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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得悉sara的真正心意之后,明伦彷佛也从中得到了一股安定的力量,决心倾力执行心中的“秘密计划”但邓超那方面,她委实感到很棘手;因为她深知他那一板一眼的处事原则,是绝不容许自己在医院内搞出恋情的,至少他对自己是这么设限的,所以,她也不清楚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明伦,恐怕我是白费心机了。”某晚,sara十分气馁地叹道:“白天换药的时候,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所讲的话还是特定的那几句:伤口会不会痒啊?要多下床活动啊!要多吃蔬菜水果。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望着伤口,好像我整个人就是那道伤口。”
“也许,他是真的很讨厌我吧!”sara又叹道:“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我真的是一个专找麻烦的‘阿花’,你说是不是?”
明伦想起邓超对她说过的话,突然灵光一现,很兴奋地说:“sara!也许你的形象和外在举止都让他误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想想看,追你的人那么多,而你现在的身分又是病人,这些限制都让他不敢造次吧!我觉得,如果你的表达方式再修改一下,说不定效果会好一点哦!”“怎么说?”
“嗯,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持续以纯真而诚恳的态度,逐渐突破他的心防的话,会比耍花招或耍小聪明要来得有用;当然,是不能太过单刀直入,那准会吓坏他的。”
明伦的这番话,让sara陷入认真的沉思中,她脸上的神情庄严肃穆,丝毫不似昔日的轻薄,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起头来,问:
“明伦,邓医师他结婚了吗?他有没有太太?”
“他在五年前离婚了,至今未娶,也没有小孩。另外,他的父母兄弟姊妹全都移民到纽西兰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待在台湾。”明伦打趣地笑道:“怎么?你上次在山上不是大肆阐扬‘性就是快乐’的真理吗?这回怎么管起人家有没有老婆来了呢?你会在乎?”最后一句话里明显地暗藏着讥诮。
“当然在乎喽!我现在是很认真地把他列为结婚的对象呢!可不是随便玩玩就算了。”sara幽幽地叹道:“如果和他结婚了,我愿意为他收起玩心,因为他值得我这么做。”
“哇!原来你已经考虑得那么远了。喂!你们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也不晓得人家看不看得上你哩?”
sara羞怯地一笑,骂声“讨厌”后,继而认真地说:“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真的希望能和他成为终身伴侣,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sara真是个诚实而勇敢的小女人啊!她的成熟思虑和坦然自信,让人佩服,特别是,她那毫不扭捏作态的举止;望着她那充满信心和希望的脸孔,明伦被深深地感动了。
“明伦,你会帮我吗?”sara一脸热忱地说:“我想,单靠我一人暗中摸索,恐怕还不够”
“我懂,你放心好啦!”明伦拍拍她的手背说:“我会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的。”
在明伦答应帮sara的忙之后,她即刻绞尽脑汁,费尽心力的在搜集有关邓超的所有资料。其中包括他的排班轮值表、住址电话;还从他的同学兼死党的蔡医师口中,断断续续探听到有关他的喜好、爱阅读哪些书;下班后最常去的餐厅、最要好的朋友群、喜欢的颜色和动物等等,洋洋洒洒的一大张资料,竟比她学生时代所写的报告还要完整清楚呢!明伦万万料不到,在这马不停蹄查访的三日所得,竟远超过她跟他合作了那么多年的了解呢!最令她讶异的,莫过于邓超最擅长骑马与游泳这两件事了;原来他下班后,几乎都耗在阳明山上的跑马场与几家特定的室内游泳池,他竟然这么勤于运动,真是令人想不到啊!
