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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齐大夫一定,区婉仪终于按捺不住,忙着下床。她才不要整天都待在床上,没病也会躺出病来。
“小姐,你不能下床,齐大夫刚刚吩咐过,要你多多休息的。”那个丫头被她吓一大跳,连忙阻止。
“不,我再休息下去,就真的要去见阎王爷了。”区婉仪反驳道,不理会她的阻挠,硬是起身下了床榻。
一站到地面,她可以感觉到,这个身体很虚弱。这些人一定是听从大夫的建议,让秀清整天躺在床上不动,才会让身子愈来愈糟。
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可不听信那一套,运动强身才是正确的做法,就像她现在做的一样。
显然她的柔软体操,又把那个丫头给吓到了“小姐,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在做柔软体操,只是说出来会吓死你。区婉仪可不想这种情形发生。
“你叫什么名字?”区婉仪转开话题“为什么只有你叫我小姐,其他人都叫我夫人?”
“小姐,我叫春兰,从小就服侍你,是你的贴身丫头。”那个丫头一边惊讶地看着区婉仪怪异的举动,一边回答。
原来如此,难怪她对自己特别亲近。
“在秀清哦!我是说,后来你也跟着我陪嫁过来?”
“是啊!”春兰很自然地回道。这种事情在富贵人家是常有的事。“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你的。”
区婉仪顿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是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得到的第一个盟友。只要有春兰,她有信心渐渐适应这里的环境。
不过,说实在的,虽然来到这里才三个多小时而已,区婉仪却已觉得很累、很紧张。果然活在旧时代是件不好玩且很无聊的事只除了一个人让她感兴趣之外。
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春兰,你知不知道刚才大爷去哪儿?”
春兰迟疑了一下,才回答“今天是老爷的七七,族中的长老及一些至亲好友,都聚集在祠堂,送老爷最后一程。”
“哦!是这样啊!”在天上时,好像有听到秀清提到这个老人家,但当时因为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不是听得很清楚“那我不用参加吗?”再怎么说,自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应该出席吧?
春兰则然不同意,大大皱起眉头,接着她困难地说道:“我想大家会谅解你不出席的。”
这一句话引起区婉仪的好奇“为什么?”
春兰狐疑地看了她的女王人一眼“小姐,你真的连上回老爷出殡那天,哭得死去活来的事也忘了?”
区婉仪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完全没有那个记忆,看来自己得像送子仙子说的那样,全靠自己去摸索了。
“我不记得了。”她低声说道。
既然要创造新的人生,今天就是第一步。他们愈觉得自己不用参加,她就愈要给那些人看看,一个全新的秀清已经重生,且站在他们面前。
“春兰,帮我梳头更衣,我要去祠堂祭拜。”区婉仪决定地道。
春兰愣住了,一时反应不过来,然后她叫道:“可是,小姐——”
“没有可是。”区婉仪打断她。“你到底帮不帮我梳头?”
她只是个丫头,能说不吗?“当然帮。”春兰说着,服侍她坐在梳妆台前。
这是区婉仪第一次正视秀清的长相。镜中的女人真的长得很美,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有一对漂亮的翦水瞳眸,她的美是那种用来装饰喜饼盒子,令人渴思的古典之美。
“真是美丽”区婉仪不由得羡慕的赞美,虽然她的肤色略显苍白,但丝毫不损她原来的美。
春兰抿嘴一笑,从来没有听过她赞美自己的美丽“那是当然的了,小姐,你可是济南的大美女,还没嫁给姑爷之前,卞家的大门几乎每天都被挤爆呢!”
梳好头发,接着更衣,不用区婉仪动半根手指头,春兰已经把她打扮妥当。这真是高级的享受,在现代,她虽然是个大小姐,但还不曾这样被人服侍过,说完全没有虚荣戚,有点自欺欺人。
“春兰,谢谢你。”她很感激地说道。看见春兰露出惊讶的眼光,她只回以一笑。
这个时代还没有平等的观念,她知道自己以后还有许多事,会让春兰跌破眼镜。
“走吧!带我到祠堂。”她说着,挺起胸膛,走了出去。
春兰也急忙跟随着走出房间。
走了一会儿之后,春兰转过头,忽然提醒道:“小姐,今天可别像上回那样,哭得太过了,虽然这能显示出你的孝心,但毕竟你现在的身分不同,只要适当得宜就好。”
老天,她在说什么啊?她怎么听不懂?不得已,区婉仪只好挨近春兰,悄声问道:“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在寝房说的那些话,小姐,你又忘了啊?”春兰再次转过头,担心地说道。
区婉仪随即明白“哦!是那件事啊!我没忘。”
但是,这可怎么办是好?对她这个来自现代的年轻人来说,那些烦琐的老规矩,她完全都不懂,到时一定闹笑话不可。
怎么办呢?对了,春兰,只有她能救自己。
“春兰,你注意听着,等一下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离开我身边,知不知道?”区婉仪颇感紧张兮兮地命令。“老实跟你说吧!我有点紧张,不知该怎么做才最适宜。”
春兰听了,担忧减低一些,显得安心不少“小姐,你放心吧!我会在一旁协助你的。自从老爷过世之后,你变得比以前更胆小、害怕,而且无论谁问你话都不说。今天你能够把心里的事说出来,真是太好了。”
哦!原来秀清是那种胆小怕事的女人啊!这可不像她的个性,对事事求是的她来说,那种女人是她所不屑的。
既然要长久待下来,区婉仪可不想让自己变成个性怯懦的女人,她要露出真实的那一面。
但是对过去的事,也要有个交代。她依照这个女主人的个性,捏造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在想,可能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变动,让我不知所措,才会那样不安,以致失常吧!”
