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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一到,杨恬霏立刻冲进更衣室。
迅速换下制服后,她抓着背包,一边往身上背,一边往员工出入口快步走去。
“daphne!”一名男子叫住她。
daphne是她工作时的英文名字,通常是俱乐部的客人跟比较不熟的同事才会这样叫她,像静语就直接喊她恬霏。
杨恬霏脚步略停,转头一看,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不可以跟你做个朋友?”男人伸出手,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
“可是”她现在赶着去下一个打工地点,没时间跟他多说。
之前她也曾听说过这种事——能花钱来这种会员制俱乐部的男人,通常非富即贵,而口袋里有几个钱的男人总爱在背地里作怪,一些比较把持不住的女服务员,会跟他们私底下有“互动”幸福终老的虽然有,不过最后大多成为人家婚姻中的第三者,或者是情妇。
老总对这种事不反对也不鼓励,只要不影响俱乐部的生意,基本上,他大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个小礼物,你别担心。你们这里的gill也曾跟我出去过,我们那天晚上‘玩得’很愉快。”
男人带着炫耀之意的性暗示,令杨恬霏一阵反感。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必须先走一步,抱歉。”她用力甩上背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未料,那男人居然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背包,不悦地说:“我邀请你是给你面子,别这么不识相,多少人想上我的”
“那就去找你口中的那些人,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忽然听见一道沉稳又有点熟悉的男性嗓音响起,杨恬霏一颗充满厌恶又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同一时间,她那因为被狠狠抓住而勒紧的背带也突然一松。
转过头,她看见静语崇拜不已的溥先生,正一掌抓住那男人的手,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它甩开。
“你你是谁?”男人自知力气比不过对方,不甘心地涨红着脸咆哮“竟敢管我的闲事!”
“你哪位?”溥靳龙懒洋洋的反问。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黄宗达!”男人矮胖的身形僵成可笑的大字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两团肥肥的拳头。
闻言,溥靳龙缓缓眯细黑眸,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我最近听过,有点印象。”
“你当然有印象!”黄宗达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开始气焰嚣张起来“宗达企业就是我的公司!你这个臭小子,今天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
“喔,我想起来了。”溥靳龙突然勾起嘴角,残忍的微笑跃上那张帅气的脸庞“是那家宗达企业。”
“怎样?怕了吧!”见情势逆转,黄宗达骄傲地扬高下巴。
杨恬霏担心地皱起眉头,很怕自己的麻烦会牵连原本不相干的人。
“该感到害怕的人应该是你。”溥靳龙冷冷注视着黄宗达,浑身迸发出一股令人胆战的寒意。
“我?”黄宗达整个人愣住。
令黄宗达感到害怕的,不是对方吐出的话,而是他年纪轻轻,便有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天底下什么狠绝的事,他都可以做得出来。姑且不论这样的威胁是否为真,对方那看似轻松却冷硬的态度,的确让人快喘不过气来。
“继承上一辈的事业,经营文具产业,最近因连锁书店也跨足这一块,业绩连番往下跌。”溥靳龙冷冷地抬眉“我有说错吗?”
“你”黄宗达脸上的潮红已经变成难看的猪肝色。
“听说最近有些大型量贩店也打算跟进,还有便利商店和校园内部,都有意直接从上游进货,以更便宜的价格卖给学生,减轻学生的负荷。”
杨恬霏有些吃惊的看向溥靳龙,不太能理解运动高手怎么突然变成精明干练的商场人物?要不是他穿着同一套休闲服,手上也握着同样一支球拍,她绝对会误以为他有个双胞胎兄弟。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资讯?”黄宗达手捧着胸口,一脸震惊地瞪大双眼,身体抖得像快要心脏病发的模样。
“这是常识,只要常在街上走动,任何人都可以观察得到。”溥靳龙掩盖了部分的事实——其实,他前一阵子已经接下准备为大型量贩店并购宗达企业的案子。
这辈子,他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像黄宗达这样的人,只知继承父业,不知突破改进,还四处骄傲的宣扬自己的身分。
说穿了,这个姓黄的又干过什么大事?只不过从父亲手中接过一间公司,单凭这样,他居然也能如此嚣张?