而sara的反应亦不在明伦之下,当她捧读着那份精心调查得来的“成果”时,只差没有感动得涕泗横流了。
“我所能帮的就这些了,其余的要看你自己喽!”明伦笑着说。
而sara在得到这些宝贵的资料后,行动真是如虎添翼。在快出院的那几天,她经常不定时地出现在邓超值班的病房、开刀房、门诊部,甚至连顶楼的值班室她也去;中午时,她还趁机溜到邓超常去的餐馆去吃饭,一天之中她和他的偶遇可以高达五、六次之多。然而,聪明的sara舍弃了“单刀直入”的表白方式,每次都只是不经意的和他碰面、淡淡地打声招呼而过,有时则装作未看见他,婀娜地自他面前闪过。
“那么,咱们那位一丝不苟的邓医师,他的反应又如何呢?”明伦着急地问着sara。
“他觉得莫名其妙透了。”sara笑不可抑地说:“刚开始他觉得很尴尬,假装不理我,怛到后来,他发现我好像在医院里到处乱跑,甚至还跑到外面餐厅吃饭,那时他才吓坏了,就警告我,要我好好待在病房里休息。”
“那你怎么回答?”
sara俏皮一笑,耸耸肩膀。“当然是趁机和他乱扯一通,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说我的心情很低落,没人关心我啊之类的傻话,然后要求他陪我一起吃饭”
“他答应了?”明伦紧张地间。
“嗯!还一副很不甘愿的样子。可是他看我默不作声地,好像真的很伤心的模样,这才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开始聊起来。”
“天啊!”明伦颇感惊讶地大叫。
“他大部份都在聊目前的医疗政策,或是回忆他以前的医学院生活。而我呢!则告诉他,我的工作情况和介绍目前欧美流行的画派明伦,他真的听得津津有味哦!他还脱口说出有机会要看看我的画呢!”sara又兴奋地说:“总之,那次的‘午餐约会’很顺利,至少他不再‘怕’我了。后来,他还送我回医院呢!只可惜一回到医院,他就马上恢复他的医生角色,命令我立刻回病房。明伦,你说好不好笑?”
明伦开心地笑着。“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这是成功的一大步呀!”在过去和他合作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明伦可从未听过有关他的什么医学院生活哩!这么看来,凯珍的馊主意已在冥冥之中渐渐成为事实了。
“可惜——”sara忽然忧愁起来。“后天就要拆线了,他才刚刚注意到呢!以后恐怕没那么方便再见到他了。”
“别担心,等出院后我们可以邀他到家里来吃饭,谢谢他的帮忙和照顾啊!这件事,我们好像都还没有郑重表示过呢!”
sara眼睛一亮,开心地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明伦,你真聪明。好极了!就这样办,等出院了之后我”
sara兴致勃勃地计划起来,满脸洋溢着可爱的清新气息,而她那狂野不驯的性格己消失了。明伦忽然感到很心疼她,在她历经过这么多的感情波折之后,是该有个像邓超这样的人来包容她的;也许,在没有遇到那位国中体育老师之前,sara原本就是这样和善而甜美的吧!
“我发现邓超私底下其实满幽默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一本正经,而且他对事情的看法很准确,有一股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另外,他对任何新奇的见闻都很感兴趣,一点也不封闭固执。我还觉得他有点害羞呢!好像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意思,明明心里很高兴,表面上却装作不在乎,好好玩哦!”sara宛如快乐的小鸟般叽叽喳喳地细说个不停。
*********
在sara出院的当天,阿诺和朱友信都来接她;自从上回的事件之后,他们俩都显得有些郁郁寡欢,特别是阿诺,显得格外冷淡,对她不若以往那般热络;而朱友信显然是站在阿诺那边的,对他姊姊的寡情(因她似乎无视阿诺的心情低落,仍然沉浸在独自的喜悦里),也抱持着不以为然的态度。而这一切,都看在明伦的眼里;她突然意识到,若想要成全sara的“新恋情”那就得要顾及这两人的感受和想法,可千万不能让他们阻碍了她呢!
美娜把所有的缴费收据以及药包带了过来,客气地恭贺sara出院。
明伦有意地问道:“美娜,你知不知道邓医师现在在哪里?我们想跟他打过招呼之后再走。”
“喔!他现在正在会议室里,好像在看书吧!”
“那好,待会儿我们就过去跟他道谢一下再走,你们认为呢?”明伦转身问大家。
“早上他查房的时候,姊姊不是已经向他道谢过了吗?”友信咕哝着。
“再谢一次也不为过啊!”sara打断道:“礼多人不怪嘛!况且邓医师这次亲自为我开刀,我们好像都没有向人家表示什么,而我上次还冒犯人家,实在很失礼。明伦,这件事我都还没跟你道歉呢!”
