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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循南宫-告诉他的路径,南宫卓开启古井底部的秘道入口,一手拿火炬、一手提银枪,全神戒备地往里面走。
才没走几步,一阵血腥味扑鼻而至,令人欲呕。
“谁!”伴随着一声暴喝,软剑无声无息地袭来。
南宫卓举枪阻挡,认出眼前的人是棠玄烈。“小洛在哪里?”
“南宫卓?”棠玄烈怔了下,将软剑缠回腰间。
“她人在哪儿?”南宫卓又一次问道,脸色阴沉。
棠玄烈神色一黯,伸手让南宫卓瞧清楚他手中拿的东西。“目前我只找到这个。”
那是小洛的凝魅鞭!南宫卓瞪视着断成三截的黑色鞭子!血色自脸上褪去。
别忘记,她是个背叛者,他随即无情地提醒自己,可却怎么也压不下盘据心头的担忧恐惧。
“都是我的错,明知她只剩五成功力,还留她一个人下来。”棠玄烈自责懊恼地说。
“五成功力?为何她只剩五成功力?”南宫卓愕然问道。
“你不知道?那你又为何追来?”棠玄烈也惊讶地望向他。
“我是来讨回蟠龙。没有人可以在背叛我之后,一走了之。”他虽然说得冷硬绝情,可是黑眸中却充满复杂矛盾。
“你以为小妍背叛你?”棠玄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脸庞忽地浮现怒意。“我终于明白为何小妍会那样不顾生死我替她感到不值,你不值得她这样待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南宫卓冰冷地注视他,握枪的手微颤,隐约猜出他接下来的话。
“为了你,她用蟠龙-换取救你的惟一方法;为了你,她奉献她的清白之躯助你打通经脉;为了你,她耗去五成功力永远无法回复如今,她可能冰冷地躺在秘道深处的某个角落,而她之所以会这样,还是为了你!可你却将她视为叛徒!”棠玄烈愈说愈愤怒。“你说,我是不是该替她感到不值?”
“你凭什么要我相信”南宫卓猛地住口,僵立在原地,想起那天早上洛君妍走后,他在床榻上发现的一小块血渍。他本以为是他受伤而留下的,没想到竟是
“我不管你是否相信,也不希罕你相信。你可以离开了,不要妨碍我找小妍,不管她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让你碰她分毫。”棠玄烈绕过他,往秘道深处走去。
到底什么才是真的?南宫卓茫然失措地呆立在黑暗的甬道中,心头的烦闷郁结令他几欲呕血。事已至此,棠玄烈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他也高傲得不像会说谎的人。
从小洛离开之后,所有的人都试图打破他愚蠢盲目的偏见,南宫绍如是、祈剑寒如是,就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妹,也在无意中撼动他的怀疑。只有他自己,顽固执着地缩在愤怒受伤的硬壳里,不愿正视他的心早已明白的事实。
老天!我做了什么?!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脑中浮现那日洛君妍凄惶绝望的明眸,心疼得几乎要拧出血来。
有时眼睛所见到的,可能与事实有一段差距祈剑寒是这么说的。那么,他这次是否犯下无法弥补的大错?思及此,雄霸一方的南宫大少忽然失去往前走的勇气。
“小妍!”远远传来棠玄烈的惊呼,语气中的惊惧令南宫卓四肢发冷,心头绞紧。
该死!他暗咒一声,往黑暗中掠去。小洛,你可不行有事,无论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好,千万别出事!
