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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江逸风摸黑的用钥匙打开自家大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找寻电灯的开关,只是在他依习惯要摸到电源的开关时,却被平空袭来的冰冷声音吓了一跳。
“你这么晚归想说个藉口吗?”
当屋内的灯光亮起,他便看到洁亚双手环胸、双脚随xin交叠地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眸专注的直直朝自己望来。
对视了几秒,江逸风才问:“你怎么还没睡?”他心想,自己是因为工作而没时间睡,她有时间竟然不去睡?真是不懂得惜福的家伙!
“我在等你。”她简单而明确的回答。“看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她眉一挑,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嘲讽道。
想到他一直和莎莎在一起,秒针每走一格,她的心脏就揪紧一寸,几乎到快要不能呼吸的地步;他再不回来,她肯定会因窒息而早夭。
“我没有要你等我的门。”至少他不曾说出口。
她扬起一抹自嘲的浅笑“我知道,你巴不得天天都不用看到我,不是吗?”
为什么她和逸风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骆洁亚始终想不通。
静默了一下,他冷冷地直言:“我以为我们说好不管对方的生活。”
他还记得前几天洁亚在他面前甩上门时说的话,更准备力行。但他心底却有着微弱的反对浪潮,开始一点一滴的动摇他的决定,那声音希望他对她温柔一点,表达出真心的自己,不要再那么冷漠。但他存心忽略了。
骆洁亚从沙发上站起来,直直走到他面前,定定的望着他。“而我以为夫妻的相处模式不该是这样!”
他别开头说道:“这不是你要的吗?”
骆洁亚彻底的失望了。“我要的是和一般夫妻一样,互信互爱、互相扶持,为什么你就不懂?”她生气的吼出心底的渴望。尽管他们还没有夫妻之实,他甚至连一个早安吻都不曾给她!但那么简单的愿望,为什么老天爷就是听不见?
而江逸风接下来的话更彻底的粉碎了她的心。
“我娶你,不代表我就必须爱你吧!”他的声音既冷又冰。
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只是一张口,话便冲出了嘴巴,他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或许是赌一口气吧!当初那非得娶她的闷气。只是即使目的达到了,看着她开始泛白受伤的脸庞,他竟没有一丝快感,还隐隐地觉得心疼。
洁亚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错事的坏人。江逸风想道歉,但骆洁亚并没有给他机会。
“我今天想睡客房。”深吸一口气,她转身便朝楼梯口跑去。
呆杵在原地,他才发现自己的话不但伤了洁亚,竟然也伤了自己。
什么时候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竟然已经重要到他想不在乎都不行。
想起刚才自己才脱口而出、仍记忆犹新的残忍话语,江逸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迟钝和那不可原谅的残酷。该死了!他竟然这样去伤害自己所喜欢的人!
离婚证书赫然摆在床头柜上,骆洁亚已在女方那一栏签名盖章。
哀莫大于心死,她是绝望了。
当江逸风一早起床看见那薄薄一纸令人触目惊心的离婚证书时,他是结实的愣住了。洁亚要离婚?当初逼他结婚的是她呀!
突然他眼睛的余光落在离婚证书下只露出一角的留言信纸,他快速的抽了出来,开始扫读着信上的字——
逸风:
其实我想叫你风大哥,我还可以叫你风大哥吗?就像小时候一样。
或许对你而言是梦魇,但对我而言,我绝不后悔从小就爱上你。小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孤单寂寞,可是我想,因寂寞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爱人的原因
但我要声明,因为是你,我才会去爱。这十年的等待足以证明我的真心,我并没有因为寂寞而爱上别人不是吗?
其实这十年对我来说并不容易、也好长,等待是很难捱的你知道吗?尤其你一直连只字片语都吝于施舍给殷切渴望的我。
那十年里,我只能安慰自己,你只是没收到我寄去的信,不是故意不理我。很可笑对不对?你一定也这么想。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回来了,但你竟然还是那么讨厌我,十年里没能改变我在你心中的模样。
这十年来我一直很努力的在改变自己等着你回来,但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明白。虽然我很努力尝试,但你终究还是不会爱我;是我一厢情愿,我无法为自己辩驳,因为你指控的是事实——这婚姻的确对你太不公平了!
或许我太执着对你的真心,而造成你这些日子的困扰,但我仍觉得这些日子好幸福;我想把这些有你的生活记在回忆中,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奢侈?