黄宗达见眼前年轻人的气焰比他还猖狂,又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什么玩乐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你给我记住!”末了,他只能掠下这句狠话,夹着尾巴逃走。
“真没创意,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坏人退场时都是以这句话作结。”杨恬霏无奈地说。
“它不完全是场面话,这句话,透露出说话者多少有点小人性格。”溥靳龙精明的眼眸快速掠过一道寒光,不过,很快的,意兴阑珊的慵懒又重回那双漆黑的眸子。
“小人?”她担心地皱起柳眉。
“小人总是能清楚记得新仇旧恨,连陈年污垢都不放过,逮到机会就陷害他人。”溥靳龙说得轻松,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么可怕!”她眉头上的皱折又加深了几分“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他不解地反问。
“你不怕被小人报复吗?”杨恬霏为他担心不已。
就凭那只小灰鼠?溥靳龙在心底冷笑,如果历经这次破产后,他还能爬起来的话!
“如果他有那个本事,我随时候教。”越具挑战性的事,越能激起他的兴趣,其余的,他统统不屑一顾。
杨恬霏的眼里有着困惑。明明他大多时候都面无表情,性子也冷冷淡淡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光是看着他,心底就不禁有些发毛。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他始终散发着浓浓的危险讯息,令人无法忽视他强烈的存在感。她真不知道自己先前怎么敢直接跑到他面前,请他借出手中的网球拍,让那个男孩玩个尽兴?
可是话说回来,他也没有让她很难堪,最后居然还大方出借,让小男孩拿去过过干瘾他真是个令人难以捉摸的怪人!每次,当她以为自己又多了解他一点点的时候,这个想法马上就会被他出人意表的言行举止推翻。
按杂,是两人经过相处后,她觉得比较能够形容他的词语。
“不管怎样,我都应该跟你说声谢谢。”杨恬霏对他笑得诚恳。
“不客气。”溥靳龙亦回以一个单纯的微笑,然后随即接着道:“上次我帮你,你请我喝咖啡,那这一次呢?”
她陡然睁大双眼“你还记得我?”
自从上次他从柜台前走过,没有什么特殊表示后,她便自动将他的反应归为已遗忘,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主动提起这件事。
果然不负她给他唯一的定义——复杂。
“当然。”他扬起唇角“我很少在这里遇见你。我叫溥靳龙,你的名字是?”
“杨恬霏。我只是这里的计时人员,大多是傍晚来上班,听其他同事说,你很少来,就算来打球,也是一大清早。”
“是因为你白天要去当街头艺人吗?”他对她的生活感到好奇。
是什么样的女孩,会跑去当街头艺人?而且明明想赚钱,怎么却又甘愿做赔钱的事?
她很需要钱,更想尽办法多赚些钱,关于这一点,她毫不扭捏、遮掩;但他不懂,她既然想赚钱,为什么会那样做?再说,换作一般女人,跑去夜店工作的大有人在。
在她身上,藏着一个吸引他不断想靠近的大问号,他甚至有种奇怪的预感,仿佛只要多了解她,不时窜出来烦扰他的空虚和冲突感也将迎刃而解,获得足以救赎他灵魂的力量。
“对呀,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杨恬霏说到这里,立刻满脸惊诧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要命!她再不以时速一百飙去餐厅,肯定会迟到!
“你这么缺钱啊?”他嘴角一勾,有些好笑地问。
“是呀,刚好跟你相反。”杨恬霏快速扬眸看他一眼,再度背起背包。
闻言,溥靳龙微微愣住,随即轻笑着问道:“你又知道我不缺钱?”
“如果你缺钱,就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们老总的提议,好好专心练球了。”说着,她又焦急地瞄了一眼手表,双脚开始往前方移动。
溥靳龙见她频频看表,又一脸不得不走的模样,立刻明白她大概又要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
他仅以淡笑回应,面对她的提问,始终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说法。
“我又要赶去另外一份打工了。”她急急地说。
猜对了!溥靳龙大多时候毫无弧度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帅气的笑。
“不过,为了回报你的仗义相救,下次我请你吃饭?”杨恬霏说这些话时,人已经快速往前走了好几步。
他没有跟着动,仅是站在原地,望着她急着离开的身影,感觉胸口有股细微的电流飞窜着。
“一言为定。”
他音量不大,但她仍清楚的听见了。
她抬起右手朝他夸张地挥了挥,充满活力地高声重复“一言为定!”
***
他又来唱片行听音乐了。
杨恬霏刚把一颗糖果送给一个可爱的小女生,才转个身寻找最佳姿势固定自己,便瞧见上回相同位置上那道同样英挺的侧影。
溥靳龙怎么会又在这里出现?
她目不转睛地直盯着他看,脑中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自从他们离婚又各自嫁娶后,她有多久没和他们联络了?