没想到她的胡谫,春兰居然认同的点头“我跟胡嬷嬷也是这么想。以前只要一个小变动,小姐就会变得无所适从。但是现在可好了,小姐总算清醒过来,而且变得活泼多了,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不过大爷对你的改变,一定很高兴。这一个多月来,你把大家都吓坏了。”春兰显得很兴奋地说。
区婉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所以并未答腔。一会儿之后,春兰引她进入一间大厅堂,来祭拜的宾客,成排地坐在木倚上。
他们见到区婉仪先是一惊,然后向她点头致意,她礼貌的回以一礼。这时,厅堂的另一端,有个低沉的声音传入她耳畔“秀清,你来了。”
这个性感的嗓音,令区婉仪不禁颤抖了一下。她循着声音望去,瞧见傅岳正向她走来。
他比这个厅堂里的任何人都来得高,脸上粗犷的线条表现出他的英挺,但最教她为之窒息的,是他那双炯炯逼人的眼睛,好像不论她怎么移动,那个目光总是追随着她。
当他们四目交接时,他对她笑了一下,令她觉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秀清,你还好吧?”他走近时,关切地问道。“我没想到你会来,齐大夫不是吩咐你要多休息吗?”
区婉仪好似作梦般地点头,眼光仍直视着这个让她倾心的男人“没关系我觉得身子还好,所以就过来了。”她支吾地回道。
天啊!她居然会在男人面前,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再怎么说,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多少难缠讨厌的男人,都被她一一摆平了,谁知道一碰上心仪的对象,顿时像个小女人。
在场的众人似乎对她的话颇吃一惊,皆露出困惑的表情看着她,尤其是站在傅岳身旁的男人“你你开口说话了?”
他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的震惊有多深。
区婉仪尴尬地红了脸,那个忽然不说话的女人不是她,这使得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名义上的丈夫,好像明白她的困窘似的,安慰地轻抱她一下“没关系,不要害怕。”
傅岳直觉地认为,秀清不说话,是因为她原本就胆怯、害羞,所以并没有看出,其实是区婉仪自己心虚。
“傅峥没有恶意,只是关切而已。”
“傅岳,先别管你的媳妇,时候不早了,我们进行最后一个仪式吧!”一个看似傅氏家族的长辈,不耐地催促起来。
傅岳无奈地放开妻子,向春兰点头示意“照顾好夫人,如果她身体不适,就带她回房,懂吗?”
春兰会意地点点头。
从他们的谈话里,区婉仪大约明白了一些事,看来秀清就是在这里哭得失了礼仪的吧!
但是是为了什么呢?公公的去世,造成的刺激有如此严重吗?
她不觉抬头看着前头的画像,当她和他的眼眸对上时,突然感受到一股心碎和哀痛的感觉,那股哀伤居然让一向坚强的她,不禁开始泪水盈眶,可见得他给她的感受有多强。
她伸手拭去泪水。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和这个老人家毫无关系,怎么可能会有哀戚的感觉呢?
一定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持续的神经紧绷,令她筋疲力竭才会如此。虽然她一再这样告诉自己,但还是没用,眼泪仍不听使唤地掉下来。
“夫人,你还好吧?”春兰在她身边着急地问,似乎害怕上回她失仪的事又再重演。
“嗯!没关系,我一会就没事了。”但这是欺人欺己的话,区婉仪仿佛觉得自己要将这辈子的泪水流干似的,一直哭个不停,到最后甚至惊动到傅岳慢慢退到她身边来。
“秀清,你还是回房休息好了,祭拜的事我来就行。”傅岳好像也和春兰一样,存着顾虑,于是对她温柔地提出建议。
区婉仪也想离开这里,无奈她的意识仿彿被画像中的人整个吸引了过去,说出来的话硬是和她心里想的不同。
她摇摇头“不,我还撑得住,公公的最后一程,我一定要亲自在场。”
“可是你——”
傅岳的话突然被傅峥打断“大哥,二叔叫你过去呢!大嫂就由我来照顾吧!
