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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伦少爷,小姐醒了!”小云欣喜不已的表情在他面前晃动,叙述着这个才发生不过一刻的事。
他激动得不能自己,无法成言,只能遵循着心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光之源,就怕他去晚一步,什么都会灰飞烟灭。
咚咚!咚咚!他听到自己的心在鼓动。
他的心为何跳动呢?那是因为能让他心跳之人已苏醒过来了。他的心只为她跳动,生死相随,永不分离。多年前,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当他在得知她有可能死去的那一刻,他也下定决心与她比翼双飞,无论上天落黄泉。虽然这样的决心因为一个承诺而有所阻碍,然而他相信,他们终将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再分离!
脚步踏进君雪凝的房里,虽已尽力灭去脚步声,却仍是因为太过急切而惊扰了她,可他已管不得了,他现在就想拥抱她,证明她的存在。
“熙伦。”坐在床上的君雪凝闻声转过头,望着急步走近她的宇熙伦。
她被他狠狠地搂住,不留任何一丝空隙,用力之大,如同要把她嵌进骨子里般,永不再分离。
君雪凝沙哑的声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尽力地回搂着他,不断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她不该让他这么担心的。
早知即将远扬的她,无能再承受他的热切情意,于是她逃了,用尽一切方法逃离他的身边,宁可耽溺于梦中,也拒绝苏醒。
要不是因为他日夜不停地召唤、不停对她说话,她都快要忘了,世上还有一个宇熙伦在等她
所幸心里残存的曙光让她摆脱层层黑幕,回到他身边。受苦也不要紧,她只想跟他在一起。
他就这样紧拥着她好一会儿才放开,但仍不敢离她太远,只是放轻了力道。
“身体还好吗?想不想吃东西?”
君雪凝浮笑,声音仍是沙哑。
“很饿,我在做梦都梦到我吃山珍海味。”
“是吗?”他的手轻刮她的肌肤纹理。“那你的梦里有没有我?”如果有他,为何不快醒呢?还是在梦境里的他比现实生活中的他更吸引人?
君雪凝叹口气,知道他在怪她了。
“我已经跟你说对不起了。现在我肚子很饿,也很想沐浴你还想继续怪我吗?”她楚楚可怜的神态令人不忍再多加苛责。
见她如此,宇熙伦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叫下人预备她的晚膳。
晚膳在半刻后送来,她还不太能动手吃东西,是他一口一口慢慢替她喂食。
“好吃吗?”
她虽说饿,但也无饥不择食之样,依旧是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好吃,我饿极了,什么东西都会变得好吃。”其实她压根一点都无口腹之欲。
他不说她也明白,下次如果再昏迷,她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又喂她一口汤,见她眉目含笑,不由得也露出笑意。
“我已经叫下人准备好了,等你吃完,就带你去沐浴。”
“嗯。”她点头,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一直到浴池旁,她才恍然醒悟那番“带你去沐浴”的意思。
她蹙起眉,望着他遣退下人,动手帮她脱下外衣。
“你不想跟我一起沐浴吗?”见到她面现愁苦,似是诸多不愿。
君雪凝迟疑了下,摇摇头。“不是不愿”而是担心。
他虽没表现出来,却可从他不断亲近她的肢体语言中看出他的恐惧;他怕他再一松手,她又会马上昏迷过去。这次长达半个多月的昏迷,就是在他外出时发生的。
她不愿他如此,这样教她如何放心走?
脱下她身上衣物,他轻轻抱起她,放在烟雾迷漫的热水中,稍后他也尽褪外衣,下了水。
宇熙伦从背后搂着她,拿起一旁的毛巾,为她擦拭后背,力道温存得毫无任何痛楚。她闭上眼享受这样的触感。“我我曾想过,如果我醒不过来,你会怎样?”曾思过任何她死亡的景况,她想窝在他的臂弯中,静静地合目。但这必定最不好,届时他会是怎样的痛心难过,她连想都不敢。
因此在梦中之际,一缕幽魂几乎要随着这样的想法飘离他身边,若非他无时无刻的深情诉语,她也许就这么悄悄展开翅膀,自他身边昂扬展翅了。
“喔你觉得我会怎样?”
“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应该说,她不敢猜测,怕猜了,会成真。
泛落的黄花不会再有染艳的一天,逝去的也不会再回来了,再思也属徒然。
“我会怎样,既然你想不出来,那我告诉你好了。雪凝,我会怨你,怨你一辈子,什么都不说就走了,连一句话都不说”他的手劲微微加大,但不至于弄疼她。“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你不能做这样的事,知道吗?”
