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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冉盈袖发现,她的麻烦大了!
冯思尧的母亲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口中直叨念她不懂得照顾自己,要帮她补一补,养得圆圆润润的。
她有苦难言,嘴里吃着母亲纯的补,内心暗暗焦急,又不敢联络杨季楚,深怕被察觉端倪。
挨了一个星期,实在是受不住内心的焦虑。他临去时的那一眼,反复回绕脑海,深怕再这样下去,真要失去了他,顾不得母亲仍在这里,深夜悄悄拨了电话给他。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很冷的嗓音从另一端传来。
“凌晨两点”她吸嘴。“因为我妈在这里,我”
杨季楚最痛恨的,就是她遮遮掩掩的态度,她在凌晨两点拨电话来,还不知死活踩他的地雷,修养再好都很难不炸她个尸骨无存。
“那么见不得人,还打什么电话?”
“不是的,季楚,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坦然地面对全世界,就是没有办法面对她,我欠冯家太多太多,我不想要你陪我一起承受罪责”
“既然和我在一起,那么罪无可追,不如就断了吧,何必为难?”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你无法坦然承认我们的关系,那就到此为止,我杨季楚没有那么卑微,得迁就一个把我藏起来的女人。”
他给过她机会了,她却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从不知珍惜,他还期待什么?心灰意冷地挂了电话,他决心不再听她一言半语。
她怔征然,拎着断了讯的话筒。
他从不曾挂过她电话,再气她都不曾。
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心房,隐约意识到这一回,他怎么也无法谅解她了
失去他的恐惧,让她无法再顾及其他,隔日便慌急地到学校找他。
他似是铁了心,从头至尾视她如无物,上完课便转身离开,看都不看她一眼。
“季楚”
他充耳不闻。
“季楚!”她抬手,揪住他衣角,想留住他的步伐。
他回身冷冷一瞪。“不要在大庭广众闹笑话。”
他声音好沉,带着难以抗拒的警告,她怔征然松了手。
现在才知道,他生起气来的样子有多可怕,不需提高一分音量、也无须口出恶言,只是毫无温度的冷眸一瞪,就让人浑身胆寒。
砰!研究室的门,当着她的面一关,赏上一碗闭门羹。
一连找了他数日,他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全无气消的迹象。
但这只是生气那么简单吗?她痛苦地闭上眼。明知他在意的是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深吸一口气,才刚抬起手,紧闭的门在她敲下前开启。“季楚,我决定了!如果你——”
“你决定什么与我无关,不必告诉我。”他抬起左手,让她看清圈在无名指上的银戒。
“我要结婚了,请别再来找我,那会让我无法向未婚妻交代。”
她愕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击给震得无法反应。
想断得一干二净、想证明不是非她不可,但是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却没有想像中的快意。
移开视线,不愿再给任何一分关注,说完该说的,他决然而去。
“季楚”她颤声唤住他。“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我没必要拿这种事骗你。”
他是认真的,这一回,不是纯粹气气她、呕呕她这么简单,他真的不要她?
“所以,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倚靠窗边的身影无意识地把玩着无名指间的银戒。
“不下决心,行吗?”他无法预期,未来还会有多难堪,是该趁着还有一点尊严,作个了断了。
这只对戒,原是六年前,预备用来承诺冉盈袖的未来,要她安心去飞,却没能送出手。
刚刚在研究室,不经意翻出旧时物,扔不了手,一气之下倒成了断情之物,想来,还真是讽刺。
“我一直没问你,她的上一段婚姻处理得如何?”见他不明显地一怔,汪咏靓愣然惊喊。“不会吧?你没问”
“她说,不会让我当第三者。”
于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必是解决了自身的问题,才敢回来找他。
她晓得他的脾性,若她有胆让他成为她的外遇,承受那样的羞辱,他死都不会原谅她。
所以,她不提,他也就不问了,毕竞,那不是个愉快的好话题。
“杨季楚,你真是昏头了你!”明明是脑袋那么清楚的人啊!怎么
他苦笑。“遇到她,从没清楚过。”否则,六年前就该醒了,又怎会让自己落到今天这地步。
“那现在呢?你打算怎么办?”话都说出口了,到哪里找个婚让他结她一顿,想起那一日的戏言。
杨季楚回身,目光移向她微凸的肚腹。“如果孩子爹的人选还没有着落,那么,我不介意当个现成父亲。”
还真的咧!