听了sara的话,阿诺和朱友信面面相觑,都颇觉意外。
“好啦!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明伦愉快地说道。
sara和病房里其他的病友们告别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会议室门口,正巧迎面遇上护理长,又经过一番热烈的寒暄后,明伦和sara这才被引进会议室,而里面只有邓超一人。
“邓医师!”明伦拉着sara的手走进去,客气地说:“朱小姐要出院了,特地来向您致谢。”
“啊!”邓超显然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眼神却回避着sara,单单只看着明伦。“何必这么客气!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还是恭喜你的朋友康复。”
sara站在旁边,微微地朝他笑着点一下头,矜持地说:“谢谢你!明伦,那我们走吧!”
“喔!请稍等一下。”突然,邓超轻轻地唤住她们。“我——我送你们到门口。”
明伦和sara勿勿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忍住了涌到嘴角的笑意,然而阿诺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彷佛很不自在的样子,但这细微的动作,却被细心的明伦察觉到了。
他们一行五人怪别扭地乘着电梯下楼,邓超始终僵着脸,面无表情地,而sara彷佛也颇不自在,频频向明伦投求救的讯号。
“啊,对了!友信是读建中的,刚好是邓医师的小学弟呢!”明伦好不容易发现了一个恰当的话题。“友信,你将来想不想考医学院?将来跟邓医师一样”
朱友信翻翻白眼,不以为然地说:“才不要哩!我要跟阿诺哥哥一样,念建筑,将来出国留学。”
“友信!”sara用力捏了他一下。
“本来就是嘛!”朱友信别有所指地。“当医生已经不吃香了,现在的女孩子都不愿意嫁给医生了啦!你以为医生有什么了不起吗?顶多技术好一点,医匠而已啦!我才不想当医师哩!”
男孩说的这一番话让四个大人立时慌了神,特别是邓超,脸色更加难看;他看见医院大门已近在眼前,便客气地要转身告退。
“邓医师等一下,先别走!”sara匆忙唤住邓超,气愤不平地对自己弟弟斥道:“友信,你很不礼貌哦!快跟邓医师道歉,要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友信。”阿诺传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快道歉。
可是,这时候的朱友信不知是那根筋不对了,语气倔强不平地说:“要道歉可以啦!不过,我刚才的话是冲着姊姊讲的。姊,你住院后变了好多,对阿诺哥哥好冷淡!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来他们全家有多照顾我?对我有多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跟他们道谢呢?还有,在你住院期间,阿诺大哥每天晚上来陪你到天亮,他都没睡觉耶!那你有没有想过要向他道谢呢?”
他的话令sara的脸色一阵惨白,她气得几乎快支持不住了;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尴尬地杵在那儿,连气都不敢喘一口,特别是邓超和阿诺,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一般;而明伦也顿失方寸,一时之间乱了思绪,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只得呐呐地说:“友信,不可以乱说!”
这时,阿诺倒先开口了,带着几分自弃的幽默口吻说道:“友信,你应该对你姊姊的眼光感到有信心才对!我跟她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可不是什么‘男朋友’,不管你姊姊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对她很有信心,因为对方一定是个相当优秀的人”
阿诺话一说完,好像是为了要掩饰自己的激动,便提起行李,大步大步地朝门口走去,而朱友信则回头望了望他姊姊和邓超一眼,也快快地跟上去了。
“邓医师,我——真是不好意思。”sara满脸尴尬地说。
殊料,邓超却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首次以主动的口吻沉稳地说:“没关系,我不介意。对了,改天你请我去参观美术馆吧!我对绘画一点也不熟悉,我想多了解一点。”话说完,他脸也红了。
这突如其来的邀约,令sara和明伦眼睛为之一亮,她们俩都呆愣了半晌,明伦首先惊醒过来,暗中推了sara一下。
“喔!好!”sara赶紧点头,等情绪稳定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慧黠。
“但是我有一个附带条件,你要教我骑马。我从小就梦想会骑马,你可不可以教我?”
“当然可以,没有问题。”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喽!”