君雪凝握起小拳,回头望他。
她不敢明诉,她没有把握能如此。如果她能掌控,她就会不顾一切地生存下来,而非在生与死之间苟延残喘地活着。
宇熙伦看出她心中所思,扬起了唇角,将她拉到他面前。
“不要乱想,你只要记着你答应过的事就好了。”他指的是她曾被诱骗要嫁予他之事。
“什么事?”君雪凝被分了心神。
“你曾答应我,不论我送你何物,你都照单全收的。”他眼神在告诉她,假如她当什么都不知,他会给她一顿严惩。
君雪凝轻点头,依偎在他胸口上。“我是这样说过。”
“那很好。”很高兴见她坦言无讳地承认。“在你昏迷的这几天里,我帮你添置了许多衣裳,还有很多首饰,以及叫全杭州最有名的针绣师父帮你绣制了一件嫁衣。明天那件嫁衣就会派上用场。”所有事都已齐全,只等新娘子醒过来,现在,她也醒了,明天就可以举行婚礼。
“嫁衣!”她瞠大眼。“我不接受这个!”他还没打消主意?该死!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他想要做的事。“不接受也不行,你就算不披上凤冠霞帔也要嫁我!明天我就会绑你上花轿,这次就算你怨我、恨我都不要紧,你明天一定要嫁我!”再不成亲,难保她随时又会昏迷。
宇悠帧他们在她醒来的十天前已赶去蜀郡请齐紫旋,如果无误,他们三人会在近期内赶回。本是想等字悠帧他们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他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下去,谁也阻挡不了。
他的口气异常严厉,说明他的不容拒绝,教君雪凝即使想说不,也无法启齿。她知道这次,就算她怒极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这样看来,她明天非嫁他不可了。
那样禁忌的耳语是不可触碰的伤口,宇熙伦却为了她而被荆棘刺得满身,浑身流着血液。
没有退路的他们,携手向前的重重险阻,如今成了氤氲一片的未来。
她的逝去是必然的生离死别,而无止境茫茫然的命运正等待着他们,牵手相依的他们必有分开的一天
没有避开的可能,只能步步向前。
但他却不顾一切地执守、与之相依,这样的男子,她何德何能啊?
他看出她眼底的惊惧及忽悲忽喜的心情,轻吻上她额头,说道:
“我说的话不作假,你应当知道,明日就算千军万马来,也阻挡不了我娶你的决心。”他感到腰间环绕的手臂一紧。
她的眼里浮上蒙蒙的雾气。
“你确定吗?你真的确定明天我就要嫁给你了?”她小心翼翼地问,怕换来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呢?她并非不信任他,而是怕梦一碰即碎。
“确定!万分确定。明天,就算天崩地裂,我,宇熙伦,娶定了你,君雪凝!”他吻上她的唇,话语自他唇角流泄而出。“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如违此誓,万劫不复!
君雪凝闭上眼,泪珠一颗颗地掉在两人紧密的身躯上
?
“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凝睇着正蹲在花圃前整理药草的齐紫旋,尹灏萦冷然的眸不解地盯着她,不懂为何向来仁心仁术的她这次罔顾一条人命,竟然选择漠视,撒手不管。
她款款起身,一贯的紫衣在微风吹拂中飘然。
“天命如此,我无能为力。”
“什么叫天命如此!”尹灏萦冲上前捉住她衣襟,甩掉宇悠帧欲制止的手。“你什么都还没试,你就知天命如此了?你是个大夫呀,本就该秉持着济世的胸怀,如今眼睁睁地看一条性命流逝,你于心何忍?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杀人的呀!”怒急地喊出口,她蹙紧的眉是满满的无奈。
忧伤的眸淡淡抬起,里头映满长年累月的沧桑及苦楚,她幽幽地吁了口气。
“很多事,你不懂。”最后,她只得这样说。
“我不懂!我就是不懂!”放开她,尹灏萦痛心地瞅着眼前这个曾经是怀抱着慈悲的女人。
当年无意间救了她后,这些年里或多或少听闻她闯出了名号,救助许多病人,但是现在这个女子却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只为济世的女子。
她现在跟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异!
