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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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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亥时时分,曾烙勋才敢回府。

    为免经过芷园,他刻意绕路走到后门去。

    连日来老娘不断派人“召见”他,近日心烦意乱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应付她,只能选择对她的命令视而不见。

    不想跟芷园的人与事有任何交集,个中最大的缘由他清楚明白得很——

    他不想见到澄霜、亦害怕见到她。

    白天时分,他用尽全副心神去应付丝绸庄内的一切事务,逼使自己振作起来,借此止住一切想她的念头与冲动;但当他卸下工作后,却又疯狂的想念她,每个夜里,他想她想得辗转难眠,尽管是如此思念她、盼望她,他却不想再见到她了

    不想见到这个令他心痛的女人。

    再次相见只会教彼此尴尬难堪,彻底认清事实的他不应继续对她苦苦相缠,更不应像上回那样硬把她带到苏州去,那样勉强她做不甘愿的事。

    对她,他已无能为力

    现在,他就等待那个赵成岗回来迎娶她,等待她披上嫁衣与赵成岗共偕到老,也等待自己断绝那颗深深恋着她的心与情。

    她真正的幸福不在当家这里,她此生惟一的良人更不是他!这些他一直都清楚知道的,只是,那时他仍不顾一切地尽最大的努力去联系彼此,仍耐心等她的心靠近自己,希望自己能够超越一切——包括她与赵成岗之间的深厚情谊。

    但事实告诉他,原来他一直在做梦,无论他怎么做、怎么爱她,一切的付出与努力都是徒然白费心神。

    叹口气,他举手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心底不禁痛骂自己脱序的思潮,他真的不能再想她了,想得再多也只是一场空,他又何必去想?

    “回来了?”

    冷冷的嗓音自敞开的大门口响起,曾夫人赫然伫立于风林轩里。

    曾烙勋万万料不到老娘早在埋头等着他回来,刹那间他反应不过来。

    待在曾夫人身旁的澄霜一直低垂着头,她沉默的模样教他的心一沉。

    他,已彻底地失去了她,现在他连最基本、最简单的眼神问候也得不到了

    暗自抖擞起精神来,他不许自己这般没出息。“娘有事吗?”别开驻留在澄霜身上的视线,他勉强自己气定神闲的坐下,雄浑的嗓音不愠不火的问。

    “为何不来见我?”曾夫人沉着脸,闷声质问。

    “没空。”淡然吐出二字,他脸上尽是一片冷漠。

    “真有那么忙吗?忙得连过来见见老娘的时间也没有?”轻眯起眼,曾夫人的脸色愈发难看。

    无所谓的“嗯”了声,身心已然疲惫的他真不想理会老娘。

    曾烙勋那似是而非的不敬态度教当夫人气结不已。“好,很好,今后你会更忙,更多的事情正等着你去办。”紧盯着他,她说得咬牙切齿。

    自他俩从苏州回来后,情况明显地不对劲。

    她知道他在逃避,知道他把自己封锁在丝绸庄与应酬中,更隔绝了一切有关于澄霜的人与事——包括她这老娘的关爱。

    不必猜测也知道,那个“请君入瓮”之计,那趟苏州之行他是败阵而回。

    看出儿子的难堪,她也感受到澄霜的不好受。自澄霜回来后,她就一直处于恍恍惚惚的状态,整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闲暇时就拼命弄甜点来给她吃,水准却大不如前,澄霜这模样让她看了也觉得心疼。

    他们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到最后她不仅会没了媳妇儿,更会失去了个儿子!

    “要忙什么事?”抬眼正视老娘,她语带双关的语气挑起他的注意。

    “当然是忙你的婚事。”慢条斯理地,曾夫人平声道出惊人的话来。

    乍听此言,澄霜的心狠狠一震,她惊讶得抬起了头,看着曾夫人眼中的决然,她有点慌乱的望向神色微愕的曾烙勋,这个消息竟莫名地揪紧了她的心弦

    “什么婚事?!”瞪大俊眸,曾烙勋错愕的惊问。

    “放心,这事不用你现在操心,等下了聘书以后——”

    “聘书?!什么聘书?谁给谁下聘书?”瞪着眼,他问得急切且震惊。

    曾夫人撇撇嘴,不太满意他这不礼貌的打岔。“曾家大公子给纪家二小姐下聘书。”她缓慢且清晰地解答他的疑问。

    “你要我娶碧瑶?”回复冷静,他阴鸷的眯起眼,几乎不能相信老娘会对他的事如此放肆的擅作主张!

