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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7 蛊发(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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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房掌柜微微皱眉,看着殿前一位香客,眼神中颇有几分惊惑之感。

    “这不是……姓冯的吗?他怎么来京城了?”

    房掌柜低声喃喃了一句。

    张眉寿和阿荔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那名香客。

    样貌普通的男人身材偏胖,穿一身深蓝袍子,戴一顶毡帽,缩着脖子快步走着,似十分怕冷。

    而此人离去的方向,同方才那太监是一样的,都是往后院而去。

    张眉寿便问了一句:“房掌柜认识方才那人?”

    房掌柜笑了笑,点头。

    “认得,往前在苏州时,他便住在咱们宋家大院后的巷子里——”房掌柜似想到了什么往事,摇头又笑了笑,却未再多言。

    总之此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早年家里是开医馆的,因沽名钓誉,为了见效快,不惜给病人下重药——

    后来不小心治死了人,被告去了衙门,隐约记得是被丢进大牢里去了的,许多年未见,如今却不知怎么又出来了。

    想当年,此人还不自量力,对他家媳妇动过歪心思呢。

    好在他家媳妇眼光好,选择了他。

    宋老爷子此时走了出来,张眉寿便迎了过去。

    “时辰也不早了,父亲,咱们就且回去吧。”

    宋氏边扶着宋老爷子下了台阶,边说道。

    “您若没瞧够,下回早些过来,赶在午时前,也能尝尝这寺庙里的斋饭。”

    斋饭晚间自也有,只是到底在城外,回去的太晚,怕是不方便。

    宋老爷子笑着点头,嘴里应着“好”。

    一行人走着,将出大永昌寺之时,几名僧人从寺外走了进来,很有几分风尘仆仆之感。

    为首的僧人顿足,朝着张眉寿等人双手合十,行了佛礼。

    “章拂法师。”

    张眉寿向对方还礼后,便跟着母亲踏出了寺外。

    章拂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蓁蓁,你认得方才那位师父?”寺门外,宋氏低声随口问道。

    张眉寿点头。

    “曾见过数次。”

    且她先前有几分疑心的是,大姐口中的那位出家人,兴许便是此人。

    但如今大姐已经成家,与大姐夫相敬如宾,一派和睦,这些旧事她也无意去深挖。

    只是……

    方才她见对方气色有异,呼吸也微有些不平稳——与其说是疲累,倒更像是……某种蛊毒发作前的症状。

    此蛊每月发作一次,发作之前,蛊虫会游移至右腕下一寸——但为防被察觉异样,她方才并未去刻意留意对方的右腕。

    到底,继晓前世便有过以蛊控制门下弟子的手段。

    但不曾想,兴许便是连亲传的弟子也未能幸免。

    宋氏听了女儿的话,未有再多问什么。

    一行人上了马车,朝着回城的路而去。

    章拂一路来至方丈室外,抬手轻叩了房门。

    “进来。”

    一道极淡却清晰的声音自房中传出。

    章拂将门推开,踏入房内。

    自有侍立在外的僧人,将房门从外面重新合上。

    房内,继晓正闭眸打坐,身前矮几上燃着三柱青香,身后悬着的是一幅枯莲水墨画。

    “师傅——”

    章拂抬手施礼。

    “如何?”继晓未曾睁眼,不动声色地问道。

    “弟子无能,尚未能寻到。”章拂撩起僧袍,跪了下去。

    继晓缓缓睁开双眼,幽深似墨的眼睛看向跪在面前的人。

    他依照师傅留下的卦言,昨日重新推演过,距那一日的到来,已是越来越近了。

    留给他找到真龙之子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他原本以为,对方会藏身于湖州受灾后幸存人等之中,可数年来逐一排查,竟无丝毫收获。

    他向来办事得力的弟子,在这件事上表现的似乎没有那么得力了……

    “当真,无所获吗?”

    继晓语气平静悠远,却叫章拂身形微僵。

    “弟子无用,请师傅责罚。”

    “且去吧——”

    继晓重新合上了眼睛。

    章拂应下,起身退了出去。

    回到了禅房中,待刚将房门合上,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形一软,脚下踉跄两步之后,陡然跌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撑地,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起来,浑身上下似有无数条虫子在骨血中啃噬。

    不过顷刻间,面上血色已是俱退,冷汗如雨砸在手边。

    与此同时,喉咙处涌上一阵阵腥甜。

    片刻后,蓦地倾身,便有鲜血自口中涌出。

    ……

    长春宫内,宁贵妃听罢内监的禀话,蹙紧了眉。

    “如此说来,皇上忽然迟疑泰山祭祀之事,竟是因太子说梦见了什么仙人预警,泰山会有地动?”

    “是。”

    “太子疯了吧?”宁贵妃冷笑一声,只觉得荒唐又滑稽。

    泰山地动,如此大事,单靠他一个梦,就能预见了?

    且他若真觉得自己的梦会灵验,又何须同皇上说明?

    只管自己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不随扈前往泰山便是——到时皇上或在泰山遇难,或侥幸活命但被冠上天地不容的骂名,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他这个储君来说,不都是好事一桩么?

    他又何必‘救’皇上这一遭呢?

    难不成还是父子情深?

    想到这里,宁贵妃眼中满是讽刺的笑意。

    且不说天家无父子,单论一个幼年受尽了苦楚的太子,心中不恨皇上便罢了,哪里还能有什么父子之情。

    所以,什么泰山地动,必然是胡言捏造。

    可这么做,对他又有何好处?

    思来想去,似乎只为阻止皇上前往泰山祭祀罢了。

    对帝王来说,前往泰山祭祀,是一件足以在史书上留下光彩一笔的大事。

    看来太子不想让皇上出这个风头了?

    若单单只为此,未免过分愚蠢了些——且到时不曾灵验,必还会惹得皇上不悦。

    “还说什么了?”宁贵妃问道。

    内监想了想,答道:“太子以此向皇上进言,应早日派遣钦差前往泰安州,提早疏散泰山附近数镇百姓,以减少百姓伤亡……”

    宁贵妃听得一愣。

    旋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么一说,她倒是明白了——

    太子不止要阻止皇上前往泰山祭祀,竟还要让朝廷大张旗鼓地去疏散百姓,筹备救灾事宜!

    这说明了什么?

    ——太子是有意要让皇上彻底背上糊涂荒唐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