“告诉我,为什么不救她?”沉痛地问出口,熟悉的心痛是她无法承受的梦魇,只得捉住宇悠帧的手以求支撑。
她非常在乎她,无论如何,她多希望过去那个满怀热血,在她身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济世为怀梦想的女孩能回来,而不是眼前这个陌生女子。
齐紫旋抬眼望着这个她视若妹妹的女孩,只轻柔淡道:
“灏萦,你该知我的专长除了医术外,还有预知天命的异禀”
旋过身,斑斓衣袂浅浅一荡,道出了她这几年来的辛酸及苦涩。
“这几年来,我在预知的天命及医者的仁德里挣扎我每救一人,这样的疑惑就越强烈,我不知道,我是要秉持着医者的仁德而行,还是任由上天夺去他的性命?有一年,一人来寻我求医。即使我明明知道这人必定会死去,我还是试着一线生机去救治他可是灏萦”她回首,冷绝哀凄尽在眉梢间,慢慢地走入屋内。“就算我成功地让他免于病痛之苦,但是他还是死了,死在我预知的命数里,怎样都逃不过我不知道,我这样做,还有什么意义我也不知道,我这双手,真正能救的,到底是谁”
余音荡漾间,她轻轻合上门扉,不愿让人见到她的脆弱,任由泪水潸潸地落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呆坐在炕上一整夜,她彻夜未眠,直到天际曙光乍现,她才整理仪容,打开门,迎接一天的到来。
“灏萦”她怔楞地看着笔直站在她面前的男女,有那么丝惶然。
“她坚持要在这里等你。”宇悠帧啊出一笑,无奈地瞅着尹灏萦。“我想,你们需要谈谈,我先避开。”再度紧握尹灏萦的手一下,传达他的支持后,他举步离去。
直到他的踪迹隐没在两人眼帘,尹灏萦才漾出笑,开口:
“我的想法没变,我仍是希望你去救君雪凝。”
齐紫旋揪着一颗心,阴郁的愁绪淡淡洒在脸上,她静静地等着她说完。
“我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的难,但是我希望你再仔细回忆一下。”
“回忆?”
她颔首。
“没错,回忆。回忆你当初救人的心情,回忆一条生命在你手中免于死亡的心情。人终究难免一死,但是若你不去试,就连短短剩余的光阴都没有。我不愿逼你,再给你一晚时间,明天给我答覆,若你仍不愿,我不勉强,我会马上离去。”再度投给她一笑,尹灏萦转身。“明天清晨,我来要你的答案。”话完,随着宇悠帧的脚步消失身影。
齐紫旋倚在门边,闭上眸静静思考着她一言一语,慢慢地回亿。
怀中的丹药因为晨曦照耀而闪闪发光,幻化出微带绿彩的神秘色调。
?
“君雪凝,快起来,快起来。”催命般的索魂声飘荡在冷凝的空气里,一声一声地,让她想充耳不闻都不行。
她踏在层层迷雾中,不知身在何处,每踏一步,便觉刺骨之寒;每走一步,便知自已离死期愈来愈近。
“跨过了这里,你便了却人世间万般苦楚。君雪凝,快点!”不住地催促声让她瑟缩,他话中的诱因却让她想快些迈开这一脚,却有了踌躇。
为什么踌躇?是那个在尘世中等她的男子,是那个满心欢喜要迎娶她的男子,这样,她怎舍得走?
“不想走吗?”不知从哪飘出的声音淡嘲道。“你不走,也没多少时间了,就算让你圆了与他的梦,做了他的妻子,也不过几日,这样你也甘愿?”
“我”她不知如何回答。
她甘愿,她当然甘愿,却不想见到宇熙伦痛心之样。
让他亲眼见她死去,太过残忍。
“你本是将死之人,能让你再多活世上几日,也是因你强硬的意志力所致,如今人世已留你不得,你再不走,更待何时?”
“我不想走。”她终于困难地开口。“我想做他妻子。”就算只有一刻也好。“我不走!起码,要等到明日过后。”“是吗?但是君雪凝,你不走,也应当知道你非死不可。你想选择缓缓安静地逝去,还是在他面前死去?”声音瞧出了她的挣扎。“你不再多做考虑?”
