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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烈一下班后就停在蔼柔家楼下,可他却胆怯地不敢去按铃,只是将蔼柔所有写给他的信翻了又翻、看了又看。这几天他几乎作梦也会笑!蔼柔跟他想像的舒洁小柔柔是非常吻合的,所以知道的那一刻虽然惊讶,但相信却是立即的。或许他的心早就认出她了,她可知道舒洁小柔柔在他心目中重要的地位?
不过经过长考之后,安烈却觉得他没有这个权力说出他或是她的身分,因为既然andre和舒洁小柔柔两人用的都是化名,这种倾吐和回覆的关系其实有点像神父和告解者的关系,除非蔼柔主动承认她是他的听众,他不能、也不该承认自己是andre──一个知道她所透露私密感情生活的dj啊!
正想着,就看到蔼柔提着牛奶面包回来。安烈连忙下车。
“蔼柔!”安烈忘情地喊着她的名字。蔼柔在看到安烈后惊讶地睁大了眼。
两人相视了十秒钟,安烈先找回自己的舌头──
“我问了人事室才知道你住这里。我可以跟你谈谈吗?”千言万语想说,却哽在喉咙中,他只是以眼神牢牢地锁住蔼柔的脸庞,好弥补他这一个半月的空虚。她气色好多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困惑地望着他。身穿着厚厚的鹅黄色夹克,左胸还有一只环抱蜂蜜罐的维尼小熊,脂粉未施的模样显得更加孩子气,让安烈只想将她捧在手心好好呵疼。
蔼柔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安烈了,然而在他带给她那么多困扰与麻烦之后,她沮丧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不争气地高兴见着他。他看来有些憔悴疲累,削瘦的面颊却无损他的俊美,只怕更让女人为他心疼、心动。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蔼柔不禁瑟缩了一下,安烈瞧见了,连忙说:“要不要坐进我车里谈?外面太冷了。”
“上来吧,反正谣言已经传成这样了,我想请你进来坐一下也没差了是不?何况自个儿家菜刀摆哪儿比较清楚。”蔼柔打趣着说。
当蔼柔开启铁门后──
“你在门外等一下,我先收拾一下。”迅速地关上门,让不及反应的安烈有点啼笑皆非。过了一会儿,蔼柔再度打开门“请进!”
安烈踏进蔼柔的家,淡鹅黄色系的布置映入眼中,许多可爱的小水晶、小陶瓷娃娃摆饰陈列在木架上,沙发上面还有好几个像糖果的抱枕,这是一个很女性化、也很舒适的家,安烈下了这个结论──
“你的家布置得很温馨舒服。”
蔼柔的眼睛立即亮起来,她兴奋地说:“你这样觉得?这个家完全是我亲手布置的唷!墙上的海报也是我自己挑选的,你看!”
她拉着安烈的手臂凑近观赏,除了一张白色波斯猫照片,其它的都是电影海报,安烈和蔼柔自然谈起这几部电影的剧情、配乐来,话匣子一开,两人都忘了先前的尴尬。
蔼柔讲得有些口渴才突然想起──
“我应该倒杯茶给你的。”
安烈看着一头钻进厨房忙碌的蔼柔,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似乎有点像小女孩办家家酒的第一个顾客呢!他坐在沙发上,看到前方的茶几上有几张稿纸。
捧着冲茶器、茶杯、奶油球的蔼柔有些手忙脚乱地把茶倒好,她很端庄地把茶奉上,感觉自己像个招待客人下午茶的欧洲古堡女主人。
“谢谢你的奶茶,比店里的还好喝。”安烈深吸了一口气,很慎重也很懊悔地说:“对不起,给你带来这么多困扰,还害你丢了工作。”
只差没九十度鞠躬和切腹自杀了。蔼柔瞧着安烈的表情。等等!丢了工作?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听到什么小道消息跟我“丢了工作”有关?”
安烈很诚实地把听来的重述一遍,却意外发现蔼柔一副觉得很好玩的表情。
“原来我走后流言还有这样的发展。老实说,我的离职当然不能说跟你没关系,可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无法胜任总经理秘书的工作。”蔼柔的表情转趋严肃“我的确曾短暂怀疑过自己得到这份高待遇的工作跟你有关系,可是很快我便否决了这种可能性。我相信我是凭实力得到的,而且我打听过你从不干涉子公司的人事决定,你不像这种人,我们也没那样的关系,更别说你人根本不在国内。”
安烈感动地望着蔼柔,被人了解的感觉真好!他没有认错人!
