比文通馆那位刘老头儿还要长寿的江湖大鳄司徒乔溪,已经与江瑞生对坐了近一个时辰,两人什么话都没说,但从两人的表情来看,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过,两人的表现,看似真实,其实都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
江瑞生的状态看似云淡风轻,五脏六腑却不好受,对战前期,他被司徒乔溪压着打,司徒乔溪出手便是死手,江瑞生亦是背水一战,两人都来了血性,在疯狂对攻之中,江瑞生强行硬抗了司徒乔溪十几记浑厚掌法,已经几近崩溃之境。
在今日之前,他身体原本就有《五阳决》和《血祭》阴阳相冲的内疾,阴阳两气在他体内彻夜交错撕扯,这让他精神憔悴,终夜叫唤,疼痛不止,苦不堪言,按照江瑞生的判断,照这样下去,他的性命早晚难保。
两人静坐至今,他表面无恙,但经脉膨胀如开闸放洪,五脏六腑似千刀万剐,如今他的身体已是内忧外患,如不能利用《血祭》功法,吸纳了眼前这
头老鳖的精气和心念借以缓解压力,江瑞生估计是要断命这海边孤山了。
司徒乔溪看似萎靡不振,实则状态好得很,他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都是他在刻意掩饰,用以蒙蔽江瑞生。司徒乔溪活了几百年,他混雄的底蕴,让他在受到重伤之后,仍有力气运作心念催动真气自行疗伤,那股被江瑞生灌注在体内乱窜的阴阳气,在大半个时辰前,就被他逼到了不常使用的左手之中。
然后,这老鳖暗自运作《五阳决》中的最后一决‘一阳春水’,蓄势待发,准备一击重伤江瑞生,然后就地移髓换骨,再成就一甲子生机。
这个算盘,打的十分精妙。
随着时间流逝,司徒乔溪的呼吸越来越重,他霍然抬起头来,鼻钩如鹰,高颧锐目,颔下几缕山羊般的灰须,在风雨中不住飞舞,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颓废萎靡之色,看来,司徒乔溪的准备已经十分充足了。
稍顷,江瑞生见司徒乔溪蠢蠢欲动,身子不禁一震,心中苦笑: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他要等的东西,还没有来!
于是,江瑞生心中一动,用出了拖刀计,缓缓开口道,“司徒老爷子,我江家待你不薄,这几年您要人,我们便给人,要钱我江家也从未吝啬,怎么,这两年却打起了我的主意?您的胃口,未免太大了吧?”
司徒乔溪并未多做思索,只以为是江瑞生的口舌之争,他中气十足,开口
讥讽道,“呵呵,当年?当奶奶老夫与江家签的本就是无字契约,谁来佐证?况且,天下间哪里有永远不变的盟友?江公子若始终想着我极乐丰都能永远忠于江氏,未免太过天真了吧?”
江瑞生的洞察能力极强,他听到司徒象天中气甚足,立刻明白眼前这老鳖是在假装受伤,心头骤紧,眉尖微剔,继续开口说道,“哈哈哈哈!老爷子,您千万别多想,秦汉大战后五十年间,我江氏一族之所以成就霸业、问鼎曲州,那是我江家两代人戮力同心的结果,若从公言倚仗外力,岂非弃本逐末了?”
言罢,江瑞生淡淡地看着司徒乔溪,“哎,有时候,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哼!世有荣贵,而门风不甚修洁,终为时所鄙。”
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司徒乔溪的喉咙里传了出来,他怒气上涌,道,“要杀便杀,要打便打!废话什么?老夫懒得与你这个毛头小子斗嘴,既然江公子方才说老夫要什么,你江家就给什么。嘿嘿!”
司徒乔溪裂开一张略有血丝的大嘴,长笑一声,毫不客气,“那么,今天,我司徒乔溪再斗胆要江公子的命一用,用你一命,换老夫效忠江氏一甲子时间,你看如何啊?”
‘如何’二字落下,司徒乔溪五指如钩,缓缓抬起手掌。
眼看司徒乔溪就要动手,野山之下,忽然传来一阵微不足道的声响,江
瑞生察觉之后,心中振奋异常。
他要等待的援军到了!
但见江瑞生目光闪动,哈哈一笑,面色越发阴沉,说话都带了几分底气,“司徒老狗,你可知道,要我命的人很多,但到最后被我要了命的也不少,我看你这条老狗已经穷途末路,居然还想大言不惭地取我性命?真是天下笑话!我看你还是乖乖把一身境界交付于我,也算死前行善积德了。”
“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司徒乔溪始终双眼向地,这时突然抬起头来,双眉一轩,瞧向江瑞生,但见他一对眸子晶亮如宝石,黑夜中发出闪闪光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你搬来了整个江家做你的援军,老夫也毫不惧你!”