还有好多话想说,不过我现在的思绪太乱,恐怕会更语无伦次,所以还是算了,我想我只能说——我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还你自由。
洁亚
那信纸上的字字句句真情流露,更直直震入江逸风的心坎里。
那笨洁亚竟然该死的跑了,可是他已经不想要“自由”了啊!
手中的信纸被他紧握成皱纸团,下一刻他已冲出房间朝楼下狂奔而去,差点撞上正要上楼的母亲。
“逸风!你怎么啦?发生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她很少看到儿子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跟着儿子紧张了起来。
“妈!您有没有看到洁亚?”他不理会她的疑惑,紧张的抓住她的双臂问道。
“洁亚?她好像很早就出门,怎么了?”
江逸风正要开口,却猛然发现自己连该怎么解释都不知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事找她。”丢下一句含糊的话,他没心情再多说什么便往门外冲。
江青柔望着儿子惊慌的背影。没事?才怪哩!想起洁亚早上告诉自己的话,她不禁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年轻人的问题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喂!你别老是哭丧着脸嘛!”代表发言的韩婕,和巧唯聚在庭水的房间,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看着洁亚。
没办法,洁亚一早就提着行李到庭水家,只对庭水说:“我和逸风离婚了,你得收留我。”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莫庭水紧急招来其他两个死党,三个人直接、拐着弯、威胁加利诱,用尽了方法向洁亚探问了半天,却仍是一筹莫展,没半点头绪。
发生在江家的事,洁亚不说,她们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洁亚!你当我们是隐形人吗?我告诉你喔!你再不理我们,以后你就别当我们是你的朋友!”见洁亚仍然对小婕的话没反应,于巧唯拉起骆洁亚无辜的小耳朵放出狠话,她就不信这样一来洁亚还能再装聋作哑。要比绝情,她巧唯永远不会排名在任何人的**后面。
“别烦我,我在想事情啦!”骆洁亚猛然抬起头来,吓了其他人一跳。
但她们也因她的语气和神情而松口气,洁亚还是洁亚嘛!
离开了一会儿的庭水,从外面端了四杯香气四溢的热咖啡走进来,刚好听到洁亚的话,笑谑地说:“想事情等一等,喝杯咖啡的闲情总有吧!”
不等洁亚回话,对她浪费了半天口水的巧唯和小婕早冲到庭水面前接过自己那一杯解渴,忙道:“有、有、当然有啦!”
有吃有喝的时候,朋友这种东西很容易被撇在一旁的。更何况庭水亲手煮的咖啡可是世界一级棒,外面可喝不到。
“喂!你们别那么现实好不好?为了一杯咖啡就不理我,未免太过分啦!”本来精神有些不继的骆洁亚,为死党的举动而感到哭笑不得,也恢复她们在一起时互亏、互闹的相处模式。
和她们在一起,永远不用想能忧郁多久。
于巧唯显然当她自不量力的瞥她一眼“你这话不对喔!平常庭水可不会特地为我们煮咖啡呢!”
也就是说,洁亚在她们心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庭水煮的一杯咖啡。
但于巧唯说的也是实话,虽然莫庭水煮咖啡的手艺一流,但她一向不提供免费的服务,更是绝对不当老妈子;若非心情特好,否则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她才会自动的奉上特别烹煮的热咖啡。
当骆洁亚正因巧唯的话而觉得自己好没价值时,小婕接下来的表现更是让她快吐血。
韩婕感激的望了骆洁亚一眼,露出谄媚的笑容“托福、托福!”
托什么福?当然是因为洁亚的关系才赚到手中一杯让她护得像宝似的咖啡呀!追溯上回喝到庭水烹煮的热咖啡,少说也快三个月了,天知道她快“哈”死了。
只怪庭水太有原则,近来工作又忙,没法让她解馋。外面的咖啡喝得愈多,就愈令她们想念庭水所煮的。
哇!好香!真的好香喔!于巧唯和韩婕轻啜一口香浓甘醇的热咖啡,一副幸福得快掉泪的模样。
骆洁亚真的是败在她们的手里了,真不知她们是为了那一杯咖啡还是为自己才上庭水家的;要以为是后者,那一定是她脑袋的线路失常了。
“我可不是叫你们两个来我家品尝咖啡的耶!”莫庭水好笑的叹气。
要是洁亚的心情更低落,她准找她们两个算帐;这咖啡是特地为振奋洁亚的精神而煮的,她们会不知道吗?