“我离职的原因是我无法接受那种陪客户应酬被毛手毛脚的工作,”蔼柔愈讲愈生气“而总经理不但不保护自己的部属,甚至还装醉混水摸鱼乱吃我豆腐!当我向他抗议时,他还说我别装清纯了,又没少块肉。第二天我就提辞呈了。”
安烈蹙眉怒道:“我看何总经理办事能力很强,没想到他竟有这种恶劣的行径!”想到蔼柔被一群酒醉男人乱摸的画面,他气愤地捏紧了杯柄。
“其实女性的职场生涯本来就是很困难的,碰上性骚扰有时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苦水往肚子里吞了;真有那个勇气和恒心毅力去向什么妇女权益促进会之类申诉,也耗时久远,还不见得能得到一个公正的裁判呢。”蔼柔无奈地说着。
“都是我不好,害你被人看轻了。我该怎么弥补?”
“再说下去你就真的侮辱我了。我没有经济压力,也排好几个面谈机会。你不用担心我。现在你不是我老板,我也不是你的员工,你不用对我负什么责任,我会过得好好的。”她有些赌气地说。一切都说清楚讲明白,以后就分道扬镳、互不相干了吧。蔼柔低着头,两手紧张地交握着。他为何一言不发呢?突然间,她的手被握入一双温暖的大掌中,她听到一个他温柔低沉的声音坚定地对她说:
“让我来照顾你吧。”
她是一个既脆弱又有骨气的奇妙综合体啊!从资料得知她只身一人在台北生活,他更放心不下她了。听着她的解释,他反而更加心慌,她这么清楚地交代似乎就是想证明他无需内疚,从此他们再也无任何关系了。他不要,也不准!看着她将自己修长洁白的手指扭得通红,他突然了解到她心中也在挣扎,她一定也不希望就此不来往的。好个嘴硬装坚强的小女孩呀!一股绵绵不绝的柔情顿时涌上他的心头,安烈情不自禁脱口说出:
“让我来照顾你吧。”
话才说出口,安烈自己都被这个郑重的承诺给吓了一跳!他的本意好像还没到这个地步,可是说出来却觉得这就是他心里想做的啊!
“怎么?你真的想包养我?你欺人太甚了!”蔼柔愤怒地质问着。
“啊?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只身在台北过日子,我只是,我只是”安烈猛然想起蔼柔所遭受的流言困扰,要如何才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呢?
思索片刻,他硬是咬牙道:“看到你就想到我妹,我只是想像哥哥一样地照顾你。”她还太年轻,他怕他会无法控制对她的爱意和举动,他不希望伤了她,更担心一旦有了亲密的关系,会不会又步上不超过三个月的命运呢?床伴易找,心灵之交难求啊!这样也好,也等于是要她只做自己谈心的红粉知己,他可以慢慢在旁守护,等她长大,也等他确定自己的情感。安烈温柔地注视着蔼柔。
“哥哥?”蔼柔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在安烈的凝望下低了头。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呵!蔼柔苦涩地笑了,或许这是老天对她辜负学长和可杰感情的惩罚吧,第一次动了心,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安烈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诉着:“寂寞无聊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逛展览、听音乐会,好不好?”他的手爱怜地在她卷曲发浪中穿梭。
好温暖安全的胸膛啊!蔼柔有些不敢相信地轻声问着:
“真的吗?”
“当然!”佳人在抱,安烈满足地轻叹一声后,不舍地说:“我该回去了。”
“嗯。”蔼柔乖巧地点头,送他到门口。
“不用送我下楼了,门窗要锁好,注意安全哦。”
“好──”蔼柔无奈地轻笑。他好像她姊夫一样-唆哦。
“还有一件事”
“嗯?”蔼柔好奇地看着安烈,却见他深邃的眼神正似有千言万语要告诉她般地凝视自己。安烈笑得神秘,在她耳边低声地说:
“以后我叫你柔柔,好不好?”
那个熟悉至极、低沉惑人的嗓音钻入耳中,令蔼柔浑身一颤!突然她眼睛一亮,甜美的酒窝浮现,嘴角轻扬,他一定是看到自己信中名片上的匿称了。
“好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安大哥好不好?”
