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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忠良与石槐、王心两口子是好朋友,杨忠良当年还曾暗恋过王心,自从十二年前分别后,石槐、王心就再无音讯。那天,杨忠良终于从一个叫刘长江的客商那里打听到好友的准确消息,当晚他就兴奋地拨通了石槐家的电话。当对方听出他是杨忠良时,似乎也难以压抑激动的心情,声音也打颤了,说话也结巴了,好半天也表达不出明确的意思。最后杨忠良大声说:“你等着,过两天我就赶过去看你们!”
处理完手头的事物,三天后杨忠良乘机飞抵好友的城市。
来到石槐家门外,杨忠良迫不及待地按响了门铃。可是门铃响了半天,屋门方才打开,杨忠良一见门里的石槐不由吃了一惊——眼前的石槐佝腰塌背,又黑又瘦,眼圈青乌,目光呆滞,跟杨忠良记忆中那个鬼精灵的靓仔已经判若两人,而一身黑衣更让石槐显得苍老而阴郁。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杨忠良不认识似地上下打量着石槐,脱口问道。
“咳,一言难尽呀。”石槐说着毫无热情地把杨忠良让进了屋。
屋里有些凌乱,家具上面落着一层灰尘,好象很久没人居住了,让杨忠良产生了一种凄清之感,他猜测可能是好友的婚姻出了问题,就小心地问句王心到哪里去了。石槐没有回答只是神色黯然地推开了内室的门。杨忠良向里一望,不禁大吃一惊——内室墙上挂着王心放大的遗像,遗像上披着黑纱和白花,遗像下的桌案上还摆着一个骨灰盒。
“怎么回事?王心她”杨忠良很是震惊。
“她出了车祸,已经快一年了”
杨忠良说:“可那个叫刘长江的人说,半年前他还见到过你们?”
石槐说:“就在和刘长江见面后的第二天,王心就出了事”
杨忠良很是伤感,同时也很感动——看来石槐对王心爱得很深,所以王心的死才会对他打击这么大。杨忠良拍拍好友的肩,却没有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多少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两人默然半晌,石槐说:“你一定饿了,家里已很久没动烟火了,咱们还是到外边吃点去吧。”杨忠良摇摇头说:“我也吃不下,不过我要先出去一下。”
杨忠良来到一家花店,买了两束花——一束是红玫瑰,这是他早就想送给王心的,可是总鼓不起勇气,现在王心已不在人世了,他无论如何也要表达一下自己藏在心底的真情;另一束满天星是送给石槐的,他想以此表达对好友不幸遭遇的同情、关切和安慰,并希望石槐尽快振作起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可是杨忠良万没想到当他手捧鲜花回到石槐家时,开门的人不是石槐,而是在半年前就已车祸身亡的王心!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忠良倒吸一口冷气,禁不住后退两步,惊愕地望着王心——王心一身白衣,脸色苍白,满眼悲凄,也已不是杨忠良心目中那个开朗活泼的甜妞了。他望着杨忠良,十分意外地问了句:“怎么——是你?”
“你、你不是已经、已经”面对活生生的王心,杨忠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死”字。
“哦,快进来吧,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多年了”王心眼中闪出了泪光。
杨忠良虽然有些惊疑害怕,可他还是走进了屋。屋里还是一个多小时前的样子,只是不见了石槐。
“我是刚刚回来的,屋里也没来得及打扫”王心抱歉地说。
“石槐呢?”杨忠良望着她问。
王心没有回答,却又默默打开了刚才石槐打开过的那扇门——门里桌案上依然摆放着骨灰盒,墙上也依然挂着披着黑纱和白花的遗像,但是遗像上的人已不是王心,而是石槐。
杨忠良目瞪口呆。
王心看到他那么震惊,就忍住悲伤解释说:“我们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最后这一次不光陪光了老本,还欠下了不少债,他一时想不开,就、就吃了药”
杨忠良的花掉到了地上,他迷茫地四下打量一下窗外,又掐掐自己的手,他怀疑自己是在一场噩梦中。窗外不远有座大楼正在施工,杨忠良的手也被自己掐得生疼,这证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忍不住把刚才见到石槐的事说了出来。
王心不信杨忠良的话:“我知道你们俩亲如兄弟,可他确实走了,已经半年了”
“可、可我来之前还和他通过电话呀!”