他循声追去,最后终于瞧见棠玄烈正小心地托起洛君妍的背,让她坐直身子。她的身上到处是血迹,双眸紧闭,气息微弱,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任何生机。
“小洛!”南宫卓轻声叫唤,好似怕惊醒她一般,全身凝结地站在一旁,心痛得忘记呼吸。
棠玄烈不理他,双手径自贴在她背心,将真气源源输至她体内。半晌,他颓丧地收回手掌。
“怎么了?”南宫卓见状,心急如焚地问。
“她不接受。”棠玄烈摇头低喃,剑眉紧蹙。“她一心求死,竟然将我的真气全给排拒在外。”
“让我试试。”他走向前,声音中有无法忽视的决心。
“也好。”棠玄烈深深望他一眼,将位子让给他。“你体内有小妍的纯阴真气,说不定能成功。”
南宫卓不再多说,将手轻贴在她纤细的背脊上,缓慢稳定地送入他的真气。奇怪,她体内怎么空空荡荡,好似半点真气也没有?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她的排拒。
不,小洛,我不会让你抗拒我,我很霸道的,记得吗?无视于体内真气的不断流散,南宫卓盘坐在她身后,默默地对她说道。你得好起来,才能好好整治我这愚蠢的笨蛋这样吧!就罚我让你喊一辈子的南宫呆,替你打一辈子的蟑螂求你,不要用你的性命来惩罚我。
几滴温热的水珠忽然滴溅在他的膝上,此时南宫卓才发觉泪珠竟然沿着自己的脸颊不断落下。他未伸手拭泪,也没有试图隐藏,仍然坚定地将真气经由他的手掌注入洛君妍体内。
棠玄烈静静退至一角,震惊于南宫卓对洛君妍的感情。他本以为南宫卓对小妍不够在乎,才会想也不想地就当她是叛徒,但他现在明白了,南宫卓是太过在乎,才会狂怒得看不清真相。
“哗”地一声,洛君妍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软软往旁边瘫去。
“小洛!”南宫卓眼明手快地接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痛!痛得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笼罩她的剧痛。洛君妍试图睁开她的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她好像看见南宫卓在对她说话,可是她却听不见。
终究还是放不下他,连将死之际,眼见的还是他的幻影,洛君妍自嘲地想道。她无力地合上眼,一串泪珠滚落。“我没有背叛你为何你不相信我?”她如叹气般地低语,随即又晕了过去。
“我相信我相信”南宫卓握紧她的小手,低头吻去她颊上的泪珠,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泪水沾湿她的面颊。
“如今只有师父有办法救小妍,把她给我,我要带她回点苍山。”棠玄烈不忍看下去,出声说道。
“不,我亲自带她去。”他怕她一离开,就永远走出他的生命。
“你不知道地点,而且师父不喜欢生人打扰。”棠玄烈摇头,欲把洛君妍接过去,可是南宫卓却不放手。
“你们两个都走开,把妍儿给我!”忽地,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从秘道的底部传来,转眼间,洛铮已经站在他们面前。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儿?”棠玄烈失声喊道。
“我不放心妍儿,所以下山瞧瞧,没想到还是晚一步。”洛铮冷哼一声,不悦地瞪视徒弟。“玄烈,你这师兄是怎么当的?”
棠玄烈自责地望向地面,没有说话。
洛铮完全不把南宫卓当成一回事,直直朝他走去,将洛君妍抱起来,检视她的伤势。
“玄烈,你走吧!你们幽冥教的人给我杀了大半,左右护法负伤而逃。至于忠于你的那批人都已撤离城外,等你去和他们会合,你好自为之。”
“既然如此,玄烈拜别师父。”棠玄烈深深一揖,转身离开,经过南宫卓身边时停顿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后来仅简单地点个头算是道别。
“你也给我滚!”洛铮见南宫卓还站在那儿,便冷冷地道。“你累妍儿受那么多苦,若非瞧你对她尚有几分情意,老夫早将你宰了!”
“前辈”
洛铮理都不理他,快如闪电地暂时点住他的穴道。接着身形一晃,早不知去向。
在此同时,祈剑寒也追上伊丹芷,与她共同拦截到蟠龙。等他们回到扬州城外的渡口,发现南宫卓与南宫-都已上船。
“小妍呢?”伊丹芷瞧见南宫卓失魂落魄的模样,以及南宫-哭肿的双眼,惊慌地问道。
南宫卓像听不见似的,一动也不动。
“她身受重伤,被她师父带走了。”南宫-见南宫卓不语,于是小声回答道,眼泪又忍不住涌上。“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她摇摇头,哽咽地说不下去。
伊丹芷的身子摇晃一下,扶住祈剑寒伸过来的臂膀。“大少爷,小妍一直不肯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否请你告诉我?”过一会儿,伊丹芷极力冷静地说。
“你对小洛,到底了解多少?”南宫卓沙哑地开口。洛君妍曾跟他说她们一起住饼一段时间,但他一直没有跟伊丹芷求证。
“当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时,我就认识她了,大少爷问这做什么?”伊丹芷放开祈剑寒的手,静静走到椅前坐下。
“她不是幽冥教的人?”虽然是个问句,他却用直述的方式说出来。他早就相信这个事实了,只是要借伊丹芷的答案所带来的痛楚,提醒自己是个多么该死的混蛋!