看着蔼柔娇美的笑容,听着她清亮的声音软软地叫着自己“安大哥”安烈感到心满意足,他摸摸蔼柔的小脸。
“再叫我一声。”
“安大哥。”
“柔柔。”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真把自己当妹妹看待吗?关上门,蔼柔仍困惑地想着。如果是的话,她──她就当自己多了一个姊夫照顾她;如果不是的话蔼柔轻轻地笑了。
回到家,安烈的心依然是喜孜孜的,他可以感受到蔼柔不再将他推拒在心门之外。没有了老板和职员的身分关系,他和她可以处在一个更平等的地位交往。刚刚他差点想吻她。不行!说好要做哥哥的,一定要克制自己,他可不想吓坏她呢。
蔼柔跟安烈出去吃了几次饭,还去看了“吉赛儿”芭蕾舞剧的表演。安烈买了后排的票跟她一起看,还带着比她还大的望远镜来看表演,并跟她开玩笑说是跟征信社借来的,他拿着望远镜找寻前排认识的人。
“好啊,李光华这小子竟然带别的女人来看秀,胆子不小啊!”原来男生也可以这么长舌八卦啊!蔼柔好笑地望着正兴高采烈说东道西的安烈。他像个活泼的大男孩,抛开一切商场上的虚伪面具。他的幽默风趣,让她开心;他的亲切关怀,令她窝心。只是这几次出来,他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看来是她表错情了,他真的只把她当作小妹妹在疼惜。蔼柔心中暗叹了一声。有待自己这么好的哥哥,你还不知足吗?趁着中场休息,她闭上眼。
“累了吗?”安烈温柔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蔼柔听了顺势倒向安烈的肩头,舒服地靠着,低喃了一句:
“安大哥,借我躺一下。”
安烈迟疑了一下,还是轻搂住蔼柔的肩。这几次见面,他都格外地谨守份际,谈天说地,唯独不谈男女感情,这样的心灵之交是他期盼多年的梦想,他很满意现状,不想轻易破坏。妹妹要靠兄长的肩,应该可以吧?
“累了就先回去?”
蔼柔嘟着嘴说:“才不要!我还没看到吉赛儿变成幽魂与王子见面的高潮戏呢。”她睁开眼才发现两人的脸靠得好近,连忙端正坐好,不敢回视他。
近距离观察她的娇颜,才发现她的皮肤真好,白皙光滑,水汪汪的眼瞳更让人不禁想沉醉其中。安烈连忙转移焦点问道:
“新工作压力会很大吗?”
“还好,工作内容我大概以前都接触过,满快就能上手了。”
“老板呢?”这是安烈最担心的,有时候他真恨不得蔼柔就在他身边工作。
“老板人很好,当初应征时我就讲明不陪应酬的。你别担心。”
“那就好。我已经将何克明解职了。我是经过调查的,绝对不是只因为你的说法。我会成立一个反性别歧视委员会,让女性员工能有申诉的管道。”
“那真是太好了!希望他那种人不会在别的地方故态复萌就好了。”
安烈握住蔼柔的手,慎重地说:“如果你受了委屈,一定要让我知道哦。”
“我会的,我也会保护自己的。”蔼柔感动地回答。
“看完表演我们去喝豆浆?”
“那当然!没有这一项,我所谓的看表演不算完成呢。”
安烈含笑看着蔼柔俏皮的表情。此时灯光暗了下来,表演再度开始。不知怎的,安烈好像也忘记松开蔼柔的手,就这样握着直到谢幕拍手。
这天,安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总觉得心神不宁,这才想起还没跟蔼柔打过电话呢。不听到她清亮的声音娇喊一声安大哥早,他好像就提不起劲工作呢。打到她办公室,却得知她请病假,拨到她家也没人接,他不禁有些心慌了,决定到她家看看。陈秘书追出来提醒行程,安烈头也不回地说:
“我有急事,改时间吧!”
在楼下按了十几分钟的电铃,安烈实在是担心极了!会不会她在房里昏倒了呢?此时一名戴眼镜的男子走到门前拿出一串紫色玻璃珠的钥匙观察。
安烈脱口喊出:“那是柔柔的钥匙啊,怎么会在你手上?!”
那名男子抬头看他,讶异地说:“你不是安烈吗?”
看着这名斯文俊秀的男子,安烈戒心大起──“你认得我?还有这串钥匙?”
