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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十二

作者:欧阳修、宋祁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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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裴崔韦二李皇甫王

    白志贞者,本名琇珪,故太原史也。事节度使李光弼,硁硁自力,有智数。光 弼善之,使与帐下议。代宗素闻,及光弼卒,擢累司农卿。在官十年,德宗以为敏, 遂倚腹心,进授神策军使,赐今名。有所建白,善窥亿帝指,故言无不从。从狩奉 天,以为行在都知兵马使。惧李怀光暴其恶,乃与赵赞、卢杞等抑怀光不使朝。怀 光反,论斥其奸,贬恩州司马,赞播州司马。稍徙阆州别驾。贞元二年,起为果州 刺史,宰相李勉固谏,不许。明年,拜浙西观察使,死于官。

    裴延龄,河中河东人。乾元末,为汜水尉,贼陷东都,去客江夏。华州刺史董 晋表署判官,稍迁太常博士。卢杞秉政,引为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崔造表 知东都度支院。召为祠部郎中,不待命,辄还集贤院,宰相张延赏疾其易,出为昭 应令。与尉交诉所赇,京兆尹郑叔则佑尉,而御史中丞窦参善延龄,卒逐尹。德宗 用参辅政,即擢延龄司农少卿。

    会班宏卒,假领度支。延龄素不善财计,乃广钩距,取宿奸老吏与谋,以固帝 幸。因建言:“左藏,天下岁入不赀,耗登不可校。请列别舍,以检盈虚。”于是 以天下宿负八百万缗析为负库,抽贯三百万缗为賸库,样物三十万缗为季库,帛以 素出、以色入者为月库。帝皆可之。然天下负皆穷人,偿入无期,抽贯与给皆尽; 样物与帛固有籍,延龄但多其薄最吏员以诡帝,于财用无所加也。俄以户部侍郎为 真。又请以京兆苗钱市草千万,俾民输诸苑。宰相陆贽等以为非是,不从。京右偏 故有閟苇地数顷,延龄妄言:“长安、咸阳间,得陂艿数百顷,愿以为内厩牧地, 水甘草荐与苑厩等。”帝信之,以问宰相,皆曰:“当无有。”帝遣使按覆,果诈。 延龄大惭,帝不责也。

    京兆积岁和市不得直,尹李充请之官,延龄诬其妄,反令还输,号曰“底折钱” 尝请敛财以实府,帝曰:“安得而实之?”延龄曰:“开元、天宝间,户口繁息, 百司务殷,官且有缺者。比兵兴,户不半在,今一官治数司足矣。请后官阙不即补, 收其禀以实帑簿。”

    它日,帝谓延龄曰:“朕所居浴堂殿,一栋将压,念易之,未能也。”延龄曰: “宗庙至重,殿栋微矣。且陛下本分钱,用之亡穷,何所难哉?”帝惊曰:“本分 钱奈何?”对曰:“此在经谊,愚儒不能知,臣能言之。按礼,天下赋三之:一以 充乾豆,一以事宾客,一君之庖厨。陛下奉宗庙,能竭天下赋三之一乎?鸿胪礼宾, 劳予四夷,用十一为有赢。陛下所御饔饩简俭,以所余为百官禀料飧钱,未尽也, 则所不尽者为本分钱。以治殿数十尚不乏,况一栋哉!”帝颔曰:“人未尝为朕言 之。”又造神龙佛祠,须材五十尺者。延龄妄奏:“同州得大谷,木数十章,度皆 八十尺,”帝曰:“吾闻开元时,近山无巨木,求之岚、胜间。今何地之近、材之 良邪?”延龄曰:“异材瑰产,处处有之,待圣主乃出。今生近辅,岂开元所当得 也!”帝悦。

    是时,陆贽为宰相,帝素所信重,极论其谲妄不可任,帝以为排媢,愈益厚延 龄。贽上疏列其状,具言:“延龄尝奏句获乾隐二千万缗,请舍别库为羡余,供天 子私费,故上之兴作广,宣索多矣。延龄欲实其言,乃大搜市廛,夺所入献,逮捕 匠徒,迫胁就功,号曰‘敕索’,弗仇其直,名曰‘和雇’,弗与之庸。又度支出 纳,与太府交相关制,出物旬计,见物月计,符按覆核,有御史以监董之,则财用 不得回隐。延龄乃言掊粪土得银十三万两,它货且百万,已弃而获,皆羡余也,悉 移舍以供别敕。太府卿韦少华劾其妄,陛下纵之不为治,此乃侵削兆民,为天子取 怨于下。”又引建中横敛多积致播迁者,其言甚深切。帝得奏不悦。会盐铁使张滂、 京兆尹李充、司农卿李铦皆指延龄专以险伪罔上,帝怒,乃罢贽宰相,左除滂等官。