“这就是原因?你以为她是幽冥教的人?亏她还用回天大法救你!”伊丹芷提高声音,无法置信地问道,眸中的担忧转变成怒意。“当天要不是她哭着求我不要说,我已经来告诉你一切了。大少爷,你知道吗?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可她却为了你来求我,你可知我有多心疼?”
“是我不好。”南宫卓木然地凝视地上的某一点,语气中充满自责心痛。全是他该死的骄傲惹祸,使他一时气昏头,只顾收拾残破的自尊,却忘记对她应有的信任。
如今,教他有什么脸去找她?
哈又是顾着自己的骄傲南宫卓自我厌恶地想道。他的骄傲与小洛比起来,算得上什么?他要去找她,即使是要他跪着求她原谅,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最难辜负美人恩他终于明白祈剑寒的意思。
“我要去点苍山,夫人可以告诉我小洛住在哪里吗?”
“依小妍的性子,你还是过些时日再去比较好。而且,有洛前辈在,你可能见不着她。”伊丹芷并未明显拒绝,淡淡地说。
“是啊!她现在一定需要静心养伤,等一阵子再去吧!”祈剑寒难得地在一旁帮腔道。
从方才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南宫-,终于明白来龙去脉,可是看到大哥痛苦的表情,又不忍心再说什么。“大哥,我想直接回凝月水榭,不去隐龙别苑了,无论你什么时候去点苍山,都要把小妍带回来。”说罢,她起身离开。
她深信,大哥和小洛终有一天会再见面,而她,是否再也遇不上那个人了?
回到隐龙别苑将近一个月,南宫卓每日像游魂一般在沧浪园及环秀园晃荡。他的双眼布满血丝,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睡一个觉,脸色憔悴得可怕。
“大哥,要不要跟我喝一杯?”南宫绍提着一壶酒,散步般地晃至沧浪园,对坐在树下发呆的南宫卓说道。“人在喝醉时,时间会过的快些。”
“不,我不要喝酒。”南宫卓没有转头看南宫绍。等待的时刻最是痛苦的,但他要清醒地感受其中的每一刻。
“你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也该结束了吧?”祈剑寒的人跟他的声音同时到达。
“剑寒,你怎么来了?紫鹃夫人呢?”南宫绍问道。平时这家伙的视线总紧跟着紫鹃夫人不放,怎地这回有闲情到沧浪园?
“她走了。”祈剑寒简单地说道。
今天早晨他发现她房里空无一人,只剩几上的一封信。
上面只有简单的八个字下——
爱你恨你,一生一世。
他摸摸贴在心口的信,微笑地对南宫卓说道:“走,去找洛姑娘,总胜过你每天浪费生命。”
“剑寒,你就让紫鹃夫人这么走了?”南宫绍一头雾水地问。人家都走了,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正是来跟你们道别的,我要去追她,或许有好一段时间不会回中原,你们自己保重。”
“你不怕她还恨你?而且,你知道跟她去回疆后,等着你的是什么吗?”南宫卓忽然问道。
“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明白我,也没有人比她更爱我。如果我用一生的时间去说服她,终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祈剑寒的眼神遥远,似乎已经飘到风光明媚的大草原上。“跟她走,我顶多放弃遨游山林的梦想,但不跟她走,我却放弃生命中仅有的美好。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他走过去拍拍南宫卓的肩膀,流露出两人之间深厚的友谊。“快去找洛姑娘,说不定她也正等着你。这是丹丹留给你的点苍山地图。”他交给南宫卓一个信封。
南宫卓接过信封,数日来空茫的黑眸首度出现一丝光采,反手搭在祈剑寒的臂膀上。“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
转眼间,只剩啥也不知的南宫绍仍拎着那壶酒,呆立在空荡荡的沧浪园中,茫然困惑地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点苍山
“妍儿,快进屋来,你尚未完全复原,别累坏了身子。”洛铮的声音从小屋里传来。
“师父,再等会儿,我想陪小兔儿们玩玩。”她往院子的一角走去。都过了这么些日子,师父还把她当病人,洛君妍摇头苦笑。失去武功的她,再怎么好也不会跟以前一样健康强壮,师父怎地就是不明白?