虽然他们都表示欢迎她过去同住,但每次造访他们各自的家,一种难以言喻的隔阂却大大横跨在她与他们之间。后来,她终于懂了,自己不再是父母最亲密的家族成员,于是她不再登门拜访,只是在某些特殊节日与他们聚餐。
她很羡慕刚才那位小朋友,父亲特地选在人潮较少的平日休假,带她们母女一起出门走走。
溥靳龙察觉到她的视线,以眼角余光打量着她难得的颓丧表情。
她在想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忧伤?
他一直以为,她是无时无刻充满活力与微笑的,没想到她也有自己的心事,而且这么沉重。
原因是什么?
苞男朋友吵架了?还是跟她埋头猛赚钱的事有关?
他们隔着玻璃橱窗,距离不近也不远,他锐利的视线笔直地探进她的眸底,但她的目光却飘散在空中,并未与他聚焦。
突然,一股连自己都讶异的疼惜,窜入他向来冰凉的心口,时间仿佛也瞬间的停格,两人像是置身于灵魂交流的独立时空中。
最终,杨恬霏被几个铜板的声音轻轻震醒,惶然的杏眸便跌入一双精悍的黑眸深处,再次被深深困住。
胶着的视线染红了她的娇颜,从脸上翻涌而起的热潮推断,如果现在她面前有面镜子,一定能看见自己的脸红得不像话,幸好今天她扮小红帽,脸颊本来就涂得嫣红。
往盒子时投入硬币的,是一个看起来无奈又失意的女学生。
杨恬霏靠上前,先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从手中的篮子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女学生在拿到巧克力的那一刻,突然痛哭失声,这让溥靳龙微微皱起眉头,为杨恬霏的处境感到有些着急。她要怎么面对一个情绪失控的女学生?她会不会受到伤害?
不过,她处理得很好,好到连他都不自觉沉浸在她们温暖的互动里,不可自拔。
只见她示意女学生将巧克力含进嘴里,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一双小手胸口画出爱心的形状,小心捧起,再缓缓放到对方胸口的位置。说也奇怪,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居然能让那个女学生破涕为笑,临走前更回过头来,大大拥抱了她一下。
瞬间,溥靳龙迅速察觉到一种失速下坠的声音在他耳边震震作响,尤其当杨恬霏将心缓缓放到对方的胸口上时,他有种强烈的错觉,仿佛自己的心也跟她的相融
他懂她的动作,他居然懂!
她那个动作的意思是——我的心,跟你在一起。
“哈罗,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恰巧瞄到你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看错了。”
听到杨恬霏爽朗的声音,溥靳龙感觉自己轻微震了一下,随即收敛心神,缓缓抬起眼。
“你卸好妆了?”他语气力持平板地问。
“嗯,今天街头艺人的表演到此为止。”杨恬霏朝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突然问了一句“怎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挑了一下眉头。
“我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吗?”她满脸兴奋地追问。
“尚可。”他嘴硬地道。
明明知道她今天表现得极好,但他就是说不出口,仿佛只要一承认她的好,在他心底存在已久的某种城墙,将会更加快速崩毁。
“走吧!”杨恬霏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背着大背包,率先往前跨步。
“去哪?”他立即跟上她,问道。
“请你吃饭。”她开心地对他笑了笑“上次说好的,难得我今天赚了这么多钱,应该够请你吃一碗面。”
一碗面?
溥靳龙听了,差点哑然失笑。出生至今,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一脸兴奋地说要请他吃一碗面。就算是高档餐厅,他还不一定肯赏光,何况只是一碗普通的面?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他正期待着这件事,而且期待的程度跟她脸上的兴奋相互呼应。
“我还以为你又要赶去打工。”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优闲地与她并肩往前走,刻意忽略路人盯着他看的注目礼。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好像外界的任何事再也打扰不了他,或者更精确的说,是他跟她并肩而行的小小世界里,再也充塞不了任何杂讯。
“今天晚上没有,不过,明天晚上我要去夜市摆摊。”杨恬霏扬起小脸,盯着他好看的容颜。
他应该很清楚,自己长得帅气迷人吧?
长得帅,也不知道究竟是福还是祸?就连走个路,都有一堆人紧盯着他看,如果他突然鼻子痒,想要挖一下鼻孔,恐怕也很难就这样抬起手直接给它挖下去吧,真是辛苦呀!
“我不知道你还兼做这种生意。”溥靳龙收到她突然显得有些同情的目光,冷冷的挑眉。
“哪是什么生意?”杨恬霏好笑地说:“是静语啦!”