    “对。”点下头,曾夫人说得坚定。

    澄霜的心一冷,曾夫人扎扎实实的命令深深刺疼了她

    “我不会娶她。”气愤的别开眼,曾烙勋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爱的人不是她,而她爱的人也不是我。”他哑声陈述着事实。

    “那你爱的人是谁?”曾夫人凉凉的问道,刻意要他说出实情,并让有心人听见,也逼他面对自己。

    不料,她的催逼起了反效果,曾烙勋只觉她在揭开他的疮疤,刹那间,他气恼难当。“你管我那么多干么?这不关你的事!我自个儿的事我懂得该怎么处理!”

    他无礼的吼叫让曾夫人气上心头。“不关我的事?你这不肖子!这是你对为娘该说的话吗?!”怒瞪着眼,她拿出母亲的威严,厉声狠骂道。

    眼看曾夫人当真动了肝火,曾烙勋倦极的闭上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别逼我娶不是我爱的人,我跟碧瑶根本不是那回事。”多年以来,他和碧瑶都是兄妹之情,这分情十多年来都未曾变质过,试问兄妹怎能成为夫妻?

    “我不管,你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了,没道理还不成家立室,现在连正儿都比你快一步了,你却至今仍找不着一个中意的女孩,你要娘怎么办?给你选择碧瑶当媳妇儿也是体贴你,毕竟你们都是青梅竹马的好伴儿,什么爱不爱、情不情等你们成婚后再培养也不迟!”缓下声,曾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我不能娶她,她也不能嫁给我!娘你懂吗?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为了曾家后继有人而误了我和碧瑶的幸福,这样值得吗?”捺着性子反问,曾烙勋极度不愿顺从母亲的命令,却也希望她会明了他心底的想法与感受。

    “值得?那当然是值得的!勋儿,娘老了,往后那几年的日子还有什么冀望呢?勋儿,娘是自私的,自私的想在我双脚一伸前能看到你成家立室,自私的想在剩余的几年间能弄孙为乐,享尽这些天伦之福”曾夫人欷吁的吐出她的心事,如果她不自私点的话,她什么都纷不到、见不着了!这教她怎能不急?

    教人无法申辩的话打进了曾烙勋难堪的心,感受到她为人娘亲的苦处与辛酸,他不禁狠骂自己的不敬与不孝,他怎能那样顶撞自个儿的娘亲?

    蓦地,他愧疚不已,俊美的眸子退去了不耐烦与张狂的愤怒。

    “勋儿,算是娘求你好不好?你娶碧瑶回来好不好?”眼看他有软化的迹象,曾夫人毫不怠慢的继续对他苦苦哀求。

    她的一脸哀愁让他不得不软下心肠。“这娘,先让我跟碧瑶谈一谈好吗?”动摇了之前坚定的立场,他退后一步。

    “好!当然好!你们多见点面、多谈点话感情就会好。”见他终于肯走出妥协的第一步,曾夫人笑得不亦乐乎,眼角偷瞄了瞄身旁的澄霜,她含笑的眼底藏着一抹诡谲之光。

    想去纠正老娘那自作多情的想法却又欲言又止,因为他不想再搞垮她现在这副兴致盎然的样子,他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假装自己同意她的说法。

    但他真要娶碧瑶为妻吗?

    不,他不会这么做的,碧瑶喜欢的是铁正,而他爱的是澄霜,假如遵从老娘的意思,那不但会毁了他们一生的幸福,更会毁了彼此间有如兄妹的情谊!

    深信碧瑶也不可能会应允这场婚事,他想如果跟她谈谈的话,彼此应该能商讨出一个适当的对策来,最后合他们二人之力,怎样也能阻止得了老娘这逼婚之令,是的,趁着曾家还未给纪家下聘书,他要马上找碧瑶去!

    曾夫人带着满意的笑颜离开风林轩,留下了沉思的曾烙勋与一屋子的叹息,也带走了澄霜满心的失落与惆怅

    每当澄霜想起昨晚曾夫人的命令,知道曾烙勋就要迎娶碧瑶时,她就不能抑制的感到难受,苦涩的滋味绕在心头长久不散。

    乍听曾夫人说要忙他的婚事时,她全身的血液几乎就在那瞬间凝固了一般,她莫名其妙的感到慌乱失措;当曾烙勋点头应允时,她更是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目,心底不但讶异他的屈服,还有说不出的、让她费解的心伤。

    她为何会为这个消息伤心难过?整件事与她何干?她为何会有这一连串不寻常的反应?她甚至希望他会拒绝夫人之命,不要娶碧瑶为妻

    她是爱上他了吗?

    “霜丫头?”

