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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越来越热了,哪怕屋子里搁着两个不小的冰盆子,可李弘还是被热得个面红耳赤,饶是其背后两名宫女不停地轻挥着团扇,却依旧无法稍解一下李弘的闷热之感,偏生今日的奏折又多,一大早批到了将近午时,还有着厚厚的一大叠在等着李弘去审,直烦得李弘很有一种大发泄一场的冲动,当然了,想归想,做是不可能这么去做的,李弘也只能是耐着性子,一本本地翻阅着,批改着,只是心里的烦躁感却是就此愈发地堆积了起来,如同火山喷发前的酝酿。
烦,真的很烦,这等烦不单因是奏折太多的缘由,甚或也不仅仅是因为上官仪请谥号一事无疾而终之故,更多的则是因月前发往洛阳的奏本批注竟有一大半被打了回票,很显然,那上头的朱笔字迹全都出自武后的手笔,这等牡鸡司晨的事儿令李弘十二万分地难耐,偏生又无可奈何,只能是将烦恼生生地憋在心中,又怎个郁闷了得。
“太子殿下,周王殿下在宫外求见。”
就在李弘埋头于奏本之际,王德全从殿外匆匆而入,凑到李弘身前,低声禀报道。
“哦?”李弘从面前的奏本里抬起了头来,疑惑地看着王德全,显然有些子不太确定李显此来的用心何在。
“殿下,周王殿下自言是送礼来了,奴婢见其随侍捧着几个礼盒,估摸着该是不假。”这一见李弘眼中满是探询之意,王德全赶忙解释了一番。
“送礼?”
这既不逢年又过节的,送的哪门子礼来着?李弘纳闷地呢喃了一声,愣是搞不懂李显到底想作甚,可人都已到了,总不能说不见罢,再说了,李弘还存着将李显拉进自个儿阵营的心,自不可能将其向外推罢,也就只能是道了声“宣”
“臣弟见过太子哥哥。”
王德全去后不久,李显便溜达着转了进来,这一见李弘兀自挥汗如雨地忙活着,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意,只不过李显城府深,却也没带到脸上来,而是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躬身行礼问安道。
“七弟来了,免礼,免礼,来人,给周王殿下看座。”李弘自是早就听到了李显到来的脚步声,不过却并没有急着抬头,直到李显出言问了安,这才像是刚醒过神来一般,抬起了头来,笑呵呵地一抬手,吩咐了一句,自有侍候在殿中的小宦官们抬来了锦墩,请李显就座。
“太子哥哥忙于国事,劳心劳力,实我辈之楷模也,只是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太子哥哥还须多多保重身体才是。”李显一撩王袍的下摆,端坐了下来,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拱手奉承了一句道。
“七弟有心了,孤既奉旨监国,该做的自是少不了,孤就是个劳碌命罢,呵呵,不说这个了,七弟来找孤,可是有事么?”李弘自是听得出李显的话里还是有着几分真情意的,心中倒也受用得很,只不过他并不想就此话题多瞎扯,这便自嘲地笑了笑,直接转入了正题。
“太子哥哥问得好,臣弟还真有事寻哥哥,嘿,臣弟这是给哥哥送礼来了。”李显笑着从站在其身后的高邈手中接过一个盒子,当着李弘的面打开,从内里取出了一把玉骨扇,笑呵呵地一抖腕子“刷”地将扇子弹开,挥动了一下,手指一搓“啪”地又合在了一起,而后站起了身来,紧走数步,双手捧着递到了李弘的面前。
“咦,这扇子倒是精巧得很,孤还真不曾见过,不错,不错。”李显先前那一连串的动作潇洒得紧,看得李弘好生羡慕不已,这一见李显将折扇递了过来,自是毫不迟疑地拿了起来,学着李显的架势将折扇弹了开来,来回打量了一番,又试着扇了几下,颇觉舒爽,不由地便出言赞了一句道。
“好叫太子哥哥得知,这叫折扇,臣弟前些日子上街闲逛,见有一作坊在卖这等事物,见猎心喜之下,特意定制了些玉骨扇,臣弟用着觉得不错,不敢独享,特备了些来献于哥哥,哥哥若是觉得好,那便是臣弟的福气了。”这一见李弘对折扇爱不释手,李显可是得意坏了,笑呵呵地解释了一番。
“七弟有心了,孤还真是缺了这东西,好,甚好,不单能把玩,带着也便利,孤可就不跟七弟客气了。”李弘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不时地开合几下,用得顺手至极,倒是没跟李显客气,直接笑纳了。
“太子哥哥,这折扇还有个用场,您瞧,那扇两面可都是空着的,若是有名家在上头题些诗词字画的,纳凉之余,也颇得其风雅,如今天已热,太子哥哥若以之赏赐大臣,倒也相合得紧,臣弟特意多备了百余把,就放在臣弟的马车上,回头让下人们给哥哥搬进来即可。”礼自然不能白送,李显笑咪咪地扯了一通之后,露出了底牌,敢情就是来拉李弘当模特兼开路先锋的。
