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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回冥然玩偶惊二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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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仁恚怒,朝左近瞧了瞧,唯见高义的黑影晃来晃去。电光闪耀之下,两匹骏马和着一辆车辇伫立在风雨中,被狂风吹翻的帐篷在雨水浸湿之下,其上已满是积水。除此而外,就只有被封了穴道的巴图拖里躺在地上。

    砸打高仁之物,绝不可能出自巴图拖里之手。

    高仁平日里胆子不算小,但身处一团漆黑的原野之上,自身便像被一口大铁锅罩住一般,又是大雨淋漓,不免心里隐隐发毛:“我高仁做尽了坏事,今日难不成报应不爽,暗中有鬼魂作祟?”

    思之及此,脱口便道:“老三,有鬼啊,有鬼啊!”高义道:“什么鬼不鬼的,这世间哪会有鬼。你快些办事儿!”话刚说完,一块鸡蛋大的石块飞到眼前,他闪身一让,避开了眼睛被砸中的危险,却没避开脸侧。石块“托”地一声,砸在他左脸上,顿时肿起一个包。

    他破口大骂道:“哪个直娘贼,敢打老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四下寂无声息。

    高仁方才欲火焚身,此刻再无兴致,怯声道:“老三,我看今晚这蒙古妞儿老子是无福消受了。这妞邪门儿得紧,一碰她便有东西砸来,莫不是这大草原之上,真有神鬼之物,倒要小心提防!”

    正自说着,几个电光连闪,瞥眼见不远处积水中的帐篷微微隆起,便似从地下长了什么东西出来,越长越高。

    高仁惊骇不已,尖声道:“老三,当真有鬼!”

    高义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饶是他胆大,这时也是毛骨悚然。但他略收心神,便即镇定自若道:“便是有鬼,老子也不来惧它?今儿便杀个鬼子玩玩!”

    说完话,双板斧往胸前一横,一个纵跃,直朝帐篷下隆起的东西拦头斩去。

    岂料跃至中途,身子右侧“砰”地一响,似被什么东西踢了一脚,收势不稳,一大马趴往地上便倒,扑了个狗吃屎。

    他转头环顾左右,不见异常,复又立身而起,晃开双斧,又要劈砍。陡觉脚下滑动,似有东西抽动,猝不及防,又一跤跌倒。

    他两次没来由摔倒,心头惊惧实也非小。第一次摔倒那也罢了,第二次摔倒时,左手冥然触摸到一样物事,软软地,头发、鼻子、嘴唇、耳朵等一应俱全,倒似个孩童。

    他幼时在荒漠活活吃了百众孩童,这三四十年来所食孩童数目自也不少,在这样一个夜黑风高的雨夜,陡然间触摸到一个孩童,哪能不骇,失声道:“我的妈呀,真有鬼啊!”高仁听高义连声惊叫,早已吓得魂都没了,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落荒而逃。到得高义第三声惊叫,他早自跑出十数丈去。却哪敢回头,一个劲狂跑疾奔,听得身后呼呼之声不绝,有东西自后紧追不舍,心里喊着:“我的妈呀!”直吓得叫爹喊娘,尿儿差点没撒在裤裆里。

    奔出里许,那东西总是如鬼似魅,紧紧缠在身后,不敢回头,又奔里许,这才鼓起勇气回头一瞧,不禁骂道:“你个球蛋,想吓死人啊,跟在老子身后也不吱一声,吓得我一颗心都快蹦出了嘴!”

    原来却是高义紧紧跟在他身后。

    高义面有余悸,上气不接下气道:“适才我当真见到鬼了,逃命尚且不及,你叫我怎么吱声啊?”

    高仁道:“我早说了,那小妞儿邪门得紧,要你以早逃,你偏不听。唉,只可惜好好一个美人儿,却这般如煮熟的鸭子,飞了!”

    高义道:“方才我捏到一个孩童,确然是鬼。这大雨天,到处黑洞洞的,当真吓人!”

    高仁道:“待天明咱们再去探探虚实,若真有鬼,天亮了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义点头,回头向身后望了又望。

    夜幕沉沉,大草原上积水处处,毫无干燥之所可落脚。高仁和高义忍饥挨冻,似落汤鸡般熬到天明,这才寻着昨夜仓皇逃跑留下的足迹,回到惊魂之地。

    此时整个大草原笼罩在雾霭之下,昨夜两人逃跑之时,大雨便已停歇,这儿发生的一切,印迹尽在这十数尺见方的地方,一览无遗。只见地下积水潭中,躺着一个黑头发、花衣服的孩童,一动不动。

    高义心有余悸,试探着走过身去,将之提起一瞧,不由得傻了眼,这孩童分明是个玩偶娃娃。只是它做工精细,夜里天黑,一摸之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加之他做贼心虚,自以为之前被自己害死的鬼魂前来索命,心里早自先入为主,这才被一吓之下,逃之夭夭。

    他被什么东西踹了一脚的地方,地上留有许多马蹄印和马粪,再瞧瞧他身侧袍子上的印迹,不禁哑然失笑。揣他这脚的,原来是马儿,并非鬼怪。

    旁边的地上有东西拖动过的痕迹,那自然是他被马儿踢倒后起身,身子站在帐篷的篷布之上,篷布被人拖曳之下,这才跌倒。却不知是何人拖动帐篷?