    手臂上的拉扯与叫唤终于唤回澄霜涣散的思绪。“呃夫人!”轻黯下眼,她低声道,苍白的面容有说不出的疲惫与憔悴。

    “刚才在想些什么呢?瞧你想得像丢了魂儿般。”她的失神全然落在曾夫人眼中。

    “没”轻摇了摇头,她不经意的望向曾夫人那剔亮的眸底,心没来由地一惊。倏地别开了眼,她刻意回避曾夫人的提问。“我去弄桂花糕给夫人”

    说罢,她匆匆离开了大厅。

    才步出大厅,她就马上被那对突然出现在芷园前的男女夺去所有视线——

    “啊!是霜姐耶!”甫见澄霜,碧瑶马上甩掉身旁的曾烙勋,热切地大喊。

    挺拔伟岸的身躯略微一僵,曾烙勋顿时止住了步伐,任活泼的碧瑶奔向灯霜。

    站在远处,他纵容自己的视线与心思驻留于她身上,与她再次相见,溢满他心间的炙热悸动仍不减退分毫。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的心仍在她手中,他的情感、他的所有仍被她狠狠地牵制住。

    也许,她将会是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与牵挂

    “纪小姐”对碧瑶勉强一笑,她想漠视他的存在,就如从前那样对他视而不见般,但她却无法彻底摒除他那怵目高大的身影,她根本无法真正忽视他

    “别那么见外啦!不用再喊我纪小姐了啦!”对澄霜粲然一笑,碧瑶随即转头向站得远远的曾烙勋招手。“喂!过来嘛!吧么站得那么远啦?”

    扯大嗓门的叫嚷声挽回了他脱轨的思绪,有点迟疑的移动脚步,他缓缓走到碧瑶身旁,收回炽热的视线,他回复淡然的俊脸尽是一片如冰的冷漠。

    精灵且美丽的大眼悄悄掠过一抹调皮的诡光,曾烙勋才一走近,碧瑶就马上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娇柔的身子依偎到他臂上,紧紧不放。

    理所当然地,她这亲昵姿态直教身旁其余两人倏地屏住了气息。

    呆呆地看着他们之间无言的亲密,澄霜的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压住,就像上回得知他们将要成婚那样,蓦然间她好想哭!而碧瑶脸上那漾着幸福的甜美笑靥,更是教她刺目心酸,她的心口霎时难受得像是快要迸裂了一样

    “霜姐,记住别再这么见外了!你以后就唤我少夫人好了,你要好好的记住喔!”碧瑶笑开了娇颜,兴奋的提醒澄霜注意她即将改变的身份——曾家少夫人。

    “碧瑶,别胡闹。”轻皱起眉,曾烙勋眸中有着深深的不满与不解。

    碧瑶的态度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原以为碧瑶会同他一起反抗,不料他到达纪家后,当他把婚事告知她时,她竟平静得没发出半点讶异之声,更主动的说要到曾家来找老娘谈心。本以为她是想跟老娘表明心意,因此那时他心底笃定了这场婚事必定告吹,毕竟老娘那么疼她,又怎么舍得让她委屈在一段不自主的婚姻之下,继而让她不快乐一辈子?

    但现在,他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拟定好的计划更是全盘失了序,他万万想不到碧瑶会愿意嫁给他,现在更是如此兴奋的要澄霜喊她“少夫人”

    她不是喜欢铁正吗?为何会这样?他无法想通。

    “干么啦!我哪有胡闹啊?我是你的新娘子耶,人家当然要喊我‘少夫人’!”她鼓起了腮帮子,模样更添娇憨可爱,她生气的抱怨听在他人耳朵里,却全是撒娇之态。

    “你是笨新郎!”眨了眨美眸,她举手以指尖戳了戳他紧抿着的薄唇,放肆得理所当然,教曾烙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持续沉默着,曾烙勋凝眉细思碧瑶这不寻常的举动。

    但他状似默认的模样却拧痛了澄霜的心、刺伤了她的眼,他们之间过于亲密的举止,害她怔愣久久。

    好!当然好!你们多见点面、多谈点话感情就会好!