“我是carl呀!没关系,很多人都不认得我白天的模样。”何舜凯开始一支一支地试锁孔。
安烈突然开口说:“好像是五角形那支。”何舜凯瞥了他一眼,啧啧有声地摇摇头,还是纠缠不清呀!
“你你别想歪了!我只是送舒小姐回来时看她用过这把钥匙才知道的。”
“这样子啊。”
“你那什么口气!我跟她清清白白的。快说!柔柔到底怎么啦?”
何舜凯连忙说:“蔼柔昨夜里急性肠胃炎住院,我是来帮她拿些衣物的。”
“什么!?严重吗?住哪家医院?几号病房?”
“和平医院504号房第11床。正好,你可以顺道载我过去,等我上楼拿一下衣服。”
轰隆的引擎声响起,银色轿车已扬长而去。
“喂!等等我啊!”昨天跟她通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呀!看着蔼柔虚弱而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安烈有说不出的心疼难过。黑绒般的长睫毛盖住了她平日灵活有神的眼眸,眼眶下淡青色的阴影可想见她昨晚所吃的苦头。安烈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轻轻拾起蔼柔打着点滴放在被单外的左手,她的手好冰啊!安烈一面观察一面以自己的手温使它暖和起来;她的手指洁白修长,手上还有四个小手窝呢!安烈一阵情动,不禁低下头给每一个手窝一个温柔的吻。
何舜凯走进病房时,正好瞧见这个温馨柔情的画面。该不该进去呢?正犹疑着,安烈抬头看见他,立刻从他手上提袋抓出一件薄夹克,细心地盖在蔼柔手上。
蔼柔的睫毛轻颤了下,终于缓缓地张开。
“柔柔,你醒啦,好一些了吗?”安烈伸手拨去蔼柔眼上的一绺头发,动作无比的轻柔。
“安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我好一些了,肚子没那么疼了,暂时也还不会想吐。”细细软软的嗓音有气无力,但还是对他展露了一个微笑。
“柔柔,你应该打电话给我的,我住的地方离你家不过十分钟啊,我说要像哥哥一样照顾你的,你怎么还这么见外呢?”安烈略带愠色地向蔼柔埋怨。
蔼柔轻笑着说:“我不好意思麻烦你嘛,等下次-!”
“小孩子乱讲话,还敢有下一次!”安烈轻点了下蔼柔的小鼻子,以示惩罚。
蔼柔忽然皱了下眉头。
“我好像肚子又有点痛了,我想去洗手间!”
何舜凯立刻拿出拖鞋,安烈则找出一件长大衣披在蔼柔肩上,并系上腰带。
蔼柔站起身来,只觉得一阵晕眩,双脚有些发软,安烈立刻抱起她来,转头吩咐何舜凯:“帮忙拿点滴瓶。”何舜凯本来就觉得自己在他俩之间,似乎有点多余,有飞立浦之嫌,现在高举着点滴瓶杵在这儿,可不更像路灯了吗?呵呵!
“你好像已经变轻了些。”安烈笑着对脸埋在他怀里的蔼柔说。
“骗人!你又没抱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有多重?”
“这样子啊。”安烈觉得自己应该抱过她千百次了,难道都是在梦中吗?
“蔼柔啊,等下记得要留下检体哦。”何舜凯连忙转达医师的吩咐。
“哦。”蔼柔闷闷地回答。唉!在两个大男人面前泻肚子已经够丢脸了,还要留检体!蔼柔不禁把脸埋得更进去了,倒没想到这样看来跟安烈更暧昧了。
将蔼柔送回床上后,安烈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连忙走到一旁通话。
通完话,蔼柔连忙说:“我没事的,你赶快回去上班吧。”
安烈拿了张面纸擦拭蔼柔脸上的冷汗。“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抬眼望向何舜凯,何舜凯朝他点了点头,要他放心,他才匆匆离去。
何舜凯先朝病房外望,再颇有深意地看着小表妹,蔼柔给了他一个白眼。
“再吃一口稀饭配酱瓜,好不好?”那名男子好脾气、耐心地哄着。
女孩眨巴着一双大眼,很快地摇了摇头。
“那么再喝一点舒跑补充电解质?”
女孩微偏了一下头后,还是缓缓地摇摇头。
那名男子故意板起脸来说:“那就直接吃药吧。”
女孩这次想都没想,飞快地猛摇头。
那名男子露出俊秀宠溺的笑容──
“你脸上都没肉了,还不赶快补充营养?”