“顺便嘛!”唯和小婕都露出恶心兮兮的笑容敷衍着。
说真心话,喝咖啡是正事,顺便安慰洁亚可能才是真的。
莫庭水当然知道她们缺乏友爱精神的想法,只是当她看到洁亚也猛盯着自己手中那杯属于她的咖啡时,庭水真的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
这些家伙自我调节情绪的功能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她为她们想太多嘛!
她将咖啡亲手奉到洁亚手中,玩笑地道:“别这样盯着咖啡,它胆子很小的。”
“你没胃口喝我可以代劳。”韩婕朝骆洁亚凑了过去。
“我看你心情不好,大概不想喝;我们感情一向那么好,应该我为你效劳才对嘛!”巧唯虽然慢了小婕一步,却不代表她要放弃争取的机会。
见两只苍蝇冲着自己手中的宝贝咖啡猛滴口水,洁亚立即将咖啡护在怀中,挥赶蚊蝇似的说道:“走开!离我远一点。”开玩笑!她也爱喝庭水煮的咖啡耶!
于巧唯和韩婕显然都很失望,却也只能抱着铩羽而归的遗憾,找地方享用自己的那一杯咖啡。
一见“苍蝇”赶跑了,骆洁亚突然仰头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庭水露出渴望的眼神,小声的试着询问:“庭水可以续杯吗?”
莫庭水讶然的张嘴,旋即缓缓地闭上,她还以为洁亚心情不好哩!早知道一杯咖啡就可以解决,她何必找唯和小婕来凑热闹?
“庭水?”骆洁亚小声不确定的追问,看来没有得到意外的福利她是不会甘心的。
莫庭水失笑的应允:“好啦!”
“我们也要!”于巧唯和韩婕交换一眼,异口同声的大喊道。
“不行!”反对之声竟出自骆洁亚的口中。
“为什么不行?”韩婕立即瞪向洁亚,显然觉得她的反对很多余。
“你们不能趁火打劫!”大家都有就不特别了,今天心情不好的可是她耶!
于巧唯和韩婕挑眉互看一眼,带着贼笑缓慢的朝洁亚聚拢。骆洁亚立即将自己那杯咖啡放到安全的地点,蓄势待发的准备迎战。
不一会儿,莫庭水的房间彷佛已成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区,顿时混闹成一团,而莫庭水则一如往常,老早就识相的退到安全的中立位置隔山观虎斗。
一手环腰、一手拿着咖啡轻啜,斜靠在门边的莫庭水倒是挺优闲地看着自己的房间逐渐变成一片狼藉,反正该赔、该整理的,这三个家伙心里有数,绝对会自己乖乖的赔上、将房间恢复原状。否则,嘿嘿!她报复的手段之狠绝对不输任何人。她们三个都清楚得很!
洁亚没回骆家会去哪里?
江逸风沮丧地回家,洁亚能去的地方他都找遍了,但还是一无所获,躺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床上跃起,跑去翻动那些从美国寄回来却还没整理过的东西。好不容易,他找到自己所要找的东西。
一大袋没被拆过的信件从一个纸袋中滑落,散布在地板上。
他依着日期,开始一封封拆读
风大哥:
最近还好吗?你在美国过得习不习惯?
老实说,我很想你,为什么你都不写信给我?是太忙了吗?
没关系!我只要你记得别把我忘掉就行了,随信附上我的近照,你可要好好的看过,别随便就忘掉我喔!
风大哥:
你什么时候会回台湾?我最近在想,等你回来时,我会不会已经很老了?
我们三年没见了,但我一直都很想你,你有空能不能想想我?或许我很傻,但我宁愿认为你会,什么时候回台湾?别忘了我在等你回来
风大哥:
七年了!
说句傻话,虽然我每年都有寄照片给你,但我还是怕有一天,你看到我会认不出我来,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的;但我想,即使再久,我一定能认出你。
其实我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收到我的信?不然你为什么不曾给过我只字片语?这算不算是奢求?虽然知道你过得很好,但就算只是几个字也好,我好希望你能为我报上平安
看着一封封有些卑微却充满期待的信件,江逸风的心都酸了,那十年他一直避着她,更以为她没有理由会爱上自己,但她却是这样不求什么的爱了他十多年呀!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想将信拆开来看?她是抱持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等他的回音?信上的点点滴滴震撼着他的心灵,看着那一张张诉说着洁亚成长的照片,他好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拆开信?