    曾夫人的话犹在耳边。是的,曾夫人说得没错,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难怪她会要他迎娶碧瑶

    夫人终于盼到媳妇儿了,她一直知道夫人的心事,知道她好想曾烙勋能早日成家立室,她知道夫人一定会很高兴。

    可她不高兴,她应该要替夫人感到高兴的,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从她听到这个消息后,直到现在亲眼瞧见这对新人她整颗心就像是跌进了谷底一样,感到无尽的失落与难堪。他们的亲密姿态令人痛心,碧瑶的撒娇更是句句刺耳得噬人心绪

    “霜姐,等我进门以后你来服侍我好吗?来当我的贴身丫环好吗?我好喜欢你喔!”娇笑着,碧瑶任性的道出放肆的要求来。

    闻言,澄霜的喉间蓦然被不明的东西重重地梗住,沉重得让她难以喘息,酸涩之味随即从鼻端肆无忌惮的冲上她脑门去,她必需要狠狠压抑住自己,才不致落下泪来。

    “好的少夫人。”黯下眼,她不教任何人瞧见自己那不该掉下的泪,酸了心、苦了眉,她轻声应允了碧瑶。

    挑挑眉,碧瑶满意的笑了起来。“霜姐真好!那就这么说定!我现在就跟姨娘说——噢,不、不,是婆婆啦!”笑着纠正自己,她噙着得意的笑看着垂头丧气的澄霜。

    轻抿唇瓣,碧瑶不再理会澄霜,扯了扯曾烙勋的手臂,示意进大厅去见曾夫人,可他却没有动弹分毫。

    “快走了啦,笨新郎!”无视于一直沉着脸的他,碧瑶睁着无邪的眼,绽放出最天真烂漫的笑容向他催促道。

    受不了她连声“笨新郎”的叫喊,他没辙的移动脚步,没办法对她发怒,他只能为她的言辞感到无奈。

    看着他们两人手牵着手同时步进大厅,澄霜没法抑制地心痛

    可她凭什么去心痛?是她伤了曾烙勋在先、将他的爱视若敝屐在先她凭什么再去在乎他?她根本没资格!

    满怀心事、失魂落魄的走进灶房,她要自己不再多想,要自己专注地把心思放在糕点上,要自己这回一定要好好做,不让夫人再次失望

    可她失败了,她所做出来的桂花糕最终还是让曾夫人难以下咽。

    一整天,一整夜,她的心思全然飘去了他身上,过去的回忆不断侵蚀着她的心坎,那趟如诗如梦般的苏州之行,那些如画般的良辰美景、湖光山色,那个对她细心相待、无微不至的曾烙勋这一切让她微笑、让她眷恋、也让她滑下泪来

    泪湿的枕头透露出她此刻最真实的情感,疯狂的想念与不止的泪流心酸更让她彻彻底底地明了了一件事——

    她,是爱上他了。

    夜半时分,他在炕上再次辗转难眠。

    明天,他就要给纪家下聘书,迎娶碧瑶已是必然之事,一切已成定局。

    茫茫然看着上方,他苦恼得难以安睡,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牵挂着教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亦眷恋着那沁人心肺的花香,他终于抵不住心底的渴望,遂动身下了炕。

    步出曾府,他孤身一人的走到大街上,如冰的夜风吹拂着他渐渐麻木的思绪。此刻,他仿佛已放下了一切烦心之事,只因他正迫切着想去寻找那块能填补他心底空洞的地方。

    从南门大街走到北门大街,他终于踏进了黄家大宅,这个曾经让他满怀希望的宅子

    事到如今,他的搬迁计划已然告吹,没了澄霜,这里已变得毫无意义。

    俊美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苦涩的笑,他想今后他会把这里当作一处逃避之所吧!当他想她想到无力、疲惫之时,他也许可以过来这里,闻着那股类似她身上的味道,悄悄思忆着那如白玉兰般的她

    踏着沉重的步伐,他走到后园那边去,一地残花落香教他感叹惋惜,忽地一抬眸,未曾预料到的,他看到了一抹让他心动的身影。

    他陌生的脚步声于这寂静的黑夜中显得格外分明,惊扰了伫立于园中的伊人,她错愕的转过身子,惊骇的眸子对上了他冷峻的俊颜。

    灿亮如日的月色倾注于凡尘上,模模糊糊地照亮了彼此的容颜,亦撼动了彼此的心灵

    “花儿都凋谢了。”勉强举步走近她,曾烙勋强迫自己将她当作平常人般看待,毕竟将来他们会见面的日子还多着,他不愿每每充斥于彼此之间的只有难堪与尴尬,因此他必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话才出口,他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已不受控制的哈哑。

    惊觉他的逼近,澄霜顿时垂下脸,不愿被他瞧见自己脸上的泪痕。

    一直无法入眠的她,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自己来到这里,刚才看着满园凋零的白玉兰,她有说不出的心疼。

    不曾忘记是谁把这里赐给了她、不曾忘记自己曾经拥有过谁的专注目光与关爱,她倾尽所有心思去想念他,不觉间,她的泪已爬了满腮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客套的语气教澄霜难过得蹙起了眉,她一咬牙,旋即转过身想逃离他——

    “别走!”反射性的上前拉住她,他为她这动作而拧紧了心房,几乎不能接受她仍是这般的抗拒他。

    腕上传来教她再熟悉不过的灼热温度,她心口一酸,随即又红了双眸。当苦涩再次混和着泪水奔流于她的脸上,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那决堤的浓烈情意——

    还来不及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她已扑进了他的怀中,竭力去追寻那他曾给予过的柔情与温暖纵使知道她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做,但她已无法可想、无处可躲了!