“我”君雪凝闭上眼,不想承认他的话。
他说的没错,如果她现在离去,反而会更好,否则熙伦会眼睁睁地见她死去。
“何况,你再不走,你死去之时必会痛苦难当,这样的苦楚你受了多年,难道你还想再受?”他的声音邪魅难辩,却鼓动着她的心思。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害怕
“雪凝!”远处传来一声清朗的叫唤。
君雪凝惊愕抬头,猛然警觉自己已不小心跨出了几步,她赶紧缩回脚步。
声音似乎将她的动作瞧在眼底,有些不悦。
“你再想想,宇熙伦的个性你非常清楚,让他见到你的死亡,他会怎样?”他仿佛深知这是她的弱点。“你了解他,应当知道也许他会立即毁约以跟随你他表面上是重诺之人,但要是让他非常痛苦难当,你又岂知他不会毁诺。”他不断地说服她,君雪凝的脚又跨出一步。
“不他不会。”她答得毫无肯定之意。
是的,他所言没错,在这事上,她不敢放心。
“不会?你在自己骗自己吗?不妨告诉你,自他允诺的两个月来,他虽答应了你,但心里其实也无把握能守多久,这样还值得你相信他有可能守他的诺言吗?”他又见君雪凝踏出两步,语调不由得上扬。“如何,君雪凝,决定要留或不留?”
“我我不知道。”君雪凝显得痛不欲生,只好蹲下来,阻挡自己不断前行的脚步。痛楚敌不过对他的浓浓眷恋啊。
“雪凝,回来!回来!”宇熙伦的声音划过重重迷雾,传进了她的心。
“熙伦”
“君雪凝,快决定!”他似乎已有不耐,也是怕她再多想,宇熙伦的召唤声会动摇她的决定。
“我”君雪凝抬起眸,悲凄的眸淡淡然晃过坚决,她深吸口气,斩钉截铁地回道:“我要离开!明日,你再来收我的命吧。”
?
君雪凝浑沌的意识蓦然清醒,用力地睁开眼,入目所即皆是熟悉的景色。
幸好她回来了,否则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松了口气,望向一旁的宇熙伦,见他直冒冷汗,像是睡得极不安稳。
“熙伦,你怎么了?”
君雪凝蹙眉惊恐喊道,却见她的腰身蓦然被他一搂,他深沉如子夜的眸忽然张开,直勾勾地望入她眸底。
“熙伦”君雪凝怔楞,只感身子被他强大的力道嵌紧。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忽道:“幸好,只是个梦”宇熙伦不断地喃喃念着,模样像经历一场大战,头埋入她颈窝里,不顾一切地紧搂着她。“我差点就要以为你要离我而去了”方才梦中的情景让他心惊肉跳,就怕一醒梦会成真。
梦中,他见到她与一名鬼魅般的男子在对话,男子一直蛊惑她往不知名的地方前去,似乎这样一来,雪凝明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想阻止,却被重重迷雾挡阻,只能眼睁睁见雪凝痛苦挣扎如果不是他的呼唤,也许雪凝真的会跟那名男子走掉,不再回头。
君雪凝心惊了下,忙安抚他。
“不会的,我们明日就要成亲,我不会离你而去,绝对不会。”这样的梦一样缠绕她多时,然而她却明白,无论梦境是真是假,她一定要当他的妻子,才甘心离去。
她不愿熙伦连最后的愿望也无法达成。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
“嗯”他拥着她的力道依旧没有放松,看得出来他的心有余悸。
君雪凝眼波盈盈,靠近他的面颊,吻着他的唇,吻去他眉间的忧愁,及为她所受的苦。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呀你不要担心。”手指与他的交缠,她闭上眼感受他主动回应、柔弱轻微的细触。“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要相信我”就算生与死也分不开他们两个,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君雪凝眼中浮现淡淡雾气是的,即使是生与死
“我想要你,雪凝”宇熙伦抬头望着她,细吻落在肩胛上,原本澄澈的眼此时染上了浅浅欲望。“我想要你。”君雪凝微微一笑,回吻着他。
“我也想要你想要你一辈子”然而,太过奢想的梦,她没有能力要求。
宇熙伦解开了她的单衣,露出单衣内的柔媚馥光,及一副纤弱的身子,这副身子为了陪伴他,正忍受着无限苦楚宇熙伦吻遍她全身上下,以虔诚无比的心情,以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的心情
“雪凝,你爱我吗?”这么久了,他未曾听过这句话。
“我爱你。”她柔柔一笑。“我爱你,我爱你”他们之间的情感,已非爱可以形容。
如此深刻的感情,早已将两人化为不可分的一体,不管何种力量也无法分开
即使是生与死也没办法
?