区婉仪噙着泪水,转过头打量着这个刚刚站在傅岳身边的男人。
嗯!这个男人和傅岳长得很神似,虽然没有他大哥那双令人着迷的眼睛,却充满温柔。
“这样也好。”看着前头正祭拜父亲的族中长辈,纷纷转头瞪视自己的妻子,傅岳对他弟弟点头说道。“傅峥,好好看着你大嫂,如果她依然哭个不止,就和春兰一起扶她回房。”
“嗯!我知道。”傅峥边点头应道,边伸手扶着区婉仪的手臂。
就在接触的刹那间,一股恐惧的感觉贯穿区婉仪的全身,心中对傅峥的莫名厌憎,正在持续上升中。
为什么会这样?仿彿她那部分身为这个时代的秀清,残存的心思顿时不安起来。在轻颤中,她微挣开傅峥的手,勉强地说:“谢谢。”
傅峥直视着她,以一种令她不知为何感到厌恶的方式笑着。
“大嫂不用对我客气。对了,你脸上都是泪水,这条手帕让你擦泪吧!”他说着,从衣襟里拿出方巾递给她。
区婉仪试着告诉自己,那只是一种礼貌性的行为,但事实却不然,她除了感到困扰,还觉得恶心。
对秀清而言,傅峥似乎不仅令她讨厌,而且还很可能极具危险性。她在困惑中,谢绝他的好意“不用了,我用春兰的就好。”
区婉仪看他略显错愕地把方巾放回衣襟。
凭良心说,如果单从外在来说,她觉得傅峥长得还不错,但细心一点看,掩在温柔底下的眼珠,其实平板且毫无感情,令她想起了海洋世界里的杀人魔——鲨鱼。
想到此,她一边双手紧握,一边试着停止不知名的恐惧感。这是她截至目前为止,所体验过秀清所留下的最深刻感觉,显然她一直惧怕他,但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秀清和他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吗?区婉仪觉得她似乎感觉到什么,但那份感觉却又倏地自心底溜走。
祭拜的仪式,就在区婉仪不断思索时,渐渐告尾声。傅峥欲伸手再次搀扶她,她巧妙地一闪,避开他的碰触。
此举似乎令他很讶异,露出深思的表情盯着她。幸好此时来祭拜的宾客和族中长辈,在和傅岳打过招呼后,纷纷离去,也将她和傅峥间接地阻隔了,使她不用害怕面对他。
当区婉仪发觉傅岳站在她身边,不禁有松了一口大气的感觉“你能送我回房吗?”她仰起头以哀求的语气道。“我觉得自己需要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
傅岳似乎很了解她的心情,点头答应“你不想再应付二叔他们吧?那我们从边门走回去好了。”说着,他扶着她往一扇通往屋侧花园的门走去。
区婉仪深深吸口气,直到现在她才能抛开刚才那股窒息的恐惧感。空气中飘来浓浓的桂花香,她还听见蜜蜂在花丛间嗡嗡叫着的声响。
“秀清,你没事吧?”傅岳看她用双臂紧紧裹住自己快速换气的模样,不由关切地问道。“刚才在厅堂里,我注意到你苍白的样子,还以为你又要昏过去了呢!”
“我这辈子未曾昏倒过”区婉仪无力的抗议声音,小到近乎低喃。“我只是没想到,看见你弟弟会这么不舒服。”
他弟弟?这还是傅岳第一次听到妻子这样称呼傅峥,平时她都叫他二爷。还有,她的口气怎么听来充满了厌恶?在这之前,她对傅峥虽然保持距离,也不至于那么讨厌呀!
更奇怪的是,她以前因受到惊吓,不知昏倒过多少次,难道她真的得了失忆症不成?“秀清,你确定你没事?”
区婉仪听出他疑惑的语气,转过头看他“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她有点战战兢兢地问。
傅岳迟疑了一下,才摇摇头“也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以前从未讨厌过任何人,也不曾用刚才那种口气说话,对你的个性转变得这么快,我有点无法想通而已。”他还没有指出她很有可能患了失忆症,就他目前说出的这些疑点,已够他忧愁烦心的了。
糟糕,她都忘了自己现在的身分是秀清,而不是区婉仪“或许是我脑袋清醒之后,思想及感觉和以前不同了吧!”
她希望能用这个借口搪塞过去,让傅岳别再穷追不舍才好,否则定会看出破绽不可,毕竟他是秀清的丈夫,是最了解她的人。
“是吗?”这个理由虽然听来有点疯狂,但对照于她这一个多月来的反常举止,也不是不可能。
傅岳最后显然接受她的解释,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无论如何,我很高兴看到你的精神又恢复过来,这总比你整天闷声不响,一句话不说的好。”
又过了一关。区婉仪暗暗吁口气。送子仙子说得没错,看来她可拿此当挡箭牌了。不过以后说话还是得谨慎点好,先前她一直专注在自己的心情上,才会犯下错误。
一个人的改变,渐进总比躁进较保险,言谈举止太过于“异类”好像不适合用在现在,等过一段时间,大家都熟悉她的改变之后,她再完全显露真实的那一面好了。
区婉仪在这一刻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