    他强壮的双臂不由自主地围住她单薄的肩膀,一如往昔般将她深拥入怀,心底虽惊讶她的举动,但此刻他不愿去思索探究她这不寻常的举止,只想紧紧的抱着她,紧抱着他已经失去的爱恋

    “你不要娶纪小姐我不要你娶她不要不要”泪水成潮般从她眼眶中不断冒出,她哭着说出自己的感受、哭着央求他、亦哭着抓紧他就算这么做也许会被他轻贱、唾弃,她也顾不得了。

    胸口上的衣衫已然湿透,他感受到她无助的颤抖与带着惶恐不安的央求,她哽咽得教人生怜的嗓音吐露出她的心碎,如此脆弱的她教他不舍,更让他顿时卸下所有心锁,甘愿再次贴近她、再次陷入那个曾经教他苦痛不堪的爱恋中

    把她那小小的螓首按在自己的胸口,他俊美的脸庞随即俯首深埋于她的发间。

    “我不会娶她,绝对不会娶她”含着她醉人的芬芳香气,他喃喃地应允她所有的要求,深情的吻住她如云的发丝,他心中暗自发誓绝不对她食言。

    他的承诺令她更感心酸,她的要求是那么的过分无理,但他竟然答应了!靶受到他对自己的溺爱,她不禁轻问自己:这世上到底有谁能这般眷宠着自己?她又怎能偿还他的情于万一?

    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炽烈情感,面对他炙热得融人心弦的深情,她抗拒得了吗?

    不不能!她早就无法抗拒他了不是吗?如果她不是对他动情的话,她不会任他三番四次的与自己相吻,不会让他多次拥抱着自己而不推开他,她早就对他动情了!

    只是当她思及赵成岗时,她不可避免的退缩,她无法不去挣扎,挣扎是否该承认自己爱上他,亦挣扎该否为了他而对赵成岗食言毁誓。她一直在挣扎,最终承受不起太多的矛盾,她软弱的选择了逃离。

    从苏州回来后的那十多天里,她刻意去漠视、逃避,最后却落得了思念的下场。

    她无时无刻不想念他,想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般,在被思念苦苦相缠时!她突地惊觉到自己对曾烙勋的情意,竟比对赵成岗的来得更深刻浓烈,不仅让她动摇了等待赵成岗回来的坚定之心,更让她几乎忘却了他们之间那十多年的情分,这样的结果令她羞惭不已却又无力抗拒

    当他说要娶碧瑶时,她更是伤心难过得像被人挖空了一切般,整个人空洞无力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动力,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爱得难以自拔!

    此刻,她无法再漠视他、拒绝他了,放下了过去的感情,放弃了一切等待赵成岗的盼望与情意,她无悔的选择了他这个真切爱着她,让她深受感动、教她甘愿付托终生的男人。

    “我喜欢你”抬起头,她泪眼的对他诉说自己的情意。

    他心神一怔,被她脸上认真的神色深深震撼住,举手轻抚她那满泪痕的小脸,他真切地细看她的脸容,简直难以置信这是真的!

    他掌心所传来的热度温暖了她难过的心口,而他温柔的触摸更是令她感到心安。轻踮起脚尖,她吻住了他,细细亲吻着他摄人的俊美嘴唇,倾诉着自己对他的爱意

    她的主动教他心折,亦把他心底那最后的一丝怀疑驱逐出心门外,他闷哼一声,愈加搂紧她的纤腰,单手托着她的后脑,他更火热的亲吻她,举手轻轻扯开她的衣领,他埋首于她香郁的脖子间,舔吻着她细嫩的肌肤,再次于她雪白的肩上烙下印痕,并倾尽了所有的温柔与霸道闯进她的纯洁之中。

    强烈的爱火能教人抛开所有的理智和礼教,轻喘着气,她豁了出去一般与他相拥纠缠,无悔的把自己交给此生最心爱的男人此生惟一的男人

    这样的缠绵深吻,他们都在午夜梦回时温习过几回了,最后,他打横抱起了她直住房间走去。

    这一夜,他俩没有回当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