“哦?这个建议好,只是如许多的扇子怕是价值不菲罢,孤却是不好平白都收了,七弟可让下人们报个账,孤让詹事府会了钞便是了。”李弘觉得李显这个主意不错,可却不想平白占了李显的便宜,这便沉吟地回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说哪的话,臣弟岂能收了哥哥的钱物,那不是打臣弟的脸么。”李显虽缺钱,却并不差这百把贯,加之本就有心讨好一下李弘,这便假作不开心状地说道。
“也罢,那哥哥就生受七弟的了。”
李弘也有心要跟李显套关系,自是不愿勉强李显,这便笑着拱手谢了一句道。
“该当的,该当的,太子哥哥日夜操劳国事辛苦万分,臣弟无能,不能为哥哥分忧,能帮哥哥做些事,臣弟这心也就安了不少。”李显奉承人的本领高得很,拍起马屁来,那可是一套接着一套,直拍得李弘心里头暖乎乎地受用不已。
“七弟这张嘴还真是的,莫非真要孤脸红不成?罢了,罢了,休要再说这些好听的,时候不早了,七弟便陪为兄用个午膳可好?”李弘心中受用,可口中却是笑骂了一句。
“故所愿,不敢请耳。”
有人要请吃饭,李显又怎会不乐意,笑呵呵地掉下书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李弘见状,用扇子指点了一下李显,也跟着放声大笑了起来
东宫的膳食虽与皇宫不是一个膳房,可大体上却是类似,皆是些温火膳,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没啥味道,别说跟李显后世那会儿的豪华盛宴相比了,便是比之李显自家王府里所烹饪出来的菜色都差了不老少,再说了,李弘嗜素,整治出来的菜肴基本都是素菜为多,就一句话,味同嚼蜡一般,似李显这般嘴刁之人,吃这等宴席着实跟受罪也差不到哪去,也就是吃个气氛罢了,好在李弘有午休的习惯,用膳的时间却也不长,好不容易熬到了席罢,李显也没多逗留,告辞了一声,便领着高邈溜达着向宫外行了去,正走着间,冷不丁一只手突然从后头伸出拍在了李显的肩头上,登时便令李显好生吓了一大跳。
李显本正盘算着此番折扇能赚上多少,被这么一折腾,满心眼里窜动着的铜板立马就不翼而飞了,大怒之下,回头一看,入眼便见贺兰敏之那张俊美得妖孽一般的脸庞,骂人的话都已到了嘴边了,却不得不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小七,想啥呢,该不会是思春了罢,哈哈哈”贺兰敏之本就是个无行之辈,从来不讲上下尊卑之分,这见李显被自己吓着了,登时便得意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勒个去的,这厮咋冒出来了?李显一向不怎么待见贺兰敏之,自打上回贺兰敏之被李显打发到了东宫之后,都已近半年没见到这货了,此时冷不丁地被其打搅了一番,心中不由地暗骂了一句,可脸上却是温和地笑着,一拱手道:“表哥不是去了洛阳了么?怎地转了回来?”
“嘿嘿,洛阳哪有京师好,哥哥我懒得呆,请了个差使便回了。”贺兰敏之大大咧咧地挥手说着,眼光突然瞄到李显提在手中的折扇,不由分说地一伸手,几乎是用抢一般地从李显手中取过扇子,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口中还念念叨叨个不停:“咦,此为何物?哥哥怎地没见过,咋玩的?”
差使?这混球能有甚差使可做,尽瞎扯!李显心中恶狠狠地鄙夷了贺兰敏之一把,可口中却是温言答道:“此为折扇,纳凉之用,且让小弟使与表哥看罢。”
“成。”贺兰敏之颠来倒去地掂量了良久,实是瞧不出用场,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倒是干脆得很,伸手便将折扇交了回去。
李显也不出言解释,只是“啪”地一声甩开折扇,摇晃了几下,又“刷”地收将起来,动作娴熟而又潇洒,直看得贺兰敏之大乐不已,伸手便要再去抢夺,只可惜这回李显有了准备,饶是其手伸得快,却连扇子的边都没能捞着。
“啊哈,得,小七不会这么小家子气罢,不就一扇子么,回头哥哥也整几把去。”贺兰敏之没想到李显反应如此之快,一捞之下没摸着边,却也并不生气,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道。
“嘿,瞧表哥说的,得,小弟给还不成么?啊,对了,表哥先前所言的差使是”李显虽讨厌贺兰敏之,但却不想与其结仇,这便哈哈一笑,将折扇递到了贺兰敏之的手中,而后一派随意状地探问道。
“没啥,不就是陛下要封禅泰山,哥哥就讨了个打前站的差使,回京到各部传个文也就是了,没啥大不了的。”贺兰敏之不疑有他,一边把玩着折扇,一边笑呵呵地解说道。
嗯?封禅泰山?哈,这一出大戏果然要来了么?说着无意,听着却是有心,李显脸上虽尚在笑着,可眼神里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