司徒乔溪说完这话,话音刚落,他脸上凶光大盛,摆在半空中的左手纹丝不动,藏在袖中的右手突然伸出,一股爆裂的纯阳之气如箭一般喷射向江瑞生,一股强光遮天蔽月,直接把黑夜染成了白昼。
江瑞生绝对相信,这《五阳决》中的最后一决‘一阳春水’若打在他身上,他江瑞生绝对会当场非死即伤,幸好他早有准备,在‘一阳春水’即将杀到刹那,江瑞生冷哼一声,用力一拍座下灰土,扑通扑通,两具金刚傀儡相互左右搭右手,从地底窜出,迅速把江瑞生顶到了天上。
上境之人虽可洞察天地气象,可金刚傀儡终究是死人变活死人,所以司徒乔溪在
大意之下,居然没有探查到。
不过,司徒乔溪这一击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江瑞生方至天上,爆裂的声音骤然从江瑞生脚下传出,两具金刚傀儡被司徒乔溪的强大攻击拍成了粉末,随风消散。
司徒乔溪看着两具金刚傀儡,不禁有些诧异,“哦?你竟然连我的金刚傀儡都搞到手了?”
此话一出,司徒乔溪面容激变,怒喝一声,“今夜,老夫必叫你魂飞魄散!”
半空中的江瑞生再动心念,强行换位飘转,在距离司徒乔溪百步之处气沉丹田,身躯急降,停下身来。
他呕血不止,表情虚弱又无奈,双眼如鹰一般死死盯着司徒乔溪,“不知道你司徒乔溪听没听过一句话,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天,你司徒乔溪就是拔了毛的凤凰,你能走到我身前,就算我输!”
司徒乔溪正想嘲讽江瑞生不知天高地厚,可当他环顾四周,却微微一愣。
原来,在金刚傀儡助力江瑞生登天后,司徒乔溪那一指势大力沉的‘一阳春水’,将两具金刚傀儡轰的连渣都没剩,正当司徒乔溪放下狠话,想要前去拿下江瑞生时,却发现周围已经被金刚傀儡团团围住。
见到金刚傀儡,司徒乔溪仰天大笑,胸膛一挺,又讥讽道,“江瑞生啊江瑞生,你是来逗我的么?居然用老夫做的东西来对付老夫?好笑!”
说罢,司徒乔溪便催动口诀,试图重新控制金刚傀儡,却
发现,任其如何排布八卦五行,金刚傀儡仍持兵器围在他周围,根本不听使唤,思忖之后,司徒乔溪表情大惊,“你修改了操控金刚傀儡的口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啊!”
“十分气运使七分,常留三分与儿孙,你这老鳖倒好,反而要去夺儿孙的气数。你这爹做的,着实不孝啊!”
江瑞生想起他半生之中为数不多的知己好友司徒象天,眼神没落了三分,喃喃自语,“你有个好儿子,你司徒乔溪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就好像有些人有个好爹,却也从来不知道珍惜!”
前半句说的自然是司徒乔溪,后半句,便是送给刘权生了!
司徒乔溪骇然道,“催动金刚傀儡的口诀,是我儿子给你的?”
江瑞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云淡风轻地道,“今天,你儿子压抑多年的心结,我一并为他解了吧!”
“这个不孝子!”司徒乔溪暗骂一声,旋即定睛看着江瑞生,准备进攻。
江瑞生一脸阴厉,大袖一挥,八百金刚傀儡或操持兵器,或双掌齐挥,亦步亦趋,有章有法杀向司徒乔溪。
八百具金刚傀儡奔腾脚步之声,随风传人,和风打木叶之声,有似千军万马的战阵之中,金鼓齐鸣,声声动人心弦。
江瑞生冷冷注视着场中一幕。
司徒乔溪,我要你的境界,你要我的骨血,来吧,今儿个,咱俩得死一个!
八百卸甲战天动,好风景呢!
......
先被下毒,后被打伤,又被江瑞生夺去了百年炼化的成果。此时的司徒乔溪,恼怒异常,他忽然不想要将瑞生的骨血了,他想让江瑞生,死!
不不不!要想办法既得到江瑞生的骨血,又要让江瑞生,生不如死!
心想到此,清一色卸甲境界的金刚傀儡,已经成群杀到。
司徒乔溪也不啰嗦,右手中化出两撮阳火,便凌厉地拍向迎来的两具金刚傀儡,两具傀儡纵有半丝神智,却也难躲御术文人的强势攻击,一招之下,两具傀儡盔甲被瞬间击穿,见有空位,百步之外的江瑞生,立刻操控傀儡补位。
最后的决战,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