隔天,君家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君雪凝着上心爱男子亲手为她订作的嫁衣,淡扫蛾眉,盈盈柳波之间呈满的是对他永生不变的款款柔情。他为她所买的簪花插入她黑如檀木的发丝中,抹上最后一道胭脂后,容光焕发的她步步走向自己这生最爱的男子,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有了兴奋的潮红。
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原本几步的距离,但她感到仿佛千里遥。
新郎带笑的眸正温情蜜意地盯着自己,包含对她的万般宠爱,她心激荡,只觉再也不枉此生
终于,她已走到新郎身边,新郎温厚的大手悄悄握住她的小手,传达他的喜悦,及对她无尽的爱意。
在喜帕下的她微微一笑,但不着声色地松开他手,掀开喜帕小小一角,对他诉诸无声的言语:“这不合礼数。”
话完,接过那一缕红绫,见到新郎也万般不甘愿的牵起红绫后,她的嘴角一扬。
她与他,于此刻再也分不开。
她的身子依然虚弱不堪,即使站着也需要小云的搀扶,但当她透过一缕红绫,与他在众人祝福下完成婚礼后,她美丽的容颜画上淡淡的一道泪痕。
礼成之时,她因为支撑不住而迹近昏厥,眼角余光瞥到的是,她那个甫完成婚礼的丈夫忧心地奔过来,抱住她下滑的身躯。
她不容许自己昏过去,反而给了她的丈夫一个美艳绝伦的笑容,轻轻以嘴型喃道:
“我爱你”满堂宾客的喝采于此时响起,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人早已容不得他们的眼中,他们望见的都是彼此的身影,而后,新郎抱着新娘入了洞房。
世间的尘嚣烦扰都搁在他们的身后,她轻掀红巾,在丈夫有些失了平静的脚步声里,看向他俊逸绝伦的脸庞,复望着他身后渐行渐远的人们,不由自主地,她轻声说道:
“再见”道完最后一声话别,拈起一抹绝美微笑,她不再留恋了。
她的神智已有些恍惚,却蓦然感到腰间的力道一紧,震醒了她些微意识。
丈夫的脚步略快,跑往新房,途中不断地问道:
“你还好吗?还可以吗?”
她浮起宁静的笑颜,摇了摇头。“我没事。”
轻闭上眼,靠在他胸膛上聆听他安稳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着,眼皮慢慢合上,她就快睡着了
喔不行,她现在还不能睡,时间还没到
丈夫的声音不断在她耳边响起,不久,她被放置在新房的床上,她幽幽地睁开眼,忽然感到心情从未像此刻澄澈清明。
身子被温热的躯体一挤,是丈夫偎过她的身边,想吻她,她轻摇头,示意还有事情未完成。他叹口气,依她的要求扶起她,拿过一旁的酒杯,交给她。而后,手挽着手,他们两人含情脉脉地互相交杯,缓缓地完成最后一道仪式。
丈夫却于此时猛然忆起,他忘记了掀起喜帕这道仪式,不禁懊恼地暗咒一声。她看在眼底,笑在心底。
而后,丈夫终于决定重来一遍,将喜帕重新盖好,拿起一旁的玉杖,说道:“我要掀了喔。”然后,她忍笑轻点头。
喜帕一分一分被掀开,她的流转眼波悄悄抬起,一如过往每个新嫁娘般的羞怯。倾世容颜上点缀的都是她方才不小心流泄的笑意,清颜丽姿,教丈夫一时看呆了眼,有些手足无措。
丈夫比她更能融入婚礼里。她噙笑暗想,有些羞赧地避开丈夫如炬的目光。因为他现在就像个标准的新郎般紧张不已,她过去还一直以为他是什么事都无法教他惊慌失措的
她的手忽感一层温热,是丈夫的大掌。
丈夫温柔地执起她螓首,看入她的眼底,嘴唇轻轻覆盖住她的——
“新郎,怎么还不快出来,要不然我们要冲进去喽。”
外头的宾客忽然大声喧哗,打断了两人之间培养起来的浓情蜜致,丈夫又再次暗咒了声,这次她终于无法克制,笑开了怀。
丈夫警告似的瞪她一眼,续又咕哝了声,对她道:
“你好好待在这里,我等一下就回来。”他说话的表情活像要把外头那些人除之而后快。
她敛起笑意,也佯装不舍地轻轻点头,而后,她才真正将笑意堆满唇角。
宇熙伦,她此生唯一挚爱的男子,她终于嫁给他了,真好最后的愿望也完成了
忽感有些疲累,回到床上静坐着,等着丈夫回来。
一、二、三、四数完了三十,还不见丈夫的身影,她的眼皮愈感沉重。
窗外夜归的鸟鸣啼,她看向那一弯高挂的明月,在心中静静将明月的身形描绘出来,脑里浮起丈夫的身影。
丈夫仍没回来
她的身子愈来愈沉重
外头的纷扰依旧,仿佛听见丈夫大喜过望的声音,激动地说着:
“悠帧,你回来了,连齐紫旋也”
最后的话她已听不清,脑里嗡嗡作响,全身的力气像是一点一滴地流失。
她蹙起眉,有些不悦地想着,谁是齐紫旋?有些熟悉,是谁呢?