    二怪越看越气,高义更是咧嘴大骂,末了他道:“他奶奶的,咱们兄弟俩纵横江湖数十年,平日里鬼见了咱们都怕,昨晚却给这劳什子的事儿吓得失魂落魄。”说着奋力将手中的布娃娃甩进泥沼之中。

    高仁自也是不住摇头叹惜。

    话说巴图拖里、其其格死里逃生,只道得了神人相助,这才幸免于难,不禁百感交集。

    爷孙俩抱头痛哭得一阵,天色渐渐晴开。其其格借着月光,收拾自中原带回的货物,其中大部分已被雨水湿透,只有小半部分尚还可用,当下将之装上马车。

    爷爷巴图拖里的穴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只得将之抱上马车,再在另一顶帐篷下翻寻受伤少年时,却见他在泥沼中翻爬,挣扎着欲起身。

    其其格喜不自胜,却不知这少年几时苏醒的?自己只道他经大雨一淋,活命已然无望,而今大敌虽去,却随时随地有可能复返。此刻惶急逃命尚且不及,哪还顾得了他这个垂死,抑或早已在大雨中死去的陌路少年。只是临走时,终不免再看上一眼。不意一看之下,却是大出所料,少年非但没死,居然还苏醒了过来。

    其其格长长舒了一口气,喜道:“谢天谢地,你总算醒啦!”

    少年于自己身处何地、眼前这少女竟是何人,均是一无所知。他一脸茫然,声音微弱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何人?”

    其其格道:“你别问这许多,眼下情势危险,咱们先行离开再说。”

    少年点了点头,陡见她衣裙褴褛,雪白肌肤裸露了好几处,脸上顿然一窘。

    其其格见他面色陡变,立觉自己一时惶急,只顾着逃离此间,竟然忘记衣不蔽体,慌忙含羞掩面跑开。

    适才被其其格扶住,少年这才勉强站稳,她这一突然跑开,少年又跌扑倒地。

    其其格听他跌倒之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害羞,复又跑回相扶。

    少年心下感激,哆嗦着双手,缓缓除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其其格见这外套血污不堪,湿漉漉的,披在身上也不大合身,却是心里暖洋洋地。喜目望着少年,半晌无话,最后爽朗一笑道:“我抱你上车吧。”

    少年道:“劳烦你扶我一把便成。你一个姑娘家,哪儿抱我得动?”

    其其格心下不服,定要抱他上车,哪知少年看似目清骨瘦,身子却着实不轻。其其格摇摇晃晃抱得两步,一跤摔倒在泥潭中。

    草原上的泥沼甚为软滑,两人扭抱成一团,在泥中翻滚来去,俨然成了在泥浆中翻爬玩耍的孩提。

    其其格直乐得笑脱了气,随之想到少年有伤在身,忙不迭松了手,翻身站立将之扶起,相偕上车。

    少年在别人相扶下能站立,在巴图拖里看来,已然是个奇迹。这时又摔了一跤,竟还能在其其格的搀扶下,移步上车,当真不可思议!

    他却不知萧影修炼了“涅磐真经”后,非但内功精进如神,内伤外伤恢复也奇速。

    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个劲催马奋蹄。

    马车在大草原上吱吱呀呀,一路向北。先是一片漆黑的后半夜,后是浓雾笼罩的清晨,再后来便是霁天日暖,烘照着三人湿漉漉的衣物,蒸气袅袅升腾。

    少年夜间在路上便进了些食物,随后又睡了一觉,这时精神大振。巴图拖里的穴道也因历时已久,已然自解。此刻他换下了其其格,催车北赶。

    其其格驾了一夜的车,却是精神焕发、神采奕奕,全无疲累之相,与少年并肩而坐,谈笑甚欢。

    巴图拖里道:“这次咱们得以死里逃生,全仗了神明护佑。往后得日夜兼程,早些赶回家去。如今世道不太平,人命如草芥蝼蚁,别要在外面枉自送了性命。”

    其其格话音清脆地道:“是,爷爷。”转头又和少年说笑。

    巴图拖里叹了口气道:“其儿,你可不能不把爷爷的话当回事儿,咱们从南边一路北来,你都听说的了,那携带惊鸿簪之人前些天便流入咱们辽国境内。昨天晚上那两个恶人,便是为了抢夺惊鸿簪而来。想来不用多久,天底下各式各样,形形色色的人都会跑到咱们这边来,咱们可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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