王心听杨忠良说得那么肯定,也是一副震惊难解的样子。过了片刻,王心忽然想明白了,她伤心又感慨地说:“他是死了也望不了你这个好朋友啊!看来你们的友情比我们的爱情要深多了,我天天想他梦他,他也不肯回来看我一次”王心说着伤心地捂住了脸。
杨忠良也只能相信自己刚才是在和石槐的魂灵相会,他感慨万千,觉得世上在也难找自己与石槐之间这份深情厚意了。他拾起鲜花,缓缓走进内室,把鲜花献在好友遗像前。望着石槐的照片,杨忠良的两眼模糊了,他流着泪声声责怪好友:“石槐呀石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有困难你该找朋友哇!”然后他又责备自己“怪我呀怪我,我应该早点找到你”叨念着他忽然想起一见事来,就出来跟王心说,他要出去给石槐买两瓶酒。
当杨忠良提着两瓶酒回来时,从上楼下来的一个小伙子见他要退石槐家的门,就告诉他说:“那家没人,两口子全死了!”杨忠良很恼火:“哎,你年纪轻轻怎么可以这么没口德?我刚从这家出来,他家男人是出了事,可女的还好好的呀”
小伙子脸色大变,他悄声说:“那你就是遇见鬼了——告诉你吧,半年前这家女的出车祸死了,男的做生意又亏了本,也服毒自杀了这套房子常闹鬼,天一晚我们都不敢打这过,我劝你还是快走吧,小心让鬼附了体!”
小伙子说完急急忙忙下楼去了。杨忠良尽管给小伙子说得脊梁直冒冷气,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进屋看看——他实在不愿相信小伙子的话。
杨忠良推推,门就开了,他壮着胆子走进去唤了声王心,没人应声,屋里却显得格外凄清、还有些阴森。再走几步,杨忠良就来到了放着骨灰盒的房间外。房间的门开着,里边的遗像骨灰盒还在,不过骨灰盒已变成了一对,遗像也成了石槐和王心一双。杨忠良寒毛发乍,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本来是想好好祭奠好友一番,可现在他已没勇气进内室了。于是杨忠良就把两瓶酒放到门口,然后跪下去向里面磕了个头,声音发颤地说:“石槐,我给你买了酒,是咱哥俩当年爱喝的二锅头王心,我没想到你也总之是我来得太晚了,说啥都没用了,我就给你们送张支票吧”说着他真的掏出一张支票,打着打火机就要点。
“不能烧哇!”
身后猛然响起一声喊,杨忠良回头却不见半个人影,倒觉一股阴风袭进身心,这回他可是吓坏了,扔了支票和打火机,跌跌撞撞逃出门去。
杨忠良刚逃出去,他身后的一个房间中就跑出了石槐和王心,他们急不可待地扑向那张支票。
其实两个人谁都没有死。原来二十年前石槐为做生意,托好友杨忠良借了十万元私人贷款,不料由于初次下海没有经验,十万块钱很快交了学费,石槐和王心为逃避还债,就跑到了远离家乡的这个城市。后来他们做生意也挣了不少钱,他们吃喝玩乐买房子,消费起来大方得很,可就是舍不得还债,为此他们连名字都改了,以为这笔债就赖过去了,没想到半年前碰到的老熟人刘长河会把他们的行踪暴露了接到杨忠良的电话后,石槐王心立时就慌了神,因为他们做生意连蒙带骗,不择手段,知道的人谁也不愿同他们打交道,这两年他们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已陷入了坐吃山空地境地,这时候偏又找来了他们怕见的人。两口子认定杨忠良是上门讨债的,十万块钱十二年,又是私人高利贷,滚下来就是好几十万,现在就是折家卖产他们也还不起人怕急马怕骑,情急之下石槐就想到了诈死扮鬼这一招。两口子计划得很周密,心思可没少花,还请人化了妆,上楼的那个小伙子也是他们雇来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吓跑杨忠良,叫他自认倒霉,死了讨债的心,可没想到那傻冒竟会给他们送支票。见到手的钱要化灰,刚才石槐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石槐王心两口子捡起支票一看,险些没乐死过去——支票上竟然有十亿元,还注明是美金!可是再仔细一看,两口子又双双翻了白眼——支票上还有这样一行字:
冥国银行通兑
原来杨忠良为人勤劳节俭,做生意诚实守信,经过十几年创业奋斗,已把一个小摊位做成了一家中型企业。石槐王心的贷款杨忠良早已代还了,这次听刘长江说好友处境艰难,他又特意赶来帮助他们,可见两口子已双双亡故,他只好收起真支票,把出去买酒时为他们买的一张“冥国支票”拿了出来石槐王心两口子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扮鬼吓走的不是债主而是财神,因为他们不相信现在还有把情看得比钱更重的人。