    时大旱,人情愁惴。延龄言:“贽等失权怨望,显言岁饥民流、度支粮刍乏以 激怒众士。”它日,帝畋苑中,而神策军诉度支不赋厩刍者,天子惑延龄言,乃下 诏斥逐贽等,朝廷震恐。延龄又捕充所善吏张忠榜掠之,诬充“没官钱五十万缗, 以饵结权幸,令妻以犊车载金饷贽。”忠具狱,其母投诉光顺门匦,有诏御史审劾, 一夕得状,乃释忠。延龄不得逞,复奏充妄用京兆钱谷,愿下有司比句,以比部郎 中崔元翰欲释憾于贽也。赖刑部侍郎奚陟辨治,充等得不冤。

    延龄资苛刻,又劫于利,专剥下附上,肆骋谲怪。其进对,皆他人莫敢言,而 延龄言之不疑,亦人之所未闻者。帝颇知其诈,但以其不隐,欲闻外事,故断用不 疑。延龄恃得君,谓必辅政,少所降下,至嫚骂迩臣,时人侧目。属疾卧第,载度 支官物输之家,无敢言。帝念之,使者日三辈往。死,年六十九。人语以相安,唯 帝悼不已。册赠太子太傅、上柱国。永贞初,度支建言:“延龄曩列别库,分藏正 物,无实益而有吏文之烦。”乃诏复以还左藏。元和中,有司谥曰缪。

    崔损,字至无,系本博陵。大历间,中进士、博学宏辞,补校书郎、咸阳尉。 避亲,改大理评事。累劳至右谏议大夫。于时,宰相赵憬卒,卢迈属疾,裴延龄素 善损,荐之德宗。贞元十二年,以本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始,中书虚位十日,议 者谓选有德,及用损,中外怅失。而损性龊龊能自将,延英进见,不敢出一言及天 下事。逾年,进门下侍郎。尝以疾卧家久,赐绢三百为医药费。

    损无卓卓称于人者,而历二省华要至宰相。母殡而不葬,亦不展殡;女兄为尼, 没不临丧。建中后,宰相无久任者,损以便柔逊愿中帝意,乃留八年。帝亦知公议 病其持禄,然怜遇弥渥。卒,赠太子太傅,谥曰靖。

    韦渠牟,京兆万年人,工部侍郎述从子也。少警悟,工为诗,李白异之,授以 古乐府。去为道士,不终,更为浮屠,已而复冠。浙西韩滉表试校书郎,进至四门 博士。

    贞元十二年,德宗诞日,诏给事中徐岱、兵部郎中赵需、礼部郎中许孟容与渠 牟及佛老二师并对麟德殿,质问大趣。渠牟有口辩,虽于三家未究解,然答问锋生, 帝听之意动。迁秘书郎,进诗七百言。未浃旬,擢右补阙内供奉。始,同列易之, 后数遣中人专召渠牟,由是皆属目。岁中,至谏议大夫。大抵延英对,虽大臣率漏 下二三刻止,渠牟每奏事,辄五六刻乃罢,天子欢甚。渠牟为人佻躁,志向浮浅, 不根于道德仁义,特用憸巧中帝意,非有嘉谟正辞感悟得君也。

    自陆贽免,帝躬揽庶政,不复委权于下。宰相取充位、行文书而已,至守宰、 御史,皆自推简。然处深宫,所倚而信者裴延龄、李齐运、王绍、李实、韦执谊与 渠牟等,其权侔人主。延龄、实皆奸虐,绍无所建明。渠牟后出,望最轻,张恩势 以动天下,召崔芋于茅山,超郑随布衣至补阙,引醴泉令冯伉为给事中、太子侍读。 帝既偏于任听,士之浮竞甘进者争出其门,赫然势焰可炙。再擢太常卿。卒,年五 十三,赠刑部尚书,谥曰忠。所论著甚多,传于时。