“杨季楚,你玩真的?”
他是真的被伤透心了啊,才会下这种猛药,置之死地而后生,断了所有的念想,让自己完全没有回头路可走。
是啊,这不就是杨季楚吗?性情看似温润如玉,事实上,真要狠起来,比谁都要刚烈决绝,连对自己都毫不留情。
“小靓,我们都是同样的人。”他们太像,同样在一段感情里死心场地,以为等待岁月换得来幸福,却一再被辜负。
伤得太重,痛得太沉,这辈子已经没办法再有一颗完好的心,开始另一段感情,那么倒不如就这样,放弃爱情,换来知己,也免得伤人伤己。
“如果你真的确定好,我奉陪!”他杨季楚都敢了,她有什么不敢的?商场女强人,气魄不输人。
他是认真的。
电话拒接、不肯见她所有与她相关的,全断得干干净净。
几次站在他家楼下,看着他和另一名女子同进同出、呵护备至。
他不肯让她介入的私人领域,却愿让另一个女人涉足——一个无须设防、可以安然交托真心的女人。
这样,她还能再说什么?
看清他是铁了心要与她了断,她如果够识相,就不该再缠惹不清,徒增困扰反正、反正一直以来,她带给他的也只是屈辱,他又何必为她承受那么多不会平的漫笃与罪咎
算了,算了
她闭上眼,将脸埋在圈起的臂弯里,一遍遍催眠自己。
“盈袖,锅子里纯了人参鸡,记得去舀来吃。”冯母由厨房探出头,喊了她一声。
“喔。”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强打起精神往厨房里去。
冯母看在眼里,暗叹不语。
瞧她意兴阑珊,明明没有胃口,为了不辜负别人的心意还要勉强自己硬吞下腹,实在让人好心疼。
这副模样的盈袖,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心头不由得一惊。
这样的折腾,她还禁得住几次?再来一回,怕是连命都没了
她不是傻瓜,盈袖有心隐瞒,她难道没有眼睛,不会看吗?半夜偷偷摸摸打电话的举动、还有房子里处处都是男人驻留的痕迹,盥洗用具、衣物、刮胡水她又藏得了多少?不说破,不代表一无所知。
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淡不掉吗?眼看她爱一个男人爱得如此惨烈,旁人还能说什么?照这情形看来,补得再多都没有用
“杨教授,有客外找。”上课上到一半被打断,他交代学生自习,步下讲台,迎向教室外头等候的妇人。
“你是杨季楚?”
“我是。您哪位?”他搜索记忆库一追,确定没有这笔记录。妇人态度很冷淡,说话音调几乎不带任何情绪。“我话说完就走,不会打扰你上课。”
“没关系,您请说。”尽管对方态度不佳,他还是维持了对长者应有的礼数。
“我是冯思尧的母亲。”他神色僵了僵。现在知道,对方的不友善来自何处了。
“你不乐意见到我,我同样也不想看见你,如果不是为了盈袖,我根本不想来。”
杨季楚深呼吸,试图维持最温和无波的神色。“冯太太,我和盈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您不用担心。”
“是吗?你断得了?”
“我可以。事实上,我预备要结婚了。”祭出左手银戒,以同样的说辞自我防卫,不仅仅是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是吗”难怪!难怪盈袖会是这副模样。
“如果你对她还有一点情分,不想她死的话,别对她太狠。”
“您言重了。”
“我不是在成胁你,五年前,她真的差一点就死了。”
杨季楚心一跳。“什么?”