“一言为定!”
sara和邓超互视良久,交换了个连明伦也未必懂得的眼神。在sara深深注视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命运的好奇、期盼和种种莫名的忧虑,而邓超回应她的,则是一份苦甜参半的“允诺”在这短短几秒钟的瞬间,对这两个历经过感情沧桑的“新恋人”而言,彼此所交换的,恐怕不是一厢情愿的浪漫情怀,反而有更多是彼此之间的心领神会,以及愿意大胆试探的种种可能,其中隐含着害怕、诚意、郑重和冒险
一股近乎“重生”的喜悦热泪悄悄涌上sara的眼眶,但泪很快地就被拭去了,她展颜一笑,道:“那么,我走了!”
“好!”邓超应道:“你要保重!”
一直等到sara的背影远远地消失了,邓超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深情的目光。回到现实世界,不巧却看见明伦环抱着双臂,眼睛灼灼地瞪着他。
“你要保重!”明伦学着他的语气。
邓超缓缓走过去,突然伸出手臂,狠狠地拢住她的肩膀往自己身上一靠,一起并肩走着。
“张明伦,我要你老老实实、坦坦白白地全部招出来。”邓超望着前面,以掩不住内心愉悦的口气说:“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耍什么花招?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被设计、陷害的感觉呢?为什么她知道我会骑马?你来告诉我吧!”
明伦调皮地,侧着头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利用你来勾引那只小狐狸,让她远离我先生,你会怎么说呢?”
“喔!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会说——你真可恶,我绝不饶过你!哈哈哈”邓超朗朗地笑着,招来不少侧目的眼光,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他们俩这样亲热地勾肩搭背,大概会以为他们是情侣吧!况且,他俩都穿着白色制服,看起来还真惹眼呢!
忽然,邓超停下脚步,也放下紧搂着明伦的手臂,一脸正经地说:“对了!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还有,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对朱友梅公开一切?”
“这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先生的事不必让sara知道,我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地开展她自己的人生。这件事,我先生他做得——很缺德,他也有很多对不起人家的地方。”
明伦回想起sara那段情绪失控、歇斯底里的“疗伤”日子,她深知她虽然从未明白说出事情的始未,但是李致远伙同公司里的同事一起排挤她、嘲笑她,那份刻骨的伤害却是不争的事实,只因为她和一般女孩有着不同的“开放”态度。
和sara相处的这段时间,明伦己深深了解了她的悲哀;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她觉得自己已能渐渐原谅她在无意之中对她所造成的“伤害”了。
“你放心,我会圆满地处理好这件事的。”明伦向邓超保证地说。她忽然又想起方才的情景,不免狐疑道:“邓医师,您刚才怎么突然——您不是很讨厌她的吗?而且上次您还教我们‘统统别去惹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怎么会有这种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呢?”
邓超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知道这是明伦故意在糗他。
其实,男女相爱根本就毫无道理可循,邓超也不明白自己是在何时爱上人家的?他原本只感觉sara颇为难缠,大概是属于“调情圣手”那类的轻薄女子吧!直到他发现她居然暗中刻意接近他,并摒拒了其他intern们的热烈追求,这份心意,恐怕连顽石也会点头吧!而且这样子被追求,也是他前所未有的特殊经验呢!
自从五年前离婚后,这次是他首次打开心防,重新接受“新的恋曲”没想到,感觉还真好哩!不过,这些曲曲折折的“男人心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他挥挥手敷衍道:
“别问了!这些有什么好讲的,无聊!”
明伦忽然拦住他的去路,微仰着头,正色地劝告他:“那你最好多多练习表达的技巧,不要以为自己的心意不用讲,别人就一定会明白;sara跟时下一般的女孩不同,自以为很‘酷’的男人已经不再吃香了,她可不会欣赏你这个特点哦!”“你——”邓超又动怒了。
“别忘了你上次的婚姻是怎么失败的,可别又重蹈覆辙了。”明伦警告道。
自从sara出院回家后,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但她更加忙碌了,经常见她一个人画画画到三更半夜;如此繁重的工作,使得她们一直没有时间请邓超来家里吃饭。
暑假结束前,朱友信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搬回家了,是阿诺开车送他回来的,但一帮忙搬完行李之后,阿诺就客气地告别了,态度变得很冷淡。
多日不见的朱友信似乎长胖不少,但脾气彷佛也变得强硬多了,不像以往那般柔弱敏感,可见阿诺他们全家人对他的影响很大。然而,sara却不太满意她弟弟的转变,忍不住频频向明伦抱怨道:“那家伙神气什么呀?”