女孩轻蹙眉头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很狼狈,我也想赶快好起来啊,可是再吃我就要吐了。”
“你才不丑呢。好好好!我暂时不逼你了。看你,快成了摇头娃娃了。”安烈笑着将蔼柔的头发温柔地拨向耳后。她此刻的模样自然称不上光鲜亮丽,但蓬松的卷发散乱地垂在脸颊旁,瘦削的脸蛋以及卸下坚强伪装后所流露出的脆弱神情,更加显得楚楚可怜。安烈这次可真尝到牵肠挂肚的滋味了,上班都不能专心。
蔼柔静静地瞧着安烈。他对她真好!每天都来看她不说,甚至一天还来三趟。她精神好时,就跟她扯东道西地逗她开心。她是何其幸运能有这样一个好哥哥!她真希望也能为他做些什么,让他快乐。
看着蔼柔如此专注地望着自己,安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她宇宙的中心,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心头长久被寂寥所侵蚀的缺缝被缓缓地填补起来,只留下甜甜的温暖。安烈情不自禁地伸手将蔼柔紧搂在自己怀里。
“不要,我会弄脏你的西装的!”蔼柔立即挣扎开,抱着双臂低头不说话。
“柔柔,你说什么傻话啊!”安烈笑着问她,边用手轻抬起蔼柔的下巴。
“为什么哭了?”安烈惊讶又心疼地望着蔼柔,哭得抽抽噎噎的再加上空着胃,蔼柔开始干恶起来。安烈手忙脚乱,又要拿面纸又找容器给她吐。
好一会儿,蔼柔才平服下来,看着安烈紧张的模样,有些好笑,更有些过意不去,她连忙笑着说:
“我没事了,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你笑我吧。”
其实她很清楚自己在哭什么,也真的是很可笑的理由。每个女孩都希望在自己心仪的男子面前保持最良好的形象,她也不例外啊!若是感冒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上吐下泻。每次安烈在场,医生问病情,她都觉得窘极了,可是他却毫不在乎,还殷殷询问医生诸多问题。之前出的冷汗,再加上连着几天没洗澡洗头,蔼柔都觉得自己身上有异味,安烈却仍不厌其烦地照顾她。或许他真的是把她当亲人在照料吧?她决定了,不再胡思乱想了,从今以后她会当他的好妹妹的。
瞧她泪珠还挂在脸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安烈仍有些担心地说:“有不舒服要说出来哦。”他用手指温柔地盛住蔼柔颊上的最后一颗眼泪,笑得有些坏坏地欺近她:“看!你又丧失这么多水份了,还不赶快给我喝舒跑!”
安烈笑着拍拍她的脸──
“我要赶去开会了,明天再来看你。”
“真的不用麻烦了,明天我表哥来就可以了,你还是快去上班吧。”
“我还是来吧,你表哥靠不住,我可不放心。”
蔼柔痴痴地看着安烈离去的背影,隔床照顾病人的看护忍不住说:“小姐,你真好运气,男朋友又帅又体贴。”
蔼柔轻叹了一口气。“他是很体贴,可惜他不是我男友。”
自从蔼柔出院后,胃口一直不好,安烈总是要盯着她吃饭吃药,常常来家里看她。蔼柔自从下定决心要把安烈当真正的哥哥,也就不再避讳什么,大大方方地让安烈登堂入室;她甚至有些故意地想把她最邋遢的一面表现出来,好向自己证明她的确是把安烈当家人一般看待,也让自己死了这条心。
安烈按着蔼柔家的门铃,忍不住笑了。自从蔼柔生病后对他的态度有很大的改变,似乎是更加亲匿了,不再那么拘谨,会开心地跟他谈天说地,有时还会跟他撒娇,让他更是爱怜与疼惜,真的像是多了一个贴心的小妹妹。以往他按了铃,蔼柔总会让他在门外等个十分钟,现在不管屋子多乱,她也会立刻开门了。
蔼柔喊着正在傻笑的安烈:“安大哥,进来吧!”
瞧着一身苹果绿围裙的蔼柔在厨房中忙碌,他心头一片温暖。今天可是蔼柔为了答谢他在她生病期间的照顾,特别下厨煮招牌肉燥面请他呢。
“哇!好香哦!闻了肚子更饿了!”
“马上就好!咦?你不是带了齐秦的旧情绵绵cd要配古早味吗?”