就知道盈袖不会主动跟他说。这个傻孩子,什么苦都自己吞,不懂得耍心机,拿这些成为对方心上的负担,藉此予取予求。
“她刚到义大利的第一年,完成人生第一场会演,结束之后,整整大病了一场,思尧陪在她身边,日夜看顾也没有用,只好把我接去,看看熟悉的人能不能稍稍抚慰她思乡的郁结心绪。但是没有用,她不是思乡,她想的是人。”
说到这里,她有意无意地瞄了眼他紧绷的神色。
那段时间,她哭着醒来,又哭着睡去,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强迫自己吞下去也尽数吐了出来,必须住院靠点滴维持生命。
有一回,她在病房外,听见小俩口的争执。
思尧气愤又无助地指责她——
“只是一道相似的背影,你就忍不住了,那我这么多年的守护又算什么!”
她哭着说:“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真的好想他、好想他”
那道惊鸿一瞥的神似背影,勾起太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思念。每当想起,就藉由密集的培训课程让自己累得无法多想,一年下来,一再、一再地压抑,所有的相思情潮,全在那一瞬间,一股脑儿全爆发开来,汹涌灭顶。
她已经很努力了,想将食物塞进肚子里,拚命地吃,又拚命地吐。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厌食是心理因素,早该认清除了杨季楚,她根本没有其他可能,但是思尧那孩子也是傻,执着劲不输盈袖,硬是在医院替她套上了戒指,空有躯壳,只剩一口气了也要她嫁。
盈袖心里有愧,她哭,他也哭,谁也不好过,所以无言地任由他去,在医院吊着点滴,签下那纸婚书。
杨季楚怎么也没想到,那段婚姻是这样定下来的。在他埋怨她背叛他们的感情、毁去所有相爱痕迹时,她是在医院里,流着泪想念他
被扼住的喉咙,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曾说过,行销骨立,皆因相思磨人这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
“为什么”他声音微哑。“要对我说这个?”
“因芳盈袖只要你,我没有狠到能看着她磨尽生命而无动于衷。”当不成媳妇,总还是女儿,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连最后的女儿和依靠都失去。
怨恨不是没有,她也曾想不开过,但是日子久了,总会过去,她不想要像她的傻儿子,执着到最后,换来两手空。
“那冯思尧呢?”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盈袖没告诉你吗?他死了,在那场病之后。”
没有,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努力以行动来弥补他六年的等待岁月,不为自己找任何脱罪的籍口。
他忽然有些懂了,懂她面对冯思尧母亲的愧,懂她为何无法挽着他的手站在这个妇人面前要换作是他,也难心安理得。
“我以为您应该很恨我。”
“是不喜欢。”如果不是这个人,儿子和盈袖或许没有爱情,但也必能安然共度今生,或许这么说牵强了些,但儿子这一生的悲剧,他得负间接责任。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由衷接纳他和盈袖在一起,那只是拿盈袖的生命为代价,不得不为之的妥协。
“那我恐怕得抱歉了。”
她将会不喜欢到地老天荒。听他这么一说,对方似是不爽、又似是有些心安地冷瞟他一眼,转身走人。
他轻吁了口气,掏出手机,按下几个键——“喂?小靓,在忙吗?有事找你谈谈,两个小时以后去你那里”
币了电话,他转身回教室接续未完的课程,步伐不自觉轻快了些,久违的笑意重新挂回嘴角。
午后,母亲在房里小睡,电锅正炖着鱼汤,她趴卧在窗台,懒懒地什么都不想做。
如果,这时候能和季楚牵着手,逛逛商圈该有多好就算什么都没买,走得脚好酸,也是一种幸福。
电锅里的食物,每天都不一样,母亲很费心想帮她补得圆润健康,她实在没那么好的胃口,母亲还是笑笑地说:“没关系,总会有想吃的时候。”
不愿拂逆母亲的好意,她便什么也不再说了,煮了,她就吃,入口食物的味道,尝不尝得出来其实已经不重要。
门口对讲机忽然响起,怕惊醒午憩的母亲,她快步上前接听。
是大楼管理室打上来的,通知她有人寄放了物品在那里,要她下来领取。
会是谁?她回台湾时日不长,知道她住在这里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她心房一跳,明知那样的机率微乎其微,还是慌乱地狂奔下楼,几度险些被自己凌乱的步伐绊倒。
避理员交给她的,是一只紧掩的纸盒,约一张a4纸大小,附上一封信笺,打开来,只有简短几行字。用我一个秘密,换你一分心事,这交易划不划算?若是成交,就出来吧。小心慢慢走,不用急,我会等你。真的是季楚!她认得他的字迹。
怀抱纸盒,她快步冲出管理室,但太过心急,下阶梯时又险些摔跤。
“不是要你慢慢走吗?”伸来的臂膀及时扶住她肩磅,稳住倾跌的身形。
她仰头,怔然瞧他,发不出声音。
“来——”待她站稳,他松开手,往下握住泛凉的纤指,带着她往停在不远处的车内,隐私空间好方便与她长谈。
冉盈袖一脸迷惑。
他不是——决绝得想与她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可眼前的他,眉目温和,浅笑依旧,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这两天,想了一些事情,突然觉得,我们似乎不曾敞开心胸好好谈过,所以花了点时间,整理出几样比较具有代表意义的物品,想不想看?”