朱友信环视收拾整洁的屋子,带着老练的口吻批评道:“我猜这一定是张姊每天打扫整理的,对不对?”
“谁说的!我也有做啊!”sara不服地反驳道:“地板是我擦的。”
“是吗?”朱友信弯下腰摸了地板一把,然后举起手来,说:“你看,这是什么?”
“好啊!你一回来就变得这么嚣张,胆敢教训起我来了!”sara调皮起来,冲上前去呵他的痒,吓得他连忙抄起一块画板挡在前面,嘴里忙告饶,这才使她暂时休兵。
明伦在一旁含笑望着这一幕,心里却在想别的事——该何时向他们开口说退租的事呢?依凯珍给她的忠告,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免得致远回国后发现这一切。
“对了!你们应该请邓医师来吃饭,正式向他道谢了。”明伦阻止了他们的嬉闹,正色地提议道。
“好啊!”sara欣喜地说:“这个礼拜六晚上好不好?我知道那天晚上他没班,我查过了。”她眯了一下眼睛。
“那就这么决定了。”明伦急急地决定,并问男孩:“友信,你觉得怎么样?”
“不用问我,你们高兴就好了。”他从沙发上跃起,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啊!好累,我要去睡一下。”话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进房间去了。
sara怔了一会儿,脸色渐渐黯淡下来,不满地对明伦道:“友信好像处处偏袒阿诺,真不应该答应让他住在他家,结果,他的心都被人家收买了!真讨厌!”
“可是,他并没有反对啊!”明伦安慰道:“人非草木,阿诺那么照顾他,他当然会心向着阿诺。再给他一些时间吧!”
“好!好!都是你最有理!”
两人不禁相视一笑。sara收敛起嬉笑的态度,一本正经地望着明伦,以饱含感情的语气说:
“明伦,这阵子多亏你在照顾我,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好像一个姊姊,而不是一个普通的房客。好奇怪!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投缘呢?”
明伦陷入一阵不安的尴尬之中。
“记得在开刀房里,你一直握着我的手,你知道那对我有多重要吗?因为我怕死了!有一刹那间,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哩!哇!那种感觉就跟待宰的牲畜一样,好恐怖!所以,我好感激你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这件事,我会永远记得。”
“sara!我——”
“还有,你那么热心地撮合我跟邓医师,帮助我找到真正的意中人,将来,如果我跟他有结果的话,你应当居首功。”
明伦万万没想到,sara竟然会如此真诚地向她坦白心中的感激,这太令她尴尬了,她顿觉如坐针毡,宁可不要这份感谢了。
“sara,不用谢我,真的!”明伦急急地打岔,显得极不自在的样子。
“那点小忙不算什么,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能看到你这么开朗,我也很为你高兴。”
“明伦——”sara感动得无法言语。
这时正是提出“搬走”的最好时机了,明伦避开sara由衷的感激,清一清喉咙,坚定地说道:“sara,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好啊!是什么事情?你尽管说。”
明伦搓着双手,压低声音道:“我先生下个礼拜就要回来了,所以,我可能得搬回家了。”
“啊?可是,你不是签了半年的租约吗?喔!你别误会,我不是心疼房租。我的意思是说,你才住了两个多月而已,干嘛要那么早搬呢?”sara依依不舍地道:“我已经习惯你住在这儿了,你若不在,我会觉得好无聊啊!”明伦笑着说:“你这种人不会无聊太久的。这几天都是那些intern找你的电话,我都快接烦了。”
“可是——”
“你放心!其他四个月的房租我会照付,偶尔我也会回来睡个觉,休息一下,我们会保持联络的,不是吗?”
sara沉思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你毕竟是有家室的人,我也不能拆散你们夫妻对不对?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等我们招待完邓医师之后吧!你放心,我会露一手,做几道好菜帮忙招待邓医师,不会让你漏气的啦!”