“对啊,我先去放!”不是浪漫的烛光晚餐,却是别有一番温馨风情的sundrylunch,只有他们两人共享。瞧着蔼柔在厨房忙进忙出,安烈有种错觉:好像她是个忙碌的小娇妻,而他则是幸福等待的丈夫呢。
柴鱼片熬煮的汤汁,中和了油腻的感觉,配上香菇丁的鲜美、红葱头的香味,果真是百吃不厌!安烈满足地叹口气,很快添了第二碗。蔼柔一手撑着脸微笑地瞧着他吃面的神情。感觉到她的注视,安烈好玩地跟她对看起来,只见蔼柔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轻轻以手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一直在看我,怎么可以不准我看你呢?”安烈在蔼柔耳边呢喃着,他温柔地把她的头发拨到耳后,喜欢瞧她耳垂发红的模样。
“我是厨师,欣赏食客享受美味的表情,天经地义呀!”蔼柔俏皮地说。
“我是食客,欣赏美丽的厨师,秀色可餐,更添滋味啊!”听了安烈的赞美,蔼柔娇羞地低头,玩弄着围裙上的蝴蝶结缎带。
“谢谢你。”安烈郑重地说,不光为这一餐,而是她带给他温馨似家的感觉,让他这几个月都过得很幸福快乐。
“你干嘛啊?好像日本人哦,在料理东西军还是电视冠军里,主持人最后向大厨道谢带给他们丰盛的大餐似的。”蔼柔手指着他哈哈大笑。
这小妮子,还真是缺乏浪漫细胞,把他这么有感情的谢谢曲解成这样,安烈故作生气状,假装要咬她的手指。
蔼柔吓得跳起来,边跑边说:
“你不是很饱吗?怎么还想吃人肉叉烧包?”
安烈边追边答:
“虎姑婆把手指当麻花点心吃,你不知道吗?今天我就要来做虎姑公!”
两人追闹成一团,他摊在沙发上喘气──
“刚吃饱就乱跑,我胃会痛。”
蔼柔听了,连忙在他身旁跨下来──
“对不起。很痛吗?我拿胃药给你吃?”
安烈长臂一搂,将蔼柔围在怀中,笑着说:“哈!你输了,自动送上门,看看我要先吃那一根好?”拿起她洁白柔软的小手仔细观察。
“喂!你别顾左右而言它,你胃是不是真的不好?”蔼柔浑然不觉安烈搂着她的亲匿行为,只关心地问着。管理这么大的企业,压力一定很大,胃多半不好。
“不是挺好也不是挺坏,你不用担心。”安烈感动地将蔼柔搂得更紧。
蔼柔柔顺地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的心跳──“以后我要常准备木瓜、芭乐还有牛奶,听说对胃好。”
“好!你准备什么我就吃什么,行了吧?”感受到蔼柔倚在他胸前的嘴角满意地扬起,安烈也笑了。就这样让他抱着她直到永远吧。
刚挂了安烈打来告知今晚有应酬的电话。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会互报起彼此的行踪,免得找不到对方会担心。
“男朋友打来的?”同事小娟好奇地问着。
“才不是呢!”蔼柔立即反驳。
“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啦!我可是做过研究的。从接电话的声调、面部表情、肢体动作是很容易判断出来的。”小娟一副很权威的模样。
“哦?愿闻其详。”蔼柔的兴趣倒被挑起来了。
“首先,你不会说某某先生好,反而会说干嘛,一副很不在乎、其实心中窃喜的样子;要不然就只嗯的一声,脸上立刻露出腻死人的甜美笑容,一边装着处理事情的模样,耳边夹着电话,双手必须要忙碌地翻翻档案夹,有时还会悄悄观察四周,怕被同事发现在跟情人通电话,你比较像这一种。”
“老天!我我有像你说的那副蠢样吗?”蔼柔忍不住要喊冤了。
“不不不,一点都不蠢,还美得很呢!你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沉浸在爱河中、依偎在男友身旁的小女人模样,娇艳欲滴啊!你知道吗?企画部的小陈上次就是瞧见你这模样当场被电到,之后就发誓要追到你。我跟他说一定没希望了。”
蔼柔脸垮下来──
“跟你说不是就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很照顾我的大哥哥。”
看着蔼柔脸色不太好看,小娟吐了吐舌头。敢情是她单方面的暗恋?不像啊,看样子人家对她也满有心的,否则怎会天天打电话问候或是查勤呢?