    李齐运者,蒋王恽孙。始补宁王府东阁祭酒,擢累监察御史,复辟江淮都统李 峘府。由工部郎中为长安令,政颇修办。宗正少卿李瀚从子有所讼,齐运于瀚为卑 行,而不礼讼者。瀚怒,辱诸朝,齐运以闻,代宗贬瀚。由是稍擢京兆少尹。出为 河中尹、晋绛慈隰观察使。

    德宗出狩,李怀光还兵奔难,昼夜驰,及河中,士罢困,乃休三日。齐运悉所 赋劳军,牛酒丰甘,人人喜悦。及怀光反,还守河中,齐运弃城走。诏拜京兆尹。 时李晟壁渭桥,齐运发民筑城保,督刍粟以饷晟。贼平,颇有助。万年丞源邃不事, 齐运怒,捽辱之,死于廷。邃家告冤,御史大夫崔纵请穷治,帝不许。御史联章深 劾,齐运诉于帝,言为朋党所挤。天子使宰相谕谏官御史,后毋得群署章以劾,然 卒不直邃冤。

    久之,大蝗旱,齐运不能政,乃以韩洄代之,改宗正卿、闲厩宫苑使。进至礼 部尚书。宰相内殿对已,齐运常次进,帝与参决大事。既无学,暗于大体,第以甘 言阿匼而已。尝荐李锜为浙西,受赂数十万,又荐李词为湖州刺史,人告其赃,帝 置不问。齐运卧疾,满岁不能谒,每除吏,往往遣使即家咨逮。晚以妾为妻,具冕 服行礼,士人蚩之。卒,年七十二,赠尚书左仆射。

    李实,道王元庆四世孙。以廕仕,嗣曹王皋辟署江西府判官,迁蕲州刺史。皋 节度山南东道,复从之。皋卒,实知后务,刻薄军费,士怨怒,欲杀之,夜缒亡归 京师。

    累进司农卿,擢拜京兆尹,封嗣道王。怙宠而愎,不循法度。贞元二十年旱, 关辅饥,实方务聚敛以结恩,民诉府上,一不问。德宗访外疾苦,实诡曰:“岁虽 旱,不害有秋。”乃峻责租调,人穷无告,至撤舍鬻苗输于官。优人成辅端为俳语 讽帝,实怒,奏贱工谤国,帝为杀之。或言:“古者,瞽诵箴谏,虽恢谐托谕,何 诛焉?”帝悔,然不罪实。

    故事,京兆避台官。实尝与御史王播遇,而驺唱争道。播钩责从者,实怒,奏 播为三原令,廷辱之。恶万年令李众,诬逐虔州司马,以所善虞部员外郎房启代之。 其怙权作威若此。公卿为谗短迁斥者甚众,专情謷色见颜间。权德舆为礼部,而实 私荐士二十人,迫语曰:“应用此第,不尔,君且外迁!”德舆虽拒之,然常惮其 诬。吏部每奏科目颇严密,以杜请托,实公诣曹劫请赵宗儒,无所畏。

    诏书蠲人逋租,实格诏固敛,畿民大困,官吏皆被榜罚,掊取二十万缗。吏乞 贷豪厘,辄死。按之无罪者,猥曰“死亦非枉”复杀之。专以残忍为政。顺宗在 谅暗,不逾月,实杀数十人于府。贬通州长史。市人争怀瓦石邀劫之,实惧,夜遁 去,长安中相贺。以赦令内移,死虢州。

    皇甫镈,泾州临泾人。贞元初,第进士,又擢制科,为监察御史。居丧游处不 度,下除詹事府司直。久之,迁吏部员外郎,典南曹,钤制吏奸,稍知名。进郎中, 迁累司农卿,判度支,改户部侍郎。宪宗方伐蔡,急于用度,镈裒会严亟,以办济 师,帝悦,进兼御史大夫。蔡平之明年,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犹领度支。