不知为何,眼里慢慢流出颗颗晶莹的粉泪,沾湿了脸颊,她赶紧擦干它,怕弄坏了小云上了好久的粉。凝起眉想着待会如果丈夫回来,她要一反平日的温婉柔顺,一定不给他好脸色看,去了这么久!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
好久,怎么还不回来呢?他一定是怕她骂他
她的泪愈掉愈凶
怎么直掉泪呢?今天是她嫁给心爱男人的日子,怎么能掉泪呢
但是,她已累了,想沉沉地睡去。
对不起,等不了你了,时间已经到了。
她唇边含着幸福的笑,靠在床柱上,静静地、慢慢地闭上了眼
万籁俱寂。
烛火一闪一灭,映照她绝色容颜,远方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声悠扬悦耳的歌声,伴随着一曲曲流传于天地之间的爱恋悲颂
?
半刻后,门“咿呀”地被打开,来者四人的发被风吹起,带头的那人身着新郎衣裳,面如冠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辉,但在见到半卧在床榻上的妻子后,笑容有一些凝结——
他皱起剑眉,似不敢置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到妻子的面前,怔楞了一下,像想到什么似的捧起她的脸,笑着低哑喃道:
“怎么哭了呢?瞧,脸都哭花了。”将她轻搂进怀里,他的笑仍持续,一颗泪却自他脸上烙进他们之间紧密的胸口里。“你现在不只是哭了,还睡了,真是的,我不是叫你要等我吗?又睡!你昨天才醒过来没多久,今天又睡,不怕睡的太多变猪公吗?这样我就不要你了,快醒来!快醒来!雪凝。”手中的力道一缩,他平静的语调转为急促。
宇悠帧来到他身边,随即撤过头不忍再看,只轻道:
“熙伦,她过去了。”他狠下心提醒着这个事实。他们毕竟还是来迟了一步。
“紫旋。”尹灏萦看向齐紫旋,希望答应跟她回来的她不要又落得一身心伤。“她死了,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齐紫旋握紧拳,反倒一脸冷静,行到君雪凝身旁,轻探她鼻息,随即道:
“灏萦,请你跟宇悠帧先出去好吗?我想尽最后一点力。”
尹灏萦欣喜地迎上宇悠帧的目光。齐紫旋这样说,代表君雪凝还有希望。
不再多说,她和宇悠帧走出房外,掩上门扉,将一切都交给她,他们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们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知道他们心急如焚,夜晚的凉气与心中的焦灼让他们烦躁不安极了,却无能为力地只能坐着枯等。
尹灏萦偎在宇悠帧怀里,瞳眸盯着紧锁的门扉。
“好久。”她终于叹了一口气,口吻呈满不安及担心。
宇悠帧正想安抚她,门却于此时打开——
两人倏地起身,瞅着款步走出的齐紫旋。尹灏萦露笑走向齐紫旋——
齐紫旋微侧过头,像是无法承受她充满希望的眼神,原本灵动的眸此时充满哀恸。
“对不起,我终究仍是让她走了。”再看尹灏萦一眼,伤痛欲绝的眸是哀凄绝望,便转身离去,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尹灏萦呆怔原地,随即思到齐紫旋目光的冷绝,心惊一下,连忙对宇悠帧道:
“你进去看看宇熙伦,我去找紫旋。”话完,立即跟着齐紫旋而去。
宇悠帧叹口气,无奈地回望宇熙伦。只见他抱着爱人的躯体,原本喃念的话也停止了,深如子夜的瞳眸此刻早已不再有先前的灵妙,他的眼里只剩下她,什么都容不下。
“熙伦”宇悠帧想说什么,却不知要如何启口。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反应。
宇熙伦仰起头,闭上眼,泪流满面
“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