“我哥可不会天天打电话给我,我也不会每天到了十一点还没接到电话,就不时盯着电话发呆呢。”小娟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你”被看穿了的蔼柔心乱得不知该如何接口,赌气地说:“小娟,你去跟小陈说我没死会,要看电影还是吃饭,都请他放马过来!”
“啊?”
“我去化妆间一趟。”她需要独处一下。
瞧着蔼柔离去的背影,小娟真后悔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巴。突然蔼柔桌上的电话响起,小娟顺手接起──
“国扬你好。”
“请问舒蔼柔小姐在吗?”又是这个低沉好听得让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小娟连忙说:“她离开座位一下。”等不及那男人回答,她的长舌本性又出来了“你要小心一点,你女友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呢。”
“哦?”那男子轻笑了一声“我会注意的,谢谢!请她回电安先生好吗?”
“没问题,拜拜!”咦?那个安先生可没否认“你女友”这个称呼呢。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爱恋是这般明显吗?他可从来没说要她当女友呢。原以为自己将感情藏得很好,只以妹妹对兄长的态度对待,谁知她的伪装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其实最令她心惊的却是小娟那句“依偎在男友身旁的小女人”何时她竟已习惯依赖了?像卫星般绕着行星打转,等着他的来电、等着他的来访、等着做东西给他吃、等着他的赞美、等着他温柔的拥抱、等着他轻捏她的小鼻头、笑着跟她说拜拜万一,他的关怀终有有效期限,最后还是她独自一个人,就像父母的骤然撒手离去、姊夫姊姊的远在澳洲,她怎么办呢?这阵子,她几乎忘了从高二以来是如何培养自己习惯独立自主的生活,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更何况他对她的态度总是那样模棱两可。有那么一秒钟,她会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是炽热爱恋的,但其余的九秒钟,却只是宠溺关怀的。从他开始说要照顾她也已经过了八个多月了,蔼柔觉得只有在他公司的四个多月,他是真正以男性追求女性的态度待她,其后或许只是出于愧疚及责任感吧。他并非纯情男子,可是认识这么久,他却从来没吻过她。唔只有至善园那次大概算是他的失误吧。
不行!她一定要找回过往独立自在的生活,虽然她平时也是待在家中的多,可是为了摆脱总守在家中等他来的现状,她一定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不排除跟其他男生约会。如果安烈注定只能是她的单恋,她便不能漫无止境地等下去呀。
蔼柔回到办公室,正准备向小娟道歉,小娟却已经等不及要跟她说话。
“安先生请你回电给他。”小娟睁大眼等着看蔼柔的反应。
虽然自己刚刚才信誓旦旦要以平常心面对,想到要打电话给他,蔼柔突然又有一点胆怯了,不过她还是拨了安烈的手机号码。这是他们联络的方式,从不透过第三人转接。有时候蔼柔不禁要想他们的关系是不是上不了台面,她一不是情妇,二不是情人,三不是有正式结拜仪式的妹妹,她是见不得光的,蔼柔悲哀地想着。
电话通了。
“柔柔!”他的声音听来似乎是欣喜期待的,还是她的错觉?
“嗯”糟糕!真的给小娟说中了,蔼柔连忙改说:“是。”
那头的安烈大笑起来──
“你在跟教官报到吗?”
“没有啊!吧嘛?有事吗?”她怎么觉得又犯了小娟所说故作不在乎状呢?
“你没事吧?”安烈小心翼翼地问着,她听起来是有些不开心呢。
“没有啊,我好得很呢。”
过度开朗的声音让安烈更觉可疑了──
“我刚忘了问你下下礼拜天有没有空?”
蔼柔已经打定主意怎么都要说没空──
“最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哦。”
“这样啊?我有johnwilliams电影音乐演奏会的票,本来想请你陪我看的。”
“真的是好可惜哦。”蔼柔本来想高兴地大喊真的呀,可是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志气,于是转得很硬,听来就像云霄飞车从高处陡降下来。
“你不能去?”安烈语气中浓浓的失望让蔼柔更加懊悔。她不去,安烈又会请哪个美女出席呢?蔼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话梅,怎么有点酸酸的?
“是啊,下次吧。”蔼柔咬牙说着。
“也只有这样了。”他还是觉得她今天的确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