“讨厌!”sara笑着推她一把,说:“你就会嘲笑我!”
“哈哈”由于分离在即,再加上要邀请邓超来用餐,这几天明伦和sara的情绪都显得有些不一样,尤其是sara,几乎对明伦的任何意见都表现出百依百顺的态度;而明伦,却因为接近要和致远摊牌的重要时刻,则显得有些异常地敏感、焦躁。
*********
为了准备迎接“贵客”的到来,sara费了好大一番心思在整理房子上。除了二楼无法整理的画室之外,她几乎把自己所画过的仿画一一拿出来挂在墙上,如雷诺瓦的名画“煎饼磨坊”、毕卡索的作品此外,她还重新整理院子,购进一批批的盆栽和花草,而盘踞一旁的哈利彷佛也洞悉了女主人的心思,静静地旁观着。
对这一切精心的“改变”朱友信起初很不以为然地嘲笑着,但看着他姊姊一本正经、不容打扰的专注神情,他也一改批评的态度,加入整理的行列。但私下,他却不免担心而疑虑地询问明伦,他姊姊这回是不是玩真的?经过明伦亲口证实之后,他才完全解除了先前所有的偏见,叹道:“那阿诺哥哥又要失恋了!”
“是啊!”明伦也惋惜着;她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保证过要拉拢他和sara在一起,如今也只好食言了。
愈接近周末,sara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礼拜五,明伦下班回来,听见屋内回绕着舒曼的音乐,那是邓超所喜欢的古典乐曲。只见sara一蹦一跳地自楼上下来,满脸愉悦地道:
“明伦,明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就放这首音乐好不好?”
“好啊!那是邓医师最喜欢的音乐。”明伦懒懒地答道。
“你怎么啦?好像很累的样子。”
“是啊!今天的病人很多,忙死了!”明伦瘫倒在沙发上,并把双脚放在茶几上,无力地说:“昨天我已经正式邀请邓医师了,他说没问题,一定会来!”
“太好了!”sara喜不自胜地说:“明伦,那我们明天下午就去买菜,准备做菜喽!”
“嗯!我要做家传的‘大千鱼头’和‘煎冬瓜’。喔!还有朋友教我做的‘金针鸡柳’,味道更棒!”明伦颇有信心地说道。
“好!那我就做一些家常菜,如豆芽炒肉丝、宫宝鸡丁和豆腐虾仁汤”sara也附和道。
两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菜单,全然不知天已黑,一直到朱友信回来,她们才愕然相视一笑。
如此没来由的喜悦一直不断地滋长、扩大着,其中却也隐藏着破裂的危机。明伦看到sara如此信心十足地筹划一切,不禁有些忐忑不安;她宁可她不要寄望得这么高,免得日后稍有挫折,又跌入失望的深渊中。
在这一阵期待的混乱心情中,她们似乎已把阿诺忘记了,当然更不会注意到只有朱友信仍与之保持联系。
但就在周六下午,她们去附近的传统市场买菜时,还是和他碰面了。
在人潮汹涌的市场里,明伦眼尖地瞧见阿诺正挽着一位中年妇人在闲逛,而阿诺也瞥见了她们。
正当明伦犹豫着要不要提醒sara时,阿诺己穿过人潮,急急地挤到她们身边。
“嗨,阿诺!”sara彷佛很高兴看到他,惊喜地叫出来。“你也出来买菜?”
“是啊!我跟我妈妈来的。”阿诺手指着在对面等候的妇人,语气平静地说:“听说你们晚上要请客,请邓医师对不对?”
sara和明伦互望一眼,表情略显不自然。
阿诺笑了一笑,有些自恼,又有些洒脱地说:“干嘛?怕我知道吗?这是应该的啊!邓医师人好,医术又高明,的确是比我更理想的对象和人选,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阿诺!”sara尴尬又感动,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别这样,我妈正往这里看呢!她一直反对我们来往,总希望将来我能娶个像日本皇妃那类的女人。所以,自从她知道你有了心仪的对象时,你不晓得她有多放心啊!哈哈”明伦偷偷望向对面,果然看见一位外貌高雅简朴的女士——她戴着眼镜,看似冷锐逼人的大学教授,她注意到明伦打量的目光,轻轻颔首,明伦也微笑回礼。
“我走了。”阿诺向她们点一下头,含笑地说:“以后再联络,还有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哦!拜拜!”
