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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九的中午,早春的阳光依旧寒冷着。军营中八百名士卒划分在不同的区域,各自认真的训练着。
张泰平、刘二狗带人过来,将朱厚照的马车拉走。
朱厚照给众人簇拥着,并不着急去千户府中,在寒风中兴致勃勃的看着校场中士卒们的训练。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一排二十名士兵组成的两行队列开始行进。一名三十多岁的军士穿着红胖袄,没有披甲,手里拿着麻杆抽人,骂骂咧咧的纠正着队形。
“柱子,你他娘的又先走左脚。听到鼓点吗?还有你,你….,都他娘的记住喽,咱们排是精锐中的精锐,这队列一定要作到全千户所第一。再来!全体都有,立正,向后转。”
张永疑惑的道:“张舍人,你这里的训练,军官都不披甲吗?”
明军中的军官很容易区分,只需要看看身上的铠甲就知道。越是官职高的,身上的铠甲就越精良。这并不是什么美观的需求,而是防护的需求。
现在的战争,虽然有火绳枪、火炮的运用,但终究还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
不披甲训练,那算什么训练?
朱厚照问身旁的张昭:“是啊,这是怎么回事?”
张昭微微一笑,看着身为总旗的孙启栋操练士卒,说道:“新军千户所未来的作战方式主要以火器为主。对燧发枪兵而言,要抛弃防护追求更大的杀伤力。”
“燧发枪?”朱厚照注意到张昭的新词。张昭的嘴里时常会蹦出些新词来。而这些新词往往就意味着新的东西,新的世界。他早就习惯,并察觉。
张昭做个手势,带着朱厚照,刘瑾、谷大用、张永,马永成几人顺着校场走,解释道:“
现在军中用的可以叫火绳枪。最大的特点便是其点火装置是火绳。而燧发枪的意思,就是改良这个点火装置,变成通过使用燧石产生火花点燃发射弹丸。”
在历史上燧发枪自发明以后,就使用到十九世纪中期才被淘汰。足可见其生命力。
朱厚照来了兴趣,边走边问道:“张昭,莫非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发展火器,爆兵平推’中的火器。有没有燧发枪?拿来我瞧瞧。”
朱厚照喜欢军事,火绳枪自然是见过的。
张昭笑笑,“殿下,现在可没有这东西。臣都是用木枪在训练。燧发枪在臣的脑海里,还需要工匠来实现。臣正琢磨着怎么去兵部调一批制造火器的工匠来。”
朱厚照拍拍胸脯,大包大揽的道:“这是我去给父皇说。必定能成。到时候你一定要造一支送给我。”
张昭笑着答应下来。
…
…
众人一路前行,就看到校场东面的墙壁处,几名士卒正在阳光下就着茶水啃高粱馒头。
刘瑾挑刺,声音有些尖锐:“张舍人,你用贪军饷的罪名杀掉一个副千户,你自己可别掉进去。怎么让士卒吃高粱馒头?兵部的给养不是早拨给你们吗?而且,过年时还有皇爷的赏赐。”
他这说话的声音,让正在吃喝的士卒们看过来。张昭笑一笑,正好其中一人他认识,招招手,那士卒过来,行个军礼,朗声道:“见过千户大人。”
李逍遥的小名叫逍遥,原是金吾卫中的士卒,跟着王武一起调过来。张昭前些日子表彰训练刻苦晋升甲等兵的士卒时,在高台上见过他,将他的名字改为李逍遥。
这名字多好,一听就有大气运在身!
张昭笑道:“逍遥,给大家说说你们为什么在吃高粱馒头。”
李逍遥看看朱厚照等人,他年纪轻,大约十五六岁,但是个老兵油子,一看朱厚照被团团围着,抬头挺胸,一看就知道出身富贵人家。咧嘴笑道:“我们有高粱馒头吃是因为我们训练的成绩优秀,别人想吃还吃不上呢。”
刘瑾一听就知道他外行了。感情这是奖励。不过他脸皮甚厚,笑呵呵的模样。
朱厚照再次惊奇的道:“训练的好还有奖励?”明军的奖惩制度是在战场上。最典型就是以人头论功。而在训练中没有这么些琐碎的规定。
张昭让李逍遥自便,点点头,说道:“新军千户所目前没有满员,暂编为两个营。营中的士卒们在训练中相互比较,训练的好的有各种奖励。训练最差的则处罚。练兵的精要,就在于申明纪律。而这纪律越细致越好。”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摸摸脸。这和他在英国公那里请教来的不一样啊。军中都是强调命令简洁,便于执行。就像汉高祖刘邦的约法三章这样的。
朱厚照所不知道的差别就在于:教士卒识字!
…
…
张昭再领着众人往前走,见到有的排在休息,有的人在总结,有的排还在练习站军姿。绕了一圈,快到千户府门前,只见墙壁下摆着一张书桌。一个四十多岁的文员正在给士卒写信、念信。在下午训练的间隙中,有两三个士卒正围在书桌前。
文员正是冯无忌。
张昭等人在几米外站着。冯无忌看到,正要过来行礼,张昭做个手势示意他继续忙。他便坐下来,问道:“你们谁先来,是要写信,还是念信。”
衙役出身,千户所后勤军需官林文宁的小舅子方贯略显激动,“我先来,我先来。我要写信。”
冯无忌和善的笑一笑,铺开信签,提笔道:“你说。”他现在完全被改造成功,要是搁在以前,副千户给士卒写家信,这怎么可能呢?
方贯开始心情急迫,这会却有些忸怩。
冯无忌把毛笔放到砚台上,道:“要不你再想想,我一会给你写。”
旁边的一名士卒嘿嘿笑道:“冯教员,小方正在想情话哄人。我们都等等,听听他怎么说。”
“哈哈!”
方贯给笑的不好意思,但还是目光坚定。不坚定不行啊。韩娘子人生的美,性情又好,温柔贤惠。她虽然嫁过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但他中意她。
但是,自腊月起她回到南口村中,年前被婉儿小姐提拔为张府的内管事,这样一来,多少人盯着她的啊!他要再犹豫,韩娘子可就成别人的媳妇。
方贯深吸一口气,说道:“冯教员,我开始说了。韩姐姐,自从腊月十日在照明坊张相公府中见到你…”
旁边的两个士卒顿时哄笑。感情还是姐弟恋啊!这可不常见。连不远处的张昭、王武等人都轻笑起来。
冯无忌笑呵呵的,运笔如水,他的文字水平肯定比不得读书人,所以措辞拿捏不大准确。写写家信问题不大,写这种需要雕琢的“情书”那真是难为他。
他写道:“韩姑娘,昔日张相公府中一会,相谈甚欢。余夜不能寐,思之念之。今军中训练繁忙,愿一见而不能。唯寄此金钗,聊表心意…”
这封热情、直白的书信稍后就被封好,不久后就将送往南口村。方贯要是知道冯无忌这么写,估计掐死他的心都有。他只是表达下问候啊,怎么就变成表白?
…
…
方贯的情书,张昭他们不会无聊的继续听下去。
朱厚照、张永两个若有所思。显然,军营出现这样的现象,这说明士卒的士气很高!张昭练兵,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气象,一年之后呢?只怕真的能练成精兵。
简单的看过水泥砌成的屋舍后,朱厚照又让张昭领着在军营中转了一圈。心中倒是羡慕这样的军营生活。在下午时打马回城,心中略有些激荡,到乾清宫去见弘治皇帝。
他应承张昭去汇报水泥的事,同时帮忙去要点物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