她催眠似地被他浅浅的温存笑意牵着走,什么也不能想,顺势点头。
“来。”取饼她怀中紧抱着的纸盒,打开,取出第一样。
一张陈旧的入场券票根。
“那是我初恋情人的人生第一场舞台,我排开所有的事情,专程飞去,见证属于她的掌声与喝采,只可惜那时不能亲口对她说——盈袖,我以你为傲。”
泪雾漫上眼眶,她翻过背面,看见淡淡的铅笔字痕,标记五年前的日期与场次,还有他想对她说的那句话。
“想赖皮吗?我都说完了,你要拿什么跟我换?”毫不拖泥带水,直接索取回报。
“我人生中的每一场演出,十三号的座位永远是空出来的,西方国家迷信地猜测,是因为不吉利,其实,不是的,因为我答应过初恋情人,会永远为他留一个位子,等待他的到来不多不少,是他名字的笔画数。”
楚
他一直不曾出现,于是,那位子就一直空着,不曾有谁取代过。
他似乎对这样的交换颇满意,又取出一本厚厚的剪贴本。
“他不曾忘记你,分开的这几年,他一直都在看着你,你的每一场演出、每一个报导,他都留心关切。”
那不是嘴上说说,泛黄陈旧的报导,不是一朝一夕能剪辑得来。
本子的首页,同样有他随笔刻划的心情纪录——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短短几行字,直接杀掉她以往翻尽诗词,写下的诸多热烈情诗,也成功引出她悬在眼眶的泪水,一颗颗收不住地滴落,晕开字痕。
“你不在的那些年,我是用这样的心情,不预设任何立场地等待。你还爱不爱我、等不等得到你,都已经不是最重要,就只是等而已,等待你的归来,或者,等待情淡。”
他的情,不若她那般澎湃激荡,宛似一江古井水,深沉而温润。
于是,她忍不住也告诉他——
“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那句行销骨立、相思磨人,不是在开玩笑。原本我不打算说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再回头来抱怨离开你我吃了多少苦,未免太卑都,你并不欠我什么”
他不作任何评论,只是静静地听。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思尧怪我,为什么就是忘不掉,他做尽了一切,为什么我还是记着远隔在千山万水之外的人,看不见守在身边的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那个时候病得迷迷物栩,其实已经有一点什么都无所谓了的心态,所以他帮我套上戒指时,我没有拒绝,我不是存心要背叛我们的感情”
“后来后来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连呼吸都觉得好沉重昏昏沉沉中,听见他哭着说:你现在是拿命在威胁我吗?好,我认输了行不行?我去找他,你给我好好的,等着他来可是他没有回来,在去机场的途中,发生暴动,他被意外波及,死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执着害死了他?我没有办法在一条人命消逝后,还能于心无愧地回去找你”她抚着指间的银戒。
这里牢牢圈锁住的,不是婚姻的承诺,是愧悔、是一条人命的罪罚,将自己放逐在异乡,时时提醒自己,不可以忘记他既然这是他生前唯一的坚持,那么她至少能为他做到,永远不取下它。
“我倒不这么认为。困住一个女人的肉体,只是求之而不可得的消极杭争,如果可以,谁都希望牢牢占据女人的心灵,否则从以前到现在,我为什么会那么被冯思尧怨恨又羡慕?”他执起她的手,不理会她轻微的抗拒,硬是取下她指间的戒指,以银链串起,挂回她颈问,平贴心口。
“这里,是属于爱情的承诺,如果明明没有那样的心意,却硬要占据它,对往生者又何尝不是一种欺骗与侮辱?我相信他会情愿你将他记在心里,也不要名不副实的假象,那是他生前一直无法办到的。”
“你——”她疑惑地仰眸。他不介意吗?怎能说得如此平心静气?