    镈以吏道进,既由聚敛句剥为宰相,至虽市道皆嗤之。崔群、裴度以闻,帝怒, 不听。度乃表罢政事,极论镈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 系朝廷,朝廷轻重在辅相。今承宗削地,程权赴阙,韩弘舆疾讨贼,非力能制之, 顾朝廷处置能服其心也。若相镈,则四方解矣。请授以浙西观察使。”其辞切至。 帝以天下略平,亦欲崇台沼宫观自娱乐,镈与程异知帝意,故数贡羡财,阴佐所欲, 又赂吐突承璀为奥援。故帝排众论,决任之,反以度为朋党,不内其言。

    镈乃益以巧媚自固,建损内外官禀佐国用,给事中崔植上还诏书,乃止。帝斥 内帑所余,诏度支评直,镈贵售之以给边兵,故缯陈彩,触手辄坏,士怨怒,聚焚 之。裴度以其事闻,镈指所著靴曰:“此内府所出,牢韧可服,彼言不可用,诈也。” 帝信之。镈衔度,乃与李逢吉、令狐楚合挤之,出度太原。又以崔群有天下重望, 劲正敢言,后议帝号,镈乃谮群抑损徽称。帝怒,逐群湖南。

    镈罢度支,进门下侍郎平章事。尝与金吾将军李道古共荐方士柳泌、浮屠大通 为长年药,帝惑之。穆宗在东宫,闻其奸妄,始听政,集群臣于月华门,贬镈崖州 司户参军,死其所。

    泌者,本杨仁昼也,习方伎。道古荐于镈,召入禁中,自云能致药为不死者, 因言:“天台山灵仙所舍,多异草,愿官天台,求采之。”起徒步拜台州刺史,赐 金紫。谏臣固争,以为列圣亦有宠方士,未尝使牧民,帝曰:“烦一州而致长年于 君父,何爱哉?”后不敢言。泌驱吏民采药山谷间,鞭笞苛急,岁余无所获。惧诈 穷,举族遁去,浙东观察使捕得。镈与道古营解,乃复待诏翰林。帝饵泌药,浸躁 怒不常,宦侍惧,以弑崩。大通自言百五十岁,镈败,与泌皆诛。初,吏责泌妄, 答曰:“皆道古教我。”解衣即刑,卒无它异。

    镈之贬,前坊州刺史班肃以尝僚,独饯于野,朝廷义之,擢为司封员外郎。

    镈弟镛,字龢卿,第进士。镈为相时,任河南少尹,见权宠太盛,每极言之, 镈不悦,乃求分司为太子右庶子。镈败,朝廷贤之,授国子祭酒。开成初,以太子 少保卒。镛能属文,工诗。为人寡言正色,衣冠甚伟,不屑世务,所交皆知名士。 著书数十篇。

    王播,字明易攵,其先太原人。父恕为扬州仓曹参军,遂家焉。播,贞元中与 弟炎、起皆有名,并擢进士,而播、起举贤良方正异等。补盩厔尉。以善治狱,御 史中丞李汶荐为监察御史。云阳丞源咸季坐赇免,赂有司复得调,播劾解其官。历 侍御史。李实为京兆尹,与播遇诸衢。故事,尹当避道揖,实不肯。播移文诋之。 实大怒,表播为三原令,将折之,播受命,趋府谢如礼。邑中豪强犯法,未尝辄贷, 岁终课最。实重其才,更荐之,德宗将擢以要近,会母丧解。还,除驾部员外郎。 长安令于頔奴客与民盗马,吏系民而纵奴,播捕取,均其罚。迁工部郎中,知御史 杂事。刺举不阿,有能称。关中饥,诸镇或闭籴,播以为言,三辅不乏。历虢州刺 史。

    李巽领盐铁,奏以副己。擢御史中丞,岁终,改京兆尹。时禁屯列畿内者,出 入属鞬佩剑,奸人冒之以剽劫,又勋将家驰猎近郊,播请一切呵止,盗贼不能隐, 皆走出境。宪宗以为能,进刑部侍郎,领诸道盐铁转运使。是时,天下多故,大理 议谳,科条丛繁,播悉置格律坐隅,商处重轻,剖决如流,吏不能窜其私。帝讨淮 西也,切于馈饷,播引程异自副,异尤通万货盈虚,使驰传江淮,裒财用以给军兴, 兵得无乏。帝嘉其功,超拜礼部尚书。稍以赀贿结宦要,中外以为言。