见他不搭话,她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他解释谁是静语。
“静语是俱乐部的员工,就是上次跟我一起站柜台的那个女生。”解释完毕,她便切入重点“她跟男友在夜市合租了一个摊位,这几天他们吵架,再加上租期也快满了,就不想去了,问我要不要去玩一下,我就说好啊。”
天下掉下来的赚钱机会呢,哪有拒绝的道理?
“打算卖什么?”溥靳龙问道。
“他们卖剩的衣服,还有一些我自己做的小饰品。”杨恬霏带他走进一家小小的面店。
“做饰品?”溥靳龙打量着这间不到十坪的面店。
店里头几乎坐满了顾客,老板活力十足的吆喝声充塞整个空间。
“我打算把身边的一百多件饰品统统带去。”杨恬霏拿起桌上的纸、笔递给他“看不出来吗?我平常会做一些手链、项链什么的,在网路上卖。”
他伸手接过那看起来像是菜单的东西,垂眼观察隔壁桌上的人,发现对方在单子上直接做记号,因此他便在“阳春面”旁的空格上画上一杠。
杨恬霏接过来,快速地看了一眼“你只吃面会饱吗?”
当然不会。但溥靳龙什么都没说,只是耸耸肩。
他任由她将他带来这里,目的不在吃东西,而是想多认识她一点。
“加点豆腐、海带还有卤蛋,ok?”
见杨恬霏仔细地研究着菜单,专注的神情令溥靳龙想起自己的饮食习惯。
每次去餐厅,他通常只吩咐一句“我要今天刚送来的食材所做的料理”接着就等待上菜。
价格跟菜色,都不是他会费脑筋思考的东西,吃过的美食太多了,食材新鲜成了他用餐唯一的要求。
“我都可以。”回过神来,溥靳龙淡淡地道。
杨恬霏没想到他这么好打发,朝他露出满意的微笑,开心地从椅子上弹起身“老板,我要点这些!”
没一会儿,面和小菜就已送上桌。
溥靳龙才刚把面条吹凉,正要吃进嘴里,便发现眼前这位小姐居然已呼噜噜地快把吃下半碗面。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
她是饿极了,还是真的不怕烫?
“咦,你怎么不吃?”察觉他停下动作,杨恬霏在夹起一块海带时,不解地朝他提出疑问。
他有吃,只是比起她的神速,他比较慢一点而已。
溥靳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在她的注视下将筷子上的食物放进嘴里。
“对呀,东西要趁热才好吃。”她还不忘交代一句。
食物很快就快要被她扫光,溥靳龙发现自己全力追赶,才能勉强跟上她的速度。
哪有女人吃东西像她这样?
在他的世界里,女人吃东西都很计较,每一口都像在大脑里精密计算卡路里后,才敢张嘴小口、小口的吃下。
第一次看见有女人吃相如此豪迈,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种想一直这样看她吃东西的欲望。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工作?”趁她忙着进食之际,他问出一直放在心里的问题。
“因为我想存钱出国念书,先去英国念设计,回来后开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卖我喜欢的咖啡、饰品跟小甜点。”她很快地回答,仿佛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已默默构思很久。
“你赚的钱不够吗?”溥靳龙皱起眉头。
他从来不晓得“钱”这种东西,居然也需要赚得这么辛苦。
对他来说,钱,只是出现在存款簿上的一串数字;等他开始工作后,则变成合约书上的一串数字。
在溥靳龙眼里,金钱从来不是实实的东西,仅是虚无的数字,慢慢的,钱变多了,他开始置产,结果,虚无的数字渐渐变为房地产,成为一栋栋标上数字的房子,每当他看着自己的总资产表,总会有种想不屑地冷笑一声的冲动。
那不是骄傲,而是深切又令人恐慌的空虚感。
不敢相信,他父亲居然可以忍受这样的日子将近一辈子。
第一次察觉有人竟为了金钱这么拼命,一时之间,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羡慕她,还是为她心疼。
“嗯,现在还差一些。”杨恬霏坦言。
“为了钱,把自己弄得这么累,值得吗?”他平淡的黑眸里有着一丝淡淡的怜惜。
“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梦想。”她再度强调。
望着她倔强的小脸,溥靳龙了解地笑了笑。
“吃饱了吗?”她拿起摆在桌上的点菜单。
“差不多了。”他嘴角仍带着微笑。
“你等我一下,我请老板来结帐。”说完,杨恬霏又一溜烟不见踪影。
很快的,她把老板带过来。
“一共两百零五元。”老板满脸笑意。
“好,请等我一下。”杨恬霏拿出一把硬币,先挑十元的计算。“这里十二个十元,请再等我一下。”
语毕,她开始计算五元的硬币。
原来这就是钱的重量,直到看见她将铜板放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计算时,溥靳龙才稍微感觉到所谓金钱的分量。