杨季楚轻笑。“你尽管想他,我不介意。”因为他知道,那不是爱情。
人都不在了,再斤斤计较,未免有失厚道。
“既然你都诚意十足了,那我也来回报你一个戒指的秘密。”取出盒内的第三样物品,她眸光黯了黯,偏开头不去看那与他指间相映成对的银戒。
“我唬你的,这不是婚戒,是定情戒。”将他的第三个秘密,套进那空下来的右手无名指。“六年前就买了,那个没心肝的初恋情人一再逃避,送不出手,只好退而求其次,拿来气气她。”
“你——没有要结婚?”
“原本有,不过谈清楚了,幸好还没告知双方家长,若是我们能求个圆满的结果,她也会替我开心看什么?我都诚实招认完,又轮到你了。”
她垂眸,抚着指间的银戒。没有太花哨的点缀装饰,淡淡的雕缕刻痕,素净而清雅。“我、我不确定”
真的可以吗?她总是在伤害他,她对自己没把握。
“思尧刚死的那一年,妈妈很不谅解我”她挨过巴掌,受过诅咒谩骂,连他都被拖下水怨恨。在妈妈眼里,是他们一同害死了冯思尧,她真的不敢想像,她若和他一同出现,会是什么样的混乱场面。
这些年,好不容易妈妈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能够好好地跟她说说话,让她代替思尧孝顺、陪伴她,她不想再挑起过往伤痛,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一次那种相互怨恨的折磨,他那么骄傲的人,也不该陪她承担那样的难堪折辱。
“我不是不想坦然牵着你的手,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但是她我真的很怕”
“你想太多了。天底下,会有什么过不去的怨恨?时间久了,伤痕总会淡去,何况是自己的女儿。你以为我此刻为什么会在这里?”别忘了,不只冯思尧是儿子,她好歹也是被看着、养着长大的女儿,没了儿子,会更加珍惜唯一仅有的。
“你是说——”可能吗?是她想得太悲观了,妈妈其实——有谅解的可能?
他笑了笑。“你别真呆得跑去问她。”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说破就没意思了,那面皮薄的老太太恐怕也会抵死不认。
毕竞那是丧子之痛,要一笑泯恩仇,正面承认他们也真是强人所难了。
他懂,也能谅解,严格来说,他终究脱不了责任。
反正他是有心理准备了,老太太这辈子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那么上有政策,他们只能下找对策。
“大不了就是当一辈子奸夫,三天两头衣衫不整被你赶出门而已,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我才不会!”
他皮笑肉不笑地回瞥她。“最好你不会。”
“”为什么原本气得要死的事,现在看他说来反而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真的没关系吗?”她以为,他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决计受不了的。
“记得帮我保密就好。”那么糗的事,传出去怎么做人?他探掌怜惜地抚了抚苍白面容。
“你啊,有没有乖乖吃饭,好好睡觉?”都已经够瘦了,脸色还那么差。
这一提,她还当真努力思考上一餐是什么时候。
“啊,对了,电锅有鱼汤,我们上去喝——”
她拉了他就要下车,他大笑,拉回她抱了满怀。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老太太还在扎管驻守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挑衅,是存心找死吗?“去我那里吧!”
“那我去把那锅汤偷渡出来?”
“我的女人记得也顺便偷渡出来。”他附在她耳畔,温声低喃。“到我身边来,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吃不下、睡不好。”
“嗯。”她动容,将脸埋进他怀中,攀上肩颈的掌心,感觉到喉间轻微的震动,却听不清楚发音。
“你说什么?”仰首,想辨读唇形。
“没。”张臂,密密收拢娇躯。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我的盈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