    播荐皇甫镈,及镈用事,更忌播,而以异代使,播罢守本官。久之,检校户部 尚书,为剑南西川节度使。穆宗立,逐镈,播求还。长庆初,召为刑部尚书,复领 盐铁,进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权幸竞进,播赖其力至宰相,专务将迎, 居位无所裨益,复失河北,众望不厌,乃以检校尚书右仆射出为淮南节度使,仍领 使职,不肯易印,诏听自随。是时,南方旱歉,人相食,播掊敛不少衰,民皆怨之。 然浚七里港以便漕引,后赖其利。

    敬宗即位,即拜检校司空,以王涯代使。播失职,见王守澄方得君,厚以金谢, 守澄乘间荐之,天子有意复用播。于是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孔敏行、 柳公权、宋申锡、补阙韦仁实、刘敦儒、拾遗李景让、薛廷老等见延英,言播倾邪 关通帝左右状,帝冲暗,不内其言,遂复领使,天下公议益不与。

    文宗立,就进检校司徒。太和元年,入朝,拜左仆射,复辅政,累封太原郡公。 时韦处厚当国,以献替自任,天子向之。播专以钱谷进,不甚与事。居位四年,卒, 年七十二,赠太尉,谥曰敬。

    播少孤贫,自刻苦,至成立,居官以强济称。天性勤吏职,每视簿领纷积于前, 人所不堪者,播反用为乐。所署吏,苟无大罪,以岁劳增秩而已,卒不易所职。雅 善占奏,虽数十事,未尝书于笏。再领盐铁,嗜权利,不复初操。重赋取,以正额 月进为羡余,岁百万缗。自淮南还,献玉带十有三、银碗数千、绫四十万,遂再得 相云。

    起,字举之,释褐校书郎,补蓝田尉。李吉甫辟为淮南掌书记,以殿中侍御史 入兼集贤殿直学士。元和末,累迁中书舍人。数上疏谏穆宗畋游事,岁中考第一。 钱徽坐贡举失实贬,诏起覆核,起建言:“以所试送宰相阅可否,然后付有司。” 诏可。议者谓起为失职。

    拜礼部侍郎。李朅叛,与播俱上疏请诏王智兴讨之,卒定其乱。赐金紫,拜河 南尹,进吏部侍郎。方播以仆射居相,避选曹,改兵部,为集贤殿学士。拜陕虢观 察使。时亳州刺史李繁以擅诛贼抵罪,起言:“繁父有功,而二千石不宜偿贼死。” 不报。

    入拜尚书左丞,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灵武、邠、宁多旷土,奏为营田,以省馈 輓。历河中节度使。方蝗旱,粟价腾踊,起下令家得储三十斛,斥其余以市,否者 死。神策士怙势不从,寘于法。由是廥积咸出,民赖以生。召授兵部尚书。以检校 尚书右仆射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滨汉塘堰联属,吏弗完治,起至部,先修复,与民 约为水令,遂无凶年。

    李训为宰相,起门生也,欲引与共政,即加银青光禄大夫,复以兵部尚书召判 户部。训败,起素长厚,人不以训诿之,止罢其判。俄加皇太子侍读。文宗上文, 好古学,是时,郑覃以经术进,起以敦博显,帝数访逮时政。因积雨,愿宽逐臣过 恶,又短鲍叔终身不忘人过,以解帝锢人意。俄兼太常卿、礼仪使。帝题诗太子笏 以赐,诏画像便殿,号“当世仲尼”其宠遇如此。又使广五位图,俾太子知 古今治乱。开成三年,入翰林,为侍讲学士,改太子少师。

    起治生无检,所得禄赐为僮婢盗有,贫不能自存。帝知之,诏月益仙韶院钱三 十万。议者谓与玩臣分给,可耻也。起赖其入,不克让。

    武宗立,为章陵卤簿使、东都留守。召为吏部尚书,判太常卿。帝患选士不得 才,特命起典贡举。进尚书左仆射,封魏郡公。凡四举士,皆知名者,人伏其鉴。 擢山南西道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以夙儒兼宰相秩,前世所罕。入辞,帝劳 曰:“宰相无内外。公,国耆老,朕有阙,当以闻。”宴赐备厚。宣宗初,检校司 空,以疾愿代,不许。卒,年八十八,赠太尉,谥曰文懿。丧还,命使者吊其家, 葬及祥亦如之。