“这里是十个五元。”她把算好的钱放进老板手中,开始朝一元硬币进攻。
看来她很坚持呢!老板一脸苦笑,叹了口气。
溥靳龙见状,掏出皮夹直接抽起一张千元大钞递给老板。“先用我的吧。”
“不行,说好今天我请你的!”杨恬霏低头数钱的模样很是认真。
他朝老板使了个眼色后,转而面对她“你可等一下再给我。”反正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
这时,一批刚下班的人潮开始往店里涌入。
见状,老板快手快脚地递出该找给溥靳龙的钱,接着,把原本捧在手中的一大把零钱还给杨恬霏,便转身忙碌去了。
杨恬霏接过那些铜板后,全身轻颤地看向溥靳龙,很快的,一种受辱的委屈涌进眸子里,染红了原本的清澈。
“恬霏”他被她眼底的伤痛扎了下,慌乱地轻喊一声她的名字。
她狠狠瞪他一眼,瞬间将掌心跟盒子里的零钱尽数撒向他。
“我什么都不欠你了!”她愤声说完后便直接冲出面店。
杨恬霏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就跟她刚开始这么做时一样。
因为她总是直接把所领的薪水存进银行里,所以每天的生活费端看当天额外的进帐有多少,调节着花用。
一开始,她也很不好意思拿一堆零钱来买东西,可是日子久了,慢慢发现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尽量避免不必要的花费。
今天,本来她还很开心额外的进帐很多,又恰巧碰到溥靳龙刚好也去唱片行,终于可以偿还欠他的人情。
她知道很多人会觉得用零钱付帐很丢脸,但这全是她辛辛苦苦赚来的,没有丝毫该感到可耻的地方,而且,这还是她与人温暖互动后所得到的感动和回馈,所以吃起饭来往往觉得更香。
可是就在刚才,她又开始有种被看不起、被抱怨的感觉。
“恬霏!”溥靳龙几个大步追上她,见她仍不理会,立刻扣住她的手腕,制止她气呼呼的步伐。
她忿忿地转过头,眼眶里有股热潮正汹涌“放开我!”
“你到底在气什么?”他一手便轻轻制止她拼命想摆脱他的动作。
不过是一些铜板,也值得她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杨恬霏低吼,甚至气得别开脸,不想看他。
溥靳龙露出轻笑,感觉一切简直荒谬到了极点。
先是一堆零钱也能惹祸,现在更妙,她明明冲着他吼,却说自己没有在生气,最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转身就走,还追上她,直想追问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不快。
“我没有恶意。”他立即表明。
话一出口,他才猛然惊觉,原来自己也是个愿意跟女人解释的男人,之前那些理所当然的原则,一下子全都成为空洞的口号。
是以前遇见的女人魅力不够大,还是他已经悄悄变了?变得不再冷漠无情,不再什么都无所谓,接着,胸口里多了隐隐跳跃的悸动、不舍,与莫名的在乎。
“我知道,是我自己太不知轻重。”她本来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偏偏没事遇上他,让她开始在意起旁人的目光。
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担心他会在意,而不是真的在乎旁人的批判。
想到这些,想跟他彻底划清界线的念头,第一次冒了出来。
她就快要可以出国念书了,这是她计划了好久的梦想,不管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她放弃这个梦想。
但是,她有预感,他很可能成为她出国最大的阻因,而她,不想为自己的胆怯找籍口。
她想勇敢地实现梦想,如果其中包括必须推开他,她也会毫不犹豫,暂且不管将来会不会后悔
“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溥靳龙长到这么大,首次深切领悟什么叫有口难言。
他要怎么跟她解释,她才愿意接受?
杨恬霏用力地想抽回手,但他不让她如愿,气得她冷着脸开口:“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回家!”
察觉她的挣扎已使得手腕上浮现一圈红肿,他才咬着牙慢慢松开手,但仍紧张地提出要求“我送你。”
真是活见鬼了!看见她受委屈的模样,他胸口居然有种酸酸烫烫的诡异感觉,最惨的是,他根本搞不清楚,这一切该死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恬霏定定看着他,冷冷地说:“不用,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
她用一句话的力道,狠狠判了他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