她蹲下身子,伸手逗弄篮子里的小兔子,感受它们湿湿凉凉的小鼻子触碰她手心时的搔痒。下山那么久,她都快忘记这种自然朴实的快乐。
在此终老一生,好像也不是那么糟,更何况,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师父陪伴。
忽然间,小兔子打了个喷嚏,小小的头颅撞上她的手。洛君妍吃惊地往下看,正好瞧见小兔子眨着它晶亮的眼睛,一脸无辜地抬头看她,令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小洛南宫卓静悄悄地伫立在细木条编成的大门外,双眼贪婪地梭巡她美丽的背影,胸口紧绷得发疼。此刻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纤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他日夜马不停蹄地赶来,甚至曾一度在点苍山迷失方向,可是这一切在听到她的笑声后,都显得微不足道。
“小兔儿,是不是天凉了?要不,今晚跟我一起到屋里吧!”洛君妍没有察觉背后炽热的目光,径自对着小兔子轻声细语。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南宫卓在她身后十步的距离停下,低沉温柔的嗓音带有一丝紧张。
闻言,洛君妍的背脊立刻一僵。
她缓缓站起,却没有转向他,而是笔直地朝小屋走去。
“小洛!”南宫卓闪身至她面前,挡在她与门扉之间。
来这里的途中,他曾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许愤怒、或许怨恨但对他视若无睹地淡然离开,却是他绝对没有料想到的,而这比其他的都更教他害怕。
“大少爷有何贵干?”洛君妍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缓缓开口。
“我”南宫卓一时语塞。他该怎么回答?说他想带她回隐龙别苑?还是说他终于认清自己是个笨蛋?或者是告诉她——
他爱她。
最后他问道:“咳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大少爷关心。”仿佛无法再忍受与他对视,她垂下目光,想绕过他身侧,但他憔悴疲惫的脸庞已经刻印在她脑中。
他怎么瘦成这样?洛君妍心中不争气地替他心疼,随即,她又暗暗斥责自己。不是早下定决心不再管他?他那样待你,你还替他心疼个什么劲儿!
“小洛,不要喊我大少爷,我比较喜欢你以前的喊法。”他移动身躯,挡住她的去路。“我知道你很气我,随你要打要骂,我都绝不还手。只请你不要走”
洛君妍再次望向他,眸中出现一丝惊讶。像他这么骄傲的人,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她刻意遗忘的心渐渐开始苏醒。
“以我现在的情况打你,也不过是捶疼自己的手罢了!大少爷请回吧!”她费力压制着体内开始翻腾的情绪。
南宫卓听她这么说,连忙抓起她的手,以真气探查她体内的状况。“你的武功”难怪她看起来特别娇弱,她现在的情况,就如从未习武一样。
“能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她状似不在意地耸耸肩,轻轻抽回手。他为什么还不走?她快承受不了了!
“跟我走,跟我回隐龙别苑,我可以找最好的大夫为你调养身体。”他抓回她的手,双眼默默传递他的恳求。
“南宫卓,你到底想怎么样?”洛君妍想甩开他的掌握,蛰伏的怒气开始不安分地流窜。可是,南宫卓不让她得逞,双手改握住她的肩。
“我不会跟你下山,失去武功,我甚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她怒道。
“我可以保护你。”他深情款款地注视她,欣喜地瞧见她脸上的怒意。这样的小洛,与方才的冷漠相比好上千万倍。
“你听不懂吗?我不要下山!”她握紧双拳,故意忽略他的眼神。
“那么,我留下来陪你。”没有一丝疑虑,他笃定地说。
“为什么?我无法确定还能继续爱你。”她的眼眶中滚着泪花,千疮百孔的心再度尝到那种难以遏止的疼痛。她明白自己在说谎,她虽然气他,却也无法停止爱他。
南宫卓闻言,心头一绞,但仍然温柔地说道:“没关系,我的爱足够咱们两个人用。”
“不,不够的!”蓄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滑落,她伤心地摇摇头。“我或许拥有你的爱,但却没有你的信任。我曾求过你一次,再也不想有第二次!”她奋力挣开他的手,掩面飞奔进屋。
南宫卓正想追上去,洛铮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小伙子,方才我不出面,是想让妍儿与你亲自做个了断。现在她已做出她的选择,你可以走了,否则别怪老夫不客气。”
南宫卓盯着挡在门外的洛铮半晌,又爱恋地瞄一眼屋内的纤影,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转身离开小屋。
洛君妍直到他走出她的视线,才吁出憋住的一口气,原本该是心脏的地方,如今却感觉空空荡荡的。
虽然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与他扯上关系,可一颗心,仍随着他的身影远去