    起性友悌,播丧,哀戚加于人。嗜学,非寝食不辄废。天下之书无不读,一经 目,弗忘也。庄恪太子薨,诏为哀册,词情凄惋,当世称之。帝尝以疑事令使者口 质,起具榜子附使者上,凡成十篇,号曰写宣。它撰集亦多。

    炎终太常博士。子鐸、镣自有传。

    起子龟、式。

    龟,字大年,性高简,博知书传,无贵胄气。常以光福第宾客多,更住永达里, 林木穷僻,构半隐亭以自适。侍父至河中,庐中条山,朔望一归省,州人号“郎君 谷”未始以人事自婴。武宗雅知之,以左拾遗召。入谢,自陈病不任职,诏许。 终父丧,召为右补阙。再擢屯田员外郎,称疾去。崔玙观察宣歙,表为副,龟乐宛 陵山水,故从之。入为祠部郎中、史馆修撰。咸通中,知制诰。鐸为相,改太常少 卿、同州刺史。牙将白约素暴横,尝哗言月禀薄,以动士心为乱,龟捕杀之,人皆 震忄栗。徙浙东观察使。初,式临州有惠政,人闻其至,欢迎之。卒,赠工部尚书。

    子荛,力学,有文辞,以鐸当国,不贡进士。终右司员外郎。

    式以廕为太子正字,擢贤良方正科,累迁殿中侍御史。少节俭,巧于宦,因郑 注以交王守澄,中丞归融劾之,出为江陵少尹。

    大中中,为晋州刺史,饰邮传,器用毕给。会河曲大歉,民流徙,佗州不纳, 独式劳恤之,活数千人。时特峨胡亦饥,将入寇汾、浍,闻式严备,不敢道境,报 其种落曰:“晋州刺史当避之!”以善最称。

    徙安南都护。故都护田早作木栅,岁率缗钱,既不时完,而所责益急。式取一 年赋市芍木,竖周十二里,罢岁赋外率以纾齐人。浚壕缭栅,外植刺竹,寇不可冒。 后蛮兵入掠锦田步,式使译者开谕,一昔去,谢曰:“我自缚叛獠,非为寇也。” 忠武戍卒服短后褐,以黄冒首,南方号“黄头军”天下锐卒也。初,交阯数有变, 惧式威,不自安,哗曰:“黄头军将度海袭我矣!”相率夜围城,合噪:“请都护 北归,我当抗黄头军。”式徐被甲,引家僮乘城责让,矢交发,叛者走。翌日, 尽捕斩之。初,容管灾歉,不岁贡,式始上输,大犒宴军中。归质外蕃,而占城、 真腊慕义,悉入献,亦还所掠王民。

    宁国剧贼仇甫乱,明越观察使郑祗德不能讨,宰相选式往代,诏可,因至京师。 懿宗问方略,对曰:“第假臣兵,寇不足平也。”左右宦要皆曰:“兵众则馈多, 当惜天下费。”式奏:“盗若猖狂,天诛不亟决,东南征赋阙矣,宁得以亿万计之 乎?兵多则功速费寡。二者孰利?”帝顾左右曰:“宜与兵。”于是诏益许、滑、 淮南兵。式发自光福里第,麾帜皆东靡,猎猎有声,喜曰:“是谓得天时矣!”闻 贼用骑兵,乃阅所部,得吐蕃、回鹘迁隶数百,发龙陂监牧马起用之,集土团诸儿 为向导,擒甫斩之。加检校右散骑常侍。余姚民徐泽专鱼盐之利,慈溪民陈瑊冒名 仕至县令,皆豪纵,州不能制。式曰:“甫窃发,不足畏;若泽、瑊,乃巨猾也。” 穷治其奸,皆榜死。

    咸通三年,徐州银刀军乱,以式检校工部尚书,徙武宁节度使,诏许、滑兵自 随。视事三日,悉以计诛乱兵。会诏降武宁为团练,罢归。终左金吾大将军。

    赞曰:裴延龄引经谊惑其主,以不忠为忠。德宗倚延龄、韦渠牟等商天下成败, 自谓明而卒陷不明。君臣回沈,可不戒哉!宪宗锐于立功,而皇甫镈以聚敛取宰相。 夫宰相者,乃天下选,彼暂劳一功,乌足胜任哉?中兴之不终,有为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