洁亚简单的渴望流露在字里行间,而他竟苛刻的连信都没拆开来看。
他觉得自己实在差劲透了。
拆开最后几封信,是洁亚大学时期所写的
这是所很好的大学,但并不是因为它是台湾知名的学府我才这么说,而是这所大学让我交到了感觉很对的朋友
我和唯、小婕总是闹着玩,不过另一个同学庭水
庭水?江逸风因为信上熟悉的人名而傻住了。
不会吧会只是同名而已吗?想起莫庭水对他和洁亚的事似乎有某种程度的关心,他的怀疑更深了。看来他知道该去哪里找寻洁亚的下落了。
当柯伊达和莫庭水一起走出公司时,便因等在大门口的人影而面面相觑。
但江逸风已经直直走到他们面前,正要对莫庭水开口说话时,眼神却讶异的落在柯伊达脸上,对某些事更有了确认。
“你特地来找我的吗?”莫庭水不动声色的先开口。
江逸风点了头,眼神仍停在柯伊达俊朗的脸上。
看着这一幕的莫庭水,失笑的问道:“怎么?你对男人比较有兴趣呀!没想到我那么没魅力。”
柯伊达暗想糟了,那天在咖啡店发生的事,他并没有对从百货公司回来的庭水和小婕多作解释,只说洁亚有事先走了。要被她们知道自己是为了省麻烦懒得说,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江逸风尴尬的收回眼神。
“别拿我当敌人看,就算洁亚有旧情人,也不会是我。”柯伊达忍不住为自己陈情。江逸风眼神中的妒意太明显,他实在不想背负那莫名其妙的罪名。
这下是莫庭水傻住了,伊达这笨蛋,竟然直接拆穿她和洁亚有关系了。她还想找个“适当”的机会再慢慢的对江逸风解释呢!
“你是庭水的男朋友?”江逸风恍然大悟的推论。
“别乱配对好不好!我们只是同事,伊达是小婕的男朋友,你乱制造谣言会害我被她追杀的!”莫庭水翻了个白眼,赶忙澄清。
“原来你真的认识洁亚。”江逸风定定地望着庭水。
莫庭水微愣,叹了口气,知道自己非解释不可了。
矬蛋是怎么死的?八成就是像她一样自掘坟墓笨死的!她在心底咒骂自己,为了找伴免得寂寞,当然也把大嘴巴的柯伊达顺便给骂了进去。
“我和洁亚是大学同学,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不想把私事扯进工作里嘛!”自首是一定要的,但总该先为自己找个脱罪的好理由。
“是吗?”江逸风根本不信,更是一脸的责难。
他们几乎算是朋友了,在他告诉她所有的私事时,她竟然说隐瞒只是不想把私事牵扯到工作中这个女人!
柯伊达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露出惊慌的表情惊呼:“啊!这么晚了,我答应小婕今天要去接她下班呢!我迟到她会生气的,对不起!我得先走了。”话一说完,不等他们说再见就脚底抹油溜啦!
没办法!他怕好死不死的死了自己嘛!不闪人才算蠢呢!
莫庭水望着柯伊达火烧**似的逃跑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他这么不讲道义,竟然留下她独自面对这该死的烂摊子!他该不会是受小婕的“薰陶感化”过度了吧!
“别瞪了,他不打算回来。”这下江逸风是真的确信柯伊达并不是莫庭水的男友。
“我知道。”莫庭水可怜兮兮的收回目光。
死伊达!亏他们同事那么久,不算朋友也该有点同事爱嘛!要逃跑也不会顺手拉着她一起,实在太没良心、太缺德、太欠扁
莫庭水还没在心底数落完,江逸风的声音便窜入她的耳中。“我想你知道洁亚在哪里,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不计较被你欺瞒那么久。”他的意思很明白——她得补偿。
至于她如果不答应嘛他的眼眸已射出警告的强烈光芒。
莫庭水愣愣的在脑中翻译他话中的意味,生平第一次,她那么明确的感觉到自己被威胁了。
洁亚是她的朋友,可是不解决江逸风,她将来恐怕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不是她不够朋友,真的不是,只是自身难保时,哪里还有人可以顾得到朋友?那死伊达不就是最好的例证。
唉!她真的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