自南宫卓走后,洛君妍每天都到小屋附近的山崖边,心不在焉地眺望山谷,时而微笑、时而落泪,一坐就是一天。她不知道时光是如何流逝,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个日子过去。
直到某天傍晚她回到小屋时,发现门口躺了一束白色的茶花。
是谁将花摆在这儿的?她疑惑地拾起花束,脑中同时想到那天与南宫卓夜探卜府的小插曲
难道是他?洛君妍心底窜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惊讶、像是矛盾,但有的却是更多的渴望。
从那之后的每一天,总会有一束白色茶花在家门口等着她,有时是早晨、有时是傍晚。她从未试图瞧瞧那人的庐山真面目,而对方也小心地不让她撞见,仿佛两人间存有某种默契一般。
这样的情况,持续两个月之久。
“妍儿,今天你到外头帮为师采些野果回来,咱们可以酿些酒在冬天喝。”洛铮对正要出门的洛君妍说道。唉!妍儿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这做师父的总得帮她一把。
“好,我这就去。”奇怪,师父从没叫我采野果,怎么今天忽然心血来潮?她心中虽然嘀咕,但还是取了篮子往山腰走去。
好久好久没经过这条路了,洛君妍漫步在往山下的山径时,心中想道。
接着,微风忽然带来一阵淡淡的茶花香味。
闻到这熟悉的香气,她的脚步迟疑地慢下,然后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循着那缥缈的香味前进。
她在树林中穿梭,浓密的林子和茂盛的杂草挡住她的视线,只能凭借着那股益发浓烈的香气引导她的方向。
她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拨开面前如她一般高的野草后,眼前豁然开朗。
“啊!”洛君妍发出一声惊呼,一手遮住小嘴,不敢相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泪水直涌而上。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大片的茶花丛,上面开满了白色的茶花而他就站在那儿,背对着她,正温柔仔细地为茶花浇水。
听见她的惊呼,南宫卓倏地转身,晒黑的脸庞上出现强烈的欣喜与思念。“终于让我等到你了。”他的声音粗哑,好似许久没跟人说过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良久,洛君妍才挤出一句话。
“你不是说在山上没机会看到茶花吗?所以我在这儿种满茶花,希望你哪天经过这儿,便能瞧见一大片的茶花。”他有点不自在地放下手中浇水用的杓子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但记得那天你摘的是一朵白色茶花。”
默默倾听他的话语,洛君妍那颗不知上哪儿去的心好像又回来了,而且被撕成血淋淋的两半。一半想要投入他怀中,发泄她的委屈愤怒,倾诉她的思念爱意;但另一半却想赶紧逃离,以免再度受到伤害。
“你一直都在这儿?那隐龙别苑的事务呢?天啊!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那天我离开小屋后,便回成都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二弟。”他慢慢走向她,轻声说道。“我留在这儿,只想问你是否愿意跟我回家?”
洛君妍透过泪眼瞧他,心中强烈的矛盾使她转身往回跑。“我不知道!别逼我,我不知道!”
南宫卓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她身后,没有试图追上她。即使她在平日所去的那个山崖边停下时,他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我就说你怎么去那么久,妍儿,是不是这小子又缠着你不放?”洛铮从山崖的另一边走出来,森冷地盯着南宫卓,蹙眉问道。“哼!这小子不知死活,三番两次惹你难过,不如为师今日就把他宰了,一了百了。”
听见师父的声音,兀自气喘吁吁的洛君妍慌张地回头,连忙说道:“不,师父,别伤他!”
“妍儿,难道你要这样与他纠缠不清地过完一辈子?只有他消失,你才能真正斩断一切。”他抽出腰间软鞭。“这回谁说都没有用,他非死不可。”
洛君妍惨白了脸,望向一旁平静自若的南宫卓。她不想要斩断一切啊!她需要那些既酸又甜的回忆陪伴她度过往后孤单的夜晚。
“你还不快走!”师父的武功深不可测,就算他内力增强了,也不见得打得过。
“没有你,我不走。”他站在原地,对即将到来的杀身之祸视若无睹。
“那你就永远不必走了!”洛铮冷笑一声,长鞭倏地朝他甩去。
“住手!”洛君妍朝南宫卓扑去,挡在两人之间,洛铮见状,忙改变鞭子的方向,击断附近一棵小树。
“妍儿,你这是做什么?”收回长鞭,洛铮严厉地道。
“师父,我不能让您杀他。”她倔强地与洛铮对视。眼见洛铮态度坚决,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重要决定般,忽然转头跟南宫卓说:“敢不敢跟我一起往下跳?”
