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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明天就要检查作业批改情况。面对桌上那堆积如小山的学生习作，小陈抽出了红笔。
嘀——，手机里来短信了“三缺一，速来。”
“一群赌鬼。”小陈摇着头笑着嘀咕，回了一个短信：“在批阅作文，没空。”
“别不合群！”
“脱离群众！”
“自命清高！”
手机连嘀了三次，来自三个不同的手机号码，看来确实“三缺一”
小陈没有理会，继续批阅习作。
手机响起了一串乐音，对方打来了电话。
“我真的没空，明天就要检查了，我还有这么多习作没批改呢。”
“随便改几本应付一下就是了，检查也只是走走过趟，搞点形式而已，不可能每本都去查。”对方说得有“理”
“不是还有晚上的时间吗？多叫几个学生改一下不就结了。”旁边有人出了“点子”是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叫学生改作业？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大家都是这样做的，又有什么不行。再说”
“还是等我改完了再去吧。”
不等对方开口，小陈挂机了，毅然决然地批改着习作。
乐音不断地响着，一阵接一阵的。小陈知道对方的用意，没有接通，可笔下却加快了速度。
乐音催得越急，小陈批改的就越快。不一会儿，那座小山便去了近半数。
嘀——
小陈刚翻开下一本习作，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短信：“你这个王八羔子，太没道理了，赚了钱便想开溜哇，学校里这么多老师，就你一人尽职称职？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其他人都是饭桶呀？！我们这么多老师三请四邀的都有叫不动你，难道你比皇帝还要爷么？”
呜呼，世人之心也
一个月前，刚来这工作时，为了入乡随俗，应同事之邀玩了几局，可如今
唉，贼船难下！
小陈没好气地回道：“吵死呀，就去。”见卷面不整洁，绰起红笔便草草地划了个“中”（中等级）字。
正要离去，但见办公室外逡巡着一个男生，怯生生的，时不时往内探望着。小陈认识，正是语文课代表。
这是一个早熟的男生，学习很刻苦，但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据班主任讲，他老爸出了车祸，母亲承受不了，寻了短见。现跟着爷爷，靠姑姑周济过日子。
也许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吧，小陈对他颇有好感，柔声说：“你，有事吗？”
男生一步一步地捱了进来，怯怯地说：“老师，我想看看我的作文”
“哦，老师有事，过两天来。”
“啊？又要过两天啦。”
声音很低，但小陈却听得清清楚楚。是的，男生对于学习，与其说有一股热情，倒不如说有一股倔劲，这也是男生不同于其他学生的地方。就说这次习作吧，从交作文本到现今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已问了五次之多，每次都被小陈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全在桌子上，你自个找吧。”小陈觉得再拒绝男生的要求，会严重挫伤他的学习积极性，于是改口道。
男生像探雷似的趋近办公桌，突然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连声说：“老师，对不起。我知道我心绪烦乱，没有写好，是我错了。我一定改”拿着习作低着头，沮丧不堪。
小陈接过他的习作本一看，天啦，正是自己看都没看便草草地划了“中”字的那本，心中不免生有一种内疚与不安。“不要难过了。其实呢，你的习作，中心突出，主旨鲜明，层次清晰，结构完整，还首尾呼应呃，挺好的。当然，卷面不够整洁。”小陈似是安慰，实是掩饰内心恐惶，察言观色地说着一些套话，极力想证明自己曾经认认真真批阅过它“喏，特别是这一段，写得很精彩。”说着，胡乱指了一处念了起来。
“面对躺在血泊里的爸爸，面对妈妈呼天抢地的哭求，那些医生却一个个无动于衷，难道他们只认得钱吗？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的呀，可他们如此玩忽职守，亵渎人命，他们还有良知吗？”
念着念着，小陈内心仿似有针在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正是那些医生，只是亵渎的不是人命，而是“文”命罢了。他停住了。
又一阵乐音响起，小陈掏出手机，关了。
第二天，男生接到了习作本。习作上布满了陈老师圈圈点点的批阅笔迹，最下面是一行鲜红的谦语：“错不在你，是我错了，谢谢你教育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