明伦和sara肩并着肩,呆呆地望着那对秀逸优雅的母子,心里真是感触良多。
“明伦!”sara沙哑地说:“你说我放弃了阿诺,是不是很笨啊?”
“没错!”明伦笑道:“笨死了!”
“唉!我突然感到有点后悔了。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会发现原来所拥有的是多么美好啊?”
明伦笑着拍她一下。“问你自己啊!”“算了!反正他妈妈一直都不怎么欣赏我,还是让其他有福气的女孩去做他们家的媳妇好了。”sara以惋惜的口吻继续说道:“没想到,我跟阿诺真是无缘,希望他别恨我才好!”“放心好了,以他的条件是不难找到比你更好的女孩子的,这点你就不必操心了。”明伦故意挖苦道。
“你——讨厌!”
sara笑着又捶她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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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又聆听着怡人的古典乐曲,屋里的每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愉悦。
朱友信无聊地望着墙上的画,而sara则不断地低头看表,因为今晚晚餐的主角已足足迟到了一个钟头。
“奇怪?”明伦不解道:“早上我还特别提醒他,他不可能会迟到的呀!”
“会不会是临时有什么事耽误了?”sara不安地问道。
“不会吧!我再三提醒他不可以迟到的,要不然,他也应该打个电话来才对呀!”
“那——我们再等一会儿好了。”sara颇有耐性地说。
朱友信嚷道:“我肚子饿了啦!可不可以先吃?”
“不可以!”明伦和sara齐声说道。
“那我去客厅看电视喽!我想看新闻。”不待回答,他就自顾自地离开了饭桌。
明伦和sara无奈地默默相对,一时之间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sara用筷子按一按“大千鱼头”那道菜是明伦的杰作,还冒着热腾腾的烟呢!
“明伦,你这道菜是怎么做的?好香哦!”“喔!很简单啊!鱼头加上脆笋、粉丝、豆腐”
“嗯!那是不是应该要趁热吃,才好吃?”sara有点想改变主意。
“是啊!没错。”
sara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毅然地说:“那我们不等他了,先吃吧!”
“什么?先吃?”明伦讶异道。
“对啊!既然他已迟到了一小时,又不打电话过来,那我们就不要再等他了。明伦,这一餐就算是替你饯别吧!”
sara不等明伦回应,即刻做了决定,并且叫回朱友信,三个人便一起吃将起来。
“啊!好好吃!”朱友信快速地扒着饭,满意地赞叹着。
“对了!喝点酒,为明伦饯别。”
酒杯“ㄎ抹洹币簧,三人干杯,一仰而尽。
“张姊,你以后还是要常常回来看我们哦!或者带你先生来玩。”朱友信依依不舍地说道。
“对啊!我们都没看过你先生呢!也很少听你提起他,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说说看好不好?”sara满怀好奇地说。
望着他们姊弟俩充满好奇而热忱的脸孔,明伦一时语塞,真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才好。
“他也没什么特殊啦!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而已。”
“少来了!”sara不满意地说:“如果真的那么普通,那你怎么可能会愿意嫁给他呢?对不对?他一定有一、二项吸引你的地方吧?”