“什么?”南宫卓看看身后的山崖,虽然雪白的云海挡住他的视线,但可以想见,云层的下面是万丈深渊。
“敢不敢?”她紧锁着他的黑眸。拜托信任我一定要信任我
仿佛回应她心中的呐喊,南宫卓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将她打横抱起。“我信任你,全心全意。”说完,想也不想地就从山崖边跳下去。
“妍儿!”洛铮奔至崖边,往看不见底的崖下望去,然后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
看样子,那小子真的是爱惨妍儿了。
这样也好,省得他这把老骨头还得为妍儿跟那小子拚命,说实在的,他可没把握能赢他。洛铮慢慢走回小屋。唉!后生可畏喔!想不认老都不行。
在落崖的电光石火间,南宫卓将洛君妍紧紧护在怀里。虽然他们俩可能都会粉身碎骨,但他情愿当她的垫背。
他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到“咕咚”一声,他们俩双双跌落在地,洛君妍以极度不雅的姿势趴在他身上,脸埋在他胸前。
南宫卓困惑地往上瞧,才发觉这里离崖边不过数丈高。
“小洛,你没事吧?”感到洛君妍在他身上轻轻颤抖,他关心地问道,试图扶她起来。
怎料到才一碰到她,洛君妍便猛地抬起身子,小脸上全是泪水,握紧拳头不断捶打他的胸膛。
“死南宫呆!害我为你流了那么多眼泪。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哭泣的次数比我从小到大加起来还多!”她仍然跨坐在他身上,一边打一边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似的。“以后不许你再这样待我!听见没有?以后不许再随便冤枉我!”
“不会了对不起,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他抬起手轻抚她的秀发,轻声呢喃,任她的泪水揪痛他的心。
感谢上天,他终于赢回她的心。南宫卓躺在地上,无视于她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为她微弱的力道感到心疼。如果她以前这么打他,他不伤重吐血才怪,可现在,他却几乎感觉不到疼痛。
一直等到她哭哑了、打累了,他才握住她紧握的拳头。“手疼不疼?”
洛君妍一愣,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蓦地破涕为笑。
她移离他的身躯,满脸的眼泪鼻涕全往他前襟上擦,然后才说道:“疼,但是心里舒服多了别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师父说,如果我想,武功可以再练,虽然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程度,不过一般的防身倒不成问题。”
“小洛,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武功,记不记得?我说我会保护你。”南宫卓坐起来,目光深深探入她眼底,强壮的身躯紧绷,忐忑地问。“可是,现在你愿不愿意考虑跟我回家?”
洛君妍定定地盯着他瞧,忽然感觉只要她的一个字,就能将这个强壮骄傲的男人击碎。天!她实在好爱他才止住的泪水又浮上眼眶。
“我现在无法跟你回隐龙别苑。”瞧见南宫卓的脸开始发白,她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习惯性地皱皱鼻子,又哭又笑地道。“因为,咱们得先想办法爬上去才行。”
南宫卓紧紧拥住她,害她差点没法儿呼吸。“你这丫头,竟这么吓我!不过,我是罪有应得,活该被你一辈子吃得死死的。”他方才心脏都快停止了。
“要上去有什么难?来,搂紧我。”他借着崖壁的树枝,三两下就回到崖边。
等他们回到小屋,只见门板上刻了几行车下——
妍儿,见你觅得良婿,为师亦放下心中大石。假以时日,你我师徒或有再见之日,切自珍重。
“师父”洛君妍抚过门板上的刻痕,师父就如同她的父亲,如今教她怎能不感伤?
“小洛,洛前辈那么疼你,咱们成亲时,他一定会到。”
洛君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但还是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朝门板恭敬地拜了三拜。“师父,妍儿一定会让自己幸福,不会让您失望。”
她牵起南宫卓的手,抬头看他。这个男人将是她的夫君,从今天起,她的人生要和他一起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