“还好啦!也就是那几样,像风趣、聪明等等。不过我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也没什么好互相夸奖的。”明伦对于这样的话题,实在觉得很痛苦,便急忙转变话题。“对了!我还是打电话到医院或邓医师的家里,看看他到底在忙什么!”她话才说完,电铃就响了起来,哈利马上警戒地汪汪叫。
“一定是邓医师来了。”朱友信说道。
“我来开门!”明伦急忙撇下姊弟俩,跑去开门。
“啊!”门一打开,迎面而来的脸孔令明伦大大吃了一惊!而对方也几乎在同时被吓得连连倒退三步;待二人好不容易都镇定下来,看清了彼此,脸色都不约而同地刷白。
“明伦?”致远惊叫道。
明伦惊讶地说不出话来;真是祸从天降!她再怎么想,也料想不到竟会在这种时候和他见面。她倒抽了一口气,冷冷地打量着睽违两个多月的丈夫;但见他满脸风尘,头发胡须都长了,浑身一副肮脏潦倒的嬉皮模样,一改昔日整洁清新的雅痞样,难怪刚才一照面她没有即刻认出他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下礼拜一才回来的吗?明伦有些心慌地暗忖。而从他一脸惊吓的表情看来,他似乎才刚刚下飞机不久,便十万火急地赶来看他的——小情人。
明伦讶异的眼神逐渐转为冰霜。
“你——怎么会——在这里?”致远期期艾艾地说。
明伦不回答,眼神飘至他身后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而车内坐着的不正是刘邦永吗?原来是这家伙去机场接他的。当刘邦永一触及明伦的目光,手脚立刻冰冷了,整个身子软软地瘫在驾驶座上,而心里却在暗叫“完蛋”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明伦和致远就这样呆若木鸡地彼此对望着,心中的绝望就如同铅块般沉重,一直下沉、下沉
就在这一瞬间,致远忽然领悟了些什么,脸孔因而胀红起来、又消退下去,最后转变成一股复杂难解的神情,浑身止不住颤栗,拼命地发抖。
“明伦,是谁啊?”
sara一蹦一跳地跑出来,立在明伦的身后,当她的视线落在来访者的身上时,整个人也怔住了!
“chales!”sara感到很意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意大利吗?”
对致远而言,此时此景大概是他毕生中最感恐怖的画面吧!妻子与情人两者同时出现,真是最令他魂飞魄散的情景!此刻,他的心中只有“逃亡”的念头,而他的脚步也控制不住地频频往后倒退着
“怎么回事?”sara满头雾水地转向明伦道:“你们认识?”
致远后退着,脸上出现极度震惊的表情。
sara真是被搞糊涂了,看看致远,又看看明伦,更加不耐烦地说:“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谁先开口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啦?”她生气了。
“你说呢?致远,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明伦一时气愤难平,上前揪住他,但却被他反手握住。
致远紧张地急喘着,双眼睁得大大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对我使这种手段?”
“你自己呢?你又为什么背叛我?”明伦挣掉他的手,冲到sara面前,有点失控地说:“你有本事就告诉她,来啊!趁现在,大家把话说清楚,我绝会阻碍你们俩的好事!事实上,我对这件事早已倒尽胃口,干脆现在就做一个了结。”
然而,不待明伦反应,致远似乎已清醒过来,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态势对他自己相当不利,于是他竭力镇定下来,快步向前拉住她的手臂,低声下气地说:“明伦,我们回家去!回家再说!”
但是,明伦却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整个人颤抖得像一株饱受风雨摧残的树,再也挤不出半句话来;痛苦在她体内燃烧着,她惟恐如果再多说一句话,她的精神就会完全崩溃了。
“明伦!”致远哀求着她。
“我不回去!那已经不是家了。”
“好!”致远连忙息事宁人、软言软语地说:“那么,我暂时去阿邦那里住,你——还是马上回家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一头钻进车厢里。
目送车身消失于巷底,明伦这才转醒过来,却发现sara仍呆呆地站在玄关处,脸色一片铁青,正呆若木鸡地瞪着对面的墙壁。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才好。
“原来你们——你们是”sara的视线终于落在明伦身上,她突然变得又惊又怒,好似见着魔鬼般,连忙倒退,用力将红色大门“碰”一声关上,忙乱而慌张地锁上门,并爆出哭声。
明伦沉默地聆听着她的哭声,一会儿,才慢慢地往巷口走出去,并叫了一部计程车朝回家的路驰去。然而就在不远的街旁,邓超正捧着一束花,兴匆匆地快步沿着街道走过来,恰巧与明伦所搭乘的车